林阅只得将陈麓川又搀了下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见街对面七天连锁酒店醒目的招牌。不得不说,在她的认知里,这亮黄。色的灯箱招牌总给她一种隐秘而暧昧的感觉。她站在那儿,有片刻的胡思乱想,继而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自我唾弃了一句。

她费力地将陈麓川扶进酒店大厅,平价的标间已经没有了,她只得要了个商务间,花光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

等好不容易将陈麓川放倒在床上,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她去洗了把脸,拧了快湿毛巾出来,帮陈麓川脱掉鞋袜,然后替他擦了擦脸。

他身上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文化衫,版型不那么好的黑色t恤套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显得难看。如今衣服溜上去一大截,露出腰腹处紧实的线条。

林阅似被烫了一下,慌忙移开目光,赶紧替他擦洗完毕,又回去浴室,锁上门冲了个凉。

她穿好衣服出来,陈麓川仍是沉沉睡着,毫无知觉。

林阅呆立片刻,在床沿上坐下,伸出手,沿着他鼻梁的弧度划了一道,最后指间定在他唇上。

心脏激烈跳动,让她一时竟似无法呼吸。犹豫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轻轻靠上去。

停留一瞬,再不敢有别的动作,触电似地立即弹开,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陈麓川忽然一个翻身,手臂打在了她身上。

林阅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而陈麓川就势将她一搂,她立时往下一倒。

这一霎,林阅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定睛一看,陈麓川的脸近在咫尺,眉峰,鼻梁…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打算推开陈麓川爬起来就此离开。

然而在冲动面前,任何理性的选择都不堪一击。

她想,今天之后,他们将彻底变成两个再无交集的陌生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没再犹豫,凑上前去,含住他的唇。

最初全是她一个人在乱无章法地卖力,突然一个瞬间,她察觉到陈麓川似在回应,心脏骤然狠狠一跳,便抬手关了灯,紧闭上眼,将身体整个靠过去,而后手探向他腰间,停留一瞬,往下滑去。

陈麓川低低地嗯了一声,林阅立时烧红了脸,凭着本能,运动起来。

然而任凭她如何逗。弄,那东西仍是软塌塌地躺在她手里,没有丝毫立起的迹象。

陈麓川似乎觉得不舒服,喉咙里闷哼一声,将她手臂一拂,翻了个身,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林阅先是惊吓,继而木然,过了半晌,难以言喻的羞耻之感浪潮一样的袭来,很快没顶。她再也承受不住,坐起身捂着脸,小声而压抑地啜泣。

房间里一片昏暗寂静,只有排气扇通风发出的声音,嗡嗡嗡嗡。

林阅枯坐半晌,最终哭声渐歇。她从床上起来,将身上衣服整理干净,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走出去两步,她脚下越来越快,到最后已是发足狂奔,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站在了马路边上。

深夜,只有寥寥数量汽车呼啸而过。

她低头看见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光拉得老长。

就在这一刻,她认命了。

所有种种均在告诉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她与这个男人,终究无缘无份。

她的暗恋,注定开不了花。

[风筝]

陈麓川初到美国凡事都不适应,ucberkeley工程学院的课程设置远比他想象得要繁杂艰难,加之语言障碍,最初的小半年用暗无天日形容都不为过。

班上还有个新加坡的女生,由于都是亚裔,在第一次做teamwork的时候,两人自发地进了同一个组。

他们需要一起开发一个软件,用以为团队工作提供帮助。软件开发涉及前端后台各个方面,新加坡的女生主要承担了前端的ui和交互响应设计,陈麓川则主要负责后台的开发。大半个月下来,两人课堂之外也成了朋友。

女生聪明独立,陈麓川和她的合作分外轻松愉快。作业设计顺利完成那天,陈麓川和女生去酒吧喝酒庆祝。

喝到酣畅时,女生忽将身上外套一脱,混入人头攒动的舞池之中。

她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在摇晃的灯光下扭动腰肢,视线却一直没从陈麓川身上移开。

陈麓川也在注视她,端着酒,默默地抿了一口。

女生跳完一曲,大汗淋漓地回到陈麓川身旁,笑说:“陈,你怎么不跳舞?”

“我不太会。”

女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回去吗?”

陈麓川将女生送回公寓,到了门廊处,女生转身看着他,指了指上方,笑问:“要不要去喝杯水?”

陈麓川犹豫了一瞬,笑答:“我有份论文还没完成。”

陈麓川步履匆忙,回到自己公寓冲了个凉。出来时看见自己搁在一旁椅子上的长裤,顿了顿,走过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钱夹。他伸手掏了掏,从夹层的最底下抽出一张照片。

登记照,蓝色底,照片中那人盯着前方,样子有点儿呆。

他捏着照片看了许久,叹了声气,最终又将它塞回夹层。

这段时间,他鲜少有时间去想到林阅。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校毕业典礼上,他坐在后面,仅能看见一个后脑勺。后来散场,人头攥动,不一会儿他便失去了目标,再也找不见。

这会儿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孤寂,兴许是压力太大,他只觉得累,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地透不过气。

他不免后悔婺源那晚为了所谓的兄弟情谊,断然否决了自己的感情,如果那时候撕破脸皮放手一搏,现在是不是情况有所不同?

他兴许不会出国,兴许会带着她一道出国,兴许最后结果并不如人意…可即便不如人意,至少他试过了,而不像此刻,除了无病呻。吟地喟叹,毫无办法。

晚上睡觉,他又梦见了自牌坊底下逶迤而至的白色身影,那女孩儿抬头,似一朵纤长美丽的栀子花;而后场景陡然一转,似有人握住他,生涩地逗。弄…

他猛喘一口气,醒了过来,只觉得底下涨得难受。

他骂了一句,伸手握住自己,闭上眼,回忆方才梦里的吉光片羽。

后来,他渐渐适应了在美国的生活节奏,甚而生出定居的打算。就在这时,爬山时一场事故猝不及防地发生,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最终决定回国,回来不到一个月,江城下雪了。

他接着电话,从医院匆忙出来。

他讲完电话,抬头一看,看见自己车旁站了一道纤瘦的身影,望着有几分眼熟。

他呼吸一停,片刻,在极度的狂喜和震惊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林阅?”

走时烈日当空,回来大雪纷飞。

都是寻常年景,此刻却因为久别重逢,显出别样的意味。

就在林阅视线与他对上的瞬间,他在心里做了决定。

因他发现,自己从未如此地想一座城,更想一个人。

[小剧场]

3

几个孩子吃过中饭午休,阳阳被林阅按着喝完了牛奶,回到房间去时,发现奔奔正在捏婴儿车里妹妹的脸。

阳阳立即过去将奔奔一撞,“你不能摸她!”

奔奔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站定之后几分委屈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是我一个人的妹妹!”

林阅听见了,笑说:“你不是喜欢奔奔吗?喜欢一个人就要懂得跟他分享啊。”

阳阳忙说:“那我不喜欢奔奔。”

“你喜欢谁?”

“我喜欢妹妹!”

陈麓川:“…小子终于出息了。”

4

陈麓川教育阳阳,“儿砸,你现在就得开始努力学习,不然以后没钱讨老婆。”

阳阳问:“爸爸可以给我钱啊。”

“爸爸不会给你钱。”

“为什么?”

“钱都要给你妹妹。”

“为什么?”

“你看,你已经可以走路说话了,妹妹还不能。妹妹是不是要比你弱小?”

阳阳点头。

“你是不是男子汉。”

阳阳点头。

“男子汉是不是要保护弱小?”

阳阳狂点头。

“所以,钱要留给妹妹,阳阳是男子汉,男子汉要自己挣钱。”

阳阳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来,男子汉过来写字。”

林阅:“…老公,你不去传。销组织当洗脑头目简直是屈才。”

5

阳阳学画画。

林阅瞟了一眼,“你在画什么?”

“我在画爸爸的名字。”

“名字怎么画?”

“咯,”阳阳胖乎乎的手指点着画纸,“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树林,山下有条河,河边有只鹿。

林阅正要夸赞,阳阳又说:“妈妈妈妈,你也在画里。”

林阅一愣,笑了。

是呢,她的姓,正好嵌在他的名中。

☆、第66章 番外二·二三事(02)

小女儿恬恬一出生,就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加之她身体弱,总是爱生病,家里几个大老爷们儿自然是捧在手心,牟足了劲儿地溺爱。

林阅生怕恬恬真给宠成了无法无天的小公主,每天跟着他们斗智斗勇,简直心力交瘁。

恬恬倒是比阳阳乖巧得多,脾气也好,大人随便一逗就咯咯咯地笑,连打针时都不怎么哭闹。林阅想,什么是小棉袄,这就是,不但怀孕的时候几乎不闹,生产时也是一咕噜,毫不费力,搞得陈麓川还没回过神来,孩子就已经生完了。

恬恬出生时全家最激动的就要数爷爷陈祖实。满月酒陈祖实牵头组织,整得比阳阳那时候还要声势浩大。宴席上来的都是他多年合作的朋友,陈祖实抱着恬恬,逢人便夸:“我孙女儿,漂亮吧!”

后来,陈祖实又嫌弃他们住的地方小了,以后恬恬大了两个孩子活动不开,非说得换栋别墅。在陈麓川理性劝说,说别墅楼上楼下孩子容易磕着碰着,陈祖实这才打消了念头。

陈麓川也特别宠恬恬,当然宠法跟对阳阳的不一样。对阳阳那是肩负了一种要为国家培养栋梁的神圣使命,对恬恬则是:好好好!买买买!要是恬恬又生病了,那简直比自己身上掉了块肉还要心疼。

林阅见他如此积极得要帮忙带孩子,自然乐得清闲。恬恬说话比哥哥阳阳晚了两个月,说的第一个语义清晰的词是“爸爸”,这可把陈麓川乐坏了,特意拿dv录了视频,打算等恬恬懂事之后拿出来炫耀。

林阅则觉得:幼稚。

等第二个孩子降生以后,林阅和陈麓川能够单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刚哄好小的,大的又开始闹。就连晚上想办点正事,也要随时注意动静。

有几次都是,陈麓川正要提枪上马,宝贝女儿在旁边小床上一声啼哭,兴致立时消退了。

陈麓川感觉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不。举。为了今后几十年的好日子着想,他得想个办法。

陈祖实老早以前就打算在郊区买个地方,弄个四合院那样的房子,中间是个大天井,冬天可以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搓麻将。后面辟一块地,养鸡种菜。

陈麓川多方打听,真替他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陈祖实当即买了下来,筹备妥当之后,每月和冯蓉过去住小半个月。

陈麓川就趁着他俩去郊区住的时候,周末把儿子闺女送过去,和林阅过二人世界。

某一天,陈麓川整理东西,又找出来林阅给他的日记。

他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去阳台上。阳台很大,辟了一角专门做阅读角。林阅带孩子烦了,常会忙里偷闲躲到这里。

陈麓川靠坐在沙发上,将腿支在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翻开日记。

林阅洗完澡没见着人,找了一圈,见阳台亮着灯,走过去一看,陈麓川正捧着日记读得津津有味,立即扑上去夺:“你没事儿又把这个翻出来干什么。”

陈麓川手往后举,躲开,笑说:“你都给我了,管我干什么。”他将日记往身后的书架上一塞,捉住林阅手腕,就势往前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刚洗过澡,这会儿穿着两件套的睡意,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良家妇女…不,应该说,生完两个孩子的林阅,俨然已是十足的贤妻良母。

陈麓川仔细想了想,上回林阅不那么良家的时候,还是为了引诱他答应生第二胎。

他一想到当日那个旖旎的场景,顿觉热血上涌,手上也跟着开始不规矩。

林阅一惊,“在外面呢。”

“没事。”

“对面有人看见。”

“除非拿望远镜,看不见。”

“那万一…”

陈麓川手往下探,“那就让他看。”

林阅脸涨红了。

没两下,身上衣服便给剥干净了。

沙发小,林阅坐在陈麓川身上,被他托着,只觉自己似乎随时都要坠下去。过了一阵,陈麓川拉着她起来,将她压在阳台的落地窗上,从背后进。入。

她的手臂被他钳制,全然无法挣脱。对面建筑灯火通明,虽知看不见,可这种暴露之感让她既觉羞耻又觉刺激。

身体对这种心理做出了最直观的反应,她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敏感,陈麓川的每一次动作,都让她魂悸魄动,血流滚烫。眼前热气腾腾,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臣服于最为原始的官能欲。望。

结束以后,林阅被陈麓川抱着,复又在椅上坐下。林阅身体没有半分力气,微喘着气,伏在他身上。

陈麓川只觉得这一次分外畅快,自孩子出生以后,已是许久未有。和林阅说了会儿话,恢复之后,压着又做一次。

林阅彻底累趴下了,最后脚发软,只能不争气得被陈麓川抱回卧室。

林阅被他搂在怀里,待喘匀了呼吸,说:“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宝刀未老?”

“老?”陈麓川笑了一声,“我这是年富力强。这个词你留着二十年后再来夸。”

林阅笑了笑,“阳阳和恬恬不在家,还有点不习惯。”

陈麓川抚着她的头发,“孩子闹腾,送去爷爷奶奶那儿,你也能歇一歇,干点别的事。”

为了这个家,林阅自然是牺牲最多。虽说有父母帮忙,但到底有限,自己孩子,还是自己亲自带最为放心。

阳阳小时候性格犟,总有操不完的心;恬恬爱生病,照顾起来必得殚精竭虑。陈麓川公司工作不能耽误,虽已最大程度照拂家里,到底还是比不上林阅耗费的时间多。

现在阳阳和恬恬已不需要寸步不离,他自然希望她能多一点自由支配的时间。

林阅了解他的良苦用心,笑说:“你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过了一会儿,又问他:“看你现在这么喜欢恬恬,之前还坚决不肯要二胎。”

“说实话,现在让我选择,我依然不想让你生。”

林阅心觉动容,头靠在他怀里,“这是我乐意的,儿女双全多好,再则,也希望阳阳能有个伴。”

陈麓川点头,嗯了一声。

一个女人,愿意终身追随,生儿育女,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爱与褒奖。

·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陈麓川接到陈祖实打来的电话,说恬恬夜里突然发烧。

他急忙起来穿衣,林阅也醒了,揉眼问他:“怎么了?”

“恬恬发烧了。”他边扣扣子边说,“你别起来了,我去接就行。”

林阅摇头,飞快起身,“我得去,让我在家里我也睡不着。”

两人穿戴整齐,驱车去接恬恬。

陈麓川将陈祖实手上的恬恬接过来,探了探额头,有点儿热,但不算特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