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了,夏初七安全感多了些。只要等那赵贱人睡下,她便可以偷偷翻找,再偷偷开溜了。

“郑二宝!”却听他又冷冷道。

“爷!您说。”

“吩咐下去,这屋子四周,漏夜不许缺人。”

“是!”

听着郑二宝出门儿的脚步,还有外面守卫兵甲的铿然声儿,夏初七一个头两个大。要不要这么狠,这样严密的把守着,让她怎么溜得出去?硬生生趴在那里,她眉头皱得更狠了。很快,便听见了他撩水的声音,空气里带着一股子青草般的淡淡香味儿。

诡异的,她突然好奇起来,他今儿又穿了一条什么颜色的亵裤?

这厮骚性儿那么重,指不定还是红的。

色壮怂人胆,她一点点撩了床帷,慢慢探出了一点头

下一瞬,她目瞪口呆。

贱人啊,你要不要这么有性魅力?

都说美人儿一脱销人魂,可这美男儿一脱那得戳人骨啊!

他身子不像书上写的谪仙男一般细白,烛火下的肌肤有着现代审美观的浅棕诱色,那健臂、那窄腰、那翹臀、那从腰身往下的人鱼线清晰有力往下延伸。且此刻,他正拽着那条月白色的裤衩儿往下褪。

只要再一点,一点点,她便可以看见了…

她瞪大了眼睛。

浑身像有火苗在蹿,耳朵在神奇的“嗡嗡”作响。

不料,那神秘的森林还没有瞧明白,也不知赵贱人哪来那么快的速度,只见那条讨厌的亵裤便径直飞了过来。

不偏不倚,刚刚罩在她的头上,遮住了视线…

第025章 作弄?童谣

娘也!

夏初七心里头警铃大作,一股子慌乱劲儿从脚趾头蹿到了头发丝。亵裤还在头上罩着,味道并不如想象中难闻,捕捉到那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时,她耳根烧得火烫,屏紧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赵樽似乎并未发现她,入水声、巾帕撩水声、低沉舒服的叹息声,洗得好不欢畅。

慢慢地,她回缩几寸,把头从那要人命的亵裤里解放出来。

想到这等糗事,观美男的兴致又少了几分。

好像谁说过,被内裤罩头不是好兆头,会走霉运?

静静匍匐着,她不敢整理凌乱的头发,随着外面那水声,心跳一下比一下来得快。

要不要再看一眼?不行,太危险。

萝卜头好看吗?!

小萝卜头。

不,大萝卜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有一只野猫在疯狂乱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外头月毓又唤了人来抬水桶,替爷更衣,处理屋子,替爷辅床,她还在咬了自己的手指,一遍遍默念着阿弥陀佛。

床榻上传来咯吱声。

赵樽睡下了。睡房里外静悄悄的。

可,每当她寻思他睡熟了,准备爬出来的时候,头上就不合时宜的又“咯吱”一声,害得她不敢轻举妄动。时间慢如蜗牛,夜里风凉,地下犹甚,也不知道究竟趴了多久,她觉得身子快要僵掉了,那贱人却像一个失眠症患者,时不时在辗转。

幸亏她有过特种兵训练,要不然非得疯掉不可。

更敲三下“咚!…咚!咚!”

更敲四下“咚!…咚!咚!咚”;

更敲五下“咚!…咚!咚!咚!咚!”

她料定榻上的男人已经酣然入梦,才慢吞吞爬了出来。

摸他枕头下,没有。

摸他褥子下,也没有。

摸他脱下来的袍子里,更没有。

难不成,在他身上?

托着下巴杵在床幔外,她觉着现实真特么残酷!

行了。大不了,赵贱人还把她关回柴房去。

红刺特战队的女兵,骨子里都有着杀伐决断的作风,她不再犹豫,再次拉开床幔,依稀可见那男人手托头,面向里边儿,只蹶着一尊形状极好的翹臀对着她。

心里头一荡,她伸出手去。

摸!找!再摸!再找!直接摸入他怀里。

可除了他诱人的几块胸肌,并无他物。

崩溃。到底哪儿去了?

看到赵贱人酣睡的样子,想想自己趴在床下几个时辰的苦逼,她作弄之心上了头。悄悄摸回房内案几上,凭着记忆找出毛笔醮了浓墨,又阴恻恻的返了回来。

不料,毛笔还没落下,手腕便被人给捏住了,男人翻身将她一拽,两个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处,他的声音仿若就在耳畔。

“除了写字,没新鲜的可玩了?”

一股热血浇向她头顶。什么意思?他早晓得她在睡房里?

卑鄙!

找不到镜子,还顾及在鎏年村的傻子,在拿笔要画他大乌龟的时候,夏初七其实就没有了再逃跑的打算。如今被他逮住,自然也不怎么慌乱。

“呵,我就说嘛,在我面前又脱又洗的,不就念着要勾引我?如今我中招了,满意了?”

他不答,气息明显粗重了些。

不过,与情欲无关,估计是被她气的。

弯了下嘴角,夏初七缩了缩手臂没成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倒了下去,打个哈欠便躺在了他的身边儿,一句话说得笑嘻嘻的,特别不要脸。

“原则上,我是一个很好勾引的女人。你成功了,来吧,壮士!”

男人嫌弃的放开她手,声音凉凉,“你这顽子,倒真是不害臊。”

他这话里意味不太清晰,分明是骂的,可偏生又多了几分大人对淘气小孩儿似的嗔怪来,让夏初七呆了一呆,脸便烫了起来。也说不出到底啥感觉,她这个人,如果纯粹开玩笑,可以不把他当成男人,张口就来。可他这句一出,却奇怪地唤醒了她身为良家妇女那为数不多的腼腆来,噌的一下坐起身就想跳下床去。

不曾想,‘嘭’的一声,一个什么物什儿落地碎裂开来。

“爷!”外头顿时响起好几道惊呼声。

月毓第一个冲进来,她拿着火折子亮了烛光,一瞧到床上两个交叠的身影,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同样呆愣的,还有在她后头奔进来的郑二宝和几名守卫。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有梦游的毛病,嘣一下就落在这儿了。呵呵呵,我这就回柴房去!”夏初七看清了月毓脸上刹那的阴霾,拍着胸口说得极其无辜老实,好像她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赵樽不发话,没有人敢吭声儿。

只夏初七一个人还在说,“咦,你们都瞪着我干什么?没见过人家梦游啊?少见多怪。”

众人的脸色,已经由吃惊变成了诡异。

不对,是完全把她当成了妖怪。

一个人脸皮厚到如此境界,却也是世间少有了。

赵樽脸上的冷意,缓了几分,摆手,“退下。”

“好好好,马上就退。”夏初七笑得别提多腻歪了。

“你留下!”赵樽一字一句,语气再次冷了下来。

夏初七的脸黑了。

主子爷的话便是道理,没有人敢多问什么,更没有人敢嚼半句舌根子,一群人鱼贯而退,睡房里再次变成了两个人。夏初七面对着冷冰冰的一尊雕塑,不免焦头烂额,觉得那些个舌灿莲花的台词儿,似乎都不太好使。

“想要你的镜子?”迟疑片刻,他先发了话。

“废话!”夏初七松口气。

斜斜躺在床头,赵樽面无表情,“那就用行动来换。”

“嗯?”她不太明白。

“用你的行动,做到爷满意为止。”

“你要我…献身?”

赵樽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目光却是落在她扁平的胸前,“再长长吧!”

看着那张高冷尊贵的俊脸,夏初七牙根儿又痒了。

“行,那你要一辈子都不满意呢?”

他看着她,“那你就一辈子做爷的小奴儿。”

翌日天明,夏初七是从西配院的仆役房里醒过来的。

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她顾不得旁人猜忌的目光,信步出了驿站,去了城东的回春堂。凌晨时她与赵樽进行了质化的谈判,因此也获得了暂时的自由,不用再关小柴房了,不过却也为了一个傻子和一面镜子,认命地成了他的老实小奴儿。

她不傻。

其实她懂,赵樽看上了她那点子新奇的手艺。

可那男人傲娇高冷毒,怕治不服她,玩尽了手段,就是想要告诉她,孙猴子再怎么滑头,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乖乖认命吧。

既然是打工,左右都一样,她暂时性想通了。

跟着一个王爷混,也在军营里,多少能接上一点她前世的军旅气,再说,如今这朝堂上局势如此紧张,生活必然会多姿多彩。对于“水越浑越欢乐,命越苦越得瑟”的她来说,这样的日子也挺好,足以安慰她孤独寂寞冷的心。

在回春堂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为可怜的梅子配了一些治她脸上酒刺的药,还顺便搞了一点儿“私货”防身,她辞别了老顾头,和顾阿娇两个一道儿去逛市集。一路听着顾阿娇羡慕她能近距离接触王爷的叨叨声,体味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刚入布纺巷的街口,便看见道上有几个小孩儿围在那里吹琉璃咯嘣。“琉璃咯嘣”是一种民间的音乐玩具,小娃娃们玩得很欢,那声儿吹得‘咕嘭咕嘭’的粗闷,大老远就能听到,吸引了许多行人围观。

夏初七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不料几个小娃娃吹着吹着,却又高声唱起了童谣来。

织机宽,织线长,

编了草鞋裁衣裳。

不为爹娘添针线,

只给晋军打行装。

_

织布女,织布娘。

煤油灯下纺纱忙。

京中公卿追名利,

唯有晋王逐乌蛮。

_

清岗县,蜀之南。

兵家重镇第一防。

而今迎得晋王在,

保了黎民保江山。

啊唷

这几句清脆的童谣一入耳,夏初七便晓得坏事儿了。

现代人纵观过几千年的历史,她心知皇权倾轧的残酷性。童谣明里在为赵樽歌功颂德,暗里却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一旦传了开来,真真儿是比上墙抽梯还要来得狠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捏着下巴,她正寻思着,突见墙角一处,有一个人影儿快速闪过。

第026章 求爱的方式,一直这么诗意。

“阿娇,帮个忙。”

夏初七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顾阿娇还在看那几个小孩儿吹琉璃咯嘣,随口应了,“嗯?”

“拿着。回头我再找你。”

来不及多说什么,夏初七将手里的包袱一股脑儿塞在她怀里,人已经飞快地蹿了出去,等顾阿娇转头,人烟儿都已经没有了。

她寻思过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那人獐头鼠目,鬼鬼祟祟藏在那里观察几个小孩儿,直觉告诉她不太寻常。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指不定他就与“散布童谣”有关。如果她找到线索,便算帮了赵樽的大忙,拿回镜子就有希望了。

果然,那人做贼一样,绕过布纺巷口便过了护城河的石桥。很快,便钻入了离县城约一里地左右的茂密树林里。虽说入了冬,可西南的冬季,树叶儿依旧阔大苍翠,很容易掩藏行踪。夏初七一路尾随着,跟踪得相当有技巧。

入得林子深处,那人脚步越来越快,她跟得不远不近。

倏地

她停住了,只见林中已经集结了十来个像他一样庶民打扮的男人。而他们的正对面,则有五六个身着统一青绿色锦绣服,配了统一制式腰刀的青年男子。她不敢再靠近,藏身于一拢茂盛的树丛后,猫着身体往外看。

“妥了吗?”有人问。

“妥了,都妥了。”

“你们呢?”

“也都妥了。”

几句对话刚入耳,下一瞬,如同电影特效似的,几乎就在她眨眼间,只见刀光闪过,那十来个点头哈腰说妥了的家伙,便被对方的刀一下子刺入了身体。

鲜血飞溅出来,惨叫声不过一瞬即灭

杀人灭口?

夏初七眯了下眼,心脏怦怦直跳。

那刺眼的刀,那血样的红,太过触目惊心!

十来个鲜活的生命,眨眼便成了一具具尸体。

杀完人,那几个人单膝跪地,抱拳施礼,语气恭敬。

“大都督!”

这时,一个身穿大红色蟒衣,腰配黑鞘单刀的男子缓缓从树林中走出,鸾带飘飞,一双狭长的凤眸清亮得惊人。红色的衣,红色的唇,地上一滩滩红色的鲜血,衬得他的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风华绝代,妖娆得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妖孽!

太妖了。

夏初七前世今生见过所有妖娆的男人,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都死透了吗?”他问。

那声线儿,很轻柔,温和,仿佛三月山间开着的妖媚花朵,又好像情人在耳边儿细细低喃…然而,她却眼睁睁看着,他用一种绝对风华的姿态,修长的手指握住腰间薄刃,将每一具尸体的脑袋从容不迫的割了下来,再用白绢缓慢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娘也!

夏初七作为医生,见过鲜血,见过死人。

可真没有见过如今唯美淡定的杀人方式。

美得几近恐怖。那感觉,就好像那刀,那血都像一种会蔓延的瘟疫,透过了她的五脏六腑,扼得她的喉咙口,一阵紧绷。

吁!

攥紧手指,她没有为了赵樽去送死的勇气。后背汗湿的紧靠在树干上,将娇小的身体藏匿着,纹丝不动,默默祈祷这些瘟神快点儿离开。

然而。

那鲜艳如妖的大红蟒衣男子却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用一种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妖艳身姿,美艳得让他手中滴着血的那寒光闪闪的刀子也平添了几分华贵的变态美。

血!

她仿佛听见了血滴在土里的声音。

抿紧了嘴唇,她的手缓缓伸入怀里。

“铿!”

一道寒光冲她直飞过来。

她就地一滚,一句话没多说,拔腿儿就跑。

“好狡猾的兔子。”

温柔的声音春风般入耳,一道大红的人影箭一般射了过来,速度快得根本不容她多迈一步,一只手臂便拽了她的腰身在风中旋转一圈,直接将她抵在了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还跑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夏初七很确定,在他看见自己的脸时,那双略带着一点浅琥珀色的眼睛愣了足有两秒。

“呵,你还真活着?”

他笑了。笑得血腥味儿似乎都被他的声音融化了。

夏初七舔了舔下唇,觉得嗓子眼儿有些干。她是一名特种部队的军医,参加过军事演习,参加过地震救援,见识过无数濒临死亡时的冷诡氛围,也不太惧怕真刀真枪的砍杀,可这样阴柔的妖邪之气,还是让她颤了一下。

“你认得我?”

他妖眼一眯,缓缓勾起唇来,“一年多前,本座在京师办了一桩重案…”

办案?

下意识的,夏初七垂下视线,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一枚金牌之上。接着,“锦衣卫”三个字,直接摄住了她的眼。

怪不得!

大红蟒衣飞鱼服、厚背薄刃,狭长略弯的绣春刀,人称大都督,他便是传说中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个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和处决人犯的军事特务机关首脑了?

“你啊,还是这么愚蠢!”

他低低的声音意味不明,懒懒的,带着少许讥讽,那一柄象征着身份的绣春刀,就贴着她的脖子。而且,这妖孽男长得如花似玉,力气却恁大,一只手臂将她重重压在大树上,便让她动弹不得。

想了想,她弯起唇来,似笑非笑,“换了身马甲,差点儿就认不出你来了。”

他眉梢一挑,“难为你还记得本座。”

“当然,你这求爱的方式,一直这么诗意。对了,你娘知道吗?”

他微愣,“嗯?”

夏初七歪了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无辜地看着他。

“你晓得的,我长得这么俊俏,一向招人惦记。好吧,事到如今,我便不再抵抗了。妖精,你说说,你现在是在卖艺,还是在卖身?”

眼尾一挑,那妖孽颀长的身子前倾一寸,猛地低下头,盯住她的眼睛。

“装疯卖傻?!还是转了性子?”

“嘁,你这搭讪的台词儿还这么逊,想揩油你就明说,何必呢?”

夏初七对身世的好奇心一直在膨胀,可才刚那血淋淋的一幕着实让她没法儿去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绕着弯与他插科打诨。因为,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逃命。

“七小姐…”

他三个字刚轻吐出口,‘嗖’的一声,一支寒光闪闪的小羽箭,便从密林中射了过来。他果断偏头,手上便是一松。夏初七不知道谁在帮她,趁那一刹,清澈无辜的双眸一变,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来,小手往他胸前一捏,顺势推开了他。

“美人儿,下回再玩耍。”

哗…

一片白色的粉状烟雾便散了开来,有人尖呼。

“大都督,小心有毒”

夏初七疾步往快飞奔,得意的大笑,“傻儿子,有毒的在这儿呢,尝尝老子的火霹雳。”

啪!

烟雾里突然蹿出一串火光,噼里啪啦炸响开来。

一群锦衣卫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往林子外掠去,可等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人在?那大红蟒衣的美人儿望着清岗县城的方向,缓缓一笑,回头走到大树下,取出那支没入树干的小羽箭来,眯眼轻轻一吹,笑容妖气到了极点。

“原来夏家七小姐跟了他?这下有乐子可瞧了。”

第027章 十九爷的八卦事儿

夏初七几乎是飞奔到回春堂的,药堂里诊病抓药的人不多,顾阿娇父女俩都在忙活,她多的话没有一句,只道了谢,拿了自家那包袱,便径直往驿站赶。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这会儿想见的人就一个赵樽。

驿站还是那个驿站,可兴许她昨儿半夜出现在赵樽床上的事儿传开了,她往里头一走,每个人瞧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有几个小丫头还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那眼神儿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