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场的人,却都是懂的,面色纷纷一僵。

不管赵樽现在有多么宠爱她,毕竟她什么身份都没有,连侍妾都算不上,哪有什么资格替在场的人敬酒?

在众人的惊愕里,只有赵樽面色一直平淡无波,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略带歉意地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位。

“都怪本王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的。”

赵析看着他宠爱那么一个黑鬼,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又朝夏初七望了眼,眸子阴了阴。

“应当应当,如此清秀的妙人儿,惯一惯,自是应当。”

不等说完,他的目光便转了开去。

大概他对夏初七如今这副尊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来。这让她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发乐,又使劲儿捏了一下赵樽的手,示意他同意她出去敬酒。可赵樽却没有搭理她。直到她第二次偷偷伸出手去,掐在他的大腿上,他才低头过来,在暗地里,冲她比划了一个“五”,意指要五十两。

夏初七觉得这货真黑。

可想了想,还是眨巴了下眼睛,表示了同意。

她没有钱,她穷鬼一个,反正都欠了一屁股债,再多一笔也无所谓。

清了清嗓子,赵樽冷漠的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既然我家小奴儿已经说了,你便过去替爷给几位斟酒吧。”

早已求之不得的夏初七,心里头欢呼了一下,面儿上还矜持着,就地拿了赵樽案几上的酒壶,把从月毓那儿学来的规矩做了个十足十,慢腾腾从主位上下来,先走到宁王面前,笑容可掬的替他斟满了酒。

“宁王殿下,请吃酒。”

大约对她的长相实在不太感冒,赵析便未多看她一眼。

夏初七也不太在意他的看法,款款又走到东方青玄的面前,小手就着那白玉酒壶慢慢地倾斜,将他的酒盏斟满。

“大都督,请吃酒。”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正准备开口,便听得赵樽在主位上淡淡道。

“来,三哥,东方大人,少鸿,大牛,为了我大晏的国富民安,干一杯。”

晋王爷都提议了,别人自然附议。

东方青玄唇角微弯,眸子勾出笑意,跟着众人举起酒杯来。

夏初七往赵樽走去,眼风却偷偷扫着东方青玄,看着他将杯子里的酒往嘴里一灌,心里才踏实了大妖人,让你害老子,一会儿便要看你怎么出丑。最好能在众人面前发一次骚,跳一回脱衣舞,让这里的老少爷们儿都饱一饱眼福。

酒色文化千古传承。

在千媚百娇的美人儿们穿梭的宴席间,丝竹尔尔,袖裙纷飞,可除了宁王赵析和荤素不忌的元小公爷之外,席间其余人身上都没有美人儿蹭来蹭去的场面。几位爷谈天说地,友好得都像多年未见的好友。却谁也没有提起那鎏年村里的千年石碑和湔江堰的决堤之事,大概这便是官场文化了。

夏初七时不时瞄一眼东方青玄。

酒里的药,她下的份量很足,怎么会还没有动静儿?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会用内心逼出毒素?不能吧!

乱七八糟的想着,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见东方青玄美艳无双的面色慢慢的红润了起来,一只握紧酒杯的修长玉指微微一僵,眸底若有似无的掠过一抹冷光,随即却又弯唇浅笑着,长身而起,一拂红袍。

“两位殿下,左将军,右将军,青玄今日多吃了两杯,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一步,几位慢饮,失陪了。”

东方大妖孽本就生得好看。

更何况他这会儿染上一抹薄醉,那朦胧如丝的凤眸里,如同含了一汪多情的春水桃花,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描不出来的妖气娇媚,那一幕,让那宁王瞧在眼里,心里一荡,酒杯里的酒水便洒了几滴在案几上,等反应过来,他尴尬地一笑。

“东方大人自便。”

赵樽亦是不再多言,只有夏初七一个人心里暗叹可惜。

东方大妖孽中了她的媚药,那靡丽多骚的样子应该是极致的美好荡漾啊,那么一副精彩的画面居然不能在众人面前上演?她真心没有想到这厮的忍耐力会那么强,想她亲自配的“三子丹”,又是用酒送服的,别说是男人,便是神仙也抵挡不住啊。

可惜了,实在可惜。

一抹大红衣袍,如同红云般消失在了食色轩。

他一走,好像屋子里的春色都少了许多。

夏初七看见宁王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刹那的遗憾。

她暗自一笑,继续充当着斟酒童子的角色,为宁王殿下、元小公爷和左将军陈大牛也都斟了一圈儿酒回来,才淡定地走回赵樽身边儿坐下,放下酒壶,压低了嗓子,却用宁王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低低说,“爷,我做了件坏事。”

“嗯?”赵樽挑眉。

“我在大都督的酒里,渗了媚药,他先头好像药效发作了…”

“你果真讨打。”赵樽目光微动,低声斥了一句,却也是压着嗓子。

“谁让他欺负我?活该,最好让个男人给上了。”

“…哎,你啊!”

两个人在一处碰着脑袋叽哩咕噜,那感情好得真像那么一回事儿,用‘妇’唱‘夫’随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可愣谁也发现不了,就在案几底下,夏初七狠狠掐在赵樽腿上的那只手,还有赵樽死死捏住她的腰。那可都是大力。

正如夏初七所料,听了她那些话,好色如命的宁王赵析,眼睛亮了一下,酒杯突然从手里脱落下去,掉在地上,摔的“嘭啦”一声儿。

而他也适时的起身,醉眼朦胧的撑着案几,身子摇摇晃晃。

“老十九,三哥我今儿高兴,原本该与你促膝长谈,畅饮一夜才是。可老哥我从锦城府过来,一路奔波得有些乏了,摔伤的腿也吃痛,想先下去歇了。”

赵樽表情平静,“三哥说的是,是为弟的考虑不周。”

说罢,他拔高了一点声儿,淡淡的命令。

“郑二宝,带宁王殿下去歇着。”

看着赵析晃晃悠悠还需要人搀扶才能走得动路的背影,赵樽脸上的宠溺消失了,漠然的眼神儿盯住夏初七。

“一共一百七十两。”

第050章 天下女子下,都不及你颜色半分

一共一百七十两?

赵樽那话无异于大冷天的降冰雹,雪上又加了霜。听得夏初七倒吸一口凉气儿,差点儿被口水给呛死,甚至顾不得食色轩里人未散尽,便小声儿冲他低吼了出来。

“你吃煤炭黑了心,抢人啦?先头不是说好五十两?”

赵樽眉头松开,甚是闲适,“生姜红糖水和厕纸,五十两。”

靠?这货真是一个奸商,原本她为那事儿还温暖了那么一回,觉得他也不算是一个没良心的家伙,知道她来事儿了身子不舒坦,特地给弄了那些东西来,哪儿会想到,原来通通都是要算银子的?

贱人!

不过,想到那确实好用的卫生纸,比起草木灰高级了不知多少,夏初七还是决定先忍了,水汪汪的眼儿往他脸上一斜,视线缓了点儿。

“行,就算那两样东西五十两,加在一块儿也才一百两吧?另外的七十两,你怎么给我算出来的?”

一只手轻缓的揉着太阳穴,赵樽似乎特别习惯这个动作,而且总是做得慢条斯理,而且还特别的高贵冷兀。

这回,他良久没有回答。

似乎考虑了好一会儿,他才倚在那张黄花梨的南官帽椅上,慢吞吞将面前的酒盏中余下的佳酿一饮而尽,语气凉凉的说。

“预先支付的保护费。”

“预支?你先人板板的,欠银子还兴预支的,啥意思?”

“很快你便会再欠着爷了,不如早些算在一起。”赵樽说得十分实在,可那话里话外的散漫劲儿,还是那么的让她牙齿发酸。

不过,这厮向来不胡乱说话。

即如此,必有深意。

她压住了想狂扁他一顿的怒火,自个儿先琢磨了一回才问。

“麻烦你,说人话。”

赵樽黑眸一深,“东方青玄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能瞒得了他。即便今儿晚上他吃了亏,明早上他一醒过来,还能饶了你不成?小奴儿,不需要爷的保护,你准备拿什么去填补他的怒火?”

咯噔一当,夏初七明白了。

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可那东方青玄也不是个善茬儿。

阿唷,想想看,要是他今儿晚上被那个宁王殿下给“睡”了,只要再找到机会那他不得抽掉她的筋剥掉她的皮啊?先头一时疯劲儿发作,她仗着有赵樽,却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觉得脊背上都有点儿发凉。

绣春刀…

那薄薄的刀片,刮上脸上的寒意…

激灵一下打了个寒噤,吭哧吭哧了两声儿,她心里头却又明亮了。

十分爽利的撩起眉梢,她笑了开来,飞瞄赵樽。

“我说爷,咱俩谁跟谁啊?那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今儿晚上的事儿,跑不了我,难不成还跑得了你?你当那东方青玄傻的啊,真相信我一个人能干得成事儿?”

“也是…”赵樽沉吟下,拖着低沉好听的声音,突地一转脸,黑幽幽的眸子定定的望住她,“可东方青玄他不敢惹本王,也只好拿你撒气儿了。”

深呼吸。

夏初七再一次深呼吸。

吃柿子找软的捏,她深以为然。东方大妖孽肯定也会这么干。

也就是说,她明知吃了亏,还总被赵贱人给拿捏住。明知道被他给糊弄了,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他挖好的陷阱里头跳,就像那可怜巴巴的小猎物似的,由着猎人把她给颠来倒去的折腾。

夏初七斜歪歪睃他一眼,勾起唇来。

“瞧您说得,不就是钱么?多大点事儿啊?对不对?行,您说我欠多少便欠多少吧。反正您老过足了当大财主的瘾,我呢,却是一分银子都是没有的,随便欠。”

“是吗?”赵樽看着她,一双古井般深幽的眸子里,掠过一抹“蔫损”的笑意。不仔细看不觉得,她这会儿仔细一盯,才发现这厮内敛沉稳的外表下,几乎五官的每一处,都隐藏着一种十分欠抽的恶意。

“丈人山普照寺的禅院里,你发了多少死人财?”他问。

死人财几个字儿,让夏初七心里头有点起腻了。

想想那天她逗马千户那几个人,想想东方大妖孽杀他们时那漂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妖艳样子,她顿时又释然了。心里头豪气顿时,觉得今儿晚上干的这事儿,再漂亮不过了,简直就是为民除害。

目光眯了眯,她反问,“咋的,我发了死人财,关你啥事儿?”

“爷是你债主。”他答。

“嗯,很合理的解释。”

夏初七笑眯眯的说着,脑袋爪子凑近了他,满是哥们儿的样子。

“兄台,一共也就二十来两,您老不会看得上吧?”

赵樽轻唔了声,只皱了下眉头,“讨债而已,无所谓看不看得上。”

“…”

夏初七眯了眯眼儿,与他冷飕飕却又满是恶意的眼睛对视着,也不知是食色轩的灯光太氤氲还是夜色太妩媚了,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赵贱人,今儿特别特别不顺眼儿。

“过分了啊?赵王爷,我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本来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滋滋润润,更不可能会欠上你的债,你现在是不停利用权势来压榨我,让我一欠再欠也就罢了。银子嘛,身外之物,姑娘我认了便是,可你如今连我手头的零花钱都看不下去,一毛都不留给我,这与贼人敲诈勒索有何区别?会不会有失你王爷的身份?”

“有吗?本王觉着身份更加贵重了。”

得,他是贵重了。

可她的身上,却是越来越轻了,连骨头上都没肉了。

冷哼一声,她暗压下愤怒,用自认为最具杀伤力的眼神儿睨着他。

“爷,我现在正当长身体的年纪,身上没有钱,多么不利于我的身心健康,对不对?还有一个,你让我假扮你的娈童,陪着你演戏唱双簧,这对我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你有想过吗?可我楚七多仗义,找你要钱了吗?没有吧?一分都没有。我这叫什么?江湖义气啊!你懂不懂?将心比心,你好意思要我这点零散银子吗?”

晓以大义,动之以情!

她自觉非常圆满,合理公道。

相信一定能打动他。

不曾想,那赵樽只淡淡一眯眼,扶住额头轻嗯了声。

“爷堂堂大晏王朝亲王,不嫌弃你丑陋低贱,那是为了救你小命,才在东方青玄面前做戏。无端端背了一个‘好男风’的黑锅,声誉自然也受了到了影响,我又何时问你要过补偿?再说,怎么看,都是爷比较亏吧?”

他不友好的目光,再次从她的黑脸打量到了她平板的胸前。

从上到下,鄙视的眼光,一处也没放过。

那个意思很明显了,他是一个钻石镶了金的高富帅,而她是一个长得“不过尔尔”的灰姑娘,人家都不嫌弃她,又抱又搂又牵手的,她居然还好意思说吃了亏?

夏初七懂了,呵呵冷笑。

“瞧您这意思,我回头还得给您供个牌位,日日烧香磕头,再感谢我家祖宗显灵,祖坟上冒了青烟,这才得到了您的青崃,欠了一你屁股的冤枉债,是不是?”

赵樽拍拍她的头顶,语气凉丝丝的,却是极为无奈。

“那样太过了。只需磕头就行,烧香就免了。”

“赵樽,你个王八蛋!”

在心里头默默暗骂着,夏初七不琢磨还好,一琢磨怎么想怎么亏大发了。

可她又能把他怎么样?

死死捂紧怀里那几个零花银子,她嘴里都冒酸泡了。

“能不能先欠着?”

“你已经欠得够多了。”

夏初七心里头那个火儿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忽忽的烧,烧得她那因为恶整了东方青玄的爽劲儿都快要没有了。

“如果我不给呢?”

赵樽冷冷的,懒洋洋的,“后果自负。”

这厮怎么就像一个讨债鬼似的?

镜子、傻子、来自东方青玄的威胁,这些一个个都成了她的软肋了。夏初七心窝子里一阵抽搐,她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还没有捂热乎呢,又要交出去,简直心痛得要了她的小命儿。

她恨不得掐死这货。

可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掏出钱袋子便砸在了他身上。

“真少。这也叫银子?”将钱袋子掂了掂,赵樽叹息着又补充了一句。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初七那个气得啊,脸色黑得都快成那锅底灰了。

丫太欠抽了!总有一天,她非得好好的收拾他不可。

赵樽盯住她愤愤不平的小脸儿,目光突地一沉。

“小奴儿,爷可都是为了你考虑,小姑娘身上放多了银子,不安生。”

夏初七眼睛里,跳跃着烛火的光芒,“你当我才三岁啊?”

黑眸深了深,赵樽抓住话头,便问,“那你几岁?”

嗤了一声儿,夏初七抬起下巴,“想知道啊?给钱,五十两。”

赵樽面色稍稍一僵。

见状,夏初七唇角往上一翘,眉梢轻弯着,那发着腻的音色十分的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美了,就像在看一个聚宝盆似的,底气十足的瞄着他。

“往后,姑娘我也不仗义了。你唤我一声儿,我答应要钱。你找我办事儿,我一律都要收费,依样画葫芦,当谁不会呢,是吧?”

哦了一声儿,赵樽一开始僵着的俊脸,倏地又松开了。

“小奴儿,爷是谁?”

“…你傻了?你不就是那欠扁的赵十九吗?”

“爷是爷,你是奴…你为爷做事,没有要钱的道理。”

“道理是你家定的?”

“正是。”赵樽回答得理所当然,一副天家皇子派头。

默默的在心里‘靠’了一下,夏初七飞撩起眉梢,“我一直在怀疑,咱这大晏朝是不是快破产了?为何你一个王爷,穷成这副德性?”

她气,她急,她纠结,赵樽却不动声色。

“算一算,你欠爷多少了?”

夏初七赌气,一哼,“不知道,你回头写上呗,想写多少便是多少。反正你就是一个招人恨的王八蛋,见不得穷人喝稀饭,你丫得遭报应的。”

她终于骂了出来,骂得是爽了,可话音刚落下,那赵贱人冷不丁的欺压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腰身往身上一提,扑腾一下,便无处着力的身子板儿便投入了他的怀里。

“呀,你有病?说不过就动手?”

嗅着那散发着高贵清雅的幽幽松兰之香,她才刚想要挣扎,却被他捉住了双手,死死的抵在了胸膛之上。

“小奴儿…”他低头盯视着她,一只手便把她窄细得一掐就断的腰儿拿捏在手中,说出了一句宛如天雷滚滚而来的话,“今晚上,去爷玉皇阁睡可好?爷不收费。”

“啊!?咳咳!”

丫这是要让她侍寝?

小心肝儿扑嗵扑嗵跳着,夏初七伸出小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确定他的思维正常,脑子没有被门夹过之后,才慢慢的解开他环在腰上的手臂,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张涂得肤色略黑的小脸儿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僵硬,故意打趣儿道。

“姑娘我身子不适,不便伺候爷,这一点想必爷您也是清楚的。如果你实在难熬,那个崇宁县的莺歌姑娘,却也是不错的。”

她拿腔捏调的说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久久,那锋利的眉梢才微微挑起,他嗓音低沉地道,“爷大发慈悲,许你在玉皇阁侍候,是你不愿意的。那…便如此吧。”

说罢,在她皱眉不解时,他起身拂袖。

“一共欠爷三百两,零头抹去了,不用还。”

高姿态的说完,他似乎连再多看她一眼都嫌麻烦,人迅速消失在了食色轩。

“渣渣渣渣渣!”

夏初七恨不得眼风儿能变成刀,剜掉他几块儿肉来。

可人家影子都没有了,哪里又能听得见?

只留下她自个儿在那里,气也不是,恨也不是,算一算…也就罢了。不就是银子么?不算什么大事儿。

今儿她灭了东方妖孽,那才算是替天行道了。

食色轩外头,元小公爷果然等在了那里。

见她气嘟嘟板着个脸出来,他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表妹,啥事儿把你气成这副德性?”

“还不是你那个挨千万的十九叔,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恶的人?”

想到赵樽对她的种种欺负,夏初七头顶上冒着青烟,先把对赵樽的不满,噼里啪啦的狠狠发泄了一通,才使劲儿地剜了元祐一眼。

“你们这些男人啦,全都不是好东西。”

元祐皮笑肉不笑的俊脸,一下子便僵硬了。

“哎哎哎,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啊,小爷我今儿可是帮你忙来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初七才想起了那件事儿。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一把拖住元祐的胳膊,走到檐下的阴影处,见左右无人,才低声儿问,“事情办得如何?妥了么?”

邪邪一笑,元祐微微挑开眉头,“那是自然。那东方青玄吃了酒出去,外头接应的那几个锦衣卫,全都换成了小爷我的人了…今儿晚上啊,有好戏看喽,但愿明儿醒来…威风八面的大都督不要跳河自杀才好。”

“会吗?”夏初七一挑眉,“他会自杀?”

元小公爷托着下巴想了想,撇了撇唇,片刻再抬起头来,嗤的一笑。

“自然不会,他只会杀你。”

被他阴恻恻的语气唬的脊背寒了一下,夏初七想到东方青玄那些个对付人的手段,还有那个臭名昭著的“诏狱”,突然有点儿后悔刚才没有答应赵樽了,如果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会不会比较安全一点?

“表哥!”她放软了声音,咧着嘴直乐。

“又有求于我?”

“表哥你啊,真是太聪明了。”

元祐纨绔是纨绔,那是一个何等样儿的聪明人?

一见她腻腻歪歪的叫表哥,便知道这小丫头没安好心眼儿。要知道,除了找他办事儿的时候,她啥时候给过他好脸色啊?可人的心思吧也奇怪,他虽然明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却偏偏觉得她好玩得紧,与别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正所谓臭味相投,他俩确实能玩到一处,就像她说那什么哥们儿。

“表妹,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

他的话来得莫名其妙,夏初七一愣,“为什么?”

嘻嘻一笑,元祐胳膊伸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那样儿啊,咱俩便可以一起喝花酒找姑娘,去赌博寻乐子,研究火器耍流氓,那样的人生,怎一个恣意了得?”

夏初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使劲儿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给甩开了。接着便先歌功颂德的把他马屁拍了一通,这才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哥们儿,喝花酒那些事儿,都是来日方长。咱俩先说现在,你指定不忍心我被东方妖人碎尸万段的吧?再说了,我都准备把我院子里头那个美人儿送给你了,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元祐嘴唇抽了抽,一脸鄙视。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夏初七轻咳了声儿,抿了抿唇,故作伤感的叹息。

“表哥啊,那是你不知道做奴婢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