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公主…”

夏初七叹了一口气,累得声音都哑了。

“会醒的。”

噙着泪水的眼睛又点燃了亮光,青藤急急的问,“什么时候才会醒?”

她这个问题,夏初七真的很难回答。

丫头们发现得太迟了,赵梓月又失血过多,还没有输血条件。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可她的生命体征太弱,而且求生的意志又不强。这一昏迷过去,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她可真说不准儿。

“不要难过,看她的造化了。”

看造化?青藤一呆,眼泪涌出了眼眶。

“驸马爷,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呀…”

有办法她会不想吗?夏初七压抑住心里的悲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儿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多鼓励鼓励她。现在我先去拟个方子,一会儿想办法给她灌药。”

一出内室,她便看见了立在那里的二鬼。

“公主她,她怎么样了?”他眼睛通红,双颊红肿,语气里满是急切、痛苦、还有悔恨。更多的,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苦涩。

可这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大概向他说了一下赵梓月的情况,二鬼原本就难看的面色,更加暗沉了几分,一个巴掌又扇在了他原就高高肿起的脸上。

“都怪我!都怪我…”

夏初七撩他一眼,不由得感叹这事儿,确实是作老孽了。

“鬼哥,你也不要太担心。各人有各命,此事怪不得你。”

说着她撩了撩袖子,坐在了椅子上,摊开了药笺纸。

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李邈来替她拟方子了,虽然毛笔字写得丑了一点儿,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她已经可以娴熟地运用繁体字来写药方了。

浓墨落在药笺纸上,一笔又一笑。

可她的眼睛里,却总看见那一汪鲜血。

鲜红鲜红的血,染满了赵梓月的床榻。

封建社会的女人,真是不容易。一个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公主,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得多大的勇气才敢往自个儿的手腕上切上一刀?

一个时辰之后,夏初七为赵梓月的伤口上了第二次药,又让丫头帮着抬起她的头来,撬开了她的嘴,用汤匙强行灌了药,又扎了一回针,才把她安置在床上,退了出来。

她没有离开青棠院。

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痛苦来。

从头到尾,她一直很冷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没有像那些丫头似的,一个一个苦巴着脸,就像天儿都塌下来了似的。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主自杀”这个事太大,在晋王府里,可以说是想摁也摁不下去的。夏初七不敢随便做这个主,除了先在府里封锁这个消息之外,先前就已经让二鬼派人去找赵樽回来了。

当然,老皇帝那边儿,她暂时还没有派人通知。

此事儿可大可小,她认为,等赵樽回来再处理最好。

要不然,老皇帝一个发怒,不等明白过来,她就被人给端掉了脑袋,那可就划不来了。

累了一个下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坐下来正经吃个晚饭,府里其他院子的人却都过来探望公主了。尤其那东方婉仪最会拉仇恨,她人还没有进屋,哭声儿便传了进来。

“公主哇…”

一走到床前,她扑嗵一声就跪下了。

“公主,你的命好苦啊。等你醒过来,一定要让害你的人不得好死。让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油煎车裂,再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永世不得超生之苦…”

被她这么鲜血淋漓的一说,想象着那些个不太美好的画面,夏初七嚼着嚼着,突然觉得嘴里的饭菜,都特么不是滋味儿了。

呸了一口,她沉下脸来,剜向东方婉仪。

“我说公主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要嚎丧回你屋嚎去!”

经过了晌午的事儿,东方婉仪对她多了一些畏惧。闻言缩了缩那只已经包扎过伤口的手,她拿出一张巾帕来,拿腔捏调的拭了拭眼泪儿。

“是,驸马爷。妾身知错了。呜呜…可是公主真的好可怜。”

“呜…公主…”

她一哭,其他的丫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几个女人在屋子里抽抽泣泣的,还怎么吃得好饭?

夏初七微微眯着眼,环视了一周,顿时觉得这些女人真是蛋痛得紧。明明心里头就没有存那份儿悲天悯人的心思,却偏偏要表现了一副副菩萨心肠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有多担心公主的身子似的。

忍无可忍,她“啪”一声快下筷子,皱起了眉头。

“你们几个都下去休息吧!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东方婉仪苦着脸,“驸马爷这么辛苦,我们怎么好意思离开?呜呜,我们还是在这里守着公主吧,能侍候一下汤药也是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那魏氏垂着头,也是低声儿附合,“东方姐姐说得极是。驸马爷,我们还是留下来吧,万一爷回来了,见我等都不在,一定会怪罪的。”

不提那位爷,夏初七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听魏氏这话,她便明白了过来。

说不上来那滋味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敢情她们过来探望公主是假,等着赵樽回来才是真?

可以料想,赵樽一旦回府,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来这屋。这两位如夫人,见天儿就盼着见他那么一面也不容易。她如今赶了人家走,好像是有点儿不厚道?

只可惜,她不是良善之人,不厚道的事儿做起来更是顺手。

撩眼,蹙眉,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你们都杵在这里,本驸马就没法子吃饭了。那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要让本驸马为你们腾地方不成?”

东方婉仪和魏氏都是一愣,面色尴尬了一下,却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月毓见状,适时地轻咳了一声,软声细语地上前准备解这个围。

“二位如夫人的心意,我会转达给爷知晓的。如今公主大病未愈,我们所有人都候在这里,容易惊忧了公主的休息…不如,二位如夫人先回去,我和驸马爷守在这儿…”

不等她说完,夏初七就冷眼儿横了过去,丝毫不给她脸面。

“月大姐,你也回吧。我真怕你在这里,公主她更是醒不过来。”

她这句话太刺!

月毓漂亮的芙蓉脸一变,随即便红了眼圈儿,福身一拜。

“是,我等这就离开。”

她泪水盈于眼眶却又听话认命的样子,越发让人觉得她心地善良,处事大方,为人端庄,没有私心。可她越是如此表现,夏初七越是无法把她当成一个好人。

人性本就自私,她从不相信天底下,真有不为自个儿打算的人。

夜幕徐徐拉开了。

青棠院里掌上了灯,却静寂得有些可怕。

一直躺在床上的赵梓月,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仍是没有苏醒过来。

时不时过去探探她的脉息,又偶尔打开窗子看一看外头的天色,夏初七心下也有些忐忑起来。坐在离床不远的炕桌边儿上,她写写画画,涂涂改改,琢磨着新法子,过了好久,才听得梅子从外头冲了进来。

“楚七,爷回来了。”

心下“咯噔”一声,夏初七的情绪顿时就饱胀了起来。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不安,都在那一刹那落回了实处。

赵十九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安的男人。

放下手里的毛笔,她以从未有过的急切,飞奔向门边儿。自己也没有去琢磨那是一种什么样儿的心情,自以为是为了梓月,却不知那脚步里,有多少是含了自己的焦渴。

一奔出去,她便撞入了一个怀抱。

男人黑色的织锦披风,带着独属于军营的锋芒和英气,透着一股子夜晚的冷峻孤绝气息,轻飘飘地落入了她的鼻腔,随即,蔓延到了心坎儿上。

“你总算回来了,梓月她…出事了!”

“爷都知道了。”赵樽一只手揽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却望向了不远处层叠的纱幔里,静静躺着却无声无息的赵梓月,声音沉了下去。

“梓月情况如何?”

吸了一下鼻子,夏初七心脏‘怦怦’快跳了几下,就又镇定了下来。冷静的,专业的,向赵樽解释了一下休克并发症的问题,却也没有告诉他说具体会不会苏醒,或者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对于她不敢保证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先给了人希望,又再让人失望。

赵樽默不作声。

静静的,他迟疑了一会儿,低头问她。

“吃过了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关心她的吃喝,夏初七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峻的面色和情绪不明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儿。

“那便好。”

赵樽放开她,又在门口立了片刻,这才慢慢地向赵梓月走去。夏初七看不见他什么表情,可即便只是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痛惜,痛恨,还有那一种独一无二的清冷与肃杀。

梓月的事,他都知道了。

那么他现在,一定会比她更想杀了那个人。

可…他会怀疑是她楚七干的吗?

咽了一下口水,老实说,她很讨厌误会,很讨厌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说明白,都藏在心里猜来猜去。所以,见他立在梓月的床前,没有主动提起,也没有来问她,她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在他的背后站了片刻,突地伸出手去,从背后拥住了他的腰。

“你会像他们一样,怀疑是我做的吗?”

赵樽没有回头,干燥温暖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不会。”

话不需要太多,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足够。

没有什么比来自他的信任更为重要的了。夏初七感动得吸了一下鼻子,两只手臂铁钳子似的,箍在他腰间,紧了又紧,紧得密不透风,紧得边儿上侍立的丫头们都不敢再抬头,紧得她自个儿都觉得矫情了,才低低喊了一声儿。

“爷,我也有责任,我没有看护好她…”

赵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喑哑而低沉。

“去,让人给爷备点吃的,端到这里来。”

原来他还没有吃饭?一定是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可他肯定没有想到却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吧?突然的,对于没有能让赵梓月苏醒过来,夏初七有些歉疚。

“我一定会治好她的,你放心,她一定会醒过来。”

赵樽解开她的手,回过头来,唇角若有似无的扬了扬。

“嗯,爷一直相信你。快去,爷肚子饿了。”

从这一点上看来,她与赵樽是同一种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眼前的情况有多么的艰难,都得先把自个儿的肚子填饱了再说。至于其他的事儿,也不是饿肚子就能解决的。

很快,王府典厨史泰相亲自领了几个人送了赵樽的晚膳过来。入得青棠院,每一个人走路都小心翼翼,大气儿都不敢出,即便谁也不说,可都知道府里这一回是真的出大事儿,都怕触到了爷的霉头,惹上了无妄之灾。

两个人对坐在炕桌上。

就在离赵梓月不远的窗边儿,谁也没有说话。

夏初七先前已经吃过了,就坐在那里侍候他吃东西,为他盛汤夹菜,就如同平常的妻子,接回了久别的丈夫一般,半点都不假于他人之手,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来,那股子贤惠劲儿,瞧得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目露惊诧,却也没有人敢吭声儿。

静…

还是安静…

只有偶尔的碗匙轻碰声…

在这一片安静之中,不多一会儿,郑二宝躬着身子走了过来。

“主子,月毓跪在外头,说要见您。”

赵樽面上没有变化,只淡淡说,“让她先跪着吧。”

“是,爷。”

抬眼儿看了他一下,郑二宝便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这一顿晚饭,赵樽吃得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尊贵优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夏初七时不时瞄他一眼,一直在猜度他的心思,也猜度那外头跪着的月毓,又打了什么主意,但她也什么都没有问。

赵樽吃完晚膳已经过了亥时了。

待把屋子都收拾妥当了,他才让郑二宝唤了月毓入屋。

同时,也把屋子里的下人,都遣到了外间。

月毓慢慢的走了进来,身姿清雅秀丽,和以往任何一次见到她时一个样子,仍是穿得端庄整齐,还先理了理衣服,才跪下向赵樽磕了个头。

“爷,奴婢有罪。”

一听她这句话,夏初七的心便吊了起来。

呵,难不成这个月大姐,她是要自首?可在赵樽这里有“坦白从宽”这么一条么?怎么看,他都不像会轻易饶人的主儿啊?

赵樽没有看月毓,只拿过丫头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你有何罪?”

抬起头来,月毓就像在衙门里头过堂似的,跪得极为端正。

“先前梓月公主出了事儿,奴婢太过焦躁,没有考虑到那许多,由得府里的丫头婆子长随们围了过来,嚼了一些舌根子,对公主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尔后,奴婢又照顾不周,使得公主…公主有机会割腕自杀…奴婢有负主子重托,罪无可恕,请爷重重责罚。”

夏初七看着那跪在地上的清婉女子,心里不由冷笑。

她这算避重就轻吗?

不等问罪,先来请罪,果然是一个厉害的主儿。

翘了翘唇角,她很想过去呸她几句,可如今赵樽在这里,这月毓又是打小就伺候他的丫头,她也不知道他们主仆间的感情深浅,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开口,只需要坐着冷眼旁观,看戏就成了。至于谁演得好,谁演得不好,说来那也不关她多少事儿。

“月毓。”

赵樽语气沉稳,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你是那样轻率的人吗?”

一句话,他直入重点,月毓身子颤了一下,咬了咬唇。

“爷…”

赵樽淡淡扫她一眼,加重了语气。

“老实交代吧。”

“奴婢,奴婢当时知道了那件事,确实是忧思过重,脑子都傻了,没有考虑到那许多…”月毓眼眶盈了些泪水,看着赵樽雍华无双却冷静得冰块儿一样的脸,又侧眸,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夏初七,然后才又垂下眸子去,“除了这个,奴婢再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

夏初七默默地看着她,觉得她不是这么笨的人。

依了她的为人,又怎会没有考虑到赵樽的脾气和性格?他是那么好糊弄的男人么?如果她月毓真是那么不堪重用的一个人,赵樽又怎会让她掌握了晋王府后院的事务这么多年?

“青藤!”

随着赵樽冷冷的低喝声,青藤小丫头从外面进来了。

“把你主子出事之后,屋子里被人换掉的熏香拿给她看。”

第090章 惩罚!(二更)

青藤答了一声儿“是”,上前几步,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小锡匣子打开,放在了月毓的面前。而小锡匣里面装着的东西,很明显是燃过的残香。

只看一眼,月毓那端庄的面色就是一白。

“爷…”

赵樽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微微一皱眉,并没有出现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来,只是那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冷气儿似乎更重了,“月毓,这个可是你从香炉里换下去的?”说着,他的手指向了黑涂的香几上那一只精巧的青鹤香炉。

“奴婢,奴婢…”

月毓紧张地攥紧了手指,修整过的长指甲,一根根陷入了肉里,漂亮的脸蛋儿死灰一般难看。咬着下唇,她目光楚楚的看着赵樽,像是想要说点儿什么,可余光扫着满目怒气的青藤时,又无力地垂下了头来,怅然一笑。

“是,这个香,是奴婢换掉的…”

承认了?

她不太正常的反应,让夏初七双眸深了一些。而赵樽冷峻的面色,仍是保持着他一贯高冷清峻的姿态,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给她。

“公主出了事,你没有考虑如何去控制言论,阻止事态发展,却是忙不迭地换掉了香炉里的残香,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毓下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齿印儿来,煞白的面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她这个人,平素向来给人一种内敛温厚的样子,这会子大概太过惊慌,以至于那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摆明了“做贼心虚”,反倒给人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夏初七沉吟着。

可月毓就像已经被人定了罪一样,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奴婢无话可说,但凭王爷治罪。”

她就这么就认罪了?

俗话说得好,“痒处有虱,怕处有鬼”,她这么慌不迭的承认,除了心理还有别的鬼之外,实在很难用正常思维去理解。看着这个样子的月毓,夏初七不是奇怪,而是相当的诡异。

这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果真你害的公主”原本跪在地上的青藤丫头,那恼意激了上来了,顾不得赵樽在场,指着月毓就大骂了起来,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我当时见你鬼鬼祟祟地拿了个什么东西出去,只是觉得不对劲儿,才偷偷地跟上了你,结果你把那东西埋在了桂花树下,让人想不生疑都不行,可即便是这样,我也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你干的…月大姐,你怎地能这么狠心害我们家公主?公主与你无怨无仇,她才十四岁,你怎么忍得下心呀?”

一滴一滴,青藤说起来,全都是泪。

若问谁与公主相处的时间最多,那就是她了。

几乎每天她都会为公主纠正错词成语,公主的脾气虽然不好,可也心眼子其实不坏。偶尔也会整整她,但都是无伤大雅,最多不过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画花脸,画粗眉毛,让人哄笑…可这些,比起她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青藤更希望她能醒过来继续整人,继续说她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成语

“殿下,您一定要为公主做主…”

青藤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月毓却只是深埋着脑袋,死死咬着下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都不吭声儿。

夏初七浅眯着眸子看看她,又托了托下巴,侧目望向不动声色的赵樽。只见他深幽的眸子,仍是冷沉沉一片,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像是考虑了一下,才听得他冷声发问。

“谁人指示你的?”

月毓垂着的脑袋,微微一抬,眼圈儿红了一片,却是没有哭。

“回爷的话,无人指使奴婢。奴婢除了换香之外,其他事情都不知道。”

冷哼了一声儿,赵樽眼睛里冷意更甚。

“为何你要换香?”

“奴婢…奴婢…”月毓咬着下唇,深深看了赵樽一眼,那眸底似有一浪一流的波涛在翻滚,可出口的声音却无比的平静,“奴婢不知道,奴婢任凭爷的责罚,只是求爷…不要再问奴婢了。”

这个节奏是…

她在替哪个人隐瞒?

会不会太过明显了?

夏初七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跪在地上那个面色苍白,身形憔悴,语气哽咽,却其实半点儿都不曾失态的女人,突地觉得今儿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正迟疑之间,她听得赵樽的声音淡淡入耳。

“阿七,你去看看那个香。”

被他点了名儿,一直看戏的她微微一愕。

“哦,好。”

随口答应着,她慢慢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对药物天生敏感,识味辨物这一点,算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了。赵樽为什么叫她去看,也是因为事先知道这一点。默契的冲他眨了下眼睛,夏初七蹲身拿起地上那个小锡匣来,两指根头捻了捻那里的残香粉末,凑到鼻端,嗅了一下。

怎么回事?她脸色陡然一变。

晶亮的眸子深了一些,她似是不太敢相信,又重新拿了一点儿锡匣里的粉末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辨别了一回。

这一回,她确定了,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了?”赵樽视线扫了过来,问她。

不知道该怎么平复此刻的心情,夏初七回过头去,愣愣地看着他,嘴皮儿动了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说!”赵樽沉了沉嗓子。

略略思考了一下,夏初七端着那个锡匣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考虑了,又考虑,才用极小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香里的催情药物,是我制的。那次在清岗县收拾东方青玄,便是用的它。”

赵樽眉梢一跳,眸色深如古井,“你确定?”

“对,我很确定”夏初七无奈地将锡匣放在了他面前的炕桌上,又挑了挑眉梢,冲他自嘲地抿唇一笑,“这玩意儿药性很强,不仅吃下去会受不了,便是熏出来的气味儿,也一样会让人中招儿。可是,爷,你相信吗?这个东西,我一直都放在承德院的耳房里,回了京师之后,再没有动过它。”

赵樽微微一眯眼,盯着她的眼睛,淡然出声儿。

“爷自然是信你的。”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研制青霉素治疗太子赵柘的梅毒,夏初七每天晚上都住在良医所里。而白日她与李邈基本都去东宫,所以那两间承德院的耳房,都是没有人在的。但是,因为承德院有守卫在,她们从来没有上过锁。不过,如果真是有人进去拿了她的东西,那也很容易查得出来。

换而言之,要是没有陌生人,那她便是最可疑的人了。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夏初七又气喘吁吁的从承德院赶回了青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