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是重臣,明日就可能会轮为阶下之囚。尤其那些宁王的“旧部”,在宁王被关入宗人府,肃王被遣去孝陵卫之后,一个个的目光都瞄准了晋王。

没有人愿意做砧板上的鱼肉,老皇帝维护赵绵泽有目同睹。虽然赵绵洹回来了,却是一个傻的,没有人支持,根本就挑不起大梁。一旦老皇帝去了,赵绵泽为帝,将来还能容得下他们吗?这几日以来,朝中往常不支持赵绵泽为储的人,都想方设法借着各种机会,明里暗里向赵樽示好、探口风、或者以示忠诚。

当然,元祐他父亲的打算很简单。

因为圣旨已下,赵樽与“景宜郡主”结了姻亲,不管目前景宜郡主这个人存不存在,在朝堂众人和老皇帝的眼睛里,晋王府与诚国公府都算得上是亲家了。那么,朝堂风云里,必将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诚国公不为别人打算,得为他唯一的儿子元祐打算。

赵樽了解他的心思,眉头却是拧了起来。

“昨日皇后召见了我。”

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含义却很深望。

元祐看着纨绔不羁,可他也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他这十九叔虽然是贡妃娘娘所生,可不足六岁就由皇后娘娘抱去抚养了。张皇后是老皇帝的元配发妻,待人和善,爱民如子,淑惠温厚,素有竖名在外,尤其她对赵樽更是不错,打小当亲生儿子养着,赵樽一向敬重她。

太子赵柘、皇二子秦王赵构、皇三子宁王赵析都是张皇后嫡出儿子,一母所生。这几日,为了太子和宁王的事情,原本就病体堪忧的张皇后,更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老皇帝一向对他这个发妻爱重有加,心痛之余,看朝堂上那个风向,隐隐有将关押在宗人府的宁王赵析给放出来的意思。

如今张皇后亲自找了赵樽,还不是为了他的儿子儿孙们打算?

元祐丹尾眼一眯,“十九叔,张皇后虽有贤名,也是我的嫡亲祖母,可我有句话不得不说,自古以来,天家哪来的什么真情?她那只不过是以退为进,扼制于你,不管秦王、宁王还是赵绵泽,那都是她的儿孙,一旦他们即了大位,天禄你…又当如何?”

见他说着又是一堆,赵樽手指撑在额头上。

“不必再说了。”

元祐无奈地摆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必走北平府?”

赵樽眼皮儿也不眨,“必走。”

元祐斜着眼睛,审视着他的脸,“那我小表妹呢?你这婚期一到,娶谁去?”

一听他又扯到夏初七的身上,赵樽原本平和的面色又严肃起来,抿了抿唇,他考虑了一下,突地从怀里拿出一面桃木的雕花小镜来,仔细的看了片刻,才又慢悠悠地问元祐。

“少鸿,你相信人有转世轮回吗?”

转世轮回?元祐奇怪的瞪眼看着他,“天禄,你疯了?”

赵樽把那镜子揣入了怀里,眼眸垂下,“我会将她带去北平府。”

元祐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略略沉吟着问,“你怎么带,人都不在你身边?”他刚刚说完,却见赵樽突地起身,沉着嗓子,只飙出一个字,人就已经掠出去了。

“走!”

“哎我说,去哪儿啊?”

元祐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却见他直接往马厩方向而去。

没有听见梆子的声音,夏初七不知道几点了。

窗外的夜色很浓,什么也瞧不见。

她默默算计着时间,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整理好了自己,没有走门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撑开了支摘窗,见外头四下无人,狐狸一般狡黠的笑了下,便轻轻跃了出去。

这个园子好像有些大,她沿着墙根走了一段路,没有发现守着,略略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住在这里,可却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在哪儿。一路摸索着,她遁着小路走,终于看见了一扇朱漆大门。

四周的墙都很高,她不是李邈,翻不出去。

默了一下,她像只夜猫似的,一点一点摸过去,手上拿了两块儿石头,猫着腰,憋着嗓子使劲儿朝墙外掷出一块儿石头,果然有人吃惊的喊了一声。

“谁?”

守卫就在门口。

蹲下身来,她将身子掩在树丛背后,很快就有火光过来,她又将另外一块石头掷向大门外。然后那火光又退了回去,原本关闭的大门被拉开了,只有两名守卫,一个巡视去了,一个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看。

她大喜,又在花台里摸了块青砖,走过去冲那守卫就是一下,砍在后颈子上,那人短促的“啊”了一声,便软倒了下去,机不可失,她猫儿一般迅速从门口窜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她得离开这里。

什么狗屁的秘谍?她不侍候了。

无论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甘心被东方青玄利用。

心里哼哼唧唧的默骂着,她听见后头有守卫追过来的声音,可逃跑这事儿,她干得多了,也干得很利索。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她极快地奔了出去。

可不多一会儿,她再次傻眼儿了。

妈的,东方鸟人果然心思够坏够损!这个地方原本建在一处四面环水的小岛上。乍一眼看过去,全是水波荡漾,她沿着找了一圈儿都没有看见一艘小船。

怪不得没有多少守卫。

丫这是料定了她跑不了,非得让她做回夏楚不可?

先人板板的东方鸟人。

她狠狠挑了一下眉头,看了看自个儿身上裙裙带带的女装,突然有些烦躁,觉着还是男装方便。目测了一下距离,一咬牙,她把裙子掀起来扎在腰上,把袖子给撕去了一截扎好了扩散的头发,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月光下风平浪静的水面中。

激灵灵一抖…

妈呀,好冷的水,刺骨头!

赵十九你个贱人,都是你害我的。

在冰冷冷的水中,她拼命的划动着手臂,不知道怎么的,骂完了东方青玄,又骂到了赵樽的头上。要不是他,她会吃这么多的苦头吗?等她见到他,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不,不对,她说过再也不要见他的。

甩了一下湿漉漉的脑袋,她静下了心来。

还是想想离开了这鸟地方,应该去哪里才对。她必须得先想办法找到李邈…也不知道她那个便宜表姐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也以为她已经烧死了?

在暗夜划水,她一个人胡思乱想,那滋味儿很不好受。

好在,她技术还行,划得倒也快。

没多一会儿,已经离岸越来越近了。

可越是近,越是看得清楚。那岸沿都很高,不好攀上去,唯独一个像是上岸的渡口,却停着一艘船。大晚上的那船上还亮着灯火,里面隐隐还有丝竹之声传过来。

啧啧,谁呀?还真是会享受。

她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恶毒,见人家享受就想炸毛。

偷偷摸近了那艘船,她正寻思怎么绕过去,却见那船的甲板上突然燃起了火光来,几个打着火把的锦衣卫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那个在锦衣卫簇拥之中的男人,正是似笑非笑的东方青玄。

“七小姐果然是兔子变的。哦不,现在这样子,应该是一条游鱼才对?”

狠狠闭了下眼睛,夏初七恨得咬牙,“你玩我?”

看了一眼水中的她,东方青玄居高临下的笑答。

“本座睡不着,知道你要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气得“呸”了一口嘴里的水,夏初七冷冷的斥了过去,“谁说姑娘要跑了?我是觉着吧,这里的水质很不错,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出来游游泳,松松筋骨,舒舒坦坦,没想到打扰了大都督听小曲儿的雅兴?”

东方青玄轻笑了一下,从如风的手里接过一件软毛的斗篷来,展开。

“七小姐可游好了,上来吧?”

夏初七停在水面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爽地哼了一哼。

“游舒服了,可也得游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不再看那东方青玄面上是什么表情,气咻咻地调转过身子就往回游,可扑腾了没有多远,突然面色一变,人就停顿了下来。怎么回事儿?她的小腹突然抽搐一般疼痛了起来,那疼痛来得很快很猛,让她的腹部直往下坠。

紧接着,两条腿之间,就有一股子热流往外涌。

耳朵里“嗡”的一声,她的脚有点儿发抽抽。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事儿了!?

本来她的小日子就不太准,人又犯懒没记得太清楚准确的日子。印象中是没有那么快的,估计是被冷水一泡,才发生了突发状况。

疼痛又狠又急,抽得她难受。一时间,吃惊、紧张、担心…各种情绪交杂之下,她觉得腿脚和双臂越发使不上力了,人泡在水中,浑身冰冷,手脚发软,整个人的力气都没了,耳朵嗡嗡的,就连脑子也晕乎了起来…

身子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她吃了好几口水,脚开始抽筋了。

慢慢的,她整个人开始往下沉去…

怪不得都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换了以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她有一天可能会被淹死。可铺天盖地的水涌了过来,打得她身上冷冰而疼痛,晕厥之中,她发现自己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今儿是要回去了吗?她想。

不远处的船上,东方青玄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扑腾,看着她沉下去,直到被水没过了头顶。好一会儿都不见动静了,他才拧了一下眉头,面色一变,来不及褪下衣裳。“扑嗵”一声儿,就从船的甲板上栽了下去…

“七小姐…”

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划过耳边儿,很是熟悉。

夏初七挣扎了几下,脑袋有点儿发懵…

“爷…”

东方青玄面色微变,就着黑夜的水面划过去,极快地揽住了她不停下沉的腰身,在水里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用力往岸边划,那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上,仍然带着妖孽到极点的笑容。

“看来七小姐这次真的是游累了…”

“是…我好累,好累…”夏初七肚子一下下的抽搐着疼痛,脑子也有点儿不清楚,依稀之间,她以为还是清凌河,还是那火一样热的胸腔。微微眯着眸,她攀着他的肩膀,将头扎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想了…

“带我回去吧…”

东方青玄手臂僵硬了一下。

“坚持住。”

“嗯。”夏初七昏昏乎乎的居然应了,大概是泡在冷水里久了,加上月事又来势汹汹,她整个人身心都软弱了起来,任由东方青玄带着她的身子,双眼微眯着看向黑沉沉的天际,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了半丝力气。

“今天为什么没有毛月亮…”

“什么毛月亮?”东方青玄脸上的水珠,衬得他面色越发柔媚。

夏初七诡异的一笑,只觉得有一只手抓着她,耳边儿有一个男人在说话,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她都听得不太清楚了,眼前只有白花花一片,天空中,全部都是那个男人的脸。

“我以为我要死了。”

默了一下,东方青玄收紧了手臂,“我不会让你死…”

“谢谢…”夏初七双手抱着东方青玄的脖子,吸了一下鼻子,莫名其妙的又问了他一句,“爷,你救了我,要收银子吗?”

“不收。”冷冷的说了一句,从来不发脾气的东方大都督,这会儿心情似乎很是不爽,语气也生硬了下来,“本座最是大方…”

一句“本座”,让夏初七脑子激灵一下回过神儿来。

对啊!他到底不是黑心的赵十九,来个月事儿他也能从中抠去一点银子,成日里就算计着怎么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银子给霍霍掉。

而她…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心甘情愿的吧?

见她看着自己发愣,东方青玄唇角微微一弯。

“本座又救了你一次。你不如想想,该怎么报答这救命之恩?”

“好。”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夏初七虚弱的莞尔,“我答…”

她“应”字还没有说出来,那大船的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儿,紧接着,便听见那船上的锦衣卫拔高嗓子喊了一声。

“大都督,晋王殿下驾到…”

第099章 抢媳妇儿了!!

“晋王殿下驾到”

又是一声唱响,惊飞了天空中的夜莺。

那“晋王殿下”四个字入耳,夏初七耳膜就鼓胀了。

一瞬间,像被人抽干了骨髓。

说来,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只是七日没有见到他而已,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会勾人能让女人心向往之的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但她就是不争她奶奶的气,一股子扯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窝子蔓延,竟搞得血气翻涌,就像下头的血突然往脑门儿里钻一样,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手心揪紧,她看向东方青玄。

他却只勾了下唇,对上面的锦衣卫吩咐了一个字。

“迎”

丝竹声停了下来,一排排灯笼照亮了道路。

赵樽领了十来个侍卫,骑马而至,冷冽的面上全是夜晚的风霜。

水边风大,鼓动着他玄黑色的披风,猎猎飞扬,正如他向来令人畏惧的强势与威严。两边锦衣卫纷纷行礼,口呼“殿下千岁”。赵樽一直面无表情,直到见到东方青玄抱着夏初七从水中上岸,一张脸,终于黑沉如铁。

“殿下大晚上的找到这里来,有何见教?”

东方青玄浅笑出声,抱着夏初七的双手紧了几分。

而他怀里的姑娘,一身湿漉漉的像一只刚捞起来的水仙儿,罗裙高挑,露出两截细白光洁的腿儿,唇儿浅抿,带了一抹盈盈的笑意。香软软的身儿,细腻腻的腰儿,就那样有气无力的倚在他的怀里,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裳。两个人相靠着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柔情无限,赏心悦目得如同暗夜红梅枝头挂着的一抹新绿,含香、含情、含媚、含了一缕芳香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

…即便是落汤鸡,也是“激”得如此够味儿。

“嘶…啊…”

有人在低低的叹。

大都督怀里抱了一个姑娘…

要知道,抱了人家姑娘的人,那就是有肌肤之亲了…

“阿嚏”

被人围观的“落汤鸡”腹中绞痛,冷风一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声音一出,高倨马上的赵樽黑脸便是一沉。

几步纵马过去,他极快的解开身上披风,不等人走到,披风已然罩向了东方青玄怀里的女人。其势极快,极猛,可东方青玄明显不给他机会,只见他莞尔一笑,迅速侧身一闪,那件黑色披风就要落下

“殿下好生怜香惜玉,可好像找错了人?”

赵樽眸如点漆,速度亦是快捷如电,不等披风落下,他飞身从马上跃下,手臂一挥,身子便窜了出去,扯了披风便又往夏初七的身上盖去。

他动作目的很明确,不想让她春光外泄,也不至于让她冻着。

可很明显,东方青玄并不在乎,只抱着夏初七虚软的身子,堪堪躲过,身影又一次掠出,躲开了赵樽,语气带上了浅浅的嘲意。

“美人在怀,何不让大家同睹?”

眼看赵樽的脸又一次黑成了焦炭,东方青玄妖娆的笑意更盛。虽说抱了一个人很是不方便,但他很懂得利用怀里的女人做武器来抑制赵樽,每一只甩出去的都是她白生生的两条腿,激得赵樽眸子一片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胀。

“都滚下去”他冷声命令。

“是。殿下。”

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他带来的侍卫,全都背转过身隔开了距离,不敢看那旖旎的风情。

人落在东方青玄的怀里,夏初七没有什么力气。

可她,也一直都没有动弹。

只是一双半眯半开的眼睛,微微有些闪神儿。

当然,作为一个现代人,露小腿露小脚,她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有些诡异的,在那两个男人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与这事情毫不相关的一个“夺子”故事有两个妇人都说那是她的儿子,结果争执不下,就上了公堂。然而,那个昏庸的官爷却惊堂木一拍,说既然你们两个都想要儿子,不如就把这孩子给砍了,你们一人分一半得了,结果,那亲生母亲第一时间就放弃了…

故事,咳,好像真的没有关系啊?

吐出几口呛入喉咙的水,她晕乎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看着黑眸灼火的赵樽,很是不明白,他今儿为什么要来?

东方青玄左躲右闪,笑得越是开颜,“殿下身手极好,只可惜,似乎顾及太多?”

又是一轮攻击没有抢过人来,赵樽看着夏初七露在外头白嫩嫩的腿脚和明显湿透了的身子,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停下了与东方青玄玩“你攻我闪”的游戏。衣袖狠狠一拂,停下脚步来,攥住一双铁拳,单刀直入地低喝。

“东方大人,把人交给本王。”

东方青玄轻笑一声,低头看了夏初七一眼,那一颦一笑间,如同那江南水乡里最为温情诗韵的风,惹人沉醉,却又让人恨不得直接掐死了他才好。

“不知殿下要青玄交什么人?”

赵樽面色沉下,极为难看,可冷冷出口也不过五个字。

“本王的女人。”

夏初七腹中疼痛如绞,额头细汗密布,闻言仍是强打笑颜,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来,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东方青玄媚眼如丝,在她几不可察的颤抖身子时,好像才反应过来她不舒服似的,将如风留在原地那一件软毛锦缎底的斗篷搭在她身上,将她整个儿往怀里一裹。

“殿下,这是没有你的女人,您的女人该是在诚国公府才对吧?”说到此处,感觉到怀里那小人儿身子似乎僵硬了几分,他笑得更加开怀了,“青玄怀里的,自然是青玄自己的女人。难不成殿下这是要横刀夺爱?还是殿下您,总是对别人的女人感兴趣?”

赵樽手心微微一攥,唇角挂着一抹凉比夜风的冷意。

“东方大人,不要逼本王。”

“殿下说笑了,青玄为人最是和善,从来都不逼人。只青玄所言,句句属实。您不是都看见了吗?先前青玄正与心爱之人在水中嬉戏…”说到此处,东方青玄就着那柔媚入骨的笑意,低下头来,嘴唇凑近夏初七的耳朵,唇角弯得更加妖气。

“娇儿,你且说上一说,你是晋王殿下的女人吗?”

他那话风一传入,激得夏初七的耳朵里像有小虫子在爬似的。痒痒的,麻麻的,搔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借着船上透过来的灯光,她看向赵樽冰冷黑沉的面色,心里的别扭越发厉害。

想到那“赐婚”、想到那“梅林”、想到那“洗肤蜡的诀窍”,一只只蜇人的虫子就像钻入了她心窝子似的,咬着,啃着,啮着,让她觉得那疼痛比小腹里的绞痛,还要入骨入肺。

身子虚弱得有些撑不住,她索性往东方青玄怀里一靠。

别开头去,垂下眸子,掩藏住面上的情绪,淡淡告诉他说。

“大都督,我不识得他。”

几个字,很软,很柔,可被冷风寒气森森地灌入赵樽的耳朵里,却凉飕飕像腊月的空气,顿时冷寂了他的眸子。同时,也气得跟他一起来的元小公爷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纵马过来,就想前去与东方青玄说道说道。

“少鸿”

赵樽阻止了他,一个人纹丝不动。

静静的,他看了一眼埋首在东方青玄怀里的夏初七,眸子幽暗而苍冷。

“东方大人,再赌一次如何?”

像是想了什么往事,东方青玄的眼波在火花下犹为潋滟,迟疑一下,轻轻笑着,语气飘悠地笑问:“这一次,又赌什么?”

往他怀里看了一眼,赵樽眉头一蹙。

“你输,从此不许招惹她。你赢,本王拍马就走。”

“呵,殿下,三年前,你曾是青玄的手下败将。今日你当真要赌?”淡淡浅浅的笑声里,东方青玄意有所指的“三年前”一出口,却让夏初七明显感觉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异常情绪。

三年前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或者说,这两个男人又为了什么而赌过?

不等赵樽开口,元祐面色一变,已然急得不行。

“东方大人,你他妈不要欺人太甚。”

东方青玄莞尔,姿态优雅从容,不理会元祐的责骂,只是看着赵樽。

“殿下,可考虑好了,还是要赌?”

赵樽漠然的面色不变,似是考虑了一下,“既然东方大人如此自负能赢过本王。那么,若是本王侥幸赢了,除了先前所提的赌注,还得再额外多一个条件才是,不知东方大人…敢是不敢?”

大概每个男人都不愿意输掉面子。

尤其在女人的面前,“敢是不敢”几个字的分量太重。更何况,东方青玄又是一个如此自负之人。他从未败过,又岂会轻易认怂?微微一眯柔眸,他唇上笑颜如花。

“殿下有此雅兴,青玄自然奉陪。只不知道,陛下额外的条件是什么?”

调头几步,赵樽“唰”一声抽出马鞍上配好的长剑,直指东方青玄。

“本王大婚之日,东方大人你必须亲抬彩轿。”

原来他们所谓的打赌就是打架呀?

夏初七微微眯了一下眼,想想大都督抬花轿的场面,唇角不合时宜的抽了抽,觉得肚子都没有刚才那么痛了。与她一样,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赵樽竟然会提出这样子的额外条件,东方青玄精致的面孔微微一怔,却也是笑着应了。

“能为晋王殿下大婚抬轿,是青玄的荣幸,自然不得不应。”

“天禄”两个男人都准备比划了,不曾想,元祐却是担忧的凑了上来,小声儿说,“这厮惯会使诈,功夫又深不可测,你…”

“闭嘴!”

赵樽没有看他,手持长剑,迎风而立,整个人寂寂如华。

“拔剑!”

东方青玄的武功诡异莫测,真正看过他出手的人不多,从来只有他杀人,或者别人被他杀,基本很少有与人打斗的时候。三年前,太子赵柘娶继太子妃东方阿木尔入东宫的前夕,赵樽与东方青玄曾经在山顶上打过一架,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结果如何也没有人知道。只是在那一架之后,两个男人再无人情往来,即便再见面,亦是如淡水流过,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

往事如烟,东方青玄眸色沉沉,妖娆的笑容却依然如故,只浅笑说了一声“好”,就小心翼翼的将被软毛斗篷裹着的夏初七放在了河岸上的一个石墩儿下头,低低笑了一声。

“娇儿,看着本座是怎么赢回你的。”

他喊得很是肉麻,好像两个人真有什么暧昧似的。夏初七抬头,见他的身影刚好挡住了赵樽,也不需要去掩饰什么情绪了,白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低低说,“不要说得这么好听,还不就是为了你自己勾当?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三年前,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反目成仇,因爱生恨,相爱相杀?”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抿了抿唇,自然没有回答她。

转身,拔剑,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大红衣袍在夜色下看上去赏心悦目。

只听见“铿”一声,绣春刀出鞘,冷然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