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问秋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

不仅为了被人敲诈勒索一千两黄金,而是因为锦宫的人,竟直接点名指出是她买凶刺杀夏楚的人。

眼下,登州的案子是锦衣卫在查办,锦衣卫特立独行,素来无情寡义,若东窗事发,绵泽会不会护她,她再不敢保证,说不定,最后连父亲也一并搭进去。

恨到极点,她侧过脸来,冷冷地盯着垂手立于一侧的弄琴,甩起一个巴掌,就狠狠殴在她白皙的脸上。

“好你个贱婢,胆敢陷害我?”

弄琴顿时被打懵了,眼中有泪水在转,却不敢捂脸,也不敢哭出来,双软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床榻前面。

“太孙妃,奴婢不知,到底何事?”

“还装!”夏问秋面色煞白,恼羞成怒,指着她,手指头一阵发颤,“若非你害我,锦宫的人,怎会知道是我?”

弄琴仰起头来,委屈地摇了摇头。

“奴婢,奴婢没有说过呀。他们也没有问过,奴婢也不知他们为何会知晓…”

“蠢货!总归也是你留下了蛛丝马迹!”夏问秋焦虑不安地低吼一句,骂咧了几句,想想还是不解气,掀开被子,抬脚踹在弄琴单薄的肩膀上,见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这才撑着床沿,气苦不已地咬着牙,面目狰狞地看着她。

“你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何用?我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你,免留后患!”

弄琴面色一白。

想到她有可能灭口,忙不迭地叩头。

“太孙妃,饶命,饶命…”

“哼,这点出息。”

夏问秋恶狠狠地瞪着她,又看了看在边上吓得发抖却不敢吭声的抱琴,正想说话,突地肚中一阵绞痛,来势汹汹,比前几日更凶更烈。她沉了沉脸色,趴在榻边上,任由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来,一阵喘气。

“算了,念在你打小侍候我,这一回就算了,再有下次…”

“谢太孙妃,谢太孙妃。”弄琴哽咽着叩了两个头,见她面色难看,赶紧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太孙妃,你又不舒服了?奴婢这就去叫林太医来。”

“不必了!”

夏问秋白着脸,摆手阻止了她。

恶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她突地看向吓傻的抱琴。

“你出宫一趟,捎个信让我哥入宫来见。”

“是。奴婢遵命…”

抱琴松一口气,慌乱地跑了出去。弄琴则是抽泣着扶了夏问秋躺下来。

“太孙妃,真不找林太医吗?”

看着摇摆不停的帐顶流苏,夏问秋没有回答。脑子里这才从着急中反应过来,她先前忘了问抱琴,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锦宫的人,怎能把信送入东宫?

眼睛一阵模糊,她满头是汗地按着绞痛的小腹,眉头狠皱着,突然冷冷一笑。

“不能再等了,那小妖精不除,我夜不安枕。”

泽秋院正被一阵愁云惨雾笼罩的时候,楚茨殿的人,却像过年一般欢天喜地。

一刻钟前,皇太孙过来了。

不仅他来了,何承安还领着几个小太监,笑逐颜开地送来了令人眼光缭乱的赏赐,比前几天新入东宫的侧妃还要来得多。布匹衣料、玛瑙果盘、器皿古玩、珍馐佳肴,极尽奢华,一路上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也瞧得楚茨殿的宫人们眉飞色舞。

这楚茨殿的夏七小姐,还未被正式册为皇太子的夫人,却比夫人们更得荣宠,那些下人们,自然也觉得有面子,跟着沾光。一时间,消息传开,不仅东宫人人称羡,就连后宫的皇帝妃嫔们,也是眼红不已。

在东宫,知道她就是为先太子治病那个楚医官的人很多,但是知道她是原本要许给晋王赵樽那个景宜郡主的人却并不多。

私下里,虽有传言,也无人敢当面对质,更不敢乱嚼舌根。宫娥侍婢们见了她,也只是一句恭恭敬敬的“七小姐”了事。即便听闻她曾与晋王有暧昧,也只能感叹她的命好。晋王没了,却能入了皇太孙的法眼,得此看重,好日子就要来了。

外间众人在叽叽喳喳的清理赏赐之物。

而里间,夏初七却还在蒙头昏睡。

赵绵泽来了一刻钟有余,见她未醒,并未叫人打扰她,只是端坐在她床榻不远处的一张花梨子大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出神,似是害怕吵醒了她,他从坐下来开始,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父亲,不要,不要…”

睡梦里的她,突地乱抓了一下,惊厥低喊。

“娘…娘啊,父亲…”

她唇瓣发白,喃喃自语,脑门儿上全是冷汗,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赵绵泽眉梢微皱,看了她一眼,坐到床沿上,握住她的手,又塞入薄薄的锦被里,从怀里自行拿出一张绢帕来替她擦汗。

“呜…娘…啊…”

她面露惊恐,似是靥住了,又拿出手来,紧紧揪着被子,声音哽咽,似哭似诉,完全不像醒时云淡风轻的样子。赵绵泽仍是没有说话,拍了拍她,正准备把她的手再一次塞入被窝,她却突地低低饮泣出来。

“赵十九…赵十九…”

赵绵泽身子一僵,眯了眯眼。

“爷,我要喝水…好热…这里好热…”

她唇间呓语着,满头大汗,胡七八糟的说着胡话,一阵夹杂着呜咽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悲切,不是太清晰,却足够赵绵泽听清楚赵樽的名字,还有不时穿插其间的爹娘称呼。一句又一句,她叫着他们,就像是她渴望了许久的呼唤,或是她企盼了多年的温暖。

“夏楚,醒醒。”

他低低喊她,碰了碰她的肩膀。

“爷,你回来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掐。

“爷…我渴了…热。”

“是不是发烧了?”感觉到她手心的热度,还有呼吸时声音里的破碎,赵绵泽心里一紧,呼吸微重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正要抽身去叫太医,她又抓住他,呓语一句。

“赵十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我的寿命都给你?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够,就四十上…我要把你换回来…”

赵绵泽心脏狠狠一揪。

狂烈的跳动着,呼吸狠窒。

他曾经也是她的心上之人。

在被她狂热的喜爱着的时候,她也曾这般对他。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一个执著得让人生厌的人。而这样的话,曾经是她为了他许下的愿。

在魏国公府还未出事之前,她是夏廷赣的掌上明珠,却诗书礼仪都不辨,就像一块令人厌恶的狗皮膏药,生生地贴上来。他不喜她,厌烦她,但那个时候她的父亲位高权重,又是开国辅臣,就连皇帝都忌他三分,即便他是皇长孙,也不得不给他脸面。

至少那时他知道,早晚,他都得娶那个讨厌的女人回家。

越是身不由己,他越是厌恶。

他贵为皇孙,却连婚事都做不得主。

所以每每看见她,他从来不给她好脸。

可她却像是无所谓,仍然想尽了办法来找他。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像她那般不知羞耻的大家闺秀。

但如此想来,她是真的喜爱他,只有他。

那一次,东方青玄带捎来一个灵符,说是她求了他一道去栖霞寺里化来的。还说她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只要菩萨能帮他达成所愿,宁愿用十年寿命、二十年寿命、三十年寿命,四十年寿命去交换…

他问东方青玄:你又骗她?我有何心愿?

东方青玄那时是东宫的詹事丞,当时还笑着说:我告诉她说,你的愿望是可以胜过晋王,比晋王更优秀。她啊,都把晋王当敌人了。

他只是笑,笑她的傻。

也笑东方青玄这样的人,也会有同情心。

是,东方青玄同情她。虽然他比自己更加恶劣,总是讽刺她,骂她,还骗她的东西。但他一直是同情她的。

正如那一日东华门,他急匆匆赶到,说起曹志行的事,就是有意的。而他之所以要把刺杀一事交给东方青玄,也正是因为此。

“爷…水…”

她再次的低呼,唤回了赵绵泽的神智。瞥她一眼,他没有说话,摆了摆袖,起身过去,将案几上的温水倒来一盅,微微躬身,便想要伸手去扶她。可他的手贴上她的肩膀,刚刚一用力,她就像受到惊吓一般,激灵一下坐起,瞪大双眼,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怎么是你?”

“你以为呢?”他心里一蜇,轻描淡写地道,“他死了。”

夏初七动了动嘴皮,略有恼意,却没有说话。

他抿紧嘴角,将手中的水盅递过去。

视线交集一瞬,夏初七便挪了开去,接过水,一口气灌了下去,舒服地叹息一声,唇角翘起,面色恢复了淡然。

“你怎的这会来了?”

“忙碌了几日,今天偷个懒。”见她不作声,他轻轻一笑,又坐回不远处的花梨木椅上,优雅地端过茶盏来,吹了吹水面,面色温暖,语气亦是柔和。

“梦到你爹娘了?”

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夏初七从容的笑了笑,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笑问,“你都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

“哦,那就好。”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再无它言。

捋了捋头发,她却突地道,“皇太孙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赵绵泽眉梢微跳,“什么?”

夏初七抿了抿唇,微微垂目拉动着被子,在被子摩擦出的窸窣声音,撩眼看他。

“实不相瞒,在锦城府的时候,我落过崖,忘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但入了东宫这几日,我频繁梦见爹娘,他们说…死得好冤。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借阅一下刑部‘魏国公案’的卷宗。我想看一看,了一个心愿。”

赵绵泽一怔,眸中有淡淡波光。

“事过多年,卷宗已封档。”

“你也不能调阅?”

“夏楚。”他不着痕迹地滑开了视线,语气微凝,却答非所问,“我知你的意思。但此事颇大,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夏初七微微一怔,明白了。

目前洪泰帝虽不管国事,但在位上。他未登基之前,还不敢去翻他皇爷爷的案子,更不敢让那件事情水落石出。

如此一来,更加证实了一点。当年那案子,他也知魏国公冤枉,但幕后阴谋的策划者,应该正如李娇所说,正是老皇帝。而这也能说得通,赵樽为什么以前明知她在调查,也不肯帮衬一把,只是想把她带去北平了事。

而她今日故意这样问,故意提起魏国公的案子,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用来掩盖她为什么会愿意留在东宫的真正原因。赵绵泽不傻,不会相信她会死心塌地,将他的视线转到这个方面来,合情也合理,反而不会让他生疑。当然,可以顺便翻案更好,那样就能对得住表姐了。

目前,她需要借他的刀。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更是从始至终,就没有做噩梦。

除了喊爹娘,还喊赵十九,也是她故意为之,那句什么“十年,二十年寿命”的话,正是东方青玄在阴山告诉她的夏楚往事之一。

这些日子,赵绵泽纳了几个侧妃,每天都会过楚茨殿来坐坐,但他却并非她先前想的那般,对她有什么意图不轨的举动,更没有她以为的强烈“占有欲”,除了问问她的身体恢复情况,没有旁的话,举止斯文有礼,这让她安下心来,至少短时间不用担心会加害于他。

先前她捅自己一刀,本就是为了避开这事。

那个时候她想,赵绵泽再禽兽,也不可能对一个身体有伤的女人下手。不过如今看来,反倒是她多虑了,他也有他作为储君的男性自尊。

她无心于他,他不好强求。

就像她对赵樽。如果赵樽有喜欢的女人,她肯定也不屑使用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她猜,赵绵泽如今恐怕也是这样想,反正赵樽已经不在了,他有的是时间来挽回,何不顺水推舟,做一个谦谦君子,反能得到她的好感?

这般想着,她唇角勾出一抹凉笑。

“那多谢殿下了,我等着。”

“好。”

赵绵泽一个字刚出口,原本在门外候着的梅子,挂着不太自然地笑容,交握着一双手慢吞吞地进来了。看了赵绵泽一眼,她低低一咳。

“殿下,泽秋院的弄琴姑娘来了。”

“何事?”

“说是太孙妃腹痛难忍,想请您过去看看。”

赵绵泽微微一愣,面色紧张的绷起,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袍角一摆,就大步往外冲去。走了几步,大概他反应过来什么,皱了皱眉,又回头看她。

“我去看看。”

夏初七唇角微挑,似笑非笑。

“我最喜欢与人方便,皇太孙不必介怀,自去便是。”

在赵绵泽看来,这并非是需要与她交代的事情。随口这么一说,也只是为了尊重之意。结果被她一呛,想到原本她才是他的钦定正妻,稍稍有些尴尬,别开了脸。

“行,你歇着,我明日再来。”

赵绵泽是担心夏问秋的,离去时,脚步迈得极快极重。可夏初七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一声,又躺了回去,紧紧闭上了双眼。

“老孙来了。”

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她眼开眼,只见甲一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床前。

吁了一口气,她翻了个白眼。

“甲老板你真是神出鬼没?”

“是啊,神出鬼没。”

他低低附合着,又补充了一句,“不如此,又怎看得见你装神弄鬼?”

夏初七揉了揉额头。

“好啊,你越发毒舌了。”

“毒蛇?”甲一反问。

“什么毒蛇?”双鬓斑白的孙正业拎着药箱进来,听得此话,吓了一跳,也是忍不住发问。

夏初七瘪了瘪嘴,并未解释,而是看向甲一。

“甲老板,门口待一会去?”

知她是怕隔墙有耳,要说的话会被人听去,甲一点点头,并未多言,径直去了。

“七小姐,你这伤口,已是大好。”孙正业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口气,也与旁人一样唤她“七小姐”,可言语间的落寞,却无法掩藏,“依你的医术,原本是不必要老朽来的。”

夏初七回过神儿来,撩着他,浅浅一笑。

“辛苦你了,怎么也得做做样子给人看嘛?”

孙正业盯着她,满是褶皱的老脸上,一阵怅惘。

“老巧不苦,只是苦了你了。若爷还在,怎舍得你这般委曲求全?”

“老孙!”夏初七打断了他,弯了弯唇角,又是一阵轻笑,就像从来就没有半点难过,“昨日之事不可追,过去的还提它干啥?如今我到了东宫,你也到了东宫,你好好做事便成,依你的医术造诣,将来成为大晏首屈一指的名医是一定的。”

前几日,孙正业已正式调职东宫。

眼下,他任东宫典药局里的局丞,说起来也是升职了,这原本是喜事,就像她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能得皇太孙的看重,也是喜事。但他就是笑不出来,看见她的笑,他咽了咽唾沫,压低嗓子。

“七小姐,你腹中胎儿已足两月,再大一点,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此事一旦被人知晓,后果堪忧啊?你这是,到底做何打算?”

看到老孙着急上火的样子,夏初七扬了扬唇,掌心轻柔地抚在小腹上,想到里面足有两月大的小十九是什么样子,心情很不错。

“车到山前必有路,未到山前急个啥?”

“哎!”孙正业只剩叹息。

夏初七眉梢扬起,就像丝毫没有考虑到凶险一般,瞥了老孙一眼,声音飘飘荡荡的,似笑,又非笑。

“我先前也是想躲,想逃,可他们不给我机会呀?我转念又一想啊,怕什么呢?胳膊肘儿拧不过大腿,好歹也得咬他几口肉。再不济,大不了我娘俩下去陪他,也算一家三口团聚了,你说呢?”

看着她的笑脸,孙正业心窝直发慌。

“七小姐,你这是铤而走险呀!”

鼻翼里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夏初七莞尔一笑,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老孙你无须担心,我都想好了,不会连累你的。”

孙正业抬头,又摇头,眼眶温热,“说什么连不连累的?你肚子里是爷的血脉,即便老朽拼掉一家老小的性命不要了,也是要保全的。老朽只是担心,七小姐你身陷虎狼之穴,太过凶险,做好离开的打算才是?”

夏初七受不住老孙一把年纪了还在抹眼泪儿,眼眶一热,唇角微抿,握在被子里的手,慢慢地攥紧,可脸上仍是带着笑,反过来安抚了他一阵,终是提到了正事。

“泽秋院那位,肚子几个月了?”

孙正业知道她问的是太孙妃,默了一下,道:“快四个月了,不过看她的身子骨,却未显怀。七小姐,她的脉案,还有这几日到典药局来拣药的方子,老朽都带来了。”

老孙吸了吸鼻子,说着翻开了药箱。

这件事,是夏初七吩咐他做的。

接过脉案和方子,夏初七看了看,微微眯眼,微勾的唇角露出一抹不经意露出的冷笑,却眨眼即逝。

“很好,老孙你最辛苦了。”

孙正业刚出去,梅子就进来了。

“七小姐,柔仪殿的虞姑姑来了。”

看梅子目光闪躲,夏初七微微蹙眉。

“说什么了?”

“说贡妃娘娘有请。”

梅子低低的说完,夏初七的手心已然攥紧。想到贡妃,夏初七便想到了赵十九在回光返照楼的那些话。可贡妃找她做什么?

赵十九还在的时候,都不见她。如今他不在了,她却找她去?

目光微凉,她道,“没有告诉她,我身子不适吗?”

梅子点头,“我说了,可虞姑姑说,他们抬了辇轿来,无须你劳累。还说是贡妃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想请你去瞧瞧病。”

这句话说得隐瞒,可透露的信息却多。

一来让她没有称病的借口。

二来是点明了她的身份,贡妃已知情。

贡妃生病,她若是不去,未免凉薄。

可去了,大抵也没什么好事…

第179章 下马威!

看她抿唇不语,梅子歪着脑袋打量。

“七小姐,你要去吗?怎样回虞姑姑的话?”

夏初七回神,心中暗暗一叹。

“去,怎么不去?”

梅子登时兴奋了,小圆脸上全是笑意,语速也快了不少,“太好了,我跟你去吧?我有许久都没有见过月毓姐姐了。怪想她的,也不知她在那里过得怎样,去了柔仪殿,刚好可以与她见面叙叙话。”

夏初七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被头,浅浅一笑,“行,去让晴岚进来,替我梳妆。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布匹衣料,还有什么如皋董糖,雪里红茶,一样来一点,见了贡妃娘娘,好歹也得表示一点心意嘛。”

“好嘞。”

梅子眨巴眨巴眼,噔噔跑了出去。

夏初七撑着身子坐在了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里的脸,她敛住笑容,面色慢慢沉下。

今日的事,会不会有猫腻?

刚好夏问秋把赵绵泽找过去了,贡妃的人就赶巧来了。而且这夏问秋“腹痛难忍”,只怕赵绵泽一时半会很难脱身。在夏问秋想来,如今这宫里头,除了赵绵泽她就没有可倚仗的人了?

可贡妃与夏问秋,能扯到一块吗?

她不愿意把这样的事情随便嫁接到贡妃的头上,因为那是赵十九的生母。但如果此事不是巧合,东宫与柔仪殿竟然能扯上关系,恐怕与那个向来看她不顺眼的老对手月大姐脱不了干系。

看来她算来算去,却是漏算了一环。

那个从来没有被她当成敌人来对付的贡妃娘娘,却成了第一个按捺不住向她出手的人。且她有老皇帝倚仗,只怕是…

“草儿。”

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回头看去,见是傻子和晴岚进来了。后来还跟着一个嘟着嘴不高兴的梅子。

“你咋来了?”

傻子看着她,搔了搔头,眉头耷拉下,“哦,我在外间走路,看到晴岚姐姐了,她说有如皋董糖吃,我才来的。草儿,你不要生我气了。”

入了东宫之后,为免节外生枝,夏初七不许傻子没事就来楚茨殿,可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迫于无奈,她只得再三嘱咐他,若是他常来,旁人就会说她的闲话,她就活不成了,她要是死了,往后他就见不到她了。

这一唬,却是有效。

可再有效,还是备不住傻子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