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帮我告诉爷爷一声,让他老人家别闹了…”胡杨揉了揉眉心,觉得在铺子里呆一天都没有跟这祖孙俩搅合十分钟疲惫,“我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店里事情挺多,先不说了。”

“哎哎,哥你等下,你先告诉我们下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啊?爷爷说你不透个底儿,他晚上睡不踏实啊。”胡小元急了,可听着胡杨那边半天没动静,心里又有点心虚。“哥?”

胡杨铺子里似乎来客人了,随意应付了一句就挂了。

胡小元在电话这边听得愣了下,等胡杨挂了电话还好半天保持握着手机的姿势。

胡老爷子正支楞着耳朵等着听呢,瞧见胡小元忽然不说话了,也急了,老藤拐棍儿哒哒地敲着地面,催促道:“怎么着?你哥怎么说的啊,他要找个什么样的?”

胡小元哭丧着一张脸,“我哥他说要漂亮的。”

胡老爷子也愣了,“咳,漂亮的也好,看着顺眼。”不过想了一会,他又开始皱眉,“小元,你说你哥会不会是有人了?但是又不敢告诉咱们?”

胡小元有点惊讶,“不能吧?我上回去没见着有跟我哥特别熟的人啊,也就是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常去他铺子那边买东西…”

胡老爷子眼睛亮了,“你们班的同学去你哥那边的时候,你哥是不是挺高兴的?”

胡小元迟疑着点了点头,但又有些苦恼,“爷爷,我哥那人你也知道,整天笑呵呵的哪有不高兴的时候啊!”

“要不你带我过去瞧瞧,上回比赛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哥挺不对劲,他一准是喜欢上你们班的哪个小子了…”胡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拉着胡小元就要让他带自己去。“咱们就在远处偷偷看一眼,不然我真不放心。”

胡小元没办法,只能带着爷爷偷偷摸摸的赶过去。

胡老爷子到底是有几分手腕的,快到的时候给胡杨他们店里打了个电话,那边的小店员一听他的声音立刻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告密,“老板带人去古玩街了,刚走呢。”

爷孙俩又赶去古玩街,那边街道太窄,车进去不方便,胡老爷子就带着胡小元下车去找胡杨。爷孙俩人一人一副墨镜遮着半边脸,走路都找有遮蔽物的地方。不一会还真给他们找着了!

胡杨身边跟着个男孩,正在那边跟人说些什么,瞧着比对他这个爷爷可亲热多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用蓝田玉或者独山玉,还有辽宁岫玉,都可以。相对要经济划算一些。”胡杨指着店里的什么正在解说,“这块要大一点,刚好。”

店主估计也跟他俩挺熟悉的,笑着打趣了一句,“程小哥的手艺那么好,也进里头来挑挑,我这还有一块和田青花籽料,个头不小。实话跟你们说啊,要不是你们来,这东西我还不卖呢!这玉跟别的不一样,不碰不掉价格,上回有个人从我这买了个不错的料回去,一琢磨就给弄成地摊货了,这可气坏我了!”

胡老爷子偷偷在外面看,偶尔听见他们说一两句话,胡杨身边那个小哥年纪轻轻,但是知道的还不少。胡老爷子觉得挺欣慰,要是胡杨找这么一个也不错,俩人平时也有共同语言。

“小元,我觉得这个不错,你看他要是跟了你哥,将来你哥进料,他就帮着…”胡老爷子正说着,那边又有了新情况。

一个黄头发、穿着流里流气衣服的的小混混走了过来,要这一个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黄毛后头还跟着一大群流氓。一个个穿的凶神恶煞,前头领队的黄毛手里还提着…一笼包子?!

胡老爷子瞧见那黄毛喊住后面的弟兄们,自己提着包子进去了,胡老爷子担心孙子吃亏,急得探头去瞧。

那黄毛果然直奔胡杨他们过去了,撑着袋子正让胡杨旁边那男孩吃包子呢!胡杨站在一边没动,倒是旁边那个男孩胆子挺大,竟然还真敢从里头拿了一个吃!

胡家老爷子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想着要是孙子但凡吃一点亏他就立刻报警。

不过那帮流氓似乎也挺忙,送完了包子就走了。胡老爷子不放心,到底还是喊了家里的几个保镖来跟着胡杨,暗中保护着。胡老爷子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去了,等到晚上才慢悠悠让胡小元给胡杨打了个电话过去,说他们到了。

胡老爷子这一来,晚上就改成了接风宴,别的不说,老夏他们感激胡老爷子上次的仗义相助,就为他能借出那么大一块上等翡翠毛料也一定要来谢谢他的。

老夏来,自然带着徒弟们。有的徒弟挺自觉,自己来不带家属,但也有某位“家属”忒不自觉,大大咧咧的就跟过来了。

老夏一瞧见李瑞就忍不住做出牙疼的表情,但是又看见那么乖巧听话的小徒弟,想想也就忍了。

胡老爷子瞅了一眼老夏带来的几个小伙子,也在一边跟胡小元嘀咕,“这都是你们班上的同学?都常去你哥铺子里吗?”

胡小元点了点头,程叶他们师兄弟五个可不都是他们班的同学么!

胡老爷子顿时想起胡杨那句“要漂亮的”,扫了一眼对面的五个小伙子,眼睛直直地盯在程叶身上。这屋里最漂亮的就是这个了,这就是胡杨藏着掖着的人了吧?只是瞧着还真有点眼熟…

“胡老,这是我的徒弟,叫程叶。上回您去云南主持比赛的时候,这孩子也参加了。”老夏跟胡老爷子都属于老一辈的交情,见老爷子一直盯着程叶瞧,便给他介绍了一下。“上次去腾冲,也是这孩子立了功呢!”

胡老爷子立刻哦了一声,眼睛有点发亮,这还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而且重要的是,他听过这个名字,当初胡杨亲口问过来着!

“我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身体有点弱,哎,上回要不是跟我去腾冲,怕是比赛上也能冲进前三…”老夏夸起自己徒弟来那是丝毫不含糊,尾音里的那种自豪感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胡老爷子立刻跟着点头。身体不好啊,也不打紧,他还认识几个老中医,下回带这孩子去瞧瞧…唔,最好也带上胡杨。胡老爷子拿出挑孙儿媳妇的眼光上下打量程叶,从头看到脚,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屁股…不对,这是男的,屁股翘也不能生。老爷子遗憾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孩子,你学玉雕多久了啊?”

程叶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看到头皮发麻,多年未曾结巴的毛病又犯了,磕磕巴巴地回答了,“我,我跟师傅学了十多年了。”

胡老爷子听着他声音有点耳熟,胡小元在底下轻轻踢了老爷子一下,老爷子立刻了悟了,“啊,下午那个…!”

程叶有点迷茫了,“下午?”下午他就去了古玩街买玉石来着,下午怎么了?

“下午那个,那个小元一直念叨你们,哈哈哈!现在终于见着了,来来,胡杨你给程叶多弄点海参,这个吃了预防感冒,对身体好!”胡老爷子更加确定了,这个程叶一定是自己孙子瞧上的人,胡杨脾气是好,但也从来都不随便陪着什么人逛街啊。

胡老爷子又问了程叶一些,从学业到生活,越听越满意。他对程叶热情还不够,还一再要求胡杨给程叶布菜。

胡杨很尴尬,他现在跟程叶是朋友关系,早就知道自己跟程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他和程叶之间的交情其实也不错,可以说是淡淡的君子之交,要是胡杨对程叶没表露出心思,俩人估计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不过现在胡杨已经退回朋友那条线,跟程叶相处的也挺好,如今冷不丁被胡老爷子这么一搅合,胡杨又开始担心起自己得之不易的友情来。

胡杨知道自己跟程叶没戏,但是胡小元不知道啊!胡小元这会儿脑袋里转的飞快,从下午在古玩街想到了平时程叶去他哥店里,好像他哥还好几次到学校找程叶…他哥对程叶关心的很有点那个意思啊!胡小元偷偷瞧了程叶,觉得那张脸还真是他哥喜欢的类型,多漂亮啊!

胡小胖子开始帮他哥制造机会,硬是和程叶换了座位,让他挨着自己哥哥。小胖子皮够厚实,李瑞那么瞪他都没脸红,还笑呵呵的继续吃菜喝饮料。

胡小元一帮忙,胡老爷子也跟着瞎掺和。程叶挪了位置过来,左边是胡杨,右边是胡老爷子,正有点拘谨的时候忽然被胡老爷子抓住了手。老爷子对程叶这双手赞不绝口,“不错,不错,老夏你这徒弟手骨很好啊!一瞧就是把好手工!”

老夏正得意,就瞧见胡老爷子从自己大拇指上拔下一个很大个的翡翠扳指,当场就要往程叶手上套。胡老爷子说了,“老夏啊,我一见你这徒弟就觉得特别投缘,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这扳指跟了我挺多年,现在就送给程叶当个见面礼…”

李瑞在一边瞅着不说话,端起的茶杯遮住半张脸,阴晴不定的。

老夏也觉出不对来了,胡老爷子身上带着的能有一般的东西吗,别说那扳指的个头了,只说成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啊,而且被盘得包浆锃亮的,一瞧就是心爱之物。胡老这…这该不会是来跟他抢徒弟的吧?!

胡杨更尴尬了,他太了解胡老爷子了,这一瞧就是老爷子误会了。他连忙帮着程叶摆脱自己爷爷,一边给他取扳指一边说:“爷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跟着掺和了…真不是那么回事!”

胡老爷子不信,还非要送程叶翡翠大扳指,胡杨这一帮忙难免就抓到了程叶的手。对面的李瑞不乐意了,砰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胡杨那跟程叶“握”在一起的手都快冒火了!

徐俊杰两眼放光的瞧热闹,云翼飞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的,双胞胎一个满脸担心,一个一脸迷茫。许小武同学是个单纯的孩子,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哥已经“嫁”出去了。

一顿饭吃的火星四射的,好歹是吃完了。

胡杨把他爷爷给劝回去,程叶也被老夏护着带走了。老夏这顿饭吃的很紧张,他还想不到那么复杂的男男关系,难免就以为胡老爷子是想抢他徒弟呢!他知道胡家没几个撑台面的玉雕师傅,一直都想着从外面招揽,这会儿更是后怕起来,自己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千万不能被拐带走了。

李瑞沉着脸跟在后面,等到回了他跟程叶的小家也一肚子的不痛快,脸色臭的不能再臭。“那戒指挺大个儿的吧?戴手上什么感觉啊?”

程叶小心纠正他,“瑞哥,那不是戒指,是扳指…”

李瑞一肚子老醋横飞,哪里管什么戒指扳指的,他就瞧见姓胡的给程叶手上套东西了!

“姓胡的到底想干吗啊这是?那么大块的翡翠值不少钱呢吧,那老头也真舍得…我说程叶你在饭桌上怎么不躲开,你还真想跟那姓胡的结婚啊?这就差点当场收聘礼了!”

程叶不敢惹他,想了半天也没敢开口,生怕说错话让李瑞更生气。

可这不开口,李瑞也生气啊,他等了半天没听见程叶解释,咬着牙缝问了一句,“程叶你该不会瞧上人家那翡翠了吧…还想嫁过去怎么的?”这酸味都快冲到大街上了。

程叶上前抱住李瑞,小声说了一句,“没,我是想结婚,但是那什么…”

李瑞本来还挺不高兴的,不过一听见后面几个字儿再大的火气也顿时消下去了,板着脸故意又问了一遍,“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程叶老实的又说了一遍,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我是想过结婚,想跟瑞哥结婚来着。”

李瑞嘴角真绷不住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泛着甜,抬手就抱住程叶一起坐在沙发上继续“结婚”的话题。不过这回是谈他们俩的。要说李瑞最喜欢什么,怕是最喜欢程叶的这份儿老实和认真,无意中一句老实话就能把李瑞的火给彻底扑灭。

李瑞压低了声音问他,“程叶,咱们什么时候也去领个证吧,我知道国外能办。”

程叶坐在他腿上,还在摆着手指头算,“唔,还得买套房子,还有腾出瑞哥开店的钱…”

其实李瑞这次回来,龙哥没有亏待他,不但给了一份儿厚礼还把瘸腿老三最后的那批进口车给了他。李瑞现在当然不缺钱,但是他没告诉程叶,他就喜欢看程叶傻呵呵的盘算怎么赚钱养他。

“这次比赛一定得赢,师傅说这次要是赢了再接活儿,手工费就会多些。”程叶现在被李瑞管的紧,接的玉雕件少了很多,算起来也格外认真细致。算了一会又缩在李瑞怀里,抱住李瑞小声要求道:“瑞哥,和我一起去吧。我看不见你,安不下心来雕东西。”他如今是怎么也不放心让李瑞一个人呆在家里,生怕一回来,又瞧不见了,找不到了。

李瑞嘴角咧了个笑,贴着他的脸蹭了下,“这么舍不得我?”

怀里的人老实的答了:“嗯。没有瑞哥,我雕不下去。”如果没有玉雕,他会觉得无趣,可是没有李瑞,他做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他想变得更好,是想让李瑞瞧见;他想赚钱养家,是想与李瑞一起活到老…这所有的一切如果没有李瑞,要它也没有用了。

“瑞哥,别丢下我…”

李瑞笑着念叨了一句“笨东西”,手上却是轻柔的抚摸那柔软的发,将人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那,我陪你去比赛,等比完了正好一起回农场。咱们跟爸说好了的,今年过年回老家,还得看看小叔和胖婶子呢。”

“哎。”

134、滴水之恩

程叶比赛很顺利,李瑞这个“助手”当的也很尽责,亲自开车陪同,更是体贴的让程叶吃好睡好。

程叶倒是比李瑞还兴奋一些,赛前的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自己爬进“助手”李瑞的被窝。两个人的标准间,床自然不太宽敞,程叶一上来李瑞就醒了,没睁开眼睛就习惯性的搂住了他,“怎么了?”

程叶贴着李瑞紧紧的,小声道:“我明天要比赛,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李瑞笑了一声,带着还没睡醒的鼻音轻声哄他,“在车上睡多了吧,我搂着你睡。赶紧闭上眼睛,明天没精神就赢不了,赢不了又该哭了…”

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贴到李瑞耳朵上说了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缩进李瑞怀里小声嘟囔:“反正,瑞哥让我累一点,累了就睡着了…”

李瑞被他刚才那话挑逗得没了睡意,眼睛都睁开了,手往下一摸这才感觉到程叶身上光溜溜的。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李瑞利落的翻身把人压住了,裹紧了被子欺负他。

程叶这次挺主动,李瑞还没凑上来,他的嘴唇便急切的寻找上去,吻得气息都急促了。

因为明天还有比赛,李瑞想要速战速决,可腰上被程叶的双腿缠住,脚后跟还在他背后凹进去的那里来回的磨着,李瑞再好的耐性也给磨没了。不过好歹是怕程叶第二天身体不舒服,记得戴套子。

程叶被弄得浑身发软,一番大战下来累得眯着眼睛想睡,那小模样像是一只被主人喂饱了的猫儿,浑身上下都懒懒的。

李瑞亲了他一口,稍微给他擦拭一下,抱着去了旁边干净的床上一起睡。

比赛完了还有些时间,两人有在附近多住了两天,权当旅游了。临回去的时候给家人买了不少当地有名的土特产,幸亏李瑞自己开车过来的,要不然都带不走了。

程叶在车上还接了一个电话,是程老大媳妇打来的,在电话里问他过年还回不回来,语气听着不冷不淡的。

程叶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回去,但是会回去的晚点儿。

程老大媳妇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李瑞听见程老大媳妇那样说话就不爽,拧着眉头问程叶,“他们家怎么回事?这一年没跟他们联系还踩着鼻子上脸了?有病呢吧!”

程叶忙跟他解释,“其实我也不对,之前对大伯母态度也不好。”

这倒是挺新鲜的,李瑞还真没见过程叶发脾气,忙追问下去。

其实还是李瑞消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瑞不在的那大半年里,程老大媳妇来找过程叶。程老大媳妇那次来难得的带了些东西,见到程叶便是一阵诉苦,绕来绕去无非是说自己儿子落魄了希望程叶他们能帮一把。

“程岳是个好孩子,就是被朋友骗了,非得去长白山贩卖野葡萄酒。原来说好了年薪几十万呢,可干了那么就反倒贴了好几万块钱…”程老大媳妇不太愿意说自己儿子跑传销,遮遮掩掩的跟程叶解释。“程叶你可就这么一个哥哥,你得帮我劝劝他啊,最好能拉他一把…”她是来求程叶,或者说是求程叶背后的李瑞。她猜着这些年李瑞每次回老家都挺气派,如今混的应该也不错。

可偏偏那时候李瑞音信全无,程叶一颗心挂在李瑞身上,听的心不在焉。等着她说完,也就实话实说了,“大伯母,我没那个本事劝得住他。”

程老大媳妇难得向程叶低头,还是长辈求晚辈办事儿,没想到就这么干脆的被回绝了,她脸面上过不去,当天就回家去了。打那以后再也没跟程叶联系过。

李瑞在一边听的挺过瘾,“你早该这么跟她说话了,这都是惯得臭毛病,还真拿你当她们家养大的哪?”

程叶笑笑,“毕竟都是长辈,而且奶奶的坟在这儿,我一年才回来一次,都是大伯平时给照看着。”

李瑞哼了一句,没再多说。牵扯到程奶奶李瑞不敢随便开口,虽然心里直嘀咕“那也是程老大他亲娘自然该照看着”。

回到农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李瑞怕赶不回来也提前没打电话,不过到了小叔家门口的时候还是瞧见外边亮着灯。车子一停就听见院子里有“汪汪”的叫声,紧跟着就有人出来了。

“我就猜着这两天会回来,瞧瞧,我说对了吧?”胖婶子的嗓门依旧洪亮,笑呵呵的声音没进院子都能听到。

李瑞跟程叶忙下车,一边一个搀着她,胖婶子这两年腿脚不太好,膝盖一直疼。李瑞一边扶着她,一边笑道:“婶子你膝盖好点了吗?我这次带了泡腿的中药,试试好用的话我再去弄点。”

胖婶子气色很好,看见两个孩子回来心情大好,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给他们吃。李瑞他爸和小叔去家具厂了,说好了晚上有应酬晚点回来。胖婶子一个人在家闷得慌,趁着李瑞他们吃饭的功夫,差不多把最近有趣的事儿都说了一个遍。期间还通知了李瑞一个好消息,他们俩的那个发小冯晨,要结婚了。

程叶有点惊讶,“冯晨要结婚啊,新娘子是谁?”

李瑞把胖婶子硬塞到程叶碗里的大块肉挑过来替他吃了,笑道:“还有谁啊,许清清呗!”

胖婶子也笑了,“对啦,新娘子就是许清清!他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哎哟,这么多年一直好着呢!这将来感情一定很好,没准儿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胖婶子说了一会,也念叨到李瑞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杨大鹏啊、程岳啊、冯晨啊,一个个的都结婚了…”

后两个人程叶知道,第一个听着名字有点耳熟,跟李瑞咬耳朵道:“杨大鹏是谁?”

李瑞压低声音回了他一句,“杨大胖。”他们几个从小杨大胖、杨大胖的喊,大名反倒很少有人知道了。

胖婶子念叨半天,李瑞也没啥反应,吧嗒吧嗒吃饭吃的可香甜。

晚上李瑞他爸和小叔回来,见着李瑞也是挺高兴,小叔收拾了房间想让他们住下,李瑞他爸担心两个孩子不太方便,就自己留下,硬是让他们俩回林场那边了。

“哥,我这里多宽敞,你让李瑞他们住下多好,人多了热闹啊!”小叔有点抱怨了,他和媳妇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小孩,瞧着李瑞和程叶,就跟瞧见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

李瑞他爸笑笑,随便编了个理由道:“让他们年轻人聚聚吧,老冯家的儿子过年不是结婚吗,估计都得来找李瑞喝酒呢!咱们这把老骨头,就甭掺和啦!”

冯晨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九,他得知李瑞回来,还特意来了一趟,一定要李瑞去参加他和许清清的婚礼。冯晨这次瞧见程叶的时候难得没开玩笑,也没跟以前那样似的抱在怀里揉脑袋,就是临走的时候跟李瑞单独聊了一会。

“我从杨大胖那儿问出来了,你和程叶的事儿。”冯晨沉默一会,揉了揉鼻子,“我知道你心思重,没想到主意打的这么早,我说你该不会一早就把程叶哄到手了吧?”

李瑞听了第一句还在想怎么跟冯晨解释,不过紧接着第二句一说出来就乐了。他拍了冯晨肩膀一下,一点也不在意在好友面前显摆自己的幸福,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什么叫哄到手,打小儿程叶就听我的,我一动心思程叶还不立刻就自己过来!你跟我比不了,这是程叶心甘情愿的跟着我的!”

“我呸!那许清清不也是心甘情愿跟着我啊!李瑞你忒恶心了,不带这么臭显摆的…”冯晨跟他们俩多少年的兄弟交情,刚知道的时候确实有点别扭,不过现在也想开了,再怎么他也得要兄弟不是?李瑞如今这么臭显摆,冯晨决定教训他一下,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还便嘟囔,“程叶以前也喊我哥啊,如今怎么一下就成你家的了?不成,我得回去亲一口,不然我不甘心…”

李瑞给了他一拐子,勾着冯晨脖子把他拖回来,笑骂道:“少来啊!再不要脸也是有底线的,你懂不懂啊,走走,喝酒去!今儿我请客!”

“那得点最贵的…”冯晨试着讨价还价。

“超过一百你自己掏钱。”李瑞得了便宜也不见得会卖乖,对冯晨可一点都不客气。

“啊呸!”

冯晨大婚当天,李瑞来给冯晨捧场。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黄毛也来了,不但自己过来,黄毛还带了人来给李瑞壮场面。虽然李瑞从龙哥那里“辞职”了,但是黄毛他们依旧认这个老大,听说李瑞兄弟要结婚,大老远的都跑来帮忙。

只是黄毛的重口味和他对李瑞的忠心一样没变,几个染黄毛、鸡冠头、秃瓢,身上还有纹身,带着粗金项链的人,即便套上身黑西装也只能更引人注目。尤其是黄毛还一再要求大伙儿,不能笑,要体现出瑞哥的气场,咱们得严肃起来。

大伙儿都明白了,等十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婚礼门口,车门打开下来的一个个都是阴沉着一张脸的黑社会小头目,一个比一个吓人。好些来的早的街坊邻居还准备进去帮忙,一到门口就被震住了,好半天都没敢抬腿往里进。

李瑞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过去一脚一个把人都踹走,黄毛皮厚,死活不肯走,非要跟李瑞一起进去。李瑞看着他嘴角都有点抽抽,“你,你把你脸上的墨镜摘了!”大冬天的出门戴墨镜这不是有病呢吗!

黄毛从善如流,立刻摘了墨镜别在胸前的衣兜里,笑呵呵的跟着李瑞蹭进去。他不敢跟李瑞搭话,就冲着旁边的程叶一个劲儿的讨好,“程叶,你看看我来之前也忘了多问问你,你是学艺术的,帮咱们弄条别的颜色的领带是不是更精神…你觉得大红的怎么样?”

程叶最近跟李瑞学坏了,还在那儿笑着跟黄毛点头呢,“恩,红色的不错,挺喜庆的。”

黄毛嘿嘿傻乐,等到了喜宴上坐下还在那认真的跟程叶讨论“红色领带更搭还是带金星的好看”,他谈的特真诚,就是时不时的瞟一眼李瑞,生怕李瑞踹他出去。这么一来,弄得李瑞都不好赶他走了。

喜宴很快开始了。冯晨一身帅气军装上场,新娘子倒是做了中式打扮,俩人站在一处红的红,绿的绿,很是鲜艳。

冯晨爸妈在农场还挺有人缘,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就连程老大一家也到齐了。程岳带着自己媳妇跟过来一起凑桌儿吃饭,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一家人来的,也没拿份子钱。人家记账的也认识他,没好意思说他什么,也就放他进去了。

冯晨是新郎,拜完父母,痛快的改口喊了爸妈,还得了俩红包,许清清也羞涩的喊了爸妈,立刻得了俩更厚实的!俩人收好红包,立刻被几个一块长大的小伙子们闹着非让他们演节目。

冯晨和许清清被压着啃苹果,俩人合吃了一个苹果还不算完,那几个臭小子又非让他们一起吃一块糖…新娘子许清清脸皮薄,红着脸进去换敬酒的衣服了,只留下冯晨一个人抵挡。冯晨哪里抵挡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差点没当场壮烈牺牲!

李瑞没跟着去闹,只在最后的时候上去送了冯晨一份儿礼物,挺小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把汽车钥匙。他们多少年的兄弟了,虽然长大后各奔前程也没怎么联系,但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是绝对不会忘记的。程叶也送了冯晨一份礼物,同样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自己雕琢的一对龙凤玉佩,讨个吉祥。

冯晨哪里想到他俩会送这么份大礼,也没打开看看,笑嘻嘻的就给收下了。听李瑞祝他百年好合的时候,冯晨还使了个坏心眼,跑上去硬是抱了程叶一把,“程小叶啊,哥哥舍不得你啊!唉,算了,反正也不可能再找回我们的从前…要不咱们亲一个就算过去了?”这还作势要亲程叶,立刻被李瑞一脚踹开了,后面几个小伙子都哄笑起来。

后面就是吃酒席,有熟悉的人开始互相在桌上敬酒,也有特异赶来参加婚礼的等着新郎和新娘子出来敬酒。

李瑞他爸等李瑞他们回来,欲言又止的瞧了李瑞半天,才咳了一声小声叮嘱自己儿子,“李瑞你看好了啊,别让人乱摸,这不是占咱们家程叶便宜么…”

李瑞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点头笑,“哎!我、我知道了…咳!”程叶给他递了块毛巾,李瑞瞧见程叶忍不住又想起他爸刚才那句话,扶着他肩膀又笑了一阵,弄得给他递毛巾的程叶很迷茫。

程岳坐在酒席上不断张望,瞧见李瑞那边一桌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想凑过去,但是立刻就被程嘉喊住了。

“不要什么人都去巴结,到时候有你后悔的!”程嘉看了一眼李瑞那桌上,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人,尤其是李瑞身边还坐着一个穿黑西装的黄毛,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觉得李瑞跟他爸是一样的人,尤其是见李瑞现在还常跟小混混在一起,估计将来也不怎么样。程嘉皱了皱眉,再次叮嘱程岳,“也别什么人都领到家里来,你们自己惹了事儿,也不想想每次都是谁在后面帮你们。”

程岳的老婆不服气,可是他们两口子现在都没工作,还借了程嘉好些钱,也就撇撇嘴不说话了。

程老大媳妇看她们吵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闷头夹些东西吃。程老大瞧着儿子和儿媳也叹了口气,他实在对程岳失望了。

程岳当初跑传销跑的上瘾,家里实在劝不了,程老大只得赶紧给他娶了媳妇,想拴住他的心。可没想到的是,程岳讨的老婆人长得挺洋气,就是心性和程岳一样,天生好吃懒做又财迷。而且媳妇比儿子还难伺候,一天到晚的套他们的钱,拿他们的东西,最过分的是她还不阻止程岳跑传销,总劝老两口眼光放长远一些,多投些钱给程岳。几万块钱投进去,几乎赔了个精光,程岳这才消停了。

程老大一家吃过喜宴,都回家去了,他们家今年要召开一个家庭年会。

程老大媳妇小心问程嘉,“要不要…也叫上程叶?”

程嘉比她识趣的多,冷笑道:“妈,你还真觉得程叶跟咱们家多亲近么!他这么些年,哪次逢年过节的不在人李瑞家啊?咱们跟他也就是个普通亲戚,李瑞那儿才是他‘家’呢。”

这次家庭年会气氛很糟糕,程岳前阵子又偷偷跑去外地鼓捣他的“葡萄酒”去了,索性这次赔的少些,带去的三千块钱花光了就回来了。大约是传销那边的人也觉出程岳没油水可捞,再也没喊过他。

可程岳之前欠下的债还没还清,大部分都是借的亲戚朋友的,程老大一辈子攒下的人情全被程岳欠了个精光。

“你爸现在的退休金,大部分都拿出去还债了,咱们这一家老小的还得吃饭穿衣,实在是困难…”程老大媳妇坐在那里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小心说完目前的家庭开支,试探着求程嘉帮忙。“还有你弟弟,他们一家也挺不容易…”

“妈,程岳可是还欠我两万块钱呢!他这钱什么时候能还?我催了么!”程嘉也不客气,她之前已经帮过程岳了,她妈现在又说起程岳怎么惨来,难不成她再借两万给他么!

程老大媳妇诺诺不敢说话了,看了自己丈夫,让他来说。

程老大日子确实是过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程嘉,爸现在确实很困难,你弟弟一家现在又没工作,一家人指着我这点退休金不够吃饭…”

程嘉还算是个明理的姑娘,但是她只许诺给父母留生活费,给的时候还说了,“我养爹妈是应该的,但是我没有义务去养我弟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道理。还有爸你以前不一直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么,我给你们钱你们要是拿给我弟弟用,那我就丑话先说在前头,就这一份钱,你拿给程岳用了,我也不会再多给。妈,您当年成天念叨程岳给养老程岳给尽孝,如今倒好,不还是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在管你们么…”

几句话说的程老大两口子心里难受,程嘉也觉得不好受,她就是憋着当年的一口气。程老大家重男轻女,尤其是程老大媳,她当年没少疼儿子,甚至还想过当年把程嘉的成绩跟她弟弟换一下,让弟弟去上大学。程嘉这些年每次想到这里,就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不过如今给老人一点钱说上这么些不好听的话,她也有些说不下去了。父母养儿女容易,儿女要钱理所当然,等到儿女养父母的时候,父母要点钱反倒要犹豫半天不好意思开口。程嘉也觉得自己话说的过了,擦了眼泪,草草收了话尾告辞离开了。

程嘉说的这番话似乎让程岳小两口有些顾忌,程岳的老婆年三十的时候没再跑来白吃白喝,反倒是劝公婆来自己这儿过年。

程老大到底还是心软,还当真了,老两口欢欢喜喜的收拾了全部年货装到三轮车上去了儿子家。结果没有想到,儿媳妇上午还笑脸相迎,下午便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不认人,下了逐客令赶了他们出来。

程老大老两口被儿媳妇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张老脸也搁不住了,想要收拾东西回去,结果发现三轮车上早被搬了个干净,连程老大媳妇放在上面坐的一个马扎都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