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蛤蟆痛叫一声,挥起一掌将我扇到地上。

“卿卿!”哥哥猛地挣开钱家家丁的束缚,一拳将蛤蟆击飞。“卿卿!”哥哥抱起我,小心地摸了摸我的脸颊。

“小姐!”“画眉姐!”弄墨和竹韵匆匆赶来,扶起地上的眉姨。韩全拿着一个木棒,狠狠地向那几个狗腿家丁打去:“滚!滚!滚回你们那个畜生窝!”

“md!tnnd!”钱群扶着家丁,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怪不得我爹说,韩柏青是个不识相的愣种,我看姓韩的没一个开窍的。”

什么?!我刚要挣扎着跳下来,哥哥就已经飞起一脚,将蛤蟆和他的狗腿踢到了一丈之外。钱群吐出一口血,按着家丁的头,抖抖缩缩地站起来:“你!找死!”

“韩全,关大门!”哥哥冷着声音,转过身去。

“是!”

“少爷!”眉姨大喊一声,站在原地,无论竹韵和弄墨如何拉扯,就是不肯向前。她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以额击地,叩了三个响头,含泪抬首:“画眉已经…不干净了…已经没有资格再进这个门了…”

“眉姨!只要心干净,人便干净!你别多想,跟我们回去吧。”我伸出手,期盼地看着她。

她摇着头,慢慢站起身,目光破碎,快速向后挪了两步:“小姐,画眉…已经脏了…”

“眉姨!”哥哥大吼出声。

她咬着下唇,露出一丝惨笑:“少爷,画眉留着这条贱命,只是想回来看看少爷和小姐,只是想再看看这座宅子。”她抬起头,泪光闪烁地看了看门上的匾额。

她眼中的绝望让我的心猛地一沉,急匆匆地看向竹韵和弄墨,大叫道:“快!快拉住她!”

话音刚落,就只见那抹温柔的身影决绝向门边的石敢当冲去。

“不!”长唳一声,眼泪骤然滑落。

只见灰色的石敢当边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黏稠的血液顺着石狮的曲线,缓缓流下,被黑夜染上了浓浓的暗色。哥哥的身体僵直,我顺势从他的怀抱里滑下,手脚并用地向画眉爬去。她倚在那里,额头上血肉模糊,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她抬起右手,嘴唇微张,依依不舍地看着我。

“眉姨!”我哀嚎一声,扑进她的怀里,“你不要死,不要死!卿卿不要…你死!”

“小姐。”她气若游丝,冰凉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我的脸上,“保…重…”

说完,眼中的光华渐渐消散,最后的那滴泪水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暗色的水印。

“不!不!”我摇晃着她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眉姨…眉姨…眉姨…你醒醒!你醒醒啊!”

“画眉!”“画眉姐!”竹韵和弄墨厉泣一声,扑倒在我身边。

过往种种一闪而过,最后停留在这里:书房的门边,她站起身,牵着我,嘴角含笑,眼角带愁,提着裙裾,跨过门槛。那一低首的温柔,那一抬步的轻缓,那一转身的优美,反复在我眼前重现。

呆呆地跪在那里,耳边反复回荡着这样一句话:“如今将军和夫人都不在了,画眉只愿守着少爷和小姐,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韩家!”

眉姨,眉姨,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撕心裂肺地恸哭出声:“啊~~”

“哼!不识好歹的贱人!”生离死别的凄凄中,突然飘来了这样一句话,我猛地抬头,指甲掐入手心,恨不得变成妖兽,将他撕烂。

那只畜生瞥了眉姨的尸身一眼,不屑地说道:“真是有什么主,就有什么仆!想想,乾州那次,韩柏青也是受不了老婆成了破鞋,才亲自杀妻的吧!哼~”

脑袋里那条名叫理智的弦突然断裂,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就向他冲去:“畜生!我要杀了你!”

还没待我挥出嫩拳,就只见一道素色的身影飞过。哥哥一脚把他踢飞在地,曲起右肘,身体横写,目光冷厉,脸颊上的疤痕突地涨红。肘落颈间,只听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只蛤蟆扑腾了一下手脚,没了动静。

“少爷!”一干家丁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只见哥哥偏头怒视,满身杀气,宛如修罗。家丁们吓得愣在原地,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四下逃离。

哥哥抓起那只畜生的头发,狠狠砸地,一下,两下,三下…

血液飞溅,脑浆散了一地。我跪在地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咚——咚!咚!咚。”远处传来打更声,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街上。

夜至四更,子时已过,十一月初八到了。

碧瓦鳞鳞冻将裂,画眉啼血坠寒枝。

菊逝,冬至。

月沉吟 第一卷 履霜踏雪 云暗藏鸦 偷天换日

章节字数:6611 更新时间:07-10-28 21:52

十一月初八,冬至。

五更时分,宫门大开。三公九卿下了车马,踏着晨曦,昏昏沉沉地向重霄殿走去。天空中,晨光初启,几颗残星懒洋洋地眨着眼睛。月儿隐没在半亮的天际,霁霞微展,似暗似明。

夜尽了,如西天垂月,融化于薄薄的微熹,沉落在萧瑟的寒风之中。

百官三三两两地步入重霄殿,惊讶地看到殿中早已屹立了一个绛红色的身影。

一个身著绯袍、衣绣孔雀纹样的三品官员点头哈腰,带着微笑,轻步上前,讨好地开口:“钱相,早!”

绛红的身影缓缓回转,刚才还一脸谄媚的官员定睛一瞧,吓得低下头去。百官停止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吃惊地看着这位钱相。只见他眼袋微垂,面色惨白,双目冷厉,嘴角沉沉,一脸霜冰。

众官吓得匆忙颔首,不敢抬目。绯袍官员偷偷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中暗骂:这下好了,没拍到马屁,倒拍到马腿了。我这个没长眼的,如今幽国朝堂,钱相是一手遮天。连王上都要让他三分,先前楚风那个老匹夫就因为传了一句“韩家小姐是天下主母的命”,就被抄了家,流放边关。这会子,我莫名其妙地触了钱相的霉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遭罪呢。

这人心下惴惴,冒出一身冷汗。忽地听到一声唱和:“王上驾到。”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壮胆似的大叫:“我王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吧。”上头传来懒懒的声音,幽王睡眼惺松,瘫坐在御座里:“钱相?怎么还跪着?”

“王上!”钱乔致手持象牙笏,哀嚎一声,俯首向地,“请王上给我们钱家作主啊!”

“爱卿有何委屈,站起来再说。今日冬至,地上寒凉呐。”幽王向贴身内侍使了个眼色,全福抱着拂尘,急步跑下,搀起了钱相。

“王上,臣的独子,两位娘娘的亲侄…”钱乔致哽咽一声,抽泣道,“小犬钱群在昨夜,在昨夜!”

幽王直了直腰,忙问:“怎地?”

“他…他昨夜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啊!”“嘶~”殿内一片抽气声。

“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幽王一拍御座,厉声问道。

钱乔致一抹老眼,眯起眼睛:“是韩柏青韩大将军的儿子,韩月箫!”

“韩将军的…儿子。”幽王沉下声音,思忖了一会,“他们俩怎么会结怨的?”

“昨夜小犬新纳了一房妻妾,乃是韩家的一个丫头。小犬心软,捱不住新妇的软磨硬泡,带着她一同回门,前去韩家回礼。”钱相厉着声音,急急开口,“谁知还没进韩家,就被韩氏兄妹乱棒打出。自韩将军殁后,这兄妹俩一直对淑妃娘娘的失职耿耿于怀,连带着,对我钱家恨之入骨。韩月箫怒骂该妾不知廉耻,投奔仇人。此妇羞愤交加一头撞死在大门上。小犬一时悲痛,言语了几句,怎知…”

说到这里,钱乔致掩面大哭:“怎知…那韩月箫杀心毕现,一拳将我儿打死。呜~”

殿内一片低语,众官一脸忿忿。

“我儿去后!”钱乔致喉头颤动,拿下袖子,恸哭一声,“我儿…去后,那恶徒仍不放过他的尸身,硬是将他的脑袋砸了个粉碎!啊~”

幽王一拍御座,蹭地站了起来:“这韩月箫好大的胆子!”

“王上!”一名身著从三品深蓝色朝服的年轻官员从朝列中闪身而出,持笏而立,“臣有话要说。”

“洛卿有何事?”

“王上!昨夜之事,并非如钱相所说。”洛寅毫不畏惧地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钱乔致,偏过头,直视座上。

“哦?”幽王慢慢坐下,摸了摸下巴。

“昨夜臣在天阁府办公,到了二更时分,韩少将军骑马前来报案。说是家中女眷在青龙道走失,望臣能尽快受理该案。可鉴于天阁府的其他官吏早已归家,臣便答应他今日开案。时至四更,臣完成公务驱车回家。路过玄武道时,看到五门都统容大人率兵疾走。心中暗疑,便跟了过去。到了韩府,才发现钱相之子卧倒在地,身边韩氏兄妹一脸愣忡,面色惨白。韩家小姐的脸部红肿,明显是被人打伤了。”

百官微疑,三五成群地开始讨论。

洛寅无视周围的眼光,谨然地陈述道:“臣下车询问,原来钱公子在青龙道强抢了韩家的女眷,在冬至之夜玷污了此女。该女自觉无颜,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上。韩家小姐一时悲愤,想要和钱公子理论。谁知钱公子不念其年幼,伤了年仅六岁的小姐,还出言侮辱已去的韩夫人,韩少将军一时失控,这才误杀了钱公子。”

“洛寅!你休得胡说!”钱乔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若是误杀,那为何在我儿死后,还不放过他的尸身!”

“如果钱相的母亲被人诬蔑成残花败柳,钱相又将如何对待此人?!”洛少卿声音颤抖,忿忿大吼。

“残花败柳?”幽王眯起眼睛,看向钱相。

“王上,不要听洛寅的一派胡言!”钱乔致两腮微抖,撩袍跪下,“请王上为小儿作主,为钱家作主!”

“王上!”洛寅上前两步,猛地跪地,“韩少将军情急之下的误杀,请王上念在韩氏一门忠烈报国,对韩少将军从轻发落!”

“王上!韩氏一门虽然忠烈,但这韩月箫却不是个忠君爱国的主!”钱乔致急急开口,紧紧地盯着幽王。

幽王秦褚瞪大眼睛,皱紧眉头:“哦?此话怎讲?”

钱相挺直腰板,两手紧握白笏:“韩将军战死之后,韩月箫延绵两个多月才回到繁都。回程的时日拖长了一倍,此情可疑。”

幽王低下头,叹了口气,目光犹疑。

钱乔致向前跪走了两步,急切地说道:“韩将军大葬之后,韩月箫在王上的几经催促之下方才交出帅印。可交出兵权之后,却又教唆旗下参将、都尉、亲兵解甲归田、同出朝堂,其心可畏。而且!”

“而且什么?”幽王一伸手,紧紧逼问,“钱相,快说!”

“臣听说韩月箫打算带着家眷前去东边,随行的还有几位参将、都尉。王上!”钱乔致仰起头,眯起眼,“东南四州可是韩氏的族地,韩家军子弟兵的亲眷多数都在那里。就算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军权大事,关乎社稷,王上不得不多想啊。”

幽王攥紧拳头,虚眼远眺,目光复杂。

“王上!”洛寅大喝一声,打破了殿内的诡异气氛,“下官对丞相之言,实不敢苟同。”

幽王拉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座下的洛少卿。

“王上!”洛寅抬起白笏,一脸沉痛地说道:“八月初八,将军战死乾城。此后,少将军带着不足两万的韩家军,几经波折,才逃出了荆雍两军的围剿。这四十多天,驻守边关的刘忠义将军未曾援助,未曾接应!”他深深地看了钱相一眼,继续说道:“此后,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幽国境内,人马困乏,又历经月余,这才回到了繁都。此事天地可表,怎能说少将军怀有异心?”

“而收回帅印一事,臣认为,不可怪罪韩家。”洛寅叹了口气,“回到繁都少将军和小姐忍着悲痛,为将军和夫人下葬。一双小儿女,戴着重孝围城一圈,将双亲葬于城西祖坟。哀痛尚未过去,王上就要收回韩家兵权,这让人实难接受啊。”

“你!洛寅啊,你好大的胆子!”钱相回过头,阴恻恻地开口,“你这是在说王上的不是吗?”

“王上!”洛寅瞪大眼睛,诚恳地说道,“臣不是在指责王上,只是从常情分析。韩家军是幽国的支柱,是我王的利器。韩氏一门,三代一共一十六个男子,全都是战死沙场,其心昭秉日月,其忠震彻天地。将军尸骨未寒,就夺了他家的兵权,这怎能不让他们心寒啊。”

“唉~”“嗯~”百官长叹,唏嘘不已。

幽王拧着眉,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再说这举家南迁一事,臣略微知晓。”洛寅继续称述,“韩少将军曾找到臣,希望臣能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照顾一下他们的祖宅。少将军说此次离开,实在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幽王念念。

“是。”洛少卿点了点头,“自从上月被夺了帅印,少将军的军职也被罢了。这半月以来,虽然家仆散尽,仍是入不敷出。少将军决定先回族地,那里好歹还有一些田产可以度日。此次东迁,实属生计所迫啊。”

“原来是这样。”“韩将军生前就是出了名的清廉啊。”朝官一片低语。

幽王沉思了半晌,方才开口:“既然这样…”

“王上!”钱乔致目光里带着几分冷色,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韩家确实忠烈,可是我们钱氏才是国之支柱!”他向前两步,紧紧地盯住幽王:“如今韩将军已去,支撑着幽国江山的,不都是我们丰州钱门?先不说臣为了王上、为了朝廷鞠躬尽瘁、白发丛生,就说我的表兄刘忠义。他风餐露宿、驻守边关,他手上的十万西北军填补了韩将军离去的空缺。再说幽国的粮仓丰州,那里的富饶可都是我钱门五代,苦心经营的结果。”

百官停止了私议,面露惊色:这,这不是在威胁王上吗?

幽王眯了眯眼睛,抓紧御座,身体前倾,厉声喝道:“丞相!”

“王上!”钱乔致步步向前,语气跌软,“臣一门忠烈,全都是为了王上,为了太子啊。想臣仅有的两个妹妹都嫁入宫中,十年如一日,细心伺候王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太子已经成人,臣作为舅舅,焚膏继晷、枵腹从公,一心一意只是想为王上,为外甥保住江山啊。”钱相扑倒在地上,哀嚎道:“如今,臣的独子惨死,臣不求什么,只求一个公道!”说着猛地抬起头,手脚并用地向御座爬去:“王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古的规矩!是自古的规矩啊!”

“王上!”洛寅拱手跪立,一脸焦急。

“好了!”幽王挥了挥手,打断了洛少卿的谏言,“不管韩氏如何忠烈,韩月箫残杀钱群,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上!”洛寅惊叫一声。幽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瞥眼看向朝官:“天阁府卿何在?”

一个穿着紫红官服的朝员,持笏走出:“微臣在。”

“寡人问你,此案若按例处置,韩氏一门罪将如何?”

“启禀王上,按《幽法》条例,韩月箫虐杀钱群钱公子,当属死罪。其家人应判连坐,流放荒境,做二十年的苦役。”

幽王沉思半晌,一脸不忍。钱乔致跪走上前,一把攥住了幽王的黄袍,目光灼灼,急急逼问:“王上!”

“王上!”幽王一偏头,隐隐看见帘后那边两个纤细的身影,幽后和淑妃跪在地上,凄凄低泣:“王上~请王上为臣妾一家作主啊!”“王上,我钱家自此绝后了啊!呜~我可怜的侄儿啊~”

幽王秦褚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向座下的天阁府卿:“就按例严办吧!”

“王上!不可啊!”洛寅哽咽一声,匍匐在地,“韩将军泉下有知,必死不瞑目啊!韩氏一门不可断根啊!王上!”

幽王烦躁地挥了挥手:“洛卿,下去吧。”

“王上!王上!”洛少卿紧了紧手中的白笏,还想继续恳请。

只听帘后一声大叫:“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妹妹!妹妹!王上,妹妹她晕过去了!”

幽王啪地站起身,怒喝一声:“来人啊,将太仆寺卿洛寅杖出殿外!洛少卿从今天开始罚薪半年,不得上朝议政!”

“王上!王上!”洛寅被禁军侍卫挥杖重击,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王上切不可断了韩氏的香火啊!”

一阵喧闹过去,朝堂里又恢复了平静。众臣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诺诺而立。

幽王顺了顺气,慢慢坐下,向全福挥了挥手:“带丞相下去歇息一下吧,让太医给淑妃瞧瞧。”

“是。”全福小心翼翼地扶起钱乔致,颔首离开。

幽王按了按太阳穴,低声说道:“众卿退下吧。”

一个白胡子老头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开口:“王上。”

“嗯?”幽王秦褚面色不善,虚目而视。

老头抖了抖身子,快速说道:“青国已派特使前来迎九殿下回国,三日之后就将离开繁都。”

“哦,这件事就交给沈爱卿了。”幽王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如今荆雍凶恶,寡人不能再和青王生分了,此次送青国王子归国,一定要办得风光隆重一点。”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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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朱雀道上立着一个古朴典雅的宅子,绛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红木匾额,上书三字:?龙馆。

这座宅院仅有三进,绕过影壁,里间的建筑一览无遗。穿过朱红色的群房,顺着一座长厦漫步走去。只见庭中遍植红枫,火色的一片,猩猩丹丹,似乎要将这湿冷的寒冬烧个干净。丛丛红枫之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眉色青黛,双目微翘,似笑非笑,流动的眼眸像是一泓秋水。

“哦?你是说幽王已经给韩月箫定了罪了?”低低沉沉的一声询问。

“是,据下官的线报,此次是钱相威逼幽王,按例判了韩少将军死罪,后日便问斩。”

“哼!真是天助我也!”绝色少年掐下一片红叶,轻轻地搔动鼻翼,“那个钱群死的可真是时候!”

青衣男子微微愣住:“殿下?”

少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媚色四溢:“真是在本殿临行前,送了一个大礼啊!”

“属下驽钝。”

“章放啊,你说韩月箫此人如何?”少年不经意地回头,懒懒地问道。

“从乾州一役和千里撤军来看,韩月箫是个人才!”

“呵呵~”婉转的笑声在枫林里回荡,“何止是人才。”这个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倒很是沉沉:“单从他带着妹妹从荆国虎啸将军龙飞手下全身而退,单从他带着残兵败将奔行千里,破了雍国明王的七风阵,就可以看出这个少将军此后必成大器。”

“殿下说得是。”

“更何况~”少年抬起头,仰视天空的冬阳,“有了他,就等于有了蛟城韩氏的支持。只要他振臂一呼,名扬六国的韩家军便可东山再起。章放,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青国将再添几万精兵。”

“哼,你倒是看得短了些。”少年以唇含叶,枫叶连朱唇,红艳无比,“韩月箫若是去了青国,那也不是效忠我父王。”

“下官知道,是效忠殿下。”

“嗯。”红枫被吹起,少年扬起稚气的微笑,“母妃死后,我就只剩了外祖家。外公一无权,二无势,有的只是银子,有的只是一个无焰门,有的只是一帮死士。本殿内无至亲,外无臣子。章放啊,这几年只有你和成璧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