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摸着下颚沉思,有的发出迷惑之音。半晌,两三个身影从人群中闪出。一名留着扫把眉的壮汉粗声说道:“当时我也去出恭,不过没有看到汤兄。”感觉到旁人怀疑的目光,他红着脸,急急辩驳道:“不是我!娘的,看什么看!”

“好了,刘伯伯先别恼,大家也别乱猜疑。”谢司晨俨然成为主事的,他挡在壮汉身前,看向出列的另一名男子,“敢问裴兄当时去了何地?”

白衣男子扬起长眉,瞥了他一眼,很是高傲:“在下不胜酒力,到湖边吹风去了。”

谢司晨斟酌一下,轻声问道:“可有人证?”

男子冷哼一声:“当时湖边杨柳依依,就只有我一人,你们爱信不信!”说着甩袖背身,胸口剧烈起伏,一脸忿忿。

一位璇宫宫女看了看身边的秋晨露,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我们圣女近日里身体不适,开宴不久,便携着下女离席了。”说着还恨恨地瞪了瞪站在角落里的夜景阑。

谢司晨微微点头,看了看三人,慢声道:“圣女如果不舒服,可以先回西厢歇息。”

“司晨哥!”汤淼淼不满地叫道,“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让她离开!”说着还眯起眼睛,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秋晨露。

“汤小姐是在怀疑小徒吗?”秋净尘沉着嗓子,语调无情,“虽然本座能体谅汤小姐的丧父之痛,但璇宫的名誉决不能任人诬蔑!”

汤淼淼咬了咬唇,不敢再言语。“好了,淼淼。”谢司晨温柔地看着她,低声解释道,“你想想你爹是在何处被袭的?”汤淼淼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明白了吧,男女有别,你爹爹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看到圣女还平静无语呢。”

“嗯。”她点了点头,旋即向秋净尘和秋晨露弯了弯腰,“淼淼无知,还请宫主和圣女恕罪。”

如此一来,就只剩两人了,要如何分辨凶手呢?正当我沉思之际,只见凌翼然跺步来到夜景阑身前:“经过查看,夜少侠能不能看出是何种功夫?不知汤盟主身上可有掌印。”

夜景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此人刻意隐藏,并无特别。”

“这样说来,那记掌印还很清晰?”凌翼然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半分亲近之色。

“乌紫。”夜景阑凉凉地蹦出两个字,偏过脸,眼中满是了然之色。

亏他想的到,我笑笑地摇了摇头。半晌,谢司晨抚掌大叫:“殿下好提议!”见众人仍是一头雾水,他急急解释,“快去将盟主身上的掌印拓下来,让刘伯伯和裴兄弟细细比对。”

“原来如此。”“噢~”

在几百双眼睛紧紧的注视之下,刘姓男子撂起袖子,啪地一声将手贴在纸上。

“嗯,不是刘大侠。”“我就说,怎么可能是刘兄!”

鲁男子瞪圆双眼,啐了一口:“他娘的,一群马后炮!早说了不是老子!”

“裴兄。”谢司晨摊了摊手,“请。”

白衣男子郑重其事地抬起右手,慢慢地贴到纸上。停了一下,旋即甩袖:“这下信了吧!我裴子墨还未曾受到如此侮辱,告辞!”说完不顾谢司晨的阻拦,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咿?”“也不是?”“奇怪了?难道不是熟人?”

“也有可能是易容成了汤盟主熟识的朋友,然后下手。”

“易容?汤前辈号称‘百面神通’,在他面前顶着二皮脸,那不如直接说自己是来杀他的。”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一位消瘦的男子突然跳上石阶,扯着嗓子叫道,“不管是不是熟人,也一定是日尧门的那帮狗贼下的黑手。与其在这里乱哄哄地吵成一团,不如先讨论一下大事,各位别忘了此次武林大会的目的!”

争论声渐止,只剩下悉悉索索的响动。瘦男子转了转眼珠,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更加紧迫。”的68

有人插嘴道:“何事?”

“汤盟主已去,该由谁带领大家共抗日尧门呢?”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齐射向台阶之上的四大门派。

“各位叔叔伯伯、同辈好友请听我一言。”谢司晨拱了拱手,浓眉舒展,“论辈分,论实力,越溪大师都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人人颔首,均无意见。

却听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越溪和尚睁开老眼,看了看阶下,缓缓说道,“既入佛门,便是方外之人。檀济寺此次前来,并不赞同以杀治杀,只愿能让日尧门的众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此,谢施主的好意恕老衲难以接受。”

“不,是在下僭越了。”谢司晨行了个礼,慢慢退下。

安静了一会,突然听见一声大吼:“我们前山派愿听从林成璧大侠吩咐!”

“我吴俊起推举谢少侠,谢少侠性格豪爽,以真心待人,老子还就服他!”

师姐唯恐天下不乱地跳起脚,兴奋地嚷嚷道:“丰梧雨!我推举丰梧雨、丰少侠!”

“小鸟!”一直默默无声的师兄责怪地看了看她,“不要胡闹。”

师姐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好玩嘛。”

“丰少侠待人和蔼,又是忘山老人的嫡传弟子,我们定惠观也同意由丰少侠主事!”

“谢少侠!”“林大侠!”“丰少侠!”一时之间,提名三人,每人的支持声都不分上下。

好笑地看着一场悲剧变闹剧,武林百态,利益纠葛,这江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无意抬眼,忽见凌翼然领着六幺向四大门派的掌门一一低语,转身看了看吵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半垂的桃花眼中滑过一丝兴奋的光彩,好像一只捕捉到活物的猫儿,充满了兴味。他懒懒地转眸,直直地盯着我,嘴角微翘,眉头一挑。向后看了看,迈着优雅的步子,悄悄离去。

“哼!”只听阶上一声重哼,秋净尘不屑地看了看正争的不可开交的众人,“看来这里没有本座什么事!”她不耐烦地看了看师兄和身边的两位候选人,酸酸地说道:“林门主、谢少侠,丰少侠,本座先行离开了!”说完便带着一众白衣美人快步离场。

见此情形,众人一下子没了劲头,蔫蔫地闭上了嘴。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再做商议。”随着谢司晨的这声提议,几百好人稀稀疏疏地离场,便走便争,几对人扯得脸红脖子粗,直到有人劝说,才停止了吵闹。师姐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向柳寻鹤点了点头。两人坏坏一笑,飞向远处。看来今夜又有人要倒霉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卿卿,我们走吧。”如梦姐跟在被数人包围的师兄身后,向我招了招手。

点了点头,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见汤淼淼埋首于谢司晨的怀中,哭得身体微颤。谢司晨手指轻缓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向身边的那对可疑男女点了点头。两人恭敬地颔首,向后退了两步,转身飞上院墙。

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紫电击中,站在人流中,不闪不避:若是墙头再开一朵白色的荼蘼,那便是乾州城中的那一幕了。是他们,唐三和十九!一定是!

“卿卿!”如梦姐被越挤越远。

向她挥了挥手:“我等会就来。”大姐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前行。

避开人群,闪进石榴林中。脚踏榴蕊,展袖飘飞。屏着呼吸,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对男女身后。只见他们越过偏院,直直地向着梦湖行去。

微波轻轻地拍着堤岸,发出柔柔的低喃声。夜空里,一朵朵暗云追逐着明月,弦月的清辉若有若无地洒向大地。苇丛里,流萤吹不灭,宿鸟弄暗影。湖面上,荷叶迎风乱卷舒,魑魅魍魉没葭莩。悄无声息,细细跟随,点水而过,闪进密林。

踩着竹枝,屏住呼吸。只见两人警惕地看了看身后,随即进入竹林深处。一阵夜风吹过,撩拨着密密的竹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伴着美妙的乐音,我纵身而上,点着微垂的修竹,静静跟随。

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在数棵斑竹前,终于停止了脚步。“暗主!”二人半跪行礼。我踩在随风摇动的高枝之上,眼前竹叶益茂,看不清竹下的情形。为了不露形迹又不敢冒然掀叶,一时只见另外几个身影若隐若现,让我看不清真情。

“那边的情况如何?”一个沉浑的男声响起。

“正如两位少主所料,驰流山庄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女子得意地出声。

两位少主?我皱紧眉头,凝神静听。

“只不过,已经有人猜出是熟人所为,而且还想到了用掌印来排除嫌疑。”

“噢?没想到其中倒有几个聪明人,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位暗主低低地笑出声,“汤匡松一死,只要晨弟收了那个蠢女人,驰流山庄就尽在掌握了。有了汤家的支持,再加上璇宫的倒戈,武林盟主之位便在座下。”

“可是暗主,若是不说八年前的那事,我们恐怕还控制不了璇宫的秋净尘。”

“当然不能说,否则会暴露身份。不过,除了那件事,秋净尘还有一个让她惴惴不安的秘密。”暗主沉沉地重哼一声,“按理说,璇宫的圣女及笄之后便可展露真颜,但此届的圣女已过二八却一直蒙面。三叔啊,你可知为何?”

“属下愚钝。”

“那是因为,秋晨露长得太像她师父了。”

“暗主的意思是!”唐三语调震惊。

“嗯,就是如此。十九,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务必让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妖妇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她乖乖地听话!”

“是!”

“暗主,今日除了少主之外,还有两人被众人追捧。”唐三禀告道。

“噢?”

“一个是无焰门的林成璧,一个是忘山老人之徒丰梧雨。”

“嗯。”暗主低喃一声,随即说道,“丰梧雨无门无派,倒是不怕。那林成璧倒是个障碍,此人背景深沉,派人屡次查探,却不知底细。实在不行,就只能作掉他了。”

“是。”

“呵呵呵,要是夜风举那个老家伙知道他急欲斩灭的邪门不仅东山再起,而且将一统武林,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暗主轻笑一下,“五叔,别忘了去一趟锦鲤行宫,将明王的东西交给七殿下。”

“属下遵命。”

立在竹峰之中,忽见不远处的竹枝上缠着一条白蛇。它颤巍巍地卷在细细的竹梢,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空中。紧张地看着白蛇,生怕它坠下枝叶,惊了竹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眼见就要够着它。忽然一阵狂风吹过,修竹摇曳,只听啪的一声,白蛇落地。唐三和十九警惕地抬首,惊诧地看着我。

暗叫不好,飞身而去。竹叶沙沙作响,西风吹过,长发撂起。感到杀气汹涌,我猛地向前倾身,闪过了那记剑影。只听倏倏几声响,弦月之下,茂竹之上,闪出数八道红色的身影。衣袖被风吹得鼓起,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真气在身体中涌动。

暗云闭月,大地苍茫。竹风阵阵,山色阴阴。

来了!点足飞上,闪过两人的夹击。还未待我吐出一口气,就只见红色的轻纱漫天飞舞,好似蜻蜓透明的薄翼,密密地笼在上空。刚想要冲破薄纱的纠缠,却见红纱之间垂下四道暗影。耳边响起数声剑音,倒垂的四人同时出刃,杀气凛厉。快速下腰,躲过致命的连环击。头部向下自然坠落,身下的四人已形成剑阵,想趁我落叶的瞬间将我击毙。

可是,没那么容易!凌空翻身,点着剑尖,借力发力,现将这四人踢飞了去。而后腿部发力,如野鹤般直冲云霄。抽出腰间的销魂,横剑飞上。只听剑音轻吟,一记“平沙走飞虹”,一记“白云笑碧空”,将碍眼的红纱斩的粉碎。没了薄纱的支撑,上面的四人直直坠下,停在了竹枝之上。借着漫天飘舞的红纱条的掩护,调转身体向下飞去。

想在半空截击?哼,那我就直上青云下九重,劈的红蜓落地!

隐在他们足下的茂竹中,看着八人好奇地张望,渐渐地丧失了警惕。拨云见月,清辉流淌,心下宁静,猛地飞起。手臂轻转,销魂沉吟,如月华一道霎时飞去。就在八人被销魂吸引的刹那,闪到其中一人身后,手肘一夹,猛地一转,只听一身骨裂,一个红衣颈脖歪斜,如折翼的红蜓,倏地落下。银辉流转,刷刷数声响,穿身而过,带着几分血腥的艳美回到了我的掌心。

站在顶端,身与峰齐。看着剩下的四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手臂平伸,腕间一转,嘤地一声,人剑合一。

星暗风愁胭脂淡,红蜓点水梦湖畔。

销魂一声,月轻叹:看,人生苦短。

瞥了一眼落地的八道红影,转身欲去。忽感耳后一阵气旋,转身立掌,真气四溢。经脉里掀起滔天巨浪,猛地震开。

“姑娘好身手!江湖上能在十招之内破我红蜓阵者,不出五人。”

月娘娇羞,藏云半掩。足下竹枝微摇,前方暗影沉厚。

鬼灯如漆惊暗鸦,山风似斧裂竹垞。

怎有,两个他!

月沉吟 第二卷 晴云淡月 湖下水晶宫,黄泉孤冢

章节字数:6999 更新时间:07-11-04 12:40

浮云掠过,清辉倾泻。夏风吹过,衣角翻飞。

眼前这人与谢司晨就像是一片竹叶的两面,阳面豪爽洒脱,泛着新绿,阴面则沉厚暗郁,映出惨白。

“看到本座的脸,还能如此镇静,很不一般嘛。”这人浓眉一紧,“这样就更留不得了!”掌风伴着话音急急扫来,偏过身,躲过这阵浓浓的杀气。不愿纠缠,急急退后。他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一番追逐打斗,飞越竹林,来到了梦湖之畔。立剑对掌,心脉大震,生生压下喉中的甜腥,回身停在了招摇的荷叶之上。单以内力而言,我并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主动近身,且战且行,待靠近了驰流山庄再作打算。暗忖之后,手持销魂翩身而上。这人愣怔了一下,随即以掌代刃,直直向我劈来。脚跟一转,踩着含苞的红蕖,微微屈膝,闪至他的右侧,剑影生风。未待他转身相对,便有瞬移到他的背侧,刚要下手,此人忽地转身,掌风擦耳而过。脚点菡萏,一个鹞子翻身,倒转之际,旋即出手。销魂伴月,?叶飘风,银光乍现,如平镜映雪。只听剑入骨血之声,松开手掌,销魂嘤地一声穿身而过。破裂的布角飞起,迎着月色,清楚地看到他的右肩上刺着一个“?”字。睁大双眼,向后飞起。销魂乘着荷香,婉转一圈,又回到我的掌心。不待那人回身,便趁风飞去。

“好一招‘月影凌乱射苍狼’!”兴奋的声音越传越近,心下一紧,向右轻移,只见前方十米处一块半人高的千页湖石猛地炸裂。握紧销魂,快速回身。那人露出一记病态的微笑,右肩之处汩汩地冒着鲜血:“清狂剑?哈哈哈~本座倒要看看一介女流如何清狂!”

说着左掌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两足一蹬,向我猛地扑来。下蹲、偏身、弹起、横劈,万物皆空,无念无相。时间仿佛停顿了一刹那,心潮忽然涌动,如鲲鹏展翅,八脉中掀起滔天巨浪。嘴角勾起:谁道女子输儿郎?气剑山河漫疏狂!剑音嗡鸣,身分八影。那人锦衣染血,身上剑痕满满。

竟然以内力护体,只是伤及皮肉而已。只听一声低吼,那人脚下卷起轻尘,还未及闪开,沉厚的气旋便将我震的胸口微酸。收剑退后,嘴角流出一股甜腥。

“暗主!”他身边闪出数道身影,十九阴狠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道:“暗主,这样的小丫头还不配您出手,请将她赏给属下吧。”

“十九,你可别大意了,这个丫头烈得很!”暗主舔了舔手臂上的伤痕,露出一记嗜血的微笑,“别玩死了,本座还没尽兴。”

“是!”十九阴柔地笑开,从衣袖里取出一根红线,“属下会将半死的耗子放在暗主的脚下。”

未待她话音落下,我便提剑而上。十九,十年前的折磨,今夜一一奉还!面容肃肃,身侧掀起惊风一阵,脚踩七星步,腕翻八瓣花,身似风扶柳,剑若银月华。淋漓尽致地宣泄着心头的怨气,任胸中的血海咆哮翻涌。“啊!”怒叫一声,手刀初现,销魂吟唱,睁着眼睛,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只听血肉撕裂的闷响,指尖沾上了数滴温热。

眼前数人瞠目结舌,唐三脸颊微抖,举刀而上。很好,等的就是你!轻笑一声,甩了甩长发,心中敲起欢快的鼓点。凉风阵阵,荷香隐隐。影凌乱,剑长啸,昔日让我觉得实力深不可测的唐三,今日再见不过如此!嘴角微沉,刚要下杀招,忽然手指一麻,心头乍痛。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两步。

怎么回事?抬起左手,只见五指由指尖向下蔓延出一根根红丝,一点点地向掌心生长。用力地摩擦了一下皮肤,那五根红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长越快。

“哼~”对面传来一个重哼,暗主冷冷地扫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唐三一眼,“三叔老矣!”说着踢了踢地上的碎尸,抬眼便笑,“以掌杀人果然了得,可是你却不知‘毒姑十九’的血便是致命的利器!”最后一字还犹在齿间,掌风便忽然袭来。运功立掌,胸口血气翻腾,手臂颤抖,心中大惊:内力难以驱动,这下如何是好!

眼看他沉厚的掌风劈面而来,我忍住剧痛认命地抬起右手,准备承受这致命的一记。忽然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暗主喷出一口鲜血,向后踉跄了几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他的部下纷纷上前,急急大叫:“暗主!”“暗主!”

“你是?!”暗主虚弱地出声。

身前那人并不理睬,静静转身,凤眼淡淡,眉目疏朗。

我惊诧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夜景阑…”

他低头看了看我僵直的左掌,拢眉敛容,忽然出手点住我左手的少府、神门和通里穴。

“唉!”我不解地开口,“为什么?”

话音刚落,就只见五六人扑身而来。夜景阑并不转身,只见青袍飘起,身前气流滔天,人影弹飞,重重地打在周围的大树上。呜呀几声,树干缓缓落地。

这!我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男人,他真的只有二十二岁?

“解药。”夜景阑转过身,声音极寒。

“解药?”暗主面色青紫,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制毒的人都死了,哪里有什么解药!”说着,从袖管里掏出竹管。只听咻地一声,周围气流忽变,风起声动,前方的树林里窜出数十道暗影,密密地将我和他包围在中心。

夜景阑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清泠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要运功,我来。”

只听一声令下,影如暗鸦,身如鬼刹,漫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夜景阑一把将我退离战圈,衣袍鼓起,黑发飘动,目似寒星,身若游龙。气定神闲,姿如鸿雁。衣袖一扫,俊目一沉,身前的数人呕血倒地。他冷冷地瞥眼,惊的身侧黑衣向后跳起。

突感耳边一阵剑气,跳转应对,只见数人拔刀相向。刚要出手,就已见夜景阑抽身而来,凝气成刃,手起头落,一地血腥。胸口忽地一紧,整个人像是被蚕丝困住,骨肉中一阵尖锐的刺痛。抱紧身体,不住地向后挪步。摇着下唇,就算痛也不能叫出声。突然脚下松软,泥土塌陷,身体直直地向下坠去。愣愣地睁大眼睛,只见夜景阑冷面忽紧,急急地伸出手臂。我不顾刺痛,提气欲上,一把抓住他的手。怎奈身下气旋狂转,吸力惊人,像是身陷沼泽,越挣扎就没的越深。眼见手掌就要抓不住,夜景阑又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身下狂风四起,将一头长发打散。

瞪大双眼,心惊地看着他身后飞起的暗主,大声提醒道:“小心!”

夜景阑并不回身,只是直直地看着我,两手并没有因此松开抓握。只见冷光乍现,刀影闪过。他身后扬起几滴殷红,飞起一道人影,但面容依旧平静,看不出半分异色。心头像是被什么轻撞了一下,想要从他的掌间滑腕,却难以抽离。身下气旋又一阵加重,这一上一下的拉扯,就快要将我撕裂,疼得我冷汗直流。夜景阑眉头轻拢,踌躇了一下,随即跳身而下。

顺着长长的暗道,我和他被一阵劲风吞噬,此身欲坠黄泉,茫茫不知前途。腰间被轻轻地揽住,鼻尖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脸上微烫,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竟能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宁。忽地又是一阵抽痛,这次仿若丝入骨髓,拈断了七经八脉,我闷哼一声,旋即陷入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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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主。”一名黑衣看了看湖畔的地洞,半跪在身受重伤的主子身边,“两人都已落入洞中。”

一身血色的男人抚着胸口,暗自调息。半晌,喉头微动,面色隐忍,嘴角渗出几滴鲜血:“看来这是个湖底风洞。”他虚弱地抬了抬眼睛,沉沉地命令道:“不管有多深,要将这个洞口封住,另外派几个人到周围细细查看。若是发现还有其他洞口,也一并填起!”

“是!”

暗主望着深深的地洞,浓眉紧锁,轮廓深深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郁之色:“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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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湖东畔,锦鲤行宫连绵数十里。高墙内翠华摇摇,绿树繁茂。凉亭水榭,漠漠轻阴。会微殿就屹立在宫苑的西南角,凌翼然披着长袍端坐在桌案前。

六幺乖巧地递上一个青润的瓷杯:“主子,这是莲州的贡茶,名唤‘美人舌’。”

凌翼然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美人舌?”

“是~”六幺讨喜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据说这茶色香味具绝,初尝入口,仿佛伸进一条香软而温润的舌尖。”

“哼,也并无特别。”九殿下不屑地看了茶盏一眼,继续阅文。

“原来主子不喜欢。”六幺奄奄地撤下瓷杯,低声嘟囔道,“十几位殿下中,就只有主子没有带侍妾贴身伺候了。”他偷偷打量了九殿下一眼,试探性地开口:“今天的那位姑娘~”

凌翼然慢慢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挑了挑眉,语气缓缓:“六幺,你越来越长舌了。”

六幺见状,惊了一下,随后猛地跪下:“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凌翼然单手撑面,媚目微合:“你下去吧。”

“是。”六幺耷拉着脑袋,缓缓地退到门边,踏出门槛,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

清风徐来,暧昧地撩动着黑发。凌翼然轻轻地勾起嘴角,缓缓地睁开双眼:“成璧,进来吧。”

“是。”

凌翼然倚着梨花椅,慵懒地托腮:“后来呢?”

“而后璇宫宫主应不满无人提名于她而中途离场,而后大家就散了。”长脸男人抬起头,两眉微皱,“这盟主之位是夺还是弃,请殿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