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娘子是常做宋家生意的,倒问了她两句,知道是宋家才买的丫头,往后怕就是她来跑腿买东西了,赶紧点了头:“这有什么,一样是收货,能带便带些。”

十二文一斤,可比原来在乡下来收竹笋的贩子给的钱多,石桂心里记下,拎了肉一路跑回去,货有了路子也有了,就得看郑婆子答应不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庶得相关的第一个人物已经出现

米错!!!宋家老太爷是太子太傅

现在的圣人,是成王~~

不知道的新妹可以去看怀总完结文,已完结很肥哟~~(不过我想才五章来的肯定都是圈养了的小天使)

谢谢地雷票

发现上了霸王榜

感动~~~~

卖笋

石桂提了肉回去,这会儿天是晚了,要买的菜早就买下了,郑婆子也不怪她,叫葡萄帮手,一面烧肉,一面拿筷子挑了尝味儿。

石桂满脑子是竹笋换钱的事,知道葡萄一面尝味儿一面偷睨她,也不去计较这些,等竹笋烧肉上了桌,她分着一块,拿肉汤拌了饭,竹笋却是管够的,只肉少了味儿不足。

能吃上米饭,石桂已经觉得香,郑婆子却叹:“这样的米,咱们在老宅里哪里吃过,便是荒年也不吃这个,到这儿却是日日不断,猪油蒙了心了!”

孙婆子一筷子夹了麻牌大小的肉,往嘴里塞了直流油,一面大嚼一面道:“你哪里知道,那个吸灯油的吝啬鬼,在镇子上包了一个,花娘爱俏,鸨儿要钞,他这芝麻丁点儿大的管事,不抠克了咱们,拿什么去供!”

郑婆子唬得一跳:“当真?他家里可有一个呢!”都是家生的,谁不认识谁,王管事外派出来,也说要带了家眷的,还没跟过来,这事儿就搁下来,老宅里嘴嘴舌舌你来我往的,哪个还顾得上下人,一拖二拖可不就耽误了。

“裤裆里那二两肉,哪个骚货同他兜搭,门子里坐一坐,沾着椅子都要钱!”孙婆子嘴里啧啧出声,葡萄转了眼睛听得入神,石桂只管低头扒饭,还是孙婆子看她不挟肉,替她挟了一块,统共半斤,几个人分一会儿就没了。

葡萄吮了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肉碗,郑婆子咳嗽一声,倒不是吃不着肉,几个人的月钱还是照着老宅时候的领,可谁也不知要在此地呆多久,吃住都不该自家掏钱的,凑上一两顿便罢了,若是顿顿自个儿办菜,王管事更不肯费钱买菜了。

一大碗竹笋烧肉吃得干干净净,几个婆子看着石桂拿汤淘饭吃,自家却做不出这穷酸样儿,石桂不计较,总归她是新来,人又生得瘦小,面颊凹进去,看着肚里就闹饥荒,她吃的多,也没人笑话她。

粗使丫头一个月就二百钱,葡萄拿的跟石桂拿着一样,下午闲着无事,石桂便把竹笋能换钱的事告诉了葡萄:“一斤能换上十二文呢。”

葡萄听了心头一动,她认了郑婆子当干娘,是个依靠不错,可也得交上半个月的月钱去,统共只有二钱银子,再交出一钱,余下一钱够干什么用,她最好吃,又爱买花布裁衣裳,姑娘家有的毛病一样不少,可手上的零花却只有一百文,听见石桂这样说,睇她一眼:“怎的?你还打起这主意来了。”

石桂笑眯眯的:“我才来,这个月的月钱还没领,除了这身衣裳甚都没有,总得攒件里头换洗的布衫来。”

“这倒是的,我也没旧的给你。”葡萄眼睛一转打好了主意,船上样样事物买得着,甚个香粉盒

子粗珠串儿手帕巾子鞋面腰封,样样都要有,缺的就是钱,能有这么个法子,她怎么不高兴。

夜里不必石桂去给郑婆子烫脚,葡萄自家去了,磨得郑婆子应了,原来她就没甚好不应的,竹笋又不生在她家地头里,手上又没多少活计要做,按说跟着她的人该她来料理,石桂不知就里肯自个儿去攒衣裳妆匣鞋子,总好过她摸出钱来替她置办了。

脚背抬起来伸到毛巾里让葡萄擦干,伸手捏了她的鼻子:“好你个小鬼,可是你的主意?”见着葡萄点头,哼得一声:“必是石桂的主意,你来了两年多,哪一年想着了?”

葡萄面上泛红,可想着那花布绒花,满面堆起笑来:“妈妈想想,咱们在这儿半点油水都没,再不开点财路,肉都吃不上了。”

在老宅里猪肉都算是粗吃,到这儿竟算是大荤了,郑婆子应下声来:“你们两个,这事儿可不许声张。”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石桂就拎了篓儿去了精舍,一篓装了六七根,擦了手脸回去帮着郑婆子烧灶,她心里落定,昨儿夜里睡得便熟,等天一亮就起来了,葡萄却还睡得晚,夜里信誓旦旦想着要赚它个一百文,天亮又起不来了。

石桂一篓装了两斤半,换了三十文来,她这才歇够了,午间跟着去了松竹精舍,看门的就是孙婆子,她知道石桂衣裳也没领着,连块粗皂角都无,气得又骂两声精细鬼,石桂便笑:“王管事不在,也不劳烦了他,我自家换了布来,还得央着妈妈替我看看样儿。”

她嘴巴甜脸上笑,孙婆子便替她开了门,这院里也没甚好看管的东西,俱是些竹桌竹床,干脆开了由着她在里头挖笋:“你甚时候好了,就叫我。”

竹子这东西落地就长,生的长了就成了竹,林子里无人打理也不是甚个疏竹了,生得又密又高,这些挖了,还了却园丁一桩心事。

石桂觉着日子有指望,多则三回少则一回,每日再少也能攒下十文钱来,夜里躺在床上都在发梦,一亩地一两银子,真攒下钱来,家里就能置田买地,再修新房子,日子好过了,就把下等田换成上等的,尽快把她赎出去!

石桂有了盼头,葡萄却只有三日的热性儿,统共换了三十文,就不肯再干那粗活计,成天吃了便犯春困,没一会儿就窝在檐下打盹,哪里肯往山下跑。

石桂攒下来的钱真个换了布来,素色无花潮兰布,裁下三尺来,做了一身衣裳,余下的零头就做了帕儿,石桂是会裁衣裳的,却拿了布头去叩孙婆子的门,买了些瓜子,抱着布说要跟她学剪

裁。

孙婆子看了她就笑:“你才多大点儿,就要学起剪裁来了,你屋里那个,这会儿了连帕子琐个边儿都不成。”

葡萄性子懒,十文能买上四五条帕子,她怎么也不肯动手,买她来的时候倒是勤快了一段,跟着就似这里的人一样,见天的闲,她倒有父亲,可自打卖了她就没来过,光身一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心上没牵挂,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了。

“我想学会了裁衣裳,给我弟弟做一件小褂子。”石桂一直没说起家里如何,孙婆子听见提了这一句,倒细问了问,这才知道她是家里遭了灾才卖出来的,叹了几句可怜见的,石桂把蝗虫那情状说得十之二三,说到还有啃人耳朵的,孙婆子啧啧两声:“自来苦的都是些女人家。”

一面替她量身子,一面道:“怪道要乱呢,天灾可不来了。”又问她家在何处,家里有谁,不到过不下去,谁肯卖儿卖女,可怜她年纪小小就被卖出来,可听见大灾又叹:“这会子可好了,老宅更不缺人手了。”

越不缺人,越不会想到她们来,不等到宋家人来消夏,可不得一辈子呆下来,叹了会儿,铺开布教石桂裁衣裳。

原在石家,大人衣裳不会做,喜子的小褂子小裤头都是石桂给做的,她来也不是真的学着做衣裳,只是想着跟孙婆子套套近乎,她看着园子的门,往后进出更便宜些。

孙婆子先教石桂把尺寸记下,再把布铺到桌上,摸出□□条来画样子,手上有功夫,比划着就画出袖子半身来,还替她放了些:“我看你才来这几天脸颊就圆起来,可得放着些,别等明岁不能穿了。”

“还是妈妈想得着,我还想剩点料子再做一件呢。”替她烧了茶,摸出两个甜枣子来泡在茶里,有点甜味儿当甜茶吃。

石桂央了孙婆子帮着裁衣裳的事儿,郑婆子没话说,葡萄却不高兴,石桂伶俐勤快,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同她一个屋里,却没停的时候,先还觉得是个玩伴,再看哪里是玩伴,满眼的乱飞,卖了竹笋又晒起嫩竹叶来,自家吃不起茶,嫩竹叶晒干了也能泡茶喝,摘了一篾儿,房里都泡了起来。

这日石桂抱了衣裳自个儿回来串线缝袖口,葡萄和衣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哧”了一声:“两条腿儿恨不得作八条腿儿迈的,怎么今儿肯歇着了?”

石桂知道她日生不满,笑一回,抓了一把炒货,葡萄最爱吃这些,可这东西价贵,石桂轻易也不买,买来的除了解馋,要么是送给了郑婆子孙婆子,余下的大半进了葡萄的肚皮。

葡萄哼上一声:“你也收敛些,这是王管事不在无人说你,他可把这园里头的一颗草一片叶都当作是他自家的,知道你把府里的东西去换钱,看他打不打你。”

好的没说着,坏的却灵验了,王管事在镇上住了十来日,回来就正撞上石桂拎了个空篓儿上山,王管事生得细眼凹脸,一付老鼠相,佝偻着背,再不像个管事的模样,咳嗽一声盘问道:“宅里这是缺了甚?要你背了篓下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庶得过去十五年后

阿霁已经嫁啦

小汤圆要说亲啦

都会写到的

噜噜噜

昨天抽了一天看不见留言

干亲

别个拿他当瘟神,石桂却不怵他,低头先行个礼,笑盈盈的道:“王管事好,将要春分,厨房要做春菜,吃春汤,郑妈妈使我往山下去买鱼来,今儿没买着,明儿送来。”

郑婆子确是说过要买鱼,片了鱼肉跟春天的野苋菜一道滚汤吃,石桂就是在家里挑了野苋出去卖的,野苋比竹笋卖得还更好些,宅里只有她一个拿这个当财路,却不知积少成多,这十来日的,她已经攒下三百钱了。

门上的小子看看她,石桂一口一个阿才哥,又有吃又有拿,总是他在时背了篓出去,这会儿自然替她遮掩,王管事一瞧过来,就笑了点点头。

王管事没可挑剔处,从袋里摸出五钱银子来,让石桂明天再到山下去买鱼:“五斤一条大鲤鱼买上三条来,再切上二钱的猪肉。”

如今跑腿去山下的活计全给石桂,这路可不短,给她一文半文的辛苦钱,该要的东西就一样不少的买了回来,有无货的还同人说定,第二天也依旧拿了来,宅里的人看她殷勤,俱都客气,山下的物价又摸得清楚,常是问什么,她已经报上价来了。

王管事一出手就是五钱银子,可一条五斤的大鲤鱼就是一钱,再切上二钱猪肉,连个零碎都没余下,石桂回去把这事儿告诉了郑婆子,郑婆子“咦”得一声:“这可真是作妖,天上落红雨了!”切了马兰拌香干,拿起麻油瓶子往里滴香油,手指头在瓶口一刮一吮,咬牙道:“管个甚,吃他的!”

第二日买了肥鱼切了猪肉,石桂挑了野苋马兰头摘了香椿,野苋鱼片儿做了春汤,香干马兰头切碎了拌上麻油,香椿芽绰水切碎炒鸡蛋,郑婆子还摊上春饼,薄薄一层,切了肉丝儿酱炒过,包了肉丝春饼吃,王管事还让小厮替他打了一角酒来,这饭还没吃上,他便乐呵呵的道:“我添得一子。”说完从布口袋里摸出花生糖球来。

一桌子人的脸都绿了,怪道忽的改了性子,自家摸出钱来,只当是春分吃春汤,再不曾想着竟是为了这个。

王管事自个儿先下了筷子,满满一箸肉,酱汁儿把饼都浸透了,他自个儿先咬了一口,一面大嚼一面灌酒,等着下人们各都举了酒杯,他这才道:“也不必封甚个红封了,包个五十一百钱,便罢了。”

他这话一说,几个婆子脸上当即便不好看,还没人开口,他就一抬老鼠眼儿,溜溜一转:“趁着喜事,把夏衣也裁了罢。”

不吃也得吃了,这一顿譬如大家凑份子钱吃的,鸡蛋是郑婆子养的鸡生的,野菜嫩笋子是石桂挖来的,大家尽吃活鱼喝春汤,甩开了吃得满嘴儿是油,不吃可不就亏了。

王管事三杯一喝就醉倒了,叫人架回房,一桌子人便骂起娘来:“精细鬼,怪道变了性子,原是打了这个主意,五十一百!脸上也不臊!”

一面说一面啐,孙婆子冷笑得两声:“外头的生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一个个骂了他,桌上杯盘狼藉,都咬了牙赌咒说不给。

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葡萄匣里头只余几个大子儿了,她夜里便叹:“得亏着大家都不给,要是给他,我可没法活了。”

石桂的小匣子都快满了,钱捏在手里心里才踏实起来,她一天三十的攒着,裁了布还买了鞋,还有上下打点塞嘴儿,余下的还有二百不足,一百有余,都快比上她一个月的月钱了,思量着攒得

多了换成银子,好给秋娘捎了去。

石桂一脑袋盘算,攒下来给家里买地,都春分了,稻种也不知道下没下地,听见葡萄庆幸,抿了嘴儿叹一声:“咱们不给,他就不能扣了?月钱可还在他手里呢。”

葡萄含了个酸梅子,噎住了咳了半日,石桂给她倒杯白水拍了背,葡萄眨巴了眼儿:“那还要不要脸了,真不怕人捅到老宅去?”

但凡这些人里真能有主子撑腰作主,王管事也不敢这样抠克她们,葡萄心里也明白,叫石桂一说捏着几枚大子儿直愁,她的月钱原来就得交给郑婆子一半的,只余下五十文,日子还过不过了。

二百钱再加一季一套衣裳,就是当粗使丫头的全部身家了,一套衣裳一直到脚,可料子就不能自个儿挑,鞋子最不经穿,一双怎么够穿一季的,还得摸出钱来另做,再买些鸡零狗碎的花布头小顶针,嘴上一馋,月钱就光了。

何况葡萄还要交钱给郑婆子,石桂奇道:“你统共才多少钱,还得交出一半去,这又是为甚?”

葡萄身子一转,背对了石桂:“认了干娘了,自然要吃孝敬,你当是好事呢。”说着拉了被子蒙过头去。

石桂只当是郑婆子克扣她,上面一个王管事,底下还有一个郑婆子,葡萄都交了,她也得交,只不知道甚时候能拿着月钱。

经了王管事手的钱,恨不得串到肋条上,拿钱譬如生割他的肉,衣食无一不盘剥,果叫石桂猜着了,大家伙儿不哼不哈,没人先包红封儿,到发月钱的时候,果是已经扣了才发下来的。

就连石桂的,也叫扣了二十钱,领了钱的都当堂数了,出厅堂再说要补,王管事且不认帐,每个少上一枚两枚,就够他到镇上吃顿粗酒水了。

统共这点钱,葡萄心里舍不得也依着原来把钱交给了郑婆子,这钱还没捂热,石桂哪里舍得,咬牙想着先装傻,能拖一日是一日。

葡萄不肯对石桂说,孙婆子却解了石桂的疑惑:“月钱发了下来,你可认了郑家那个当干娘?”

石桂低了头,孙婆子点点她:“看着你精明,怎么这上头倒糊涂起来了,”拍了腿儿说她糊涂:“葡萄那丫头也不能同你说这些,我可告诉你,你这样外头买来的,不在宅里认个干亲,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石桂不知就里,眨眼儿看了孙婆子,孙婆子啧啧两声:“你也赶紧认了郑家的当干娘,真要回老宅去,不是她就是王管事,说这话可是为着你好,你看葡萄是个粗笨的,她拜了干亲交了月钱,郑婆子就得管她的终身。”

石桂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叫了干娘干女儿,往后就真个当了母女,年纪到了上头想着要配人,也得先问一嘴郑婆子,怪道葡萄那么缺钱,还把那一百文一文不少的交了上去。

孙婆子眼里能回老宅就是好事,石桂却想着能赎身出去,心思根本没往这上头动,葡萄不肯细说,原是打得这个主意。

她谢过孙婆子,心里却还犹豫不定,她在厨房做事,除了靠着郑婆子也没别个,孙婆子都没开这个口,不靠着是不成的,可想想好好的月钱少去一半儿,到底还是咬牙,她想认,还得看郑婆子肯不肯呢。

花了两天功夫纳了双鞋底子出来,拿上自家那一份儿月钱,到了郑婆子那儿叫一声妈妈,捏着钱一阵阵的肉疼,可再舍不得也分得出轻重,她是郑婆子底下的,院里头那些个一个也不能跟她认干亲,虽打着家里来赎她出去的主意,可出不去这几年还得倚仗了郑婆子。

她这一百个钱,郑婆子笑着收下了,倒觉得她是个懂规矩的,石桂把事儿全加在葡萄身上,说是葡萄姐姐教她的,得好好孝敬郑妈妈。

话里话外没提半句要认干亲的话,可郑婆子还有甚个不明白,既是要认干亲,就得按着规矩来,可不是喊了声干娘干女儿就算是认了干亲的。

她才叫王管事刮了油,那头是生假儿子,这边是认干女儿,一样是喜事,郑婆子鼻子里头哼哼一声,笑着拉了石桂:“你这孩子,你既来了,我哪有不疼的道理,要定名分,就得像个样子,可不是咱们关了门叫一声娘就算的。”

她是愿意争这一口气的,把石桂交上来的一百个钱拿出去买了肉,菜倒是尽有,还买了两条小鱼,整治了一桌子菜,看着不像样,咬咬牙又打了酒来,请了王管事来。

石桂本不欲惹这事,跟了郑婆子头一桩就不听她的再不能够,王管事一进门,就先给他行礼,郑婆子还笑一声:“怎不磕头,也是他买了你进来,才全了咱们这场缘份。”

石桂咬牙忍了,心里再不乐意也得跪下,想着在兰溪村时,虽过得穷苦,却不似如今动不动就弯了膝盖下跪。

王管事既受了她的礼,又吃上一杯薄酒,嘴巴咂着说是酒里兑了水,还想把这事儿混过去,哪知道几个婆子跟约好似的把钱摸出来,她们几个给了,便齐齐看了王管事,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咱们能有几个的腰捆起来也没王管事的脚踝粗,给的薄些,王管事在呢,更不敢多了。”

王管事叫看不过,这才摸了袋子,抠抠索索摸出几文来,郑婆子当即没给他好脸:“王管事生儿子我包上二百钱,怎的我认女儿才这几个,打发谁呢?”

王管事气得心口疼,几个人一起哄,到底只还了一百,郑婆子也不是真要他全还,不过为着争上一口气,心里畅快了,给了石桂三尺葛布一对鞋面,石桂跪了接过,敬了茶,就算是正经认下干娘来了。

下了王管事的脸,郑婆子酒都多吃一杯,王管事跟几个婆子给的喜钱留下一半,余下的一半给了石桂:“你才来,样样东西要置办,拿了这个买些贴身衣裳帕子布头。”

不过五六十文钱,却是竟外之财,石桂满心欢喜的接过去,没剪子没顶针,是该买了来,往后用得着的地方多的是。

葡萄原来就满心不快,眼见着石桂还有钱拿,一肚子是气,她认干娘的时候可没办的这样大,不过一桌子几个菜,心里还是不得过,觉得石桂会讨巧,等回了屋子,翻了脸不给她好眼色:“看着你是个老实的,原来肚里这样奸刁。”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发展来说,庶得里面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过得好

都成为金光闪闪牛逼哄哄的人物

SO,大家的期待值不要太高了

关于加更,怀总把开文时期算错了

涉及到上榜啦之类的一系列问题

字数太多就有很多榜是不能上的,这样对字数少的就不公平

等我能正常上榜,再开始加更(捂脸哭,其实我已经损失一个榜了)

再次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票

么么哒~~~~

回镇

葡萄几日都不跟石桂说话,进了屋子就挂下脸来,把帐子一放,阴声阳气儿的说她会讨人的欢心,石桂只不接她的口,她有心找茬,也没地发火。

出了屋门郑婆子身边半步都不肯离,就怕石桂又背了她的眼睛耳朵讨好了郑婆子,干娘长干娘短,替她捶背倒茶烫脚挖耳,原来扔给石桂的,俱都不肯让她插手。

石桂也不往跟前去凑,发下来的粗布衣裳是青碧色的,她在孙婆子那儿讨着些油绿的布头,给这衣摆袖口镶道边,这道边一滚,看着模样好了许多,自家的做好了,便笑着对葡萄说:“姐姐的也拿来罢,我给你滚上。”

葡萄哼了一声:“就你手巧会捣腾这些。”不肯让她做,还在郑婆子跟前咬耳朵,说她活计不做,光顾着要俏。

郑婆子既收了钱,倒让她们彼此认个干姐妹:“争这个闲气作甚,往后真回了老宅子,你们姐妹可得相互帮衬着。”

这说不过说白话,连郑婆子自个儿都不知道大夫人有没有想起她的一天来,哪年月才能回得去,若是回不去,再过几年倒要换一换,由着两个小的来照顾她。

葡萄再不情愿也没用,她总也不是郑婆子的亲女儿,不过早买进来两年,也不能逆了郑婆子的意思,只背了人不理石桂。

石桂还如常待她,就住在一个屋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有什么气也存不了多少时候,时不时刺上几句,过几天看着石桂还是一样勤快,郑婆子也没为着这个多疼她些,就又似原来一般。

夜里两个女孩儿没旁的事做,葡萄摇着匣子数里头的五十文钱,数一回叹一回,她过了年就十一了,这一季还想做一条杭布裙子,哪知道凭白让王管事喝了一口血,长吁短叹,又骂王管事黑心肝,又想起挖竹笋这一节来,缠着石桂去挖笋。

石桂干脆教她把挖出来的笋子晒成笋干,王管事在家怎么好随意出去,林子里总有嫩尖儿可挖,也不急在这一时,倒安下心来学了裁剪。

发下来的衣裳不合体,她学着琐了边,把鞋子也重新改过,孙婆子看了她的手艺叹一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石桂给她也纳了鞋底,不会绣花,却能画画,在鞋底子上用红绿线勾了个出水莲来:“谢谢妈妈提点我,我也没甚拿得出手的,就这个权作了谢礼。”

孙婆子看了这鞋底,见着针线细密,纳得厚实,确是下了功夫的,想着石桂这样巧,要是在老宅,也能往上挣一挣,可在这儿,千百种巧也没用,抿了嘴儿:“这要是在老宅里,去针线房也是好的。”

把那鞋垫子翻看几回,越发多喜欢她几分,告诉她:“院子里那许多花儿,你掐下些,不比竹叶茶卖得好些。”

她就是看园子的,何处有花何处有果,春夏秋三季生得什么摸了个透,她摸了石桂的头:“秋日里有栗子,结得许多,除了自家打一篓来吃,也没旁的用处。”

石桂大喜,脆生生谢过孙婆子,恨不是立时就到了秋日,回去便又把小匣子拿出来,半个月攒了二百文,还有一百文的月钱,若是这么攒下去,倒好给家里添亩地了。

石家原来也富裕过,秋娘会织绸,原是替人织绸拿工钱的,石桂算了一笔帐,一个织娘,一年好织一百匹绸,若是家里投了钱进去,能置下一张织机子来,扣去丝钱跟嚼口,一年少说也能赚四十两银子,这四十两再攒上两年就能置下一台花楼机子来,花样多卖得贵。

哪知道头一年侍候蚕吐丝,就碰上那样的天,冻得人发抖,连蚕都僵了,一村子养蚕的没一个能回本,更不必说石家原来的本钱就不富。

发家致富听着容易,做起来却得天时地利人和,差在了天时上,血本无归不说,再经得蝗灾,可不得三五年缓不过气来。

如今却好了,她走的时候秋娘便说过了农忙来看她,那时候要是有个一两银子,回去就能买地了。

石头爹肯干能吃苦,便是差些的买来也能叫他沃肥了,庄稼人有了地,就不怕攒不下钱来,石桂还想着养蚕纺丝,有了余钱,到镇上盘个小铺子。

她打着后院那些花朵的主意,先就掐了两朵来摆到葡萄桌上,葡萄起来梳头见着两朵红花先扁了嘴儿睨她一眼:“你进园子了?”

石桂摇摇头:“我哪儿敢,这两朵是伸到园子外的。”

葡萄翘起下巴来:“想你也不敢,你等着罢,再有两日就该去掐花了,干娘要给老宅的大夫人寄玫瑰酱去,咱们好跟着进去看看。”

听她说得花团锦簇,石桂也做个神往的模样,想的却是怎么能把这花儿带下去卖,这可不比笋干,越是鲜的才越是好。

不等玫瑰开,先得挑起鼠麹草来做三月三的鼠麹粿子,这些野草生在院里,转上一圈儿能挑上一把,切碎了煮出汁来,揉在面团里,加上蜜汁做成团子。

王管事得了儿子,在山上更呆不久,自家花钱买了一斤红豆,托郑婆子炒出豆沙来,做了两盒子团子带走,那头催得急,他也没能还价,叫郑婆子宰了一刀,等他一走,郑婆子就蒸了四只,自个儿两只,石桂葡萄一人一只。

石桂笑眯眯的拎了只竹鹧鸪回来:“竹林子里头有竹鹧鸪,我设了网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套着,想不到还真套着了,给干娘做汤吃。”

郑婆子捏着那竹鹧鸪腿儿肥,加了雪菜炖了一锅子,又切了辣子丁加进去,吃到只剩下汤了,下了半锅面条,一面吸溜一面道:“到了三月三总归吃冷食了,且放你们两个一天。”

这却是意外之喜了,一月本来就有一日的假,石桂立时就想着要回甜水镇一趟,找到陈娘子,托她给家里送信去,她给自个儿找了这么个地方,不似原来村里想的当了丫头要打要骂,吃得是冷饭残羹,睡得的破席烂被,陈娘子为着白大娘一句叮嘱,当真是尽了心力的。

石桂早就开始套竹鹧鸪,这东西不过比麻雀略大些,原来兰溪村里是张着大网捕的,荒年的时候不说这东西,就是竹鼠都从洞里挖出来剥皮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