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笑一声:“这正是老太太欢喜处,大少爷中了,比自家作寿还高兴些,妈妈赶紧吩咐罢,等会子怕就要问咱们事儿办了没有。”

今儿放榜,宋荫堂却不知往哪里去了,宅子里寻不着人,说大少爷一早出门了,老太太叹一声:“他这是怕不中,叫我空等,小孩子脾气,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赶紧去找人,往他常去的书肆看看,今儿他也没旁的地方好去的。”

叶氏醒转过来,余容扶她坐起来,泽芝奉上茶,两个面上都喜团团的,叶氏一看便知道是有好事,她身子不好,这两个女儿,有几天都没露过喜色了,饮了半杯茶,不等余容泽芝开口,便先问道:“可是你哥哥中了?”

余容知机,泽芝却惊叹:“太太铁口直断。”眼儿瞪圆了,难得露出些小女儿神色来,叶氏叫她逗乐了:“外头可吩咐好了?”

余容的亲事**不离十,泽芝却还没个着落,汪姨娘便恨不得能把女儿挂到叶氏的裤腰带上,好让叶氏给泽芝也说上这样一门亲事,可叹赵家就是人口多了些,若是人口再简单些,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亲事了。

自家女儿面嫩,当娘的怎么不知,余容还成,泽芝是再不能管事的,甩手不管家,比那管家的要轻省的多,一份嫁妆摆在那儿,婆家再不敢小看了去。

泽芝一见叶氏笑了,面上倒有些羞意,叶氏笑得一声:“你们也不必守着了,叫人备礼盒子去,我记着左邻的余家今岁也有子侄下场的。”

除开余家,还有纪家,也着了人去打听着,纪大人的儿子,纪子悦的弟弟纪子升,纪大家自个儿便是十七岁的进士,说不得这个儿子青出于蓝,纪家这么些个糟心事儿,也是该有喜事冲一冲了。

春燕发了赏钱,拿着空箩儿进来,笑盈盈给叶氏报喜:“太太看看这些猴儿,恨不得多生只几手,一人抓一把,一箩儿都没了。”

说着还把箩底儿摊给叶氏看:“都为着少爷高兴呢,我看这会儿老太太该派人去寻了。”余容泽芝两个掩了口笑,叶氏微微一笑:“他去散心了,着人往雨花台寻一寻,说不准在那儿。”

一茬茬事吩咐下去,余容一面听一面记在心里,原来都是有耳无心,此时用心去记,越发觉着这一大家子的事儿,要理起来且不容易。

叶氏说完了,跟着又道:“老太太怕要欢喜的,防着她心口疼,夜里给她烫一杯合欢花浸酒。”

老太太的衣食,叶氏是每日必要过问的,她吩咐了,春燕着人去办,叶氏想一回,抬头出了会神:“叫人给尹坤道添些香油,让她和千叶小师傅一道打醮罢。”

一场法事没做完,又有一场跟着来,算一算尹坤道年前到年后就不曾歇过,春燕了然点了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有了这番喜事,必要去圆妙观作道场,等的就是叶氏的身子好上些,她替沈氏伤心,又劝自个儿都是命数,走了也有走了的好好处,若真有一日东窗事发,这烂摊子也不知道怎么收拾。

春燕不等叶氏吩咐,已经跟繁杏两个作了主,使了钱替沈氏去东寺做了道场,她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还是得念上七七四十九日的经。

这两个办事妥当,叶氏也想着要为沈氏点一柱清香,在家里祭奠总归不好,头上还有老太爷老太太两个在,不如就往观中去,替她烧一卷经,除了护住叶文心叶文澜姐弟两个,如今也只有这桩事能替她做了。

“我记着,原有个丫头,那个不识字还绣了太上感应篇的,这会儿在哪儿当差呢?”叶氏忽的发问,春燕也是一怔,她正想借着机会提起来,不意叶氏竟还记得这桩事。

春燕道:“我看她机灵不过,调了去侍候表姑娘,跟着表姑娘学了半年字。”

叶氏听了怔怔出神,隔得会子才又点点头:“也是她的造化,这会儿那头也无事了,把她调回来罢,我有事分派给她。”

春燕原就想提,这下再好不过,心里想着怕是要让石桂绣经,绣花旁人都成,只这个非她不可了,应了叶氏,出门就叫过石桂来:“你上回绣的太上感应篇,太太很是喜欢,你这就去理东西,调回来当差。”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说怀总骗人的都是大坏蛋!!!

简直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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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歪计

石桂眨眨眼儿,再没想到会因着这个被叶氏调回来,她还当怎么也得再等一阵子,等到叶氏身子好了,才能调回来,来找玉兰就是打听打听这回去圆妙观办法事有谁跟前,想法子找人送个信,好让明月来寻她,纵她不在,这事儿也能办成了。

明月是个机灵的,却不知道能不能办事,石桂心里正忐忑,不意这天下掉下好消息来,春燕看她坐着不动,点点她:“怎么,还不赶紧的,太太有差事交给你呢。”

玉兰推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欢喜的“哎”了一声,急赶着回去理东西,春燕还道:“我让婆子替你拿东西去,你还跟淡竹石菊一个屋。”

石桂已经跑出了门,春燕笑盈盈的,院子里头自有人喜乐,譬如淡竹石菊两个,转头就回去理起东西来,她们俩从来都睡一张床,空出来的,正好给了石桂。还有那吃惊眼红的,譬如锦荔木瓜。

一个外来的丫头,竟这样高运,别个要调到正院来,那可不是千难万难,她先是占了属相的便宜,这一回竟不知从哪儿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把她又提溜回来了。

好容易有这么一桩好事,她进院时,刘婆子还问呢:“怎么这般急,仔细脚下。”

石桂谢过一声:“刘妈妈,我又叫调回正院去了,多谢妈妈这些日子的照看。”刘婆子吃得一惊,往正院里挤可不容易,叶家这才走了几日,她就能回去,便是个有门路的,赶紧立起来,满面是笑:“这可是好事儿,往后高升了,可记着提携我们。”

石桂一面笑一面进屋,摸了钥匙打开门,九月出去串门还没回来,石桂正好趁她不在,把值钱的小箱子拿出来,上回空了一半儿,如今又是半满了,还有积在春燕那儿的月钱料子没拿,再加上叶文心给的银子,回了乡,秋娘跟石头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把铺盖卷起来,来的时候只有一个铺盖卷儿,住了小半年,竟有这许多的积攒了,一个婆子只怕还拿不了,衣裳就是一大包,更别说还有妆奁了。

没一会儿正院听差的婆子来了,见着石桂满面是笑,能从幽篁里再调回正院去,这丫头便了不得,满面赔了笑,一口一句的姑娘,石桂也不小气,抓了几十钱:“给妈妈吃茶,劳烦妈妈还这一趟。”

要是不会做人,也混不到这份上,那婆子啧啧两声:“姑娘不记着我了,来的时候就是我替姑娘送东西的,这才大半年的功夫,姑娘又回去了。”

石桂一看是她,越发给的多的:“风水还轮流转呢,人也得转着才是,妈妈辛苦,我这些东西沉手。”

东西都拿了,还有一只黄花狸,那只猫儿本就失了伴,见天的窝在房里头不出去,看见石桂收拾东西,早早跳到箩儿里,石桂把整个箩儿摆到小箱子上头,抱起来一道带着说,就说是叶文心没来得及带走的猫,它脖子上还挂着金铃铛呢。

九月没回来,石桂却不能不告而别,跟刘婆子说好了,等九月回来说上一声,她还回来,三个人吃锅子:“太太叫得急,怕有差事要交待我的,等我闲了,再回来。”

刘婆子哪里当得真,都离了这地儿了,怎么还会回来,点头应了:“姑娘去了好好当差,往后可记着咱们,得闲再回来罢。”

石桂抱了箱子,黄狸儿乖乖团起身子来,知道是跟着走的,也不闹也不叫,一双圆眼睛乖乖看着石桂,石桂看看它:“你往后可得守规矩,别叫人打了。”

猫儿还真知道是在跟她说话,“喵”上一声,算是应了石桂,等人到了正院里,淡竹石菊早就等着了,帮手替她拿东西,见箩儿时还绻了只猫儿,奇了一声:“怎么你还养了只猫。”

石桂笑道:“这是表姑娘的,走的时候一只抓着了,这一只怎么也抓不着,等人走了才探出头来,我只得先替表姑娘养活着。”

叶家事来得急,走得也急,这只猫儿脖子里头还带着铃铛,金子打得薄薄的,一根红绸系住了,任人摸了也不害怕,淡竹便道:“这倒好,有了它,也不闹耗子了。”

旁个都没话说,偏锦荔倚在门上笑一声:“怎么还带了只畜牲来,它可知道规矩?”石桂扫她一眼,不搭她的话头,淡竹石菊也不理她,一个替石桂铺床,一个替她摆衣裳。

叶文心包的那一大包书薄册子叫淡竹惊叹起来:“我原当你是学着玩的,还真个女学究不成?”一本本的点了,总有二十来本,还有毛毡子画册,文房四宝更不必说:“只当表姑娘闹着玩呢,你当真拜了师傅?”

石桂点了头:“可不是,天天一盏弟子茶,天没亮就起来煮了,我诚心向学,表姑娘自然肯仔细教我。”

锦荔看了鼻孔里出气“哧”了一声,淡竹气得立时要翻脸,才要反口,眼儿一扫,见着一匹小团菊花纹样的绸缎料子,立时有了主意,放下书册,装作替石桂理衣裳。

淡竹同锦荔两个时常斗嘴,最知道她的性子,翻了两件,一件件的赞叹,这些个锦荔不瞧在眼里,她便把那一匹料子抽出来抖落开:“这花色可真好看。”

这缎子是过年的时候好叶文心赏下来的,石桂一向觉着这个颜色太艳了,可料子却是好好料子,叶文心的东西就少有不名贵的,这会儿抖落出来一看,锦荔的脸色就先变了。

石桂知机,晓得淡竹借了东西招锦荔眼热,这个锦荔说话没一句中听的,无事也要挑三分,干脆接了一句:“表姑娘赏我的,说拿这个做裙子做袄子都好,我还没赶得及做呢。”

淡竹拎着那块料子抖了又抖,装模作样的惊叹一声:“这样好的料子,可不能胡乱做了,不若花几个花钱请人做罢。”

“那赶情好,这一块我也嫌多,你要是喜欢咱们一人做一身,正好够三个人的。”石桂这句一说完,锦荔的鼻子都差点儿气歪了,她身上穿的用的自然都不差,比这料子还好的,家里却不舍得给她裁衣,看见石桂这样大方,倒肉疼起来,扭头转身就走了。

她一离开门边,淡竹就笑倒在床上,止不住的得意,石菊轻叹一声:“你们可真是的,何苦就招了她,她这个人…”咬了唇不再往下说了。

淡竹却哼了一声:“怎的,她还矜贵起来了,可是她先挑的事儿,真个把自个儿当姑娘了,美得她,要不是看着高家的,哪个给她脸呢。”

石桂把东西理到柜子里头去,转头冲着石菊笑:“我知道,你想说我才回来,万事还是软和些,可有的人,你一软和了,她就登鼻子上脸,再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淡竹长叹出一口气来:“可算有人懂我了,你这么个软面团的性子,若是没我,还不叫她活吞了去。”

石桂快手快脚理了东西,把猫儿交给淡竹,它脖子上挂着叶文心的铃铛,那就是叶文心的猫,也不怕它在叶氏的院子里头受欺负,安置好了狸奴,就去春燕跟前领差事。

春燕早早等着她:“你拿一张你写的字儿给太太看看,既是跟表姑娘学的,就该像表姑娘,你绣上一幅地藏经,去东寺化了,也算是替舅太太祈褔了,太太身子不济,这才把事儿交给你。”

石桂一听就怵起来,得亏是绣不是抄,落笔错了一个字,就得重新来过,她转回去挑出一张来,叶氏看了微微一怔:“倒真有几分像的,就用她的字罢。”叶文心走的时候人就受不住病了,也不知道好些没有。

明纱金线自有人送到石桂房里,地藏经翻出来,石桂仔细看一回,有求今世的,也有求来生的,拿这个去问了叶氏,叶氏在帘子里头久久不出声,半晌才道:“今生再求也是无用了,替她求个来生罢。”

得了这桩差事,石桂几乎闭门不出,淡竹石菊两个替她送饭,先铺在桌上把经文誊写上去,留个浅浅的底,再往里头填上金线,用了三尺来长的透纱,石桂一针都不敢马虎,头低得久了,眼睛便发晕。

等夜里上了灯,人更是吃力,淡竹便道:“这走针你还是跟着我学的,不如我跟石菊也替你做一些,你已经打了低,我们也不是蠢材。”

石桂抿了嘴儿一笑,白日里她自个来,夜里就让石菊淡竹两个帮手,撒了头发,穿着小衣,背对着窗户,便有人走过也瞧不分明,石菊还诧异,淡竹却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一个可不想着法的要抓你的错处。”

分明石桂进正院没防碍她甚么,她却不肯干休,石桂往床上躺了歇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淡竹石菊两个也是久做针线的人,这东西一上了手就快得很,一幅经绣好了送上去,叶氏打赏了两个笔锭如意的金锞子给石桂,还放了她一天假。

石桂一人一个给了淡竹石菊,她们俩个怎么也不肯要,石桂便道:“要么就把这个当工钱,咱们把那匹缎子一人做一件袄子如何?”

经文绣好了,叶氏的身子也好了大半,一家子定下日子去圆妙观,石桂自然是跟车的,锦荔却也点着了,淡竹石菊两个反没能去。

石桂心里存着事,想法子得见着明月,把葡萄那事儿给办了,日子一定下,她就去了远翠阁,拉了葡萄:“你可知道钱姨娘的属相生辰?”

葡萄不解,石桂便把心里想的告诉了她:“这事儿只要吹出风去,钱姨娘总能听见,便旁个不在意,她自家总要在意的。”葡萄一听捂了口:“这怎么能成呢?”

石桂用力捏着她的手:“不论成不成,咱们总得试一试,若是成了,你就脱离苦海了。”葡萄一阵心动,叹一口气:“钱姨娘是属虎的,生辰是腊月初七。”

这回宋荫堂高中,钱姨娘就念了一日的经还愿,她这般行事,总有落人眼的一天,到时候扯出来,一院子人都活不了了。

葡萄自觉在一艘要沉的船上,水都已经没到腰了,也顾不得能不能成,能抓着一根稻草总归比沉下去要好好得多:“要是能成,你要我怎么谢你,都成!”

作者有话要说:嘛,今天还有双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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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双更嘛~~Bazinga~~(谢耳朵脸)

第155章 小巧

石桂心里也打鼓,这事儿一半是异想天开,一半是胆大包天,要想成,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可少,她捏捏葡萄的手:“你总不能干等着,等钱姨娘发慈悲放你出去,咱们得自个儿想法子。”

说着又犯起难来:“要是这一回钱姨娘也能去,咱们就多一分成事的胜算了。”她这想头古灵精怪,按着常理是不能成的,好似发了一场梦,真要办起来才发觉这一环扣着一环,许多事不是光想就能办成。

葡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作梦做的轻声呓喃:“钱姨娘必然是要去的,纵不为着旁的…”说一半咽一半,迷迷蒙蒙:“这个她总要去的。”

石桂听她语焉不详,却似乎是深知内情的,看她神色不对,拉着葡萄问了一声:“你这一向古古怪怪,到底是因着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能安心帮你了。”

这秘密就是葡萄心里吊着的大石,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落下来,砸得她粉身碎骨,听见石桂问了,反倒吱唔着掩盖起来:“小少爷身子一向不好,姨娘可不得去替他上柱香的。”

宋家这个小少爷,也就才刚降生的时候有一波热乎劲儿,底下人也是看风向的,本来就有一个宋荫堂在,这么个小的只能算是添头,若是上头长辈爱护呢,献献殷勤也不过就是动动嘴儿跑跑腿儿,上头要是不看重,那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上头两个原来就不十分在意,光是宋望海一个人看重,也是无用,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看得本就淡,何况宋望海还折腾出另一桩事来。

宋荫堂降生的时候,叶家除了送了寻常舅家要送的生果红蛋,还抬手就给了这个外孙一个八百亩地的小庄头,金陵地贵,这八百亩,拿出去抵得上两个,宋家自然不能落后,又补了两百,凑成一千,算是个大庄子了。

宋望海那会儿还要脸皮,这会却是早就把脸丢到地下了,还觉得这是应当应分的,那一个是嫡子,多就多些,这一个生了,也是替大房续了香火,如今再添一个孙子,怎么着也得再给两间铺子,一百亩地。

宋老太爷不怒反笑,看着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半晌没说话,笑够了才道:“荫堂的庄子是叶家给的,你不如写一封问问叶家,肯不肯给你的庶子添一个庄子。”

宋望海满面铁青,他再不要脸,也说不出这些话来,对着宋老太爷不敢发脾气,这通气儿没处发,不找叶氏不找甘氏,把气出在了孩子身上,生这么一个孩子,竟半点儿实惠没捞着,连着好些日子不往东院来。

他不在意了,这个小少爷也不过就是挂个名头,叶氏不会亏待他的吃穿,可不到读书识字的时候,这个孩子也就是后院里头一个摆设,宋老太爷还写信回去,问自家的弟弟,这个孙子要不要了。

宋老太爷的弟弟也只有宋望海一个儿子,当时说定了,两房生到第二个儿子,就要抱回去,让两个老人养在跟前,也算有了天伦之乐。

叶氏自然是不会有第二个孩子的,甘氏竟也只生养了宋敬堂一个,钱姨娘生的儿子就成了唯一人选。

那头还真当想要,是甘氏知道了信,对着宋望海一通诅咒:“我生的儿子才是正经的嫡孙,怎么,还想拿这么个小崽子去夺了家里的产业不成?我可告诉你,我娘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甘氏的娘就隔着宋家,隔了一道墙,还有甚个不知道的,要是真把这小娃娃抱回去,只怕甘家两位也得撕破老脸上门去了。

宋老太爷依着约定,宋望海却变了主意,自家爹娘的不论什么总归给他,这个小儿子归了大房养活,往后一应事都得大房来兜揽,他可不能干这亏本买卖。

一封信写回去,立时就变了主意,再不提要把这个小少爷接过去的话了,还来信打消了宋老太爷的想头,告诉他说身子不好,眼看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想抱孩子也抱不动了。

有了这节,小少爷在院里倒成了人人嫌的,所幸生下来弱,长长倒结实起来,吹风就要生病,也慢慢长起来了。

石桂再问,葡萄便东扯西扯,叹上两声再庆幸两句,石桂问不出所以然来,可打钱姨娘脚滑早产,到她平白发愿吃素,她都是知道的,原来不曾想过,这么一想,就把那些个细枝末节全都剪了去,只余下最要紧的一个——大少爷!

她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葡萄一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明白了,急得赶紧去看窗外,见无人经过,冲她连连摇头,让她一个字儿都不要说。

石桂看她这样,还有什么想不到的,两个对视一眼,脸色泛白,石桂怎么也想不到钱姨娘竟还会跟宋荫堂扯在一起,这两个是有了首尾,还是钱姨娘单相思?

石桂是知道宋荫堂对叶文心那点心思的,后来如何不知,可叶文心进宫之前,确也是起了意的,若是宋荫堂竟敢跟父亲的小妾有沾染,那岂是良配。

隔得一会儿她自个儿又想通了,抬头冲葡萄摇摇头:“不能够。”老太太把宋荫堂当作眼睛珠子那样疼爱,不说一个钱豆蔻,就是再来十个,敢当了父妾还打儿子的主意,老太太平日里那些个菩萨心肠立时就能作换了去,活剥下她一层皮来。

葡萄身子往一靠,仿佛千钧力一时卸了,不再是自家一个顶着石头,心里竟好受了许多,压低了声音来:“我也知道不能够,可…”可架不住钱姨娘心里的念头,天下万事皆是自愿自取,宋荫堂没这个意思,钱姨娘便是咎由自取了。

石桂告辞出去,再看木香,便猜测着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松节的死是真病还是假病?她身上发寒,搓着胳膊往回去,在院里遇见了宋勉,只见他脸色难看,急步匆匆,看见石桂皱皱眉头:“你,你这是往哪儿去?”一面说一面还向后看一眼。

“我回太太院里了,才刚去看我干姐姐,这会儿就回去了。”石桂说要回正院,宋勉点了点头:“天要暗了,你赶紧回去了,别…别在院子里乱转了。”

石桂知道了这么一桩隐密,又听宋勉这么说,怕是前头遇着了什么,她往后一看,只觉得牙根痛,可不正是她上回差点儿绕进去的石头阵,说不准宋勉也遇见了宋之湄,她不欲惹事,干脆问都不问:“谢堂少爷,我这就回去了。”

应了一声就往鸳鸯馆去,一路疾走,进了屋子心口还在“扑扑”跳,坐下来灌了一口冷茶,这才觉着好受些,一时想着钱姨娘一时又想着宋荫堂,跟着又担心起叶文心来。

淡竹石菊两个看她出神,只当是葡萄的病又沉了,淡竹口快:“可是你姐姐不好?钱姨娘那个院子怕不是风水不好罢,怎么接连着,两个都病呢。”

她不好说松节是死在远翠阁的,毕竟是挪出来人才走的,可在远翠阁生病却是千真万确的,正合了石桂心里的想头,她搓搓胳膊道:“可不是,我往她那屋里坐一会儿,身上直发冷,你看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伸手撸了袖子,才刚出了一身汗,又叫冷水一激,果然起了鸡皮疙瘩,淡竹一看就“哎呀”出声,搓了脸儿道:“你可再别说了,怪瘆人的。”

一句话她就信了,只要再散出些风去,也没什么不成事的,石桂自进了宋家一向小心谨慎,三面间谍算是占了个名头,也不过就是个传话的,还是头一回有自己的打算,跟着便躺到床上去,又想起她挂在床前的符来,明月给她的那一张,宋老仙人亲手写的符。

她往床上一靠,总归今儿放假,干脆躺下,盖了厚被子,捂着身上出汗,石桂是个勤快的,早早就换上了薄被,这会儿便直嚷冷,淡竹便把自家的被子拿了,一并盖到她身上。

这么闷着自然出汗,到傍晚才醒转来,说出了一身汗,身上轻快了许多,又单把那符挑出来说一回,淡竹石菊两个唬得直捂耳朵。

她们两个是跟着去过通仙观的,亲眼见过宋老仙人化符求雨,对他比对张老仙人还真相信些,张仙人名头再多,传得再响,也没亲眼见他求过雨。

听说是那观里求来的符,拿手摸一摸,两个人紧紧挨在一处:“快别说了,我都觉着冷呢。”

石桂笑一声:“这东西就挂在房里,怕甚么。”跟着又叹:“我还想求我同乡给我姐姐也请道符来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会儿一个个又胆小起来,淡竹平素胆子最大,遇上这神神鬼鬼的事儿也一样害怕起来:“给咱们俩也求一个,阿弥…无量寿无量寿。”

石桂没成想这话竟这么有效用,一口应了:“你们放心罢,必给你们求了来的。”

待叶氏身子好上些,一家子便往圆妙观去,钱姨娘果似葡萄说的那般,原是不带她的,可她却去求了叶氏,说儿子身子一向不好,想往观里替他也求个平安。

这样的事叶氏自然允了,一大家子坐了车,出城往东门去,石桂心里反复把事又顺一回,到了观前街,更是不错眼的盯着那些个身量像是明月的,转上一圈却都没瞧见,再往前两步就到了山门,只等一进去就想法子去小厨房找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还是双更了~~~

了不起的怀总

明天应该就回程啦

累趴,我要睡到地老天荒

然后再扒拉扒拉东西抽个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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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仗义

圆妙观观前街上正办东岳大帝的圣诞庙会,一连三天热闹非凡,宋家的车马停在观侧,姑娘们戴了帏帽儿搭着手下车来,石桂跟着叶氏,眼睛往后一扫,见着钱姨娘落在最后,就在宋荫堂的马侧。

她心里警醒,打眼去看,却见春燕那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半分不错,赶紧收回目光,怕让春燕看出端倪来,想不明白钱姨娘分明倾心宋荫堂,怎么又会当了宋望海的妾。

过了山门,进殿先上清香,石桂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她虽回了正院,却从二等降成了三等,本来就是暗着拿了二等的例,还想着要等叶文心出宫再给她提等的,哪知道出了这桩事,人虽回了正院,又还降成了三等丫头,郑婆子虽也说嘴了几回,可到底是回了正院,没在幽篁里坐冷板凳。

二等三等月例差了好些,能回正院就是好的,何况三等的丫头也不必时时侍候着,倒比上面的容易躲懒儿,老太太叶氏几位进了殿,石桂便把小厨房拎水煮茶的活儿揽下来:“我去罢,来了几回都是我去,我路熟些。”

玉兰不疑有它,把铜壶往她手里一塞:“还是你妥当,听说跟着表姑娘还学了烹茶,正好煮来给太太们尝尝。”

玉兰带了锦荔这个“徒弟”,这才觉出石桂的好来,原来石桂在时,细活计都是她一手包办了,轮到锦荔可不一样,她除了嘴巴上甜些,旁的甚样事都不肯办,嘴上叫得再亲热,也不肯动一根手指头,只仗着自家是高升家的侄女儿,恨不得还在玉兰跟前拿大,玉兰哪里忍得。

这下可又落了锦荔的眼,可拎水的活计又累走得又远,她再不愿意揽在身上,心里头暗哂,等石桂走了,这才半笑半讽道:“才回来可不步子勤些呢。”

余人没一个理会她,只木瓜一个同她玩在一道的,原来也跟石桂处得不咸不淡,接了一句:“可不是,她原来就是个腿脚勤快的。”

石桂拎了铜壶小跑起来,先是老太太烧香,跟着叶氏还得祭一祭沈氏,再念上两卷经,落后才是钱姨娘,钱姨娘对着三清心里想些甚个不打紧,可得在这一轮经念完之前找到明月,把事儿跟他说了。

小厨房里却没有明月,换了另一个小道士烧水,石桂眼儿一扫不见明月,立时便道:“这位小师傅,原来这儿的明月小师傅去哪儿了?”

小道士听了扁扁嘴儿:“他这会怕还没起呢,你寻他作甚?”

“他是我同乡呢,上回来就多承他照应,今儿来想谢谢他的。”石桂满面是笑,在这儿有一样好处,乡党乡党,同乡的情份自然不同,山长水远,有个家乡人,先自亲近几分,石桂给小道士送吃的,玉絮她们一听是同乡,便都不再言语了。

石桂看他才刚烧起水来,赶紧摸了两块花糕出来:“劳小师傅替我去寻寻他,我看着火烧水就成。”

两块花糕自然不够,那小道士斜了眼儿,石桂只得道:“我身上没带甚么,给钱又实在太俗了,可却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师傅千万别嫌弃。”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摸了十文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