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后头带个小院子的,码头的生意交给肖娘子,让王娘子看着店铺,或是两头跑一跑,再招一个跑堂的伙计,王娘子母女两个也算得有地儿住了。

秋娘半天没应,石桂偷眼看过去,秋娘伸手抓了两把面粉添进面团里,家里除了石头爹,可没人爱吃馒头面条,穗州也少吃这个,她嘴上虽不应,心里到底记挂着,这才揉面团发面要做馒头。

等了好一会儿,秋娘才应了:“让他粉也还罢了,监工的活儿,你爹从没干过,叫他在店里头呆着,总比天桥底下揽活要强。”石头怎么做得监工,他老实惯了,别个都不把他看在眼里,就是村里头修路,他干活最多,还得受人挤兑。

真个当个监工,可是得事事盯着的,样样事都要安排,石头没干过,又不会说话,让他闷头干活还成,让他分派别个真不成。

石桂抿抿唇,这事儿怕还得交给肖娘子,石头爹好容易住上大杂院了,可不论是秋娘还是石桂都不敢去看,就连喜子也不许他去,怕叫俞婆子看见了,再不能脱身,纵不惧她,也想惹得一身腥骚。

秋娘还劝:“天儿这样热,你也不必就急着再开铺子,慢些来,咱们多积攒些,余下的钱再盘算着买些地。”

秋娘还想着要买田地,就跟那些贩丝贩茶赚了大钱的船商一样,还是想着要置下田地,再雇些佃户,就不怕船上海上有风险了。

石桂笑起来:“近郊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便真的要买,也不知远到何处,咱们住在城中,要城外一块地做甚用处?”也无人手去看管,一亩两亩的买下来,自己不去耕种,还能交给谁。

秋娘又是半天不说话,石桂这才恍然,张大嘴巴看着秋娘,她这意思是买上几亩田地给石头爹,石头爹还是有地有屋才安生。

石桂想一回,猜中了秋娘的意思,却不好说破,秋娘是怕石头这样东打一个短工,西再做个零工,做工时自是有吃有喝的,可等他干不动了又怎办,大杂院都住不了,还能往什么地方去。

这事儿存在秋娘心里许多时候了,想想买了田地一样是养了俞婆子又不甘心,可再不甘心,想想往后的日子,女儿要出嫁,儿子要成亲,既然想好了不在一处,有没有俞婆子都是一样的。

石桂看她拿布盖着面团发面,想一回道:“要么就按着咱们家原来那样,我去问问姑娘,荔枝园里,还要不要看果树的。”

还是跟在庄子上头好些,没村没族的,独个人怎么支撑,石桂说完,就见秋娘点一点头,嘴角露出些笑意来。

这事儿要等叶文心回来商量,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明月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又要帮秋娘干活,秋娘推了他:“哪里用得着你,往堂前坐着去,我来切瓜。”

两个坐在堂前,石桂低头做鞋子,阴影底下倒不觉得有多热,偏偏明月眼珠儿都不转的盯着她,被他看不过,抬头叹口气:“你就不看看兵书?”

明月这才想起来,等他真的拿起书来,秋娘来送瓜,石桂纳完了鞋底,他都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石桂给他添了茶,他也想不起喝来。

明月这些字都是东一个西一个跟着学来的,看一会就皱皱眉头,咬唇想一回,跟着再继续往下看,石桂看他这样,心里明白,碰一碰他的手:“你哪个不会,问我就是了。”

明月搁下书来,伸手挠挠头:“咱们新来的总兵,原来考过武举人。”总兵见他们时,也要说些话勉励一番,又说自己曾经考过武举,营中识字的,也能去考,只要报送到他跟前,他必是准了的。

石桂看他满面难色,轻笑一声:“你也想考武举人?”考武举比科举还更难些,既要能文又要能武,武艺上头明月不怵,他识得字,可要作文章远远不成,这考武举与他,难似考科举。

明月难得有泄气的时候,他都没正经读过书,先是跟着念道家经文,后来是跟着读兵书了,也是半桶水,喜欢是喜欢的,真要怎么作文章,甚都没学过,何况他还没练过字。

石桂在宋家时知道宋荫堂的字写得极好,深得宋老太爷的真传,还有人玩笑,说光是凭这一笔字,就能入翰林。

她想一回道:“要么,咱们先从练字起。”字写得不好,文章锦绣也是无用,明月既有这个想头,那就由着他去。

也不等着吃瓜果了,翻箱子把她原来用过的毛毡子寻出来,又出门买了纸,又买了一本字帖,让他先练起来。

她想要来穗州的时候,他一句没问就跟了来,如今轮着他想考武举了,石桂自然肯支持他:“你们营里可有人一道?”

各县各州府不似科举那样设了乡试府试的,考武举就得往金陵城去,若是人多,还能结个伴一道上路。

要紧的是营里也有人跟着明月一齐读书,石桂怕他性子跳脱,不能安下心来读书练字,哪知道明月倒很有兴头,写出字来要说差也不差,小时候还要抄经书,可若要说好,那也真算不得好。

秋娘看见明月也写起字来,一个劲儿的夸好,她知道女儿读过书的,倒怕两个在一处没话说,年轻的时候凭着喜欢什么不能忍耐,年纪大了就得是日子好过,再没哪一个能忍二三十年。

明月在堂前写字,秋娘就在一边跟石桂说嫁妆,让她绣大红的鸳鸯枕套,要绣出水纹来,还得再绣上并蒂莲。

石桂手上拿着眉笔画花样子,耳边全是蝉声,一声声叫个不住,秋娘替她打结子,算着日子还有几天就是夏至,那一天要吃馄饨,定下几样肉菜,再做些虾圆子:“我算着怎么也得裹上百来只馄饨,还得分给街坊,咱们搬是搬进来了,也没请过客,该做些花糕粿子才是。”

秋娘觉着家里有个男人,这才算是定了心,出去就说女婿在营里当兵,比她们一家子都是女人交际起来要方便的多,这才知道女儿想的长远,若是挑个屋子便宜地方差的,邻居也不如这一片的好相处。

石桂听着秋娘说这些就笑:“成啊,咱们多做些,正赶上节里,等酸菜做好了,买大鱼来片肉做酸菜鱼吃。”离了金陵城还没吃上过,干脆买了些坛子来,自家做酸菜。

一面说一面馋,要是能有个铁丝架子,还能吃烤肉,便没有鹿肉獐子肉,也能烤五花肉,有了自己的屋子,吃什么都不打紧,石桂适适意意叹出一口气来,想着铁锅也能烤,笑眯眯的道:“我去买刀肉来,夜里咱们吃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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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烤肉

石桂还从来没这么馋吃过一样东西,在兰溪村的时候时常饿着,想吃的太多,也只能梦里念叨一回,到了宋家虽不挨饿了,也不能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大丫头小丫头都有份例,想吃什么拿钱打点厨房,厨房自给你办了来,可石桂攒下的每一文钱都有用处,从那儿起,不到发布料绝不裁衣裳,也自来不打首饰买香粉,院里丫头哪一个不打扮得花花黎黎的,偏她身上只有那几样简单首饰。

还是来了穗州,开起了饭铺,这才知道心上宽裕是个什么滋味,想吃的想喝的都能办了来,穗州鲜果还卖得贱,家里瓜果就没断过。

原来住在沈府里,秋娘虽能造一手好汤水,也不能常给她们开小灶,住出来又不一样,想吃什么就做些什么,喜子最爱吃饺子,也不知是不是在燕京这两年养出来的,秋娘已经做了两回,白菘猪肉调的馅儿,这儿鱼肉虾肉都卖的贱,剥出满满一盆子虾肉来,打成虾肉茸,下到汤里滚了就是虾肉圆子。

听见女儿说要吃烤肉,秋娘笑起来:“成啊,难得你也有想馋的东西。”要是天天这样想着吃,也不会越来越瘦了,问石桂要预备什么,夜里当真就吃烤肉。

明月写满五张大字,跟在石桂身后去菜场,石桂空着一双手,明月拎着菜篮子,他那么大的个子,拎着篮子手里空落落的,难免叫人多看一眼,却浑不在意,瞧见什么都问她要不要吃,把秋娘说她一天比一天瘦的话听在心里。

石桂切了四斤五花肉,拿绳子串着提在手里,又买了新鲜瓜菜,可惜没多少酱料能用,秋油辣油调一调,又买了一篓儿青桔子,反是蜜最贵些,这时节已经有了荔枝蜜,石桂只买了一小罐头就用了百来钱。

难得想吃些,干脆把想吃的全吃了,她兴致这么高,连明月都笑起来,难得看她买东西,跟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经过钟表铺子的时候道:“怀表是买不起了,得亏还能吃得起肉。”

一面说一面笑,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菜,明月手里都提满了,光吃肉也不成,又买了两条活鱼,石桂因着想到吃烤肉,又想起要吃烤鱼来,浅浅的铁盆子里什么都能放,摆上土豆腐竹粉丝百叶,拿豆豉做烤鱼吃。

她把这个列在菜单子上,倒从来没想到要开个烤鱼店,本地鱼贱,三四斤的鱼算起来也是便宜的,又是炭又是火,总归不方便,倒是能寻铁匠铺子打一个,在家里能常吃。

喜子回家的时候,屋里一股肉香味,他早就肚皮饿了,知道今儿明月要来,寻常总要在街边吃个馒头,今儿也来不及了,一路跑回来,肚里打鸣,汗湿衣衫,拿着茶壶一气儿灌,尝着些酸味儿这才停下来。

秋娘端了托盘,里头满满当当的摆着东西,看见儿子眨巴眼儿笑起来:“你姐姐往里头挤了些酸汁儿,说更解腻些。”

秋娘心里高兴,事事都顺着石桂,也没甚不能顺着她的,她从来只为着家里考虑,好容易有些想吃的,又不是天上的月亮,叫她吃一次也没甚。

只不习惯生吃这些菜,黄瓜切了丝,豆芽也拿酸汁子拌过,包心菜一片片浸在井水里,怎么也不信就这么能吃了。

家里没有铁丝架子,也没有取暖用的炭盆,穗州就没有卖这个的,连雪都不落,还要什么炭盆,倒是明月拿石头搭了一个出来:“咱们行军的时候就要搭这个,人人都得会,拎出来就能当伙头兵。”

就在屋后搭个简易的灶头,铁锅就架在上面,底下放些木柴,先切下肥肉来把锅子都擦一回,再把肉片儿贴上去。

明月烧火,石桂翻肉,没一会儿就烤出一盆子来,拿菜叶子裹了沾酱的肉,一口下去又是菜汁又是肉汁,多少年没尝过的味儿,到今天才算是吃到了。

明月看着她吃,喜子倒是包了许多个,一桌子上只有她们俩吃得开怀,秋娘哪里吃得习惯这个,肉沾着料也不入味,锅上还是蒸了米饭,还切了一段蜡肉,再放就坏了,干脆全焖在饭上,满满一砂锅,明月吃了一多半儿。

百来钱买来的蜜糖全沾了肉吃,秋娘嘴里哎哎,可看着女儿吃得香,嘴上埋怨她两句,还替她包了肉:“多吃的,下巴都尖了。”

这大油大肉的东西瑞叶不能吃,却也瞪大了眼儿看着,抿着嘴巴笑个不住:“姑娘回来还夸过你沉稳能办事,哪知道是妆相的。”堂屋里都铺满了,为着吃个肉,又是柴又是菜,想着原来雪天烤肉吃,可不就是这样子。

石桂且还罢了,秋娘听着就心疼,又替她包了一个:“多吃些好,姑娘家圆润些才好看。”一面说一面去看明月,明月蹲在锅前翻肉,喜子在他边上拿着碟子等盛肉,原来过年也没这么个热闹法。

吃过一顿,石桂原来那些想过的没想过的,全部涌上心头,都自己当家了,关上门谁管她吃什么,明月顿顿吃的肚皮滚圆,回到营里就一肚子油水的模样,走的时候拎着换洗衣裳,饭铺里的饭再好,也没家里的花样多。

明月才住了两日,秋娘就越发喜欢他,家里的事不必去催就能办的好,还对着石桂叹道:“你往后过日子,才知道好处呢。”

石桂半刻都没闲,找了宝芝爹,去看新铺子,这跟码头上送饭又不一样,得挑那些临街的,既是还做竹筒饭,门楼铺子边上就不必看了,倒是宝芝爹,替她想了个地儿,竹匠木匠泥瓦匠,这样的人也得吃饭,就靠这头租一个铺子,把饭卖给这些人。

石桂知道来买饭的多是收入不丰的,码头上还更好卖些,竹匠木匠可不是按天领钱,不似码头工人,一天赚的钱当天就领掉了,又是孤身在外,吃用上头很肯花钱。

宝芝爹见识过石桂的生意经,知道她能干,倒不敢替她作主,石桂看了几处都不满意,倒想起了喜子读书的那几条街,那儿一片住的都是做小买卖的,茶叶贩子丝线铺子,比木匠竹匠钱又得的多些。

石桂等到日头落下去,果然有人是不开伙的,就在外头买了吃,宝芝爹不明白她做甚在这儿坐着,一杯茶从下午吃到傍晚。

石桂心里记数,点过人头心里叹息,人头还是不够旺,甚地方都没有码头钱好赚,她想一回便道:“除了东头,我记着还有旁的码头,那儿可有地方能租?”

再要开分店,石桂就谨慎得多,好容易前头一笔做的不错,若是挑不着好地儿,后头的生意也得砸,石记在码头一带是出名的,城里可没多少人知道。

石桂印的招贴画儿,是有人来领,人却不多,离她想的还差得很远,没收到效果,石桂也不泄气,刻版做好了,总有用得着的一天。

外头没有合适的店铺,码头边上倒有人空出一间来,也是原来卖糖水豆花的,只有浅浅几张桌子,生意做不下去,学着石桂的样子,挑了担子卖糖水仙草,调些饴糖,煮些玉米须,走街串巷去了。

因着店铺小,租钱便少些,石桂立时拿下,在码头上就算有了一间铺子,还叫石记,反慌得那跟石桂签过契约的糖水铺子老板娘过来打探消息,怕石桂不租她的地方卖饭,她连一文一杯的甜水都卖不出去了。

石桂笑着安抚她,又说要跟她签长约,老板娘吃了定心丸,知道石桂生意帮的好,还赞她:“要是没见着,哪个知道石记当家的这样年轻轻的,寻常老积年也没你生意做得好。”

她光是一天搭着饭卖糖水,一天都有二三百进帐,这才能勉强支撑,石桂既没这个意思,她便想着在这小铺子里头也搭伙卖糖水。

石桂这回却没一口答应:“我铺子里头倒也想熬些,搭着一齐卖,正预备人手呢。”老板娘一听就急了,这笔生意拿下来,她进帐可不又多了一半,拉了石桂好声劝她:“你没做过糖水生意,还得往外头去买冰票,冰票拿着了,还得能领着冰,不如就用我的,我再给你让一成。”

石桂笑着不说话,老板娘跌了足:“让你两成!”石桂本来也没想着能做糖水,王娘子一个都已经忙不过来了,哪还有人手再去做糖水。

她笑眯眯应了,老板娘还夸她不住,看她把铺子盘下来,桌子摆开,摊着红纸,倒有些奇:“你这店铺才刚租下来,就要出租?”

石桂笑一笑,也不答她,老板娘也不再问,记挂着要把定契,把这糖水生意做定,石桂是写了一张招租单子,她一时没能雇到合意的人,铺子的租金可比租小院要贵得多,由不得她不想法子。

石记竹筒饭只有午市晚市,不如把早上这段时间租出去,那些上工的码头工,也得吃早饭,开不起店的,就担了来卖,一样是挑在街上卖,还能有个檐遮一遮风雨。

这张红纸贴出去,说只租早市,却无人来问,料想的没人会来租子门口看这些,石桂便让宝芝爹把话传出去,那些个头顶一块油布做早饭生意的,听说了倒很意动,卖豆花馄饨包子,都是卖完即走,问定了租金,两边就定下契。

开铺子要的就是红火,自早到晚不能停人,挂上石记的幡,放两挂爆竹,从码头上的小院子,到开出了第一间门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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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吴家

石记饭铺从一个烧灶一个伙计一辆小车,到如今五个雇工一间店面三辆送饭小车,开张的头一天热热闹闹放了两串挂炮,头天开张,到铺里头买饭的俱都便宜上两文钱。

让出两文利也还有赚头,因着多雇了人,便分了两样菜色,大荤不一样,素食瓜果糖水都是一样的,石桂还画了水彩画出来,广告画只要颜色鲜亮惹人眼就成,要紧的是在小车上贴上一张,在码头转了一圈,让大发把新店开张,头天买饭让利的消息传出去。

石桂想到头一天人会多,却没成想会有这许多人,得亏着饭都是装好的,店里只有两三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人不住进来买饭,天这样热,不支个棚子,买的饭也没地儿吃去。

石桂往女学里佣了两个年轻姑娘帮手,原是想让阿珍收钱的,可阿珍算术不成,一份份的收钱还行,几个人一道过来买,她就算不过来了。

面孔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在柜上站了一会儿,就来求了石桂:“姑娘还叫我跑腿吧,烧灶也成,这收帐我是真不行。”

石桂无法,这事儿都是练出来的,大发跟着石桂也学了些字,他没念过书,每每看见石桂抽出纸来写契书,眼睛里就全是艳羡,店里能算帐的只有一个绿萼一个石桂。

绿萼跟着叶文心往漳州去了,就再没人能在店里收帐,石桂想得一回,再去雇工来还不如就去女学馆里找那些个想做工的姑娘们,她这儿的活计,是比不得缫丝织绸赚得多,可只要人勤快能干活都能上手。

也不是人人都能织出好绸来的,石桂把这事儿跟纪夫人说了一回,她倒很是乐意,还笑起来:“我早说该叫这些姑娘们多看看多听听。”

石桂原是想雇工的,也只是随口提上一句,纪夫人却上了心,这些姑娘进了女学馆,就一直被颜大家护在羽翼之下,便是出去做工,也是往吴夫人的丝坊绸坊里去,学里就有织机,织出来拿出去卖钱,安稳是安稳了,可离了女学馆却没地方去。

颜大家原来办学,是给这些可怜女子一个可来的地方,也没想到会办了这么大一间女学馆,前前后后进来女学生,总也有百来个,可来是来了,却无去处可以去。

石桂一提,纪夫人合掌叹一声:“这也也好,我还想着倘无处可去,总不能一辈子就关在女学馆里。”躲进来不易,走出去更不易,受过苦痛的,能有个安生的地方呆着,十几二十几个女孩子一道上工一道上学,再不想着往外头去,可颜大家办女学的初衷却不是这个。

纪夫人赞许的看着石桂:“你那儿活计虽简单,却是个见人的地方,看看外头是怎么营生的,这些姑娘总不能在女学里呆一辈子。”

石桂再没想到过这些,她想的还是一样雇工,给别个工钱,不如给这些姑娘工钱,纪夫人让她去挑人,还同她说起自己的生意来,石桂也说起码头上的女挑夫,女牙行里头讨生活的,纪夫人半晌都没言语,好一会儿才道:“知易行难,咱们慢慢来,总有好的那一天。”

石桂挑了一对姐妹到饭铺里来帮忙,说是姐妹,是在女学馆里才结的异姓姐妹,一个十九一个十五,大的那个是自家出来的,小的却是颜大家半买回来的。

哄着她家人说是做工,月月送些工钱回去,来之后就一直在女学里,学了织绸,寻常门都不出,冷不丁的出来做工,缩手缩脚半天都不动。

纪夫人把工钱全揽了过去:“她们总不至于裹乱,就说工钱是你出的,慢慢把她们练出来,我恨不得这一个个都似你一样,走得出拿得起。”

石桂闻言倒有些面红,她到如今也没能真正为这些个姑娘做些什么,想一想颜大家做的,叶文心做的,以至纪夫人做的,她皆比不上,可能想办法的时候也愿意想一想办法。

这两个姑娘一个叫阿娣,一个叫阿细,没开门的时候收拾桌子摆饭抹桌很是麻利,可等一开门,人潮涌过来,便都唬住了,石桂上她们跟着阿珍学,阿珍从小当使女的,最会招呼人,嘴巴甜手也快。

石桂让阿娣算帐记帐,阿细跟着阿珍拿饭,有人问她话,她喃喃说不出话来,石桂跟着她们一齐忙,却不替她答话,让她自个儿同人交际。

码头工人俱是些壮年男子,石桂开张这一天,明月趁着午歇,带了他那一班兄弟过来给石桂捧场,都是当兵的,身上还穿着军服,五大三粗往门外一站,原来还有些吵嚷的人群,立时就静一静。

石桂知道他是有意的,冲他笑个不住,明月却不说破:“我来吃个小灶。”几个都是同他玩在一处的,也都知道石桂是明月还没过门的媳妇,嘻嘻哈哈坐满店堂。

石桂给人盛了糖水,阿娣阿细两个更不敢说话,阿珍急的推她们一把:“怕甚,姐夫都来了,有人撑腰哩。”

明月在穗州不久,却也学了穗州话,字正腔圆,听见阿珍叫姐夫,眼睛都笑弯了,石桂替他们盛了饭来,这么会功夫,餐车已经空了一半。

宝芝爹还趁着开张特意过来道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石桂给他倒上一杯甜糖水,他端着只能站在店外,笑眯眯的恭喜石桂:“这才多少日子,到年末,说不得姑娘连铺子都置上两间了。”

石桂谢他吉言:“真有那么一天,还得烦大叔替我寻可心的铺子。”石桂暂时放弃了进城开店的想法,她的生意能做起来,靠的就是码头上人流大,穗州港口天天进出不止百来艘船,生意总有的做,进了城哪儿还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

秋娘还当她想开个大饭馆,她想的却是再租一间院子,供货得先跟上去,再加两辆车,多雇几个人,往对面的码头再租一个铺面,也就三两张桌子这么大,店堂都不必宽敞,店里雇一个人看守,送饭上门,车子也不闲着,各处码头推着车去卖饭。

宝芝爹见着能干的女人许多,只要有能为,再难也能挣得出来,似石桂这样敢想还敢一掷“千金”,赌上满付家当的却不多。

石桂请他留意码头边这样的小店铺:“小不要紧,要紧的是铺面要正些,临港口的最好,还有在车上买了饭带上船去的,多加两文钱,把竹碗一道带走,若是靠着港口能有一间铺子,更不必愁了。

宝芝爹却笑:“姑娘主意是好的,可往南边,都是些私船,既是私船,就由私人管。”石桂一怔,这才想起来,她能在这儿稳稳当当的做生意,是因着这一带的船都是市舶司在管,官府在管,那些个欺行霸市的事绝少发生。

女挑夫也是在这儿聚集的,那头去都去不得,石桂要往那儿做生意,可就不便了,她听了宝芝爹的话,先谢过他:“多谢大叔,若不您说这么一句,我贸然把车推过去,可就惹事了。”

一时也想不到旁的主意,石桂身边只有秋娘喜子,不欲同人相争,也不想替明月惹出事来,她有甚事,明月必不肯罢休,可他们是兵,办错了事就要挨军棍,那些个私船说不得跟官府也有牵连,明知不易,就歇了在那头也开店的念头。

石桂进屋正听见明月那一干朋友说起吴千户请吃酒的事儿,请了他们一整个前哨营的,明月抬头看看石桂:“我今儿把喜子也带了去罢,他也许久没拜见过吴千户了。”

石桂笑起来:“成啊,那我预备几样东西,你总不能空着手去,让喜子好好给吴大人吴夫人磕个头。”秋娘听了无有不允的,原来在家乡时,石桂年年还得给白大娘磕头,到喜子身上也是一样,只吴大人是官身,五品官的门也不是想迈就能迈的。

明月说完这话,那几个知情的都冲他笑笑,倒也不是不敬佩他,等喜子下了学,石桂已经办了礼出来,明月还特意回家洗了个澡,又磨着石桂给他下一碗面条:“大人请吃席,我可不敢多吃,肚里总是半饱。”

秋娘先心疼起来:“那怎么成,你们还得吃酒的,空着肚皮磨胃。”急急替明月下面条去,往那里头打两个蛋,煎了两块肉卧在面条上,明月一碗,喜子一碗。

石桂替他们俩个找衣裳出来,明月跟喜子的衣服裤子都是一道做的,寻出来也成套,秋娘看着就笑起来:“这像什么样子,赶紧给喜子再换一套。”

衣裳裤子鞋子都一样,石桂往日怎么也不会办这样的事,今儿却笑:“我看很好,喜子原来就是穿他旧衣裳的,有甚要紧。”

明月一拿着衣裳就嘿嘿笑起来,嘴巴咧开来,在石桂身边转个不停,看着石桂意味深长,石桂吃看不过,红了耳朵根,推了他一把:“你要是不肯,就换了去。”

“肯肯肯。”他笑眯眯拎了糕点盒子,又拿了石桂做的香包,往街上打了酒,穿着齐齐整整一套衣衫,带着这些薄礼上了门。

吴千户请是请了一桌子人,也不是单请明月,演武还没开始,海岛上就不太平,说不准还没演武就要小战几场,明月要是趁着这时机往上升一升,亲事的事儿也好开口。

喜子还未长成,被丫头带进内宅去给吴夫人磕头,半年没见,他又高了一截,吴夫人叹一声:“上回来还是你姐姐带你来的,怎么长得这样大了。”

知道喜子是一门心思要投军的,掩了口儿笑起来:“再高些好,高些壮些,才得长官看重。”赏了他一对儿金银锞子,知道他是跟着明月一齐来的,又拉住了细问,知道明月就跟喜子住在一块儿,倒有些吃惊。

“你吴大哥租了你家的屋子?”石桂秋娘上回来拜访的时候还说是租住别个的屋子,这么短短几个月的功夫,竟连屋子都买好了,喜子点头应了,吴夫人看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放了他出去吃席。

她既是有心嫁女的,自然得细问明白,可喜子就是个小葫芦,肚里话多嘴巴却紧,问了半日也没问出什么来,心里放不下,外头开席时,差了嬷嬷往前去打探。

没一刻嬷嬷便急慌慌的回来的,吴夫人贴身的嬷嬷,自知她心意,在外头看了一眼就急巴巴的赶回来,往她耳边道:“那两个,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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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吴家

吴夫人正吃茶,前头饮宴,丈夫自来是个好酒的,生怕他喝子了,吩咐了丫头去煎解酒汤,话说到一半儿,嬷嬷急急过来报,吴夫人一听便怔住了。

丫头们还不知所以,一样的衣裳也甚出奇的,可吴夫人却皱了眉头,瞥了嬷嬷一眼:“甚事就这么急慌慌的,酒菜可安排下去了?”

嬷嬷老脸一红,她是知道吴夫人意动的,家里姑娘娇惯,怕她嫁出去受婆家人磨搓,吴夫人只想一想表弟妹,就舍不得女儿嫁到官家受规矩的约束。

徐家夫人斗了婶娘还得斗后婆婆,只要回了金陵就没一刻安生的时候,偏老人家还在,四世同堂,不能分家,只能一年年的巴望着外放了就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