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攻击,白衣反应不慢,冰莲在半空一顿,立刻飞旋着改变方向。

“主君!”洛歌名声在外,苔老与几名妖将慌忙放弃柳梢,匆匆回身护主。

大招交会的前一刻,光点在半空聚拢,形成剑图;三朵冰莲也合而为一,成为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闪烁着绿荧荧的妖光!

白色剑图撞上绿莲,一场仙门顶峰与妖界之君的较量。

响声震天,划破黑暗,天光乍明,地上一层泥沙被掀上半空!

仙者屹立不动,妖君白轿摇晃,滑退十丈!

这边白衣与苔老被洛歌拖住,那边柳梢已将冲出重围,前方两名妖将反应过来,立即发招阻拦!

杀招当前,柳梢毫不迟疑地将洛宁往前一推:“谁动手,我先杀了她!”

洛宁是何等重要的人质,众妖十分清楚,听她语气冷厉不似作假,都本能地缓下了动作。

“拿下!”白衣的声音响起,不复柔和。

他分明是不惜代价要留下洛宁,只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柳梢已经趁隙带着洛宁夺路而出,妖将们拦截不及,眼看两人即将与洛歌会合——

骤然,地面冰层扩散!无数冰刀自地下升起,刀刃冲天,拔地数十丈,硬生生阻断前路。

冰上之人素衣银丝带,俊颜无波。

原来他一直在暗处潜伏!柳梢心头“咯噔”一声,面对阿浮君,她委实无半分胜算。

“阿浮君所料果然不错!”苔老大喜,“快拦下她!”

话音未落,平地生起一阵狂风,天空行云飞速游走,巨大的压力之下,整个南冥道的妖枫都瑟瑟发抖!

同时,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

阿浮君似是感应到什么,面色微变:“是…”

没等他说出来,冰面砰然炸裂!冰土和沙石纷纷飞上半空,磅礴气流伴随着清冽长鸣破冰而出!

随之飞出的,是一柄闻名六界的长剑。

浮云决,剑决浮云。

柳梢不是第一次见到洛歌的剑,然而此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属于它的绝世风采。

漫天流彩,绮光四溢,犹如剑的主人,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纵然是敌手,也忍不住会醉心于这一眼绚烂至极的美,却又不禁为之胆寒。仙剑的威力,仙者的修为,展露无疑。

辉煌的剑光下,原本高耸的冰刀急速下降,乃是阿浮君妖力衰减的迹象。

水脉被切断了!柳梢立即反应过来,惊喜不已。

论谋划,又有谁比得上“从未失败过”的洛歌!仅凭临时判断,便能准确地作出安排配合她,料敌机先的阿浮君还是输了一着。

柳梢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浮云决通灵性,早就落至二人面前,柳梢不假思索地将洛宁往剑上一推,自己依旧身在半空,双掌纳气,要硬破阿浮君的妖术!洛宁也聪颖,仙门御剑术于她来说是习以为常,当下驾驭浮云决配合地跟着她往前冲。

寄水族致命的弱点再次显露,与水脉的联系断开,阿浮君妖力难继,竟被她一招击得倒退几丈,踉跄着落在冰面,嘴角溢出一丝血。

这些日子没少受他折磨,柳梢杀念大起,待要补招杀他。

“住手!”白衣语气一冷。

“师姐!”洛宁也低呼。

纵然身陷险境,妖力退减,阿浮君站在碎冰之间,依旧面不改色。

见洛宁不忍,柳梢大为不悦,阿浮君明明就是该死,天底下就她善良!

话虽如此,发现洛歌至跟前,柳梢还是压下了杀念。

“走。”洛歌看阿浮君一眼,左手揽着洛宁,右手揽过柳梢,三人一剑急速冲向出口!

这里毕竟是妖界,面对妖君白衣与众多妖将,又有个需要保护的洛宁,洛歌再如何厉害,久战下去也是不利的。

“不愧是沧沙仙尊,这就想走?”白衣一声轻笑,自轿内伸出手,前方妖界出口感应到妖君之力,快速合拢!

妖界之门即将关闭!柳梢下意识地望向洛歌。

洛歌眼波一凝,将她也往浮云决上一推,旋身而降。

足尖落地,白衣激扬!

“千峰碧浪,扫秋尘。”声音淡远如长风推云,仙者单足而立,半身后仰,双臂平抬屈指指天,尽纳四方清气,化出巨大的剑影。

天地失色,唯有一柄悬空巨剑光华夺目。

巨剑缓缓前倾而倒,化为千万柄小剑,密密麻麻地汇聚于上空,呈遮天之势。

骤然,剑意奔涌如浪涛,直指出口!妖界之门周围的气流被绞得粉碎!

回眸一瞬,柳梢看得恍惚,那种过分耀眼的强者光芒,和不自觉透出来的凛然正气,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师姐走啦!”洛宁抓着她的胳膊。

浮云决载着两人冲在前,洛歌也如流星般追去,半空中留下一道飘渺的七彩剑影。

久闻仙者之名,如今亲眼见识仙剑之威,众妖将愕然望着眼前一幕。

“追!”苔老大喝。

“来不及了。”阿浮君断然制止。

人质已逃离妖界,如今又有谁能拦住洛歌?贸然追出去只怕反而会中计。

“怎会如此?”阿浮君看苔老。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失败并不是因为洛歌,而是人质意外地脱离掌控,才导致了这个变故。

苔老难以置信,反复地念道:“不可能!我明明封印了她的魔力!不可能!”

“呸呸呸!小小妖术也想对付我!”柳梢得意地回首,冲他们遥遥挥手。

留下这句话,是怕他们怀疑诃那。

没错,正如月所言,柳梢早就在尝试运用体内的神秘力量了,虽然效果不大,但她发现,那种力量似乎能助她解除控制,破洛歌的封印不行,破苔老的封印却足够了,可惜一直找不到逃走的机会,这些日子面对折磨,她硬是咬牙忍过来,没敢让人看出半点痕迹,为的就是等这一刻,真的成功了!

无迹妖阙算计落空,白衣与阿浮君等收兵回去商议不提,这边洛歌带着柳梢与洛宁顺利离开妖界,去了就近的紫霄宫。原来紫霄宫离妖界南冥道最近,商镜得知谈判地点是在南冥道之后,临时打开了紫霄宫的仙界入口。

苏信等在宫门口,白紫相间的长袍衬得脸更加温润,只是眉眼间满布紧张担忧之色。

“苏师兄!”洛宁唤他。

“宁儿!”苏信惊喜万分,不再像素日那般规矩守礼,上前扶住她的肩,“你没受伤吧…”

洛宁不好意思地瞟哥哥,洛歌并没表示,直接朝大殿走,柳梢连忙识趣地跟上去。

商镜、紫霄宫掌教玉息真君、南华掌教原西城以及万无仙尊都在大殿内,见三人平安归来,皆大喜。洛歌命弟子将柳梢带去房间,然后才与众人详细说明此行情况。

紫霄宫坐落在仙界西玄峰巅,峰上常年云雾缭绕,灵气充沛。宫内外罕见树木,殿宇也不多,地面皆是坚实的白色巨石,看上去整洁又朴素。因为紫霄宫气候寒冷潮湿,创教的常道老祖特地采来万年老丹炉的阳火,用灯笼盛之,借以驱散寒气,因此紫霄宫无论白天黑夜,冷云幽雾之中总是亮着点点火光,朦胧如晨星,别有一番味道。

西风夜色,玉栏高台,檐外月如霜,檐下灯影摇。

紫霄宫弟子不似青华宫弟子那般仇视柳梢,然而她身份毕竟特殊,没人肯主动与她说话,柳梢也不在意,洛歌让她回避,她就回避。

终于逃离妖界,前路却变得迷茫,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在一夜之间淡去了。一场命运的交易是如此荒唐,走到今日,她做的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嗯,至少她不是那么废物。

回忆白天之事,柳梢就往冰冷的石阶上坐了。

骤然,四周气氛一变。

蓝袍仙子执赤霄剑,踏着满地烟气月色而来。主人已没,赤霄剑灵气全失,只是一块好铁而已,然而此刻它被强行灌注了真气,艳色再现,独特的火光映亮了那双优美冷漠的双眸。

人未至跟前,招式已至,剑仙风采,正大光明。

失去最重要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地发泄悲痛,柳梢知道那种感受。这一剑顶多夺她肉身,也许只是重伤,事实上卓秋弦更想让她魂飞魄散的吧,商玉容可是魂魄全无了啊。到底是仙门弟子,纵然被仇恨蒙蔽,依然不能违背本性。

面对杀招,柳梢心中无恨,也许是气氛太冷太美,也许是…真正的内疚。柳梢扯了扯嘴角,想要学着那人笑一下——面对别人的痛苦,他是如何能保持那种迷人的、漫不经心的笑?

然而,柳梢还是翻身避开了。

卓秋弦一击不中,立即挥剑再斩,她是大道真君的修为,出手更未留情,柳梢无颜还手,越发支拙。

眼见她祭出江山秋意扇,柳梢终于开口解释:“不是我…”

“你害了他,”卓秋弦冷冷地道,“我早就叫他走,与我一起离开仙门,云游六界,专心求道,不理这些俗事,他不肯!”

他为什么要留下呢?柳梢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事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小柳梢儿。”

不是他求而不得,也不是她太绝情,只因两人背道而驰的选择。他肯为她成为“贵妃”,却不能答应她的要求跟她走。

卓秋弦面无表情:“因为洛歌!因为什么所谓的苍生!什么六界太平,人间太平!他不招惹我就罢了,既然心里有我,又为何弃我不选?那些守护苍生的几个有好下场?六界与我们何干!人间与我们何干!”

每次他都只是赔笑解释,让她独自离开。

他说等到六界太平,就跟她离开仙门,然而,六界几时有太平?人间几时有太平?

原来她不只恨自己,更怨商玉容。柳梢不得已出掌震开秋意扇,突然间察觉不对——四周气流翻涌,那是逐渐汇集而来的煞气!

身体被煞气缠绕,仙子双眼红赤,却浑然不自知:“我早就知道他会被你们害死!”

怨恨生心魔,再由她继续下去,魔神便能感应到…不能让她入魔!柳梢深知魔道的危险,大惊之下慌忙唤她:“卓师姐!你醒醒!卓师姐!”

卓秋弦此刻已被恨火迷了心智,完全听不到她的话!

柳梢见她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心知这种时候唯有让她发泄,或能消减恨意。柳梢实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避开要害,打算挨她一剑算了。

紧要关头,一柄墨玉如意横空而至,携带着相似的力量,将漫天剑气击得粉碎!

“秋弦,”商镜的声音响起,“玉容有此下场,是他延迟晋升的劫数,你修行至今,理应看透生死…”

卓秋弦截口:“我就是看不透!他那样的人,没做什么恶事,救护苍生有功,凭什么会…倘若这就是仙道,是天无眼!”

“你入执念了!”商镜变色,厉声警告,“晋升在前,不可招惹心魔。”

“便是放弃晋升,我也要斩了他!”长剑颤抖,卓秋弦轻声道,“商伯父,我放不下。”

因为遗憾,没对他说过一句软话,没来得及待他更好一点,她只能做这一件事,因为只剩下这一件事可为他做。

柳梢默默地退后。

商镜闭目长叹,比之初见的温和与威严,声音依稀透出了一丝老迈与无奈,看轻生死的仙尊也会有丧子之痛?仙道无情吗?

“若错杀她,只是平添罪孽,玉容不希望你这样。”

“是洛歌说的?”

“秋弦,”商镜语重心长地道,“你不信洛歌,难道连玉容也不信?玉容会是轻易被骗的人么?”

“我…”一语惊醒梦中人,多日来被仇恨蒙蔽的心终于恢复通明。在外人眼里,商玉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说话,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率,否则又怎能与洛歌成为朋友?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啊。

卓秋弦收扇在手,什么也没说,转身与赤霄剑一同化光远去,消失在烟云中。

柳梢低垂着眼帘,姿势僵硬。

睿智的仙盟首座黯然地看了她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慢步走了。

鲸须弦上生火花,苍凉空灵的琴声响起。一声接一声,掀开夜雾,栏杆外云烟飞绕,月色在烟上浮动,冷冷清清。

阴影处,白衣仙者负手独立。

他早就料到卓秋弦会动手,所以才引来商镜吧?“我会护你安全”,一句承诺终于获得了信任,也留住了少女最后的希望。

柳梢专心地弹奏着《六识曲》,带着回报性质的认真。

琴声回荡,命运之弦无意中将仙人与魔女系在了一起,奇妙的距离,白与黑的交织,犹如地面云上空茫的月色与游离的烟影。

“很好。”最后一个音完全消失,他才走出阴影。

第39章尸魔石兰

这声赞许,不知道是称赞她的琴,还是她今日的表现。

柳梢双手放在琴弦上,突然问:“都说神仙无情无欲,还看不破生死吗?”

“若真无情,何来守护之心?既肯守护,又岂会无情?”洛歌朝她伸出手,根根长指透着力度。

柳梢看着那手咬了咬唇:“要是这次没成功,他们用洛宁要挟你,你会怎么办?”

“审势而定。”

“哈,你也会顾虑,神仙不是该以苍生为重吗?”

“那你认为?”

“我…”柳梢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

洛歌收回手道:“人是苍生,我是苍生,亲朋亦是苍生,有私心,苍生便会有轻重,此乃大义与私情之别。”

“你有私心?”

“我从未否认。”

“洛宁和苍生一定要选一样呢?”

“我不必选,他们不会对宁儿怎样。”

无迹妖阙与百妖陵争斗的关键时刻,白衣不可能轻率地与仙门结仇,所以他根本不用选择。

柳梢不太自然:“洛宁也这么说过。”

“嗯,仙门也不宜与妖阙结仇,阿浮君不能杀,”洛歌停了停,“宁儿素来善良,也是懂事的。”

说来说去就是自己不懂事呢!柳梢的老毛病又犯了,撇嘴。

“你做的也很好,”洛歌再次朝她伸手,温和地道,“地上凉,起来吧。”

赤弦琴化为木环戴回腕间,柳梢假装不在意称赞,又忍不住悄悄扬起嘴角,迟疑着伸出手。

就算魔力解封,没有他的配合,她也不可能顺利救出洛宁。只有他知道,她根本不想回魔宫,否则早在他去青华宫时,她就能逃走了。听到她坚持“要回魔宫”,他就明白她已经脱离控制,那声虚假的“小妹”是试探,两声“不行”只是确认她有多少把握。

触碰的瞬间,大手主动握住了她的小手,然后轻轻往上一托,仿佛能将她从淤泥里拉出来,拉到干净的世界。

为了妹妹接近她,利用她引食心魔现身,在她频死时相救,却又在她跳入四海水时袖手旁观…他无情地对待她的任性,不留情面地施以教训,简直无情冷静到了极点。

这就是真正的好意吗?不带一丝纵容,但毫无虚假。

被美丽幻象欺骗的女孩,沉浸在甜言蜜语中的少女,终于从梦中醒来,找到了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感受着那手上传来的温度,柳梢几乎不敢动。

洛歌放开她:“除了魔宫与食心魔,妖阙也在意你身上的力量。”

他果然已经发现了。柳梢再无丝毫隐瞒,原原本本地讲起自己的秘密,包括寄水族的事。

提到诃那,洛歌眼神闪了一下,柳梢便知卓秋弦并没将诃那的身份告诉他:“他是个散仙,还受过见素真君的指点呢。”

“见素”乃是洛宜真君之号,洛歌并未插话,静静地听她讲完整个经过,才点头道:“这种力量竟能让你免除控制,看来…”他没往下说。

等了半天没下文,柳梢估摸着他也不清楚,失望地问:“要是我真能帮寄水族呢?”

洛歌反问:“你想帮么?”

“我怎么知道!”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短,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严肃地对话,柳梢有点别扭,嘀咕,“我讨厌寄水族,可白衣对我还不错…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洛歌还是反问:“你想我要你怎么做?”

是了,他救她对她好,并不是想要她报答什么。柳梢讪讪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世间本无绝对的对错,苍生亦无人仙妖魔之分,”洛歌停了停,“然而不同的选择有时候会造成不同的后果,你怎么做,取决不在我,也不在别人,而是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还是没说该怎么做啊!柳梢别过脸:“好啦好啦,我自己想!”

洛歌话锋一转:“阻止秋弦入魔,你做的很好。”

柳梢抿嘴。

洛歌又道:“然,多少生灵生存不易,人仙妖魔各行其道,皆以延续寿元为根本,可见道之本源即是珍视性命,包括自己。”

月光下,俊脸莫名地显得暗淡。失去背后的影子,他已不是那个永远不会疲惫的少爷。

柳梢沉默许久,突然道:“商少宫主要我告诉她,他练成东华焚海了。”她顿了顿,又补一句:“连食心魔都很顾忌那一招,我看见了,很厉害。”

洛歌微微颔首:“那是他的劫数。”

看似无情的仙者,按下了失去挚友兄弟的悲痛,教她珍惜自己,然而这“劫数”二字,又岂能抹去她连累商玉容的事实?若不是因为救她,商玉容或许也不用死。

柳梢深深地低头,让泪水掉在足下的阴影里。

商玉容,洛歌,商镜…被仇恨蒙蔽而选择错误的少女,已经尝到了悔恨的滋味。

洛歌见她这副模样,正欲开口——

“哥哥!”洛宁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梢连忙擦干眼睛,抬头看,只见洛宁和苏信并排走过来。

洛歌也转身面向二人。

“看到秋姐姐来找柳师姐,我就知道你也会过来,”洛宁抱住他的手臂央求,“我要跟商伯伯去青华宫玩几天。”

洛歌皱眉:“你明日便随掌教回南华,不得离开紫竹峰。”

洛宁闻言便泄气地低头不语,苏信也不敢说话,只是面露不舍之色。

洛歌看了眼苏信,淡淡地道:“青华剑术不凡,苏师弟乃是商宫主的亲传弟子,当更加用心修炼才是。”

苏信连忙答应。

若是往常,柳梢定然会觉得这样太不近人情,可如今她已能明白洛歌的苦心了,苏信修为太弱,不够保护天生有缺陷的洛宁,甚至不能保护他自己,洛歌强行拆散他们,才是真心为妹妹好。

洛宁从不违背哥哥的意思,没有坚持,拉着苏信走了。

这场意外无声落幕,并未造成损失,无迹妖阙失去底牌,在收服百妖陵的当口,白衣也不会再主动寻事,最终是不了了之。

卓秋弦独自离开不知去向,商镜带着苏信离开,洛宁也随原西城和万无仙尊回南华了。这边洛歌在紫霄宫休息了几日,带着柳梢再次起程上路。柳梢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发现这条路线越往前行,所见城镇越来越少,地方越来越偏僻,人烟也越来越稀疏。

这日黄昏,前方终于出现一个村落。

从上空俯视,村子不算小,住着几十户人家,人间的气息如此亲切,柳梢这一路行来已经多日没见过村镇,乍一见炊烟便心生欢喜。

“这是哪里?”

“大荒边界。”

“大荒?”柳梢失声。

大荒,六界最广阔最神秘也最凶险的荒凉之地,无人知其边际,中间地势复杂,气候变化无常,瘴气灵气混杂,邪兽灵兽频繁出没,乃是邪仙们的藏身之地。

为避免惊扰百姓,两人降落在村外。

柳梢落地就感到一阵不适应,这村子放眼全是黑色大石,间杂着一块块大大小小的褐色土地,土贫地薄,几乎寸草不生,树倒有不少,树干都是黑褐色,顶上挂着稀疏的叶片。四周的空气十分干燥,连吹来的风也是干的,中间似乎还夹杂着细小的沙粒,柳梢猜测,村子北边应该连接着一片荒漠。

不远处是大片的野坟地,坟茔累累,几条野狗的影子从中闪过,上空黑气萦绕。

洛歌已经走到了坟地边缘,柳梢回过神,连忙飞跑着追上去。

野地无路,大小石头露在地面,高低不平,十分难行。

眼见洛歌稳稳当当如履平地,柳梢忍住用术法的冲动,高一脚低一脚,歪歪倒倒地跟在后面。

这里葬的应该是旁边村子里的村民,森森阴气弥漫,许多坟竟然都被挖开了,棺材全露在外面,所用皆是薄薄的、材质极差的木板,经过风吹日晒,有的棺材已经朽坏,缝隙里隐约可见黑色衣布。

柳梢望望头顶肉眼可见的黑气,忍不住道:“这不是魔气啊!”

“嗯,是鬼气。”

有鬼?柳梢想起了洛宁透露的消息,快走几步跟上他:“听说石兰村出现鬼尸,难道这儿就是石兰村?你要找尸魔石兰…”

话未说完,脚边坑里那具棺材突然有了响动,发出“咯”的一声。

“嗳呀!”柳梢毛骨悚然,跳过去抓住洛歌的衣襟。

洛歌不是会轻易退让的风格,事发突然,他也只是低头看。

对上他的视线,柳梢微微一怔。

在有意识时,两人从未离得这么近过。平日里那长睫太醒目,硬直少弧度,将他一双眼睛衬得冷厉无比。想不到近距离从这个角度往上看,未被睫毛遮掩的黑眸虽然也是静而无波,却又有种奇怪的柔和。

他真不是一直眯着眼睛的。柳梢暗乐。

洛歌开口:“退。”

柳梢陡然惊醒,立即松开手嘟哝:“什么了不起,谁稀罕啊!”

洛歌直接动用仙印将她震开,抬了抬腿,洁白的云靴上印着半个显眼的脚印。

柳梢讪讪地道:“看那个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