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磅礴地气如长虹飞出!

寻常魔焰得地气助势,犹如火上浇油,威力陡增数倍,焰火竟然变得无色无形,根本看不出要往哪边蔓延。双妖将急于取诃那性命,根本没料到这种变化,八名仙门弟子也正全力扑杀柳梢,刚刺出剑,完全来不及撤退,几具肉体瞬间都凭空消失,灰飞烟灭!

早先察觉地脉所在,柳梢便生起借力之心,故意露出空门,故意中招诱敌,布的乃是一网打尽之局,堪称残忍毒辣至极。

杜明冲与冯小杏冷汗直冒,他二人乃是秉持武道风格,之前见柳梢使出绝技就隐约察觉不对,此番没敢冲在前面,这才侥幸逃过。

“杜明冲,冯小杏,我们的同门之情呢?”柳梢转向两人。

杜明冲与冯小杏被逼得连连后退,两人也看出她是借地气行招,然而刚才的场景过于震撼,如今只剩两人,没弄清楚她是否还留有后招,两人哪敢再冒险。

“是该算一算旧帐了,”柳梢挑眉,“杏子。”

“杏子”这个称呼,是两人做好朋友时的称呼,此刻听她这么亲昵地叫来,冯小杏只觉得心惊肉跳,勉强笑道:“柳梢儿,这都是侯爷下令…其实我也不想…”

锁链从冯小杏足下冒出,将她整个人缚住。

没有辱骂,没有仇恨,此刻的柳梢神色平静,冯小杏却看得恐惧无比,连搏命反抗都忘了,嘶声惊叫:“都是他们,真的不关我的事!是杜明冲非要我来的…是,是我的错,我不该跟白凤他们欺负你,我再也不跟你为敌,对,我愿意入魔,我什么都听你的!别…”

“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现在还给我也不冤。”柳梢打断她,伸手一握。

哀求声戛然而止。

魔焰闪过,留下一堆焦骨。

眼见柳梢按着胸口虚弱地咳嗽,杜明冲猜出她是强弩之末,大喜,他可不像冯小杏会乖乖等死,当即生起搏命之心,一记掌刃过去,夺路就逃。

不能放他回去报信!柳梢转身直追:“想走,没那么容易!”

魔焰袭天,魔浪覆地。

阵仗大是大,奈何后继无力。杜明冲看出关键,登时凶心一起,表情狰狞起来:“就你这点能耐,找死!”

这些日子他在仙门受到诸多限制,本就浑身不自在,发现柳梢近身,他嫌长剑碍手,干脆抛开,用起武道的招式,双掌直击柳梢的胸腹。

杀招当前,柳梢诡异地一笑。

掌气劈中胸口,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敢硬扛?杜明冲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正在吃惊,接着便觉腰间一紧。

鲜血不住地往外流,眉上三枚柳叶早已通红!柳梢紧紧地扣住他的腰肋,双手变爪,陡然用力!

一声惨叫,夹杂着怪异的轻响,血雨飞溅至两丈之外!

没用术法没用手段,仅仅凭着一股力气,杜明冲生生被她撕成了两半!

沉寂。

目睹如此惨象,连曾经的妖君也忍不住倒抽冷气。

血雨落,残尸横,少女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脚边半截肢体还在挣扎蠕动,犹如地狱里嗜血的修罗女魔。

旺盛的魔气,隐隐透出衰竭之象。

诃那显然经验更丰富,知道她之前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以至于稳不住心神,倘若再不加以控制,定然会遭魔气反噬,于是忙唤道:“柳梢儿!”

没有动静。

“柳梢儿!”诃那提高声音。

少女依旧毫无反应,沉浸在无边的自我意识里,眼睛直直地盯着脚边的半截尸体。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个拥有爽朗笑容的、慷慨的少年。

如今,他却在自己手下变成了两截丑陋的残尸。

丑陋吗?柳梢低头看看满手鲜血,谁生来就丑陋呢?

魔气快速逸散,越来越浓郁…

突然,一阵低低柔柔的歌声响起,奇异空灵,如春风托初阳,如拨云见月,令人豁然开朗。

柳梢猛地惊醒,转脸看向妙音来处:“诃那!”

歌声止,大名鼎鼎的妖君此刻竟满身冷汗。

明白发生了什么,柳梢立即扬起脸,冲杜明冲的尸体唾了口,傲然道:“呸!早就想杀你了!”她控制住没有颤抖,重重地踢开残尸,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诃那面前,轻松地道,“你看,我就说我会保护你的!”

诃那勉强笑着,点头。

“多亏有你帮我。”柳梢庆幸不已,若非他之前暗中挡下食心魔的大部分攻击,自己也不能保留这一点实力,到关键时刻扭转局面。

“你做的很好,来,过来我看看。”诃那快速定了神,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的手。

幸好,没有想象中严重。

诃那松了口气,试着用恢复的妖力为她接续断裂的骨骼。

柳梢却很不安:“诃那,我现在累得很,跑不动了。”

看着她消瘦的脸颊,诃那道:“那我们先歇一歇。”

连日逃命,从未休息过,此刻又经历这场刺激,柳梢只觉得有股浓重的乏意在侵袭身体,闻言,她立刻脱力般地倚着树干坐下,低头之间看到身上黏黏的血,想到诃那爱干净,连忙又离他远了点,不放心地问:“要是他们再追来怎么办?”

“那你我就认命了。”

“我才不认!”柳梢大怒。

“是,不认,”诃那柔声安抚,顺着她道,“但你要尽快休息,恢复精神,我们才能继续赶路。”

“你说的对!”柳梢果真闭上眼睛。

诃那轻轻将她的脑袋揽入怀里:“柳梢儿,别害怕,这不关你的事。”

沉默。

柳梢睁开眼睛,仰脸望他:“我刚才很可怕?”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我答应过洛师兄会控制魔性,可是我现在开始做不到了,刚才我根本就控制不住…”

“你不动手,他们就会杀你,这只是无奈之举。”

“不是,”她摇头,“我不想让杜明冲那么惨的,我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种办法,我有点害怕,诃那。”她是想杀杜明冲,但绝对没打算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一念之间,下意识地就去做了。

诃那眼神也是一敛,随即微笑:“但他分明是安心取你性命,本来就该死,用什么手段都没区别。”

柳梢想想也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挤了挤,闭上眼睛,然而疲乏到极点的躯体无论如何也松懈不下来,困得要命,偏偏又睡不着。

见她额头上沁出冷汗,诃那皱起秀眉,还没来得及询问,却听她开口唤道:“诃那。”

“嗯?”

“你明明叫白衣,为什么偏要穿紫衣裳?”

“这个么,因为我不喜欢白衣。”

“为什么啊?”

诃那似是无意地抚摸她的额头,声音柔和动听:“寄水妙音族一直很弱小,白衣是在水中最好的伪装,与水光相似,寄水族为了自我保护,族中上下千万年来都穿白衣,见素真君见到我第一眼,就叫我小白衣。”

“你现在不用穿白衣了。”

“没错,当我知道自己能离开水的时候,高兴得快要疯掉,第一件事就是脱去它。”

“可你惦记着你的族人,他们还穿着白衣。”

“对不起,柳梢儿。”

“你不用说对不起啊,”柳梢认真地道,“有人告诉你,我能找到神血解除寄水族的诅咒,其实那个人根本就没安好心,他最坏了,你不该相信的。”

“是啊,倘若我死了,那也是他害的,不是你。”

“我不会让他害死你的。”柳梢突然睁眼。

“他真的在骗我么?”

“嘿!诃那,你这妖君简直像个傻瓜,比我还傻,为一点希望连妖阙都不要了,换成别人谁会信啊!可他这次没骗你,将来会有一天,我要让寄水族都不用再穿白衣。”

“谢谢你,柳梢儿。”

“不用谢,我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吧。”

悦耳的妖歌再次响起,如羽毛般轻柔,如水波般纯净,再不含半丝魅惑,依旧牵人神思,动人心弦。柳梢听不清他唱的什么,那种声音就像是…小时候后花园里的笑声,侯府的歌舞声,重华宫里风吹竹声,和那一夜大荒里的风雨声和琴声。

如此温暖,耳中,脑中,心中,只剩下这片暖意,与它相比,那些苦难不平又算什么!

一切噩梦,一切不幸,在这瞬间仿佛全都被歌声驱散了,送走了。

终于保护了身边的人,就算受这么多伤,也是一点都不疼啊…原来这就是守护的心情?

躁动的魔丹陡然安静,静的奇怪。

柳梢睡着了。

诃那低头,慢慢地扶住她的肩,一缕雪发垂落在她脸畔,妖君的眼底已是添了几分真正的怜悯与关切。

就在此时,头顶天空悄然发生了变化。

层云好像剥开的花瓣,片片飞散,露出中间一轮奇异的圆月。

奇怪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急涌而来,渐渐地,淡淡的月光变成了红色,染得大地一片血红。

歌声骤然停止。

“这是…”诃那惊骇。

遍地刺目的猩红,邪恶的色彩,却不带半点邪恶的气息,连同那奔涌而来的污浊之气,竟也透出一丝清圣庄严。强盛的太阴之气与浊气卷成一处,尽数灌入少女体内,周围的草木受到这种可怕的吸力影响,纷纷伏低。方圆千里之内,冰雪消融,怒海翻波,禽鸟惊叫,走兽驻足。

沉浸在美梦中的少女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不觉,已然晋升。

“天魔…天魔现世?”诃那神色复杂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没有血雨…没有…不,不是天魔…”

没有传说中的七日血雨,没有阴毒的煞气,没有任何生灵因此死亡,人间甚至没有多少人察觉到这种变化。这平静的六界啊,许多人还沉睡在梦乡,根本不知道传说中的极端之魔险些就降世了。

强大的魔,没有带来灾祸,却是因灾祸而现世。

只是,想要守护。

“不好!”

“师兄,这怎么回事?”

“天象有异,先回去禀报。”

两三丈之外,一群不安的仙门弟子匆匆路过,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微薄的妖力根本无能设置结界,诃那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皱眉扫视四周,却无任何发现。

血色的月光里走出一道黑影,仿佛他本来就是月光所化。后脚跨出月光之门,他就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两人。

“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她差点就成天魔了,很危险,但是我仍然恭喜你,主人。”

“嗯。”

“你的选择是对的,她没有辜负你的期望,这要感谢那位妖君,”蓝叱道,“接下来你要怎样让她接受安排呢?我们的时间不多。”

戒指上,紫水精反射血月光,依稀也透出一点温柔的红。

耗尽修为换来的机会,也许真的不应该放弃?

厚重的斗篷被掀出几道深深的褶皱,月抬起手:“希望之火被重新点燃,一切都已注定。”

在命运中顽抗挣扎的女孩,最终仍是要走上那条早已安排好的路。

第五卷魔宫篇·月神传说(上)

第62章强破虚天

冥界无日,黑黝黝的冥城上空悬着一片凄迷惨淡的阴月,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由太阴之气汇集形成的假月,鬼族便吸纳这点太阴之气进行修炼,环城游走的愁云之中,偶尔可望见飘忽的鬼影。

幽深的冥海里,来自天然的力量将海水向四周挤压开,形成一个无水空间。

寄水而生的种族,如此的厌恶水。

足底水波起伏,如同大片柔软的地毡,几抹白影映在剔透的水墙上,犹如惨淡的水光。

“有鹰非盯着,那权杖我们留在手里也烫手,况且不过是个妖器,对我们的用处不算太大,既然冥尊想要,你又何必…”

“不可!”阿浮君断然道,“有鬼门天然屏障,落入冥尊手中的东西再难取回,权杖用处虽然有限,但它是历代妖君之物,象征妖界王权,岂能流入冥界!妖界权杖在无迹妖阙手中丢失,将来我们重归妖界,妖阙已成妖界罪者,谁肯拥护?”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一名长老黯然:“无迹妖阙已经不在…”

“妖阙必须存在,”阿浮君道,“妖阙不在,妙音族必灭。”

众长老闻言齐齐皱眉。

之前那长老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阿浮说的没错,”老族长突然抬手制止众人,缓缓地道,“妖阙不存,灭我们的不是鹰非,而是苔老他们。”

倘若妖君白衣不曾存在,妙音族或许还能回归沉寂,既然曾经强大过,谁肯放过这样的威胁?

阿浮君道:“诸位长老也不必太担忧,冥尊这边我已暂且稳住,他有所图谋,就代表我们有谈判的空间,权杖之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众长老面露欣慰之色。

“阿浮,寄水族只有你了。”一名长老拍拍他的肩,叹气。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诃那!”另一名长老哼了声,“他若是敢带着真水元…”

阿浮君蹙眉:“兄长对族门的忠诚,诸位都看在眼里,何必生疑。”

“我相信诃那不会那么做,”老族长严厉地喝止众人,摇头,“但不是他,妙音族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阿浮,你莫怪长老们,他是你的兄长,可你们都是妙音族!”

他停了停,叹道:“用全族的希望,去赌一个虚无飘渺的机会,我知道诃那是个好孩子,一心想解脱妙音族,可他太天真了,这件事…若非阿浮及时善后,就是灭族大祸!他太让我们失望了!水神的诅咒,就是妙音族的报应!报应啊!”

先前那长老忍怒道:“他本来就糊涂,竟然被一个小女娃骗得团团转!要不是逃得早,妙音族早就不存在!此番逃亡,小子们牺牲了多少!神界早已覆灭,那个预言根本不可能实现,妙音族根本就没有…”说到这里,他已是再也说不下去。

没有机会,没有未来。亲口揭开如此残忍的事实,众长老皆侧脸,老眼流下泪来。

阿浮君冷声道:“灭族之祸,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老族长摆手吩咐:“罢了,让他们加紧追踪吧,尽快找到诃那,带他回来。”

众长老垂首答应。

“叫出去的孩子们都小心些,”老族长停了停,神情一黯,“诃那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忍心…但真水元不能继续留在他身上,阿浮,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我相信你会带给妙音族最后的生机。”

众长老皆沉默。

阿浮君平静地道:“我明白,我会准备好。”

老族长微微点头,扶着拐杖,与众长老一道消失。

片刻功夫,黑蓝的海水间只剩下一道白色身影,挺直,透着冷,犹如一块坚硬的支柱,任它波涛动荡,不曾晃动半分。

墙外不闻潮汐声,唯有隐约的鬼哭。

少女站在水墙外,像是深海中盛开的鲜花,厚重的水绒披风将海水逼开,使她不至于溺水,鬼门导致法力流失,方才众长老竟没有发现她。

他侧脸。

水墙破开一道裂缝,洛宁顺利地走进来,走到他身边,难过地望着他。那些长老并未明言,聪慧的少女已经猜到了几分。

没有询问,也没有解释。

妖王负手而立,面容俊美依旧,双颊却明显瘦削了,是经常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结果。安抚苔老等旧部,费尽心力与冥尊周旋,他已彻底放下了骄傲,全力为兄长收拾残局,接过守护全族的重任。

没有六界公义,没有光明正大的计策,所有冷酷自私的谋划,只为族人争取一席容身之地。

她小心地扶上他的手臂:“不是你的错啊。”

“自然,”他看看那小手,神情并无变化,“没有妙音族,就没有妖君白衣,他既有一意孤行的决心,就要承受被放弃的后果。”

听到冷心无情的回答,少女抿紧唇,大眼睛里无半丝失望之色,反而生起更多的怜惜。

这场牺牲,他不接受,自会有别人代替。

被水控制的弱小族群,为了造就一位妖君,究竟付出了多少,让他连保住兄长的理由都没有?

她欲言又止。

他侧过身来,随手拉紧她的披风领,也没问她找自己做什么,只淡声道:“走吧。”

说完,他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步水而上。

东海之上,青天万里,白日高悬。此时距离那场大荒之中的围杀,已经过了大半年。

围杀说不上胜利还是失败,仙门没有斩除魔女,妖界没有拿住白衣,魔宫没有达到目的,食心魔也是谋划到头一场空。重伤的一妖一魔从此下落不明,仿佛从六界蒸发了一般,踪迹全无。所有人都猜测他们逃入了大荒深处,仙门、魔宫、妖界与武道都尝试搜寻,然而大荒本就是个神秘的所在,越往深处越是凶险无比,各方不但一无所获,反而折损不少,想来他们无奈被逼才进去,生还的可能已经不大,因此事情渐渐地淡下来。

青华宫冲虚殿内,几位掌教仙尊面色凝重。

商镜缓缓地道:“近日我们已是严加戒备,人间仍发生十多起失踪案,诸位怎么看?”

真一掌教伯邻道:“我前日与玉息掌教亲自巡查过,关口城防戒备森严,魔宫不可能轻易侵入。”

紫霄宫掌教玉息真君颔首确认:“不错。”

南华掌教原西城突然道:“魔族杀人修炼,从不避讳仙门,如今这些失踪案做得毫无痕迹,倒像在掩饰。”

众人沉默。

天山派掌教睢和忍不住道:“若非魔宫作怪,难道真如他们所言…”

“怎么可能,食心魔已经死了!”扶生派掌教祝冲道,“我看武道值得怀疑,与我们结盟的仅有几脉,武道中人阴险狡诈,未必不会与魔宫勾结,故意制造食心魔的假象,混淆视听,动摇人心。”

玉息真君赞同:“此言有理,人心最是贪得无厌。”

商镜转向万无仙尊。

万无仙尊皱眉,半晌道:“她说食心魔在仙门,我细想了几日,倒也不无可能…”

商镜点头:“我回头细想,也觉得此事疑点颇多。”

“魔女的话如何信得!”祝冲反驳,“商宫主你也糊涂了?”

他脾气一向暴躁,商镜也不生气,笑道:“我不过是设想诸多可能,祝掌教不必激动。”

万无仙尊道:“想得周到总是好的。”

“诸位别忘了,还有妖界也可能插手。”旁边谢令齐突然开口。

商镜闻言道:“你的意思…”

谢令齐含笑禀道:“弟子愚见,之前洛师弟说妖界无害,乃是因为妖界分裂,自顾不暇,难以为害,但如今无迹妖阙陷落,白衣被追杀失踪,妖界形势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鹰非既然一统妖界,未必不会插手六界局势,毕竟妖魔联盟不是第一次。”

“正是!”祝冲双眼一亮,“我们一直关注魔宫动静,竟忽略了妖界!”

这番分析的确入情入理,众掌门仙尊皆点头,暗自思量。

商镜叹道:“果真是妖界插手,只怕六界局势会越来越复杂,仙门独木难支。”

谢令齐忙道:“弟子会留意妖界动静。”

他本是南华首座弟子,商镜也十分看重,闻言笑道:“也好,你这孩子办事一向稳妥,此事便交由你。”

“弟子定不敢辜负商宫主与诸位厚望,”谢令齐低头接令,又道,“羽师兄与妖王鹰非那边的人交涉过,据说鹰非正全力追杀寄水族,并未见过洛宁师妹,或许她果真不在妖界。”

南华众人神情一黯,商镜叹道:“看好苏信,不许他出去。”

“是。”

这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极大的喧哗声,一名守殿弟子匆匆进来通报:“魔宫那边有重要的消息,金师兄求见宫主。”

众掌门仙尊神情都是一凛。

难道魔宫又有动作了?商镜立即道:“让他进来。”

“宫主!”一名大弟子快步进来作礼,犹自喘息,脸色有点白。

商镜皱眉,沉声道:“你且慢慢讲,到底怎么回事?”

“她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人间正是晚春时节,风和日暖,虚天魔宫之外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雨,山头泥土被冲出深深的沟壑,地面好像被划成了无数碎块,山谷则完全被雨水填满,变成了浑浊的小湖。

这一切变化,不过才发生半个时辰而已。

气氛格外凝重,魔宫众将列阵,守护着那道连仙门都束手无策的虚天大门。

原本牢不可破的结界已经被外力强行打碎,大门上出现一道两尺宽的裂缝,浊气煞气往外急涌,所及之处,草木叶片皆枯黄下垂,现凋零之象。

眉眼冷锐,卢笙负手站在阵前,看着始作俑者。

两支绿珊瑚簪子束起高高的马尾,旁边点缀着几朵小小的簪花,少女褪去沉闷的黑袍与素净的白裳,穿着一身鲜艳的鹅黄色长裙,外面罩着件宽大的绿色长袍,胸前带了串草编的花环,白白净净的赤脚不沾半点泥水,鲜活得好像山脚下的嫩柳。

这才是柳梢,漂亮的柳梢儿,没有魔的放纵,没有仙的规矩。

杏眼神气十足,她双手叉腰,挑衅地看着众魔,曾经的软弱狼狈全都不见,仿佛完全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