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头,坐回床上,病房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异常舒服,窗台上的马蹄莲是她的最爱,粉色的床单是她的最爱,墙壁上挂的毕加索的画,也是她的心头好,就连护士送来的抗炎口服药都用糯米纸包好,每次吃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苦。

她舒服地把眼睛半眯起来,让阳光照进温暖的瞳孔里。

隐隐的,又有些愧疚,她何德何能,受如此大礼?

秦漫月头好之后,回到学校,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目光有羡慕的,有忌妒的,还有不解的。

秦漫月这才知道,她住院期间有人把整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说陆均璨这次是认真和秦漫月谈恋爱,不是玩玩而已,系上有个同学的姑姑在秦漫月住的医院做事,说出了陆均璨为秦漫月捐血,她又住贵宾病房的事情。

婉珍安慰秦漫月:“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淡定淡定。”

同学们口耳相传,还有人把此事放到学校的BBS上,标题很雷——清榕大学贵公子陆均璨为抱美人归不惜下血本。

这个同学真是一语双关,秦漫月在农场的菜地杀虫时,觉得这个标题一定是新闻系的学生想的,血本,又出血又出钱,真是大大的血本!

就连平时最不八卦的同宿舍女生谢蕾都来问秦漫月:“是不是真的啊?”

“谢蕾,连你这个男人婆都八卦了,世界真可怕。”桑柔柔扯着尖细的嗓子说。

秦漫月喝了一口咖啡说:“人不八卦枉少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于流言飞语,秦漫月最熟悉不过,都是一些用了N年的老戏码,早不新鲜了,对比她中学时期的堕胎、乱交、不良少女之类的流言,这个把她形容成美人的流言已经算是非常仁慈的了。

秦漫月开始接纳陆均璨的无赖和体贴安排,他常常让秦漫月骑他的自行车,然后在旁边和自行车赛跑,边跑边学婉珍的口气说:“小美人,你没吃饭吗?骑得那么慢。”秦漫月瞪他,他看回去,一脸无赖又天真的笑容。

每当有新电影上映,陆均璨一定拉秦漫月去看。他早早地等在秦漫月的宿舍楼下,和她一起走路去公车站,上车的时候帮她占位子,人多的时候,用手臂护住她。有时候她看电影看得睡着了,醒来只见陆均璨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每一次,他都在回家的路上,用嘲笑又宠溺的口气说:“你睡得和只小猪似的。”

他不用豪华的跑车,不用惊人的财富,他就用这些小且简单的细节来和秦漫月相处,他会在沙滩上画个圈,让秦漫月站进去,然后故意像个神婆一样发出咒语般的声音说:“沙子啊沙子,把鸵鸟永远困在圈子里吧。”说完又自顾自地大笑。

秦漫月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心里是温暖的,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最童真的时代,和小七手牵手走在安海的每个角落。

秦漫月渐渐发现,陆均璨很多时候,和小七出奇地相似,看夜幕时幽幽的目光,推自行车时静静的姿势,哪怕是站在校园的树下,冲她挥手,露出洁白的牙齿,都一样的阳光灿烂。

很多次,秦漫月都恍惚以为,小七又回来了。像十七岁的时候,朝她奔跑过来,为她穿上漂亮的鞋子,做她的守护天使。

秦漫月每次想起小七,瞳孔就会渐渐地变得暗淡,像是有无限的心事。陆均璨总说:“你为什么总笑着笑着,就会突然悲伤起来?”

秦漫月每次都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5.

有一天大半夜,秦漫月已经钻到被窝里了。

陆均璨的电话打来,要她陪他吃夜宵,秦漫月大骂他变态,陆均璨说:“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现在是你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秦漫月想他耍个屁少爷毛病啊,要吃夜宵不会让用人煮啊,非要半夜骚扰她。如果不是用了他的血,玉皇大帝来了都不去。

陆均璨那天穿了一件非常白的衬衫,牛仔裤,蓝色拖鞋,像是半夜突然想起来要吃夜宵就出来了。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宿舍大铁门那里等她,月光下,整个人在冰冷的大风里,有一种瑟瑟的苍凉。

秦漫月本来想骂他的想法瞬间消失。

陆均璨在她出来的瞬间,过去拉她的手说:“快走,饿死了。”

那是冬天刚过的初春,夜里还是很冷的,秦漫月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她不能理解陆均璨怎么能穿得和过夏天似的。陆均璨的手一直都很冰凉,他就这样牵着她,穿着一双有些破的三叶草拖鞋,吧嗒吧嗒地走着。

陆均璨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到了一家海边的夜排档,船停靠在海港,排档三面搭着蓝红的塑料布,挂着几盏照明的灯,停泊在岸边的货船上的工人都三三两两地下来吃饭,有人在划拳有人在嗑瓜子,还有人在自己的水煮锅里捞东西吃。

“比赛吃螺蛳。”坐下来之后,陆均璨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是饿了吗?吃螺蛳能饱?”

“吃完了螺蛳我就能吃好多饭。”

什么奇怪的逻辑?

小小颗的河螺,一人面前放三盘,老板娘亲自端过来,看到他们是学生,还和他们闲聊了几句。

“清榕大学的吧?看上去都是学生的样子,大半夜跑出来吃东西,真浪漫啊。”

秦漫月把手伸出来,说:“老板娘,你不知道,我这身上流的血都是我哥们儿的,别说半夜出来陪他吃夜宵,就是他现在让我跳海表演一个水上体操我也得想办法给他做是不?”

老板娘笑得更欢了:“不是情侣啊?真不像,以我这么多年的看人经验,头一回出错。”

陆均璨也说:“老板娘,这次终于栽了吧!我可看不上这么个面黄肌瘦小鸡崽似的女生。”

“谁小鸡崽,你个陆浑蛋。”秦漫月把桌子上配送的瓜子往陆均璨脑袋上丢。

老板娘在一旁大笑:“这还不是谈恋爱啊?小伙子肯定喜欢你的啦!”

秦漫月脸一红:“好了,吃螺蛳。”

秦漫月吸螺蛳的功力是小七教的,夏天的时候小七会去河里摸螺蛳,摸了一大碗回来泡在水里吐两天泥,再捞起来剪去尾巴,放点奶奶自己种的朝天椒,再用葱、醋、糖和酱油一起爆炒,亮晶晶的一盘,好吃到让人停不了口。秦漫月起初吃螺蛳都是要用手拿的,小七用筷子,一夹一颗,一吸螺蛳肉就进嘴里,秦漫月在小七家吃了一个夏天的螺蛳,终于也练成了用筷子吃螺蛳又快又准的本事。

陆均璨吸螺蛳也是用筷子,速度根本不比秦漫月慢,吃到后来两个人的嘴唇都辣得和香肠一样了,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喝冰啤酒。

海风有些咸腥,风一吹就落入秦漫月的鼻腔里,说不出来的舒服。陆均璨吃了很多饭,也喝了很多酒,秦漫月劝也劝不住,就陪他喝,秦漫月的酒量从小就好,可是陆均璨不行,喝了几杯就晕晕的。

醉了之后,他开始敲着瓶子唱歌,停下来后,嘴里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和我开始想的不一样?”然后丢了筷子走过来拉住秦漫月的手说,“秦漫月,你怎么就不待见我呢?像我这样百分百的帅哥,千分千的富公子,多少人求我看她们一眼我都不看,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呢?我软硬兼施,你百毒不侵,你难道真是铁石心肠吗?”

秦漫月有一些难受,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又甩开秦漫月的手,仰起无赖一样的笑脸说:“怎么样啊?我刚才那段台词背得让你有一点儿感动不?”

是台词!秦漫月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回答他:“我感动到差点儿要说我也喜欢你了。”

“真的假的?”陆均璨跳起来。

秦漫月喝了一口酒,斜他一眼:“当然是…假的。”

“靠。”他大骂,“骗一下我说你爱我会死是不是啊?能耽误你几分钟啊?”

秦漫月看了看陆均璨的脸,微微的醉眼中半开玩笑地说:“除非你愿意做小七的影子,我就考虑爱你。”

“秦漫月,你他妈的不是人,我陆均璨在清榕大学那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几时轮到做别人的影子?!”

秦漫月好笑地说:“还较真了,没人让你做影子,你的选择很多,比如对你死心塌地的大美人江蓉蓉。”

陆均璨被秦漫月噎得一句话没说,把酒灌得和喝水似的。秦漫月看得出陆均璨恨她,恨她这样一次又一次把他的爱放在脚下任意践踏。可是她也毫无办法,只能学会狠心,才能全身而退。

回宿舍的路上,陆均璨走在离秦漫月很远的位置,手拿着啤酒喝个不停,半途中好几次扼住秦漫月的手,假装恶狠狠地说:“小美人,快说你爱我,要不然我立刻非礼你。”

秦漫月真是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原来陆均璨喝醉后是这种小孩子脾性。

6.

她哄他:“这话不能随便说,你是我的好朋友。”

“谁要做你的好朋友!”

陆均璨气恼地迎着风朝前跑,海港一带的风似乎比任何地方都要刮得长,每一阵逗留的时候都像有人抚摸你的头发,秦漫月停下来,头发被风吹起一缕一缕的波痕。她喜欢这样的夜晚,每一寸空气都在她的全身流淌,她不知道她要走向哪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陆均璨和她一起走到学校的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夹着烟冲她说:“我真的,只能做小七的替代品吗?”

秦漫月停下来,轻轻地说:“有些话,何必要说得那么明白,现在这样不好吗?”

陆均璨吸了一大口烟,吐出来,又露出以往无赖的笑容冲她说:“开玩笑呢,小美人,又被我吓到了吧,快回去睡觉,我目送你。”

秦漫月皱眉,她知道陆均璨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她能感觉得出来陆均璨今晚很不开心。

但是她只是说了再见,就转身走了。

她边走边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以前每次和小七分别,他们约定十步的时候一定要回头看看对方还在不在,每十步,回头,一百步的时候,就再也不要回头地走掉。

秦漫月在心里数着时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光的影子上,陆均璨和小七的脸交替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不回头,她怕她一回头,看到的陆均璨又成了小七,她怕她看到陆均璨的样子,会不忍心地冲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当她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熟悉的酒气从后面传过来,陆均璨的下巴抵着她的侧脸。

秦漫月挣扎:“陆浑蛋你别和我发酒疯,快放开我。”

“就不,就不。”他抱得更紧了,像一个耍脾气的孩子。

“小月,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突然说。声音是哀伤的。秦漫月怔住了。

“十二点一过的时候,我闭上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在来的时候我和我自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我爱你,可是现在,我要违背我对自己的承诺了。”

秦漫月有些颤抖,她静静地待在陆均璨的怀抱里,那样温暖的一个怀抱。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他叫小七,你不能忘记他,哪怕你总是把我错认成他。开始,我痛恨做别人的影子。所以这半年,我故意对你好,待在你身边,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被我感动得慢慢爱上我。可是没想到,我先爱上了你。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爱过谁,爱到明明知道自己是一个替代品,还依然甘愿地爱下去。在来的时候我和我自己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我爱你,可是我违背了我对自己的承诺。哪怕我只是小七的一个影子,是你爱的影子,我都愿意这样陪在你身边,爱着你,照顾你。”

陆均璨把秦漫月转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只是这样一个机会,这样一个卑微的机会,你愿意给我吗?”

秦漫月愣住,大脑一片空白,直直地看着陆均璨的脸,那张在夜色中和小七极为相似的白皙的脸,在白桦树的影子下,一如初见时,散发幽静的光。

秦漫月不回答,只是慢慢踮起脚尖,亲吻陆均璨的嘴唇,两个人的酒气,温柔而缠绵。陆均璨抱着她,闭着眼睛感受她嘴唇上的温柔。秦漫月的眼泪缓缓地掉落,亲爱的小七,你会原谅我这么做,对吗?

后半夜的校园,头顶上流泻而下的乳白光线,振翅而飞的蛾子在上空来回地盘旋,一切都像十七岁时的爱恋,一对如画的小爱人,彼此相依相偎。

是美丽的伊始,亦是罪恶的源头。

7.

感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后半夜校园的一切把他们拉入了一个半亲密的关系,他们从来没有对外人宣称他们在一起,他们中间还一直夹杂着一个江蓉蓉,可是他们谁也不说破,秦漫月接纳陆均璨做小七的替代品,仅仅是惦念曾经的温暖,希望得到延续,她觉得这样对陆均璨不公平,可是他却苦苦地哀求她,说愿意做她爱的影子。

他是和小七一样美好的男孩子,目光如水,感情真挚。

她亏欠了小七,又亏欠一个和小七相似的男生。她想要他的爱,却又害怕不能给他爱,她活在无边无际的煎熬中,不能自拔。

秦漫月很快又回归了她的宅女生活,在周日的傍晚,顶着一张素净的脸,穿一件特大号的男士T恤站在学校的食堂昏昏欲睡地打晚饭。

当江蓉蓉气势汹汹地蹬着一双八厘米高的宝蓝色高跟鞋朝她冲过来的时候,秦漫月一时间以为江蓉蓉要来杀人灭口。

或许因为做贼心虚,秦漫月看到江蓉蓉的时候并不那么镇定。

食堂本来喧嚣的气氛倏地静了下来,所有人屏息着等待江蓉蓉给秦漫月一个耳光,谁都知道江蓉蓉发了疯似的喜欢陆均璨,曾经创下在学校元旦晚会的歌唱结束后拿着话筒大声说出她的爱这一伟大的事迹,想不被人知道真的很难。

这阵子秦漫月和陆均璨的事情一发生,所有人都以为江蓉蓉被无情地打入了冷宫。这不,正好伺机报复来了吧。

可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蓉蓉一把亲热地抱住秦漫月说:“漫月,你怎么在这里啊?害我刚才去宿舍没找到你,下周我家办宴会,你来玩吧。”态度亲昵得好像她们认识了一辈子。

秦漫月挣扎着推开她,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说:“那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是均璨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啊,来玩吧,不来就是不给我和均璨面子。”江蓉蓉假装很生气。

但是这一番话说出来,解除了大家的疑虑,原来陆均璨没有和江蓉蓉分手,原来秦漫月只是陆均璨的好朋友。

秦漫月想这女生用这招也太不高明了,谁看不出来她是在做戏啊,但是秦漫月为了堵住幽幽之口,还是决定配合江蓉蓉。

“好啊,那我们下周见。”

江蓉蓉的邀约,婉珍认定了是一场鸿门宴,千叮咛万嘱咐秦漫月不要去。

“她肯定是想在宴会上宣布她和陆均璨订婚什么的来打击你,让你难堪。”婉珍言之凿凿。

秦漫月笑了:“你大小姐看电视剧看太多了,订婚她不可能这么仓促地举办吧!”

“那很难说,说不定她给小陆来个霸王硬上弓,小陆在你这儿得不到爱,一时自暴自弃就同意了。”

秦漫月低头喝了一口浓浓的咖啡,她没有告诉婉珍那晚发生的事情,陆均璨游走在她和江蓉蓉之间,她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的秦漫月铜筋铁骨,感情淡薄,绝不会痴怨。更何况,是自己有愧在先,又岂能诸多要求?

“如果真是订婚,哪岂不是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秦漫月回答得不紧不慢。

“你真是公主不急急死宫女啊。小陆哪里不好了?你非看不上,就是非要让给江蓉蓉那个女人。真被你气死了!”

秦漫月笑着说:“别紧张亲爱的,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抢得走的又有什么争的必要?”

婉珍开始对秦漫月刮目相看,好像这么长时间,她并不是很了解秦漫月,她在平日里为人低调,生活简单,不争不抢,永远挂着淡淡的笑容。她不知道原来秦漫月对于爱,可以如此淡定和有自己的定论。

8.

江蓉蓉家的宴会比秦漫月想象中的华丽,靠近山边的别墅,入门的大草坪就能打高尔夫球,门口世界名车停了一排,屋内灯光以冷蓝色为主打,顶部大盏透明罗马水晶吊灯,大大的藏柜依次摆放着汝窑的玉壶春瓶,唐三彩,琉璃瓦,定窑的玉枕。

桌椅亦是复古系列的,檀香木桌上铺着半透明的淡紫色纱,中餐西餐,西式糕点,香槟红酒,大支银托洋蜡烛,桌椅上挂着清一色的紫色香包。桌子中央一束一束的黄色玫瑰。墙角的香榧木根雕茶几,让整个宴会厅散发一阵淡淡的幽香。

看得出主人是一个很有复古情结的人。

虽说只是宴请一些亲朋好友,但是连电视上最近很红的明星都有露面,可见江家的地位在清榕城,不容小觑。

秦漫月的湖水绿小荷叶礼服,都显得有些不够高贵,好在年轻就是本钱,精心打点之后依然美丽。

秦漫月坐着婉珍的红色跑车来的,山边的别墅没有私车根本来不了。到达之后,婉珍亲昵地拉着秦漫月的手进入大厅。

江蓉蓉笑意盈盈地走过来,热络地拉着秦漫月和婉珍:“你们来了我真高兴啊。”

“高兴?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婉珍不屑地讽刺道。

“婉珍…”秦漫月瞪她,“人家江蓉蓉是好意邀请我们来,你别总对别人吹胡子瞪眼的,再说这么多商政名流她一个小女生还能搞出什么名堂?!”秦漫月和婉珍说着耳语。

婉珍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儿。

“到我房间来看看,婉珍,我认识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参观过我的房间吧?”江蓉蓉也不管秦漫月和婉珍愿不愿意,硬拉着她们上楼。

江蓉蓉的房间,足有五十平方米,大到可以在房间里踢小型足球赛,色调是以紫色系为主,打扫得极其干净整洁,窗边挂着一串串水晶珠帘,白色的三角钢琴矗立在墙角。

“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误会,其实均璨和我说过你,他和你只是好朋友对不对?所以我不应该再对你有敌意,我们能做好朋友吗?”江蓉蓉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秦漫月。

“黄鼠狼给鸡拜年。”婉珍说。

“婉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今天特意请了你最喜欢的歌手白萧来哦。”

白萧是清榕城今年势头最旺的新人,歌声轻灵甜美,人也长得秀气典雅,很受人追捧。前阵子签约新公司,拍了一部电影,电视上宣传得沸沸扬扬,只是还未上映。

婉珍很喜欢她的声音,说颇有当年王菲的感觉。

“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这个白萧出了名的难请,脾气大,我爸托人要了好几次签名才要到。”

“真的,骗你干吗,偷偷告诉你,白萧其实是我表姐,不过她不喜欢别人说她靠关系进入演艺圈,所以从未对外宣布过。”江蓉蓉看了看表,“这下应该要到了,我陪你下去看看。”江蓉蓉拉起婉珍下楼,又转过身说,“漫月,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呢,要不你先弹弹琴,等开始了我再来叫你?”

秦漫月想想自己并不喜欢在人声嘈杂的环境里游走,于是点头同意了。

她坐下,抚摸着这台钢琴,流畅的线条映出自己模糊的剪影,她刚才没有看到陆均璨,她知道江蓉蓉请她来和她做好朋友是想留住陆均璨的心,是想让她主动退出。

女人的爱,有时候就是简单到连技巧都显得这么生疏。

她不小心敲到一个键——“咚”的一声,她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她想起了一个她一直不想想起的人。他第一次教她弹琴,把她搂在怀里。她把手缩了回来,迅速地离开钢琴,拉开房门走出去。

9.

旋转楼梯下面,一张张面具似的脸孔,衣香鬓影,裙履风流,各行各业在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悉数到场,家庭盛宴,只不过借盛宴的借口,笼络商场人脉的手腕。

秦漫月对这些既熟悉又陌生,曾经,她对这些习以为常,而如今,似云烟浮影。

世事无常,人人虚伪,商场上无朋友,利益当头任谁都是笑脸相迎。想她秦家曾在安海,也是富甲一方,鼎盛时期,鞍前马后溜须拍马的人怕是数上数月都数不过,父亲的公司衰败之后,竟无一人伸出援手。或者说,父亲在商场上早已经树敌太多,一旦失势,不借机踩一脚已是恩惠!

思及过往,可笑得如同南柯一梦。现实如此丑陋,是她看清得太晚。

她就这样站在旋转楼梯上,扶着艳红色漆光扶手,看着下面宾客满朋,往日的记忆一点点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高处不胜寒,只有所处那个位置的人才能明白。下面尽是豺狼虎豹,任谁都想分得一杯羹,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你瞧,时刻等着你失足落马将你锉骨扬灰。

宴会的大门,走进来一对璧人,整个宴会的人一下子都把目光凝结在那对璧人身上。

女的就是婉珍一直喜欢的白萧,她比电视上更瘦一些,脸孔是精致的,身材并不算妙曼,却有一股动人的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