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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竹抬头望去,门口站着的年轻人,是他最熟悉也最憎恨的人。

终于等来了这个年轻人,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你背叛我,你背叛我,我要杀死你。”

司竹边说着边朝盛文修冲过去,双手是要掐死他的姿势。

盛文修深深地闭了闭眼,“教授,我是盛文修。”

司竹声嘶力竭地狂喊,“你不是盛文修,你是叛徒!”

在司竹双手要碰到盛文修的脖子时,盛文修闪身躲开。

不成想司竹反手抓起别在裤腰上的花盆碎片,朝盛文修的脸上狠狠划过去。

盛文修下意识要抬脚踹,见到教授的脸后,生生顿住,他迅速抬起手臂挡住教授的攻击。

碎片尖锐地滑过盛文修的手臂。

“哎呀!”

主任和护士立即冲上去按住司竹,注射镇静剂。

盛文修眼睁睁看着曾经谈吐风趣身体健朗的教授,逐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镇静剂对人有副作用,但司竹的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

盛文修双臂垂在身侧。

汩汩鲜红血液,沿着手臂、指尖,向下流淌。

主任建议道:“盛总,您伤口……”

盛文修点点头,随着护士去清理伤口。

护士给盛文修处理伤口,叹息道:“越到年跟前,教授病得越严重。”

盛文修静静地听着。

“以前还时好时坏,现在一天下来,也就清醒一两回。

“但是还好,不清醒的时候,也会念叨您名字。

“我们和教授说你出差了,他还担心您吃不好住不好。”

不久,盛文修处理好伤口,打了破伤风针,谢了护士后,返回到教授房间。

他推门只推了一半,停住。

床边坐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为教授轻轻盖着被子。

背影他很熟悉,在印度见过很多次。

盛文修一层层地将挽起的衬衫放下,掩住包扎的伤口,扣门,“什么时候回国的?”

司家尧没回头,轻抚着他父亲的眉眼,“刚到,听护士说你常来看我父亲,谢谢。”

盛文修倚着门,没进,“听护士说教授的两个儿子,都很久没有来看过他们的父亲。”

司家尧回头,脸上的疤一点没变,“在这疗养院里,学生看精神失常的老师的心情,和儿子看精神失常的父亲的心情,不同。”

盛文修点点头,表示理解,“你哥最近怎么样?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司家尧:“做做摄影,做做事务所顾问,过得比我好。”

盛文修走进房间,看到窗前的泥土和碎花盆已经收走,床头柜上多了瓶酒,和他带来的一样。

教授曾经最爱喝的酒。

他站在窗前,抱着肩膀,歪头看司家尧。

盛文修:“派人跟踪唐玥的人,姓司。”

司家尧呼吸轻微滞住,“姓司的人很多。”

盛文修:“巧合么?那可真巧了。”

司家尧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伤害她。”

盛文修没再逼问,平静地打量着司家尧。

司家尧起身,拿起毛巾,走进卫浴间,打开水龙头,片刻后出来,湿毛巾轻擦着父亲的脸。

盛文修十分沉得住气,站在窗前,眉目沉沉的,不发一言,无声无息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

司家尧再次进卫浴间,将毛巾挂好,出来后,站在病床另一侧,与盛文修隔床相对。

司家尧:“盛总,我知道你找过我母亲。”

盛文修抬眉,“你和那家侦探公司联系很密切。”

司家尧将皮球踢了回去,“没有,联系密切的话,我就知道是谁派人跟踪她了。所以,盛总,一直都没有我母亲的消息么?”

盛文修坦言道:“没有。”

“另外,”盛文修抬步迈向他,“如果你不知道是谁派人跟踪她,你是怎么知道她助理刚回国,她正缺一个助理,你又是如何提前办印度签证的?”

司家尧:“我说是巧合的话,你不会信。”

盛文修已经走到他跟前,他比司家尧稍高两公分,垂眉看着司家尧,“刚好派人跟踪她的人姓司,又刚好你在印度旅行,这个巧合,你认为我会信?”

司家尧仍然是那副嘴硬又心如止水的模样,“信有什么不好的?”

司家尧明明白白的表示,就是有人拿枪抵着他头,他都依旧是那些说辞。

盛文修留下给教授带的酒和新年衣服,走出疗养院。

大年三十,街上空了。

明明是团聚的日子,街上却多了冷清与萧瑟。

寥寥车辆开在路上,都是回家的方向,盛文修的车是其中一辆。

他开得很慢,思考着唐玥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依旧想不通司家尧的出发点和目的,他所遗漏掉的关键信息,还没有理清。

路过他曾经就职的律师事务所,车缓慢地移动,目光在屋檐下的横招牌上一扫而过,他眉头稍蹙。

手机忽而一阵响,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唐玥发来的视频。

车停在路旁,打起双闪,他接起视频。

视频画面一阵模糊的晃动,先传出来的是唐玥带笑的声音,“二哥,你干什么呢?”

画面清晰了,唐玥正被五六个孩子围着。

她穿着羽绒服,长发全部扎在脑后,看起来青春活力,边举着手机视频边跑,“二哥,我在陪我侄子外甥女玩摔炮,给你看我玩摔炮!”

她笑容灿烂,手上拿着爆竹小蝌蚪,用力往地上摔。

响起摔炮碰到地面后爆|炸的背景音。

盛文修调了座椅,半躺着的姿势,枕着手臂,歪头看视频里像个孩子似的女人。

他问:“在你爷爷奶奶家?”

唐玥声音清脆悦耳,“是啊,大院里,人特别多。”

她声音又小了些,“给你看我身后的长辈们。”

手机一阵晃动后,有些长辈正在抽烟嗑瓜子,笑着聊天。

唐玥捂着嘴小声道:“他们正在谈论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事呢,二哥,有没有危机感?”

盛文修听到她说的话,轻轻笑开,“要么我大喊一声?”

“喊什么?”

“喊唐玥是盛文修女朋友?”

唐玥咬了咬嘴唇,莫名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我哥也在院子里呢,你喊试试,来,你喊吧。”

盛文修失笑道:“你哥在院子里,你还能和我视频?”

唐玥又要反驳他,一群小孩呼啦一下子围住了她,七嘴八舌喊她小姑小姨,叫她陪他们玩。

“二哥先不聊了啊,我陪他们玩去。别闹别闹,谁挠我?哎呀别抢我摔炮,不行不行,不能拿大鞭炮——”

第47章 准备

大年三十, 除夕夜。

盛家。

盛文修家亲戚很多,按理说过年时, 应该是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一起过年,但他爷爷奶奶在镇上过年,不让他们去。

他爷爷是个书法家, 近些年来修身养性,喜静, 嫌人多扰了他清闲。

他外婆在儿子家过年,也就是在他舅家过年, 他父亲和他舅关系不好, 不可能一起过节。

所以亲戚们都是各过各的。

家里的司机保姆佣人也都回家过年了,硕大的房子里, 只有盛文修, 盛文修爸妈, 以及在盛家做了十来年的阿姨吕虹。

电视里在播放着春晚,主持人们努力将串场祝福语说的喜气洋洋。

客厅的餐桌前,一家三口加吕姨沉默地吃着年夜饭, 一桌子丰盛的菜,没怎么见少。

盛父穿着件深蓝色的短袖衬衫, 身体坐得笔直,右手端米饭, 左手加菜,沉默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盛母一身深紫色长裙,戴着眼镜, 遮住了她慈祥的面容,喝着燕窝汤,很优雅,又很冷淡,目光只瞧着距离她最近的杯盏。

盛文修一身浅灰色家居常服,坐姿与他父亲几近相同,端端正正地坐着,浅盘里是饺子,他点沾着醋,缓慢地吃着。

只有吕姨穿着件跳广场舞时穿的艳红色衣服,平易近人的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大口吃着菜,看起来还算是像过年样儿。

盛家三人都不开口,吕虹只好充当调节器,活跃着桌上的气氛。

以防饺子粘到一块儿,吕虹晃了晃盘子,给盛文修递近了些,“小修商场哪天开门呀?”

“初二。”他说着,夹了个饺子放进碗里。

“那初一可以休息一整天了呀,会和程少出去玩吧?我都挺久没看见程少了。”

“他和他爸妈回老家,”盛文修抬头看向他们家里总是笑着的人,“吕姨哪天回老家?”

吕虹笑道:“我初五回去,正好他们回来了,我换班就走了,回家待一周。”

盛文修点点头,“吕姨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老家有什么事,随时和我开口。”

“好啊,有事的话,吕姨肯定和你开口。”

餐桌上声音多了些,盛母耳朵动了动,听到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被现实拉得回过神来。

给盛文修碗里夹了块鱼肉,关心地问道:“小修,听你外婆说,你最近认识了个不错的女孩?”

盛文修没动那块鱼肉,抬筷子夹了个扇贝,“嗯。”

盛母看儿子不吃她夹的菜,汤匙微颤了一瞬,燕窝汤在汤匙里晃了晃。

吕姨忙道:“小修以前被鱼刺卡过嗓子,之后就不怎么吃鱼肉了。”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当妈的都不知道儿子不吃鱼。

盛母放下汤匙,揉着眉心,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盛爸爸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哪天带回来看看。”

盛文修面前闪过那个在美满家庭长大的小姑娘,她若看到他家的气氛,怕是会让她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他敷衍道:“刚认识没多久,再说吧。”

吕虹倒是相当有兴趣,“哪里人啊?本地的吗?”

盛文修和吕姨的关系,比和他爸妈的关系要近很多,抬眸答着,“新海市。”

吕虹高兴道:“那很近啊,不远,万一以后谈好了,嫁过来也很方便。”

盛父盛母同时看向吕虹。

吕虹自觉住嘴。

桌上又是一阵无言。

追盛文修的女人一直不少,他身份气质长相摆在那里,接触的人脉圈子很多,更有令人羡煞的奢侈品商场,他就是一个巨大的磁铁,周身的磁场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无数女人。

他性子淡,凭着寡薄不可攀的气场,一些女人知难而退,但仍有执着的女人,对他倾心不放弃。

有身份行业悬殊的美女,有门当户对的名媛,也有智商情商双高的优秀女人。

交往方面,他父母没意见,对此一直是很开放的态度,但若谈婚论嫁,可不是见一面吃顿饭就谈妥的小事。

电视里的声音很大,主持人串场播放视频短片,出现年夜饭兄弟姐妹回老家相聚的激动画面。

盛母突然抬头,“吕姨,给小叶摆饭了吗?”

闻言盛父面色一沉。

吕虹忙道:“摆了摆了,都是他爱吃的。”

盛母闭上眼,“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是二十六岁吗?”

“过年二十七了。”

盛父碗筷重重摔到桌上,“大过年的,能不能别提小叶!小叶都离开多少年了!你就不能让大家过个好年吗!”

“那是我儿子,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提?我想他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提?!”

吕虹赶紧劝道:“大哥大嫂,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就好好吃一顿吧,小叶走了,你们还有小修啊,你们心里难受,小修失去了弟弟,也难受啊。”

盛文修放下筷子,“无碍,我吃完了。”

他起身离开时,盛父盛母还在吵。

盛母已经有了哭腔,“都是你!如果你不让他去当兵,他就不会出事!”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做父亲的,我能阻止儿子的理想吗!”

盛文修恍若未闻,走了两步后,又退回来,垂眉问吕虹,“吕姨,有粽子吗?”

吕虹看了眼还在吵的两个人,起身问:“小修要吃粽子吗?”

“嗯。”

“那我明天给你包。”吕虹看了眼盛文修盘碗,劝道:“你都没吃多少,要不再吃点?”

“不吃了,谢谢吕姨。”

盛文修上楼,回房间。

他眼里无波无澜的,推门进浴室,片刻后,只有仿佛是下起了大雨的水声。

唐家。

唐玥一家人回爷爷奶奶家过年,热闹非凡。

傍晚的时候,跟亲戚们一会儿打麻将,一会儿打扑克,一会儿包饺子,特热闹。

午夜团圆饭时,一家老少二十来人,小孩们一桌,大人们一桌。

小孩们都有些困了,蔫蔫的。

大人们这桌热闹非凡,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情的瞧着这一幕,就像是要吵起来了似的。

唐玥被气氛感染,还举杯敬了一圈长辈,喝了些小酒。

叔叔家的姐姐特别稀罕唐玥,关心地问她,“小玥啊,你哥都快要有儿子了,你还不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