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些贤士的态度,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话一样。这真是不可能也不合理啊。

这时,义信君惊道:“你说秦亦允诺?”

秦晋刚刚动过干戈,两国之间已有仇隙。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不趁人之危已经很难得了,居然愿意相助晋这个仇国?

晋使朗朗一笑,面露得色,:“然也!我家公子对秦太子衍有恩,且愿以两城相换,秦以允诺全力相助。”

这话一出,义信君和众贤士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晋秦之仇可是不浅啊,这么容易便揭过了?看来另有玄机。

虽然这样寻思着,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了晋使的这番话。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胡言乱语。

半响,那晋使又是向义信君深深一楫,朗声道:“此番我使于齐,除了奉还君之两城外,还另外以“胡”之一城相赠于齐。次城齐侯已然受之。现将奉上阳,裕两城,请君允之!”

他慎而重之地说到这里,头一转,朝门外喝道:“献地图!”

这地图,便是阳,裕两城的地图。这图一献,便是送出二城了。

转眼,二副地图摆到了义信君的面前。

晋使一脸期待地看着义信君。

在他的期待中,义信君叹息一声,道:“既如此,义信代齐受之!”说罢,他伸手握向那地图。

就在义信君这句允诺脱口而出的时候,晋使喜形于色。当下,他深深一楫,颤声说道:“谢君之诺!”

他的声音中,毫不掩饰他的欢喜和满意。

因为,有了齐这个强助,他的国家可以说是保住了!

齐秦相助于晋,纵使是强楚,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欢喜中,晋使寒暄几句后,便告辞离去。再一次,他在转身离去时,目光瞟向卫洛这个黄瘦不起眼的少年。

第177章卫洛又活了!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177章卫洛又活了!

晋使刚刚专到马车旁,紧随他身后的一贤士低声问道:“公以为,此番齐会出兵几何?”

出兵几何?

晋使微怔。一轮弯月中,他笑了笑,这笑容有点神秘。他缓缓说道:“我以为,此番齐会倾全国之力攻楚!这一次,除非楚王收兵,否则,必败无疑!”

他竟是这么笃定。

那贤士一怔,不止是他,另外几个贤士也给怔住了。

晋使又是神秘一笑,低声说道:“公子智究天人,岂可能白被人算计?”

这时刻,他记起在离晋之前,公子泾陵地嘱咐:“先令姬假死,后就蔡使相辱之事致表天下。再伪装巫盅之事,仿我之名陷害公子吾和楚国执政子范。此事步步相逼,着着阴毒,竟是陷我晋于绝地!此阴毒事,必是齐人所为。然我观之,义信君率性,无此心机,他身边必有一擅于阴谋之士。若有此人,献图时必在。你且详察之,看何人神色可疑!”

当时他说到这里时,声音迟疑了一会,那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直是怔忡了好一会,等到他唤醒,公子泾陵才继续说道:“若此人非少年,你需诛之!若此人实少年,你可依我之策而行。”

公子泾陵这番话,沉沉而来,隐带沙哑,如烙印一般刻在晋使的心中。

当时他实在不敢相信,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擅长阴谋的人,怎么可能是区区一少年?可是他刚才观察了这么久,这房中唯一可疑的还真是一个少年。

公子,果然神算啊。晋使走后,齐国众臣就出兵之事商议起来。。出兵是出定了。现在的关健是,应该派多少兵马来相助晋国。

商议中,出乎众臣意外的是,他们以为公子秩会加以反对。可是没有人想得到,他对齐出兵助晋攻楚一事上,居然一直保持沉默。

这让诸臣有点意外,按照常理,怎么着,他也应该指责义信君和齐侯,为了区区一城之利,(阳,裕两城因为是公子泾陵私下还给义信君的封地,所以不属于齐所有)居然敢挑衅强楚!

要知道,已经有很多齐臣为此不满了。在他们看来,楚国如此强大,那是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公子秩要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反对义信君的独行专断,无疑会得到很多旧臣的认可。

让人惋惜的是,他居然一直没有跳出来指责义信君。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齐人决定,出战车一千辆,披甲之士五千,奴隶二万参加这次楚晋之战。可以说,做为大国的齐国,所出的这点人马,恰好能表达他们的相助之意,又没有伤筋动骨。

对这个决定,没有人有异议,义信君也没有异议。

商议此事后,义信君的马车驶上了街道,准备把结果告知晋使。

马车缓缓而行。

卫洛依然跪在义信君的身边,为他焚香樽酒。

义信君倚在塌上,侧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缕檀香开始在马车中飘过,这种香,可以让人闻了心中平静,是卫洛最喜欢用的。她用过两次后,义信君也喜欢上了。因此,檀香成了他们平素最喜欢焚的香。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一晃,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义信君和卫洛同时抬起头来。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现在才发现,外面似乎吵吵闹闹的,十分热闹。

这时,一个粗豪地喝声传来,“请义信君出来一见!”

那声音中注满了内力,十分雄厚,一时之间,连剑客和路人的指责声,吵嚷声也给盖住了。

义信君一怔。

他掀开车帘,伸头看去。

如以往一样,他一露面,路人便痴了一片。

开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的楚国剑客。他的身后,十多数楚国剑客齐嗖嗖地并排站在街道中心,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如果公子秩在这里,一定可以发现,这些楚国剑客,便是卫洛死迅传出的那天,表现得最为悲伤的几人。

义信君盯着他,沉声问道:“君有言直说可也。”

那胡子剑客闻言嘴一咧,他朝着义信君双手一叉,瞪着他,严肃地问道:“敢问义信君,你两城相换的美姬,当真已死?”

有人在置疑卫洛的死迅!

一时之间,街道中一静。

义信君怔住了。

马车中没有露面的卫洛,也给怔住了。

那大胡子剑客见义信君没有回答,声音一提,暴喝道:“敢问义信君,你的美姬,果真已死?”

义信君浓眉慢慢皱了起来,那双微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在众人的盯视中,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问道:“君拦我之车,便是问询此事?敢问出了何事,令得君生出疑惑来?”

那大胡子剑客再次叉起双手,说道:“刚才我听人传言,君之姬便在君之身侧!她已易容成一普通少年,依然与君朝夕相对!”

。。。。。。

街道中完全安静下来了。

一双双目光,都虎视眈眈地向义信君的马车中看来。

卫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竖起了双耳。这时,那大胡子剑客长叹声传来,“君之美姬,闻有倾城之貌,又聪慧异常。如此人物,我等实不愿听其死迅。她若得生,我等实是欢喜。”

这个剑客显然挺有学识的,这一番话说得条条有理!

他的话刚一说完,突然铜铃眼瞪得老大,一声暴喝!

这暴喝,震得还在沉思中的众人都是一惊。

暴喝声中,那大胡子剑客大声说道:“君以义信闻名,从不妄言,纵身为弄臣,实大丈夫耳!某想问君,你那美姬当真尚在?”

义信君显然给他的轰隆隆的暴喝声给震住了,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那楚国剑客身后走出了一个齐国剑客。这身材矮小,一脸横肉的齐国剑客向着义信君双手一叉,说道:“如今众人议论纷纷言,楚使此番来齐,本欲索君之姬!君耳目通天,在察知此事后,令身边擅于易容之士将姬变成一普通少年,另以他尸冒充美姬之尸。君今日在此,头上有朗朗青天,面前是我等千数百姓,请君实话相告。为姬之死,我等伤心至今,始终无法遣怀。她若尚存,我等虽然恨君之戏,却也怜君之难,喜姬之生,不会过于怪罪。”

这一番话,齐国剑客说得十分诚挚。

义信君沉默了。

在众人地盯视中,他竟是无话可说。

先不说他好不容易扬名天下的‘义信’招牌不能轻易毁去。从另一方面说来,如果他现在当着众人审而重之的否认,那么他的洛将一生也不能露出真容了。

更何况,那些人突然之间拦路逼问,连卫洛易容成一个少年,正伴随在自己身侧的事都知道。他又怎么能否认呢?如果否认了,有一个易容高手上前,当众拆穿卫洛的易容,他又该如何收场?

再重要的是,楚出兵攻晋是不可免的了,他就算承认此事,楚国也对齐国形成不了威胁啊。大不了,就是齐晋倾全国之力,与霸主楚国决一生死!两国合力,再加上秦宋等国相助,这一战,还真是胜算颇大。因此种种,义信君面对众人的询问时,沉默了。

半晌半晌,义信君苦笑着开了口,“义信情非得已,诸君休怪。”

他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一阵异常的安静后,突然间,整个街道都沸腾了,沸腾了。

这是真正的沸腾。无数人挤拥着向马车冲来,他们想亲手揭开车帘,想亲眼看看马车中是不是有那美姬在。

众人太过疯狂,太过火热,令得马惊人乱。

在无比的混乱中,义信君身侧,一个剑客暴喝一声,用注满内力的声音纵声喝道:“诸位稍安!为谢诸君情意,主上将择日令姬盛装出见。”

“令姬盛装出见!”

“令姬盛装出见!”

。。。。。。

一时之间,天地间,街道中,群山传荡,回音阵阵,所有的声音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令姬盛装出见’!

这一句,奇迹般的令得众人安下心来。

这一句,令得所有的躁动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那大胡子楚人率先向义信君双手一叉,道:“那一日,不可让我等盼之过久!”

说罢,他身子一转,竟是嗖地一声脱下了外袍。只见他右手一扬,把外袍在空中哗啦一圈后,纵声高唱,“有美人兮,渺如天上雨,飘如世间云!有美人兮,辗转又反侧,求之不可得!

美人一笑阴云开,白骨虽成堆,春去春又回。。。。。。

他这歌声一起,竟是数十,数百,数千人同时唱了起来,“美人一笑阴云开,白骨虽成堆,春去春又回。”

。。。。。。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不知不觉中,卫洛珠泪盈眶。

义信君转过头来,他看向卫洛,含笑道:“洛,世间爱你的丈夫何其多也。”

卫洛闻言,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令得义信君不由痴了,呆了。

良久良久,外面传来一个贤士的声音,“主上,此事来得古怪,主上不妨先行回府。待知晓此番传言始未,再会晋使不迟。”

这话很有道理。

义信君也罢,卫洛也罢,外面的诸臣也罢,心中都知道,事情经过这么一搅,一切都已转向。这个时候见晋使,已经不妥了。

当下,义信君沉喝道:“回府!”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178章剑

义信君之姬没死!

她之所以假死易容,便是因为楚王派使欲向义信君索要于她,而且是不准备付出代价地索要。

她是为了避祸。

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以最快地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义信君,卫洛等人甚至不用商量,稍一转念便明白了,这种事,肯定是晋使散播的。卫洛稍一沉思,便知道晋使的背后,有公子泾陵的影子。

而晋使散播此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逼齐国参战,而且是倾全国之力参战。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义信君,公子秩明明清楚,却不得不依此进行的阳谋。

因为,楚王都准备以索姬为借口攻打齐国了。而现在,姬没死的消息一传到楚国,那等于是齐人把楚王在股掌中戏弄了一回!

这种戏弄,以楚王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记着仇,只要他缓出手来,便会对付齐国。

齐楚之战无法避免。。所以,齐国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他缓出手来。就是趁楚与晋相争的时候,加入晋人的队伍共同对楚。

因此,齐人必须倾全国之力,与晋人一道,把楚打败,把楚王打得伤了元气,以保数年太平。

经过几番争论后,义信君于五天后向晋使表明,齐将倾全国之力与楚一战。

晋使心满意足地离去。

当然,齐国权贵多数腐朽,而且贪生怕死,要不是晋人奉上一城,和无数金钱财宝处女,到处贿赂,诚心求助,他们还是会做着拖一天算一天的美梦的。毕竟楚王已经老了,说不定拖个几年他就死了。再说了,就算楚王不死,硬要攻打齐国,那时他们说不定不在其位了。这战争打成什么样,关他们鸟事?

公子泾陵料到了这一点,为了万无一失,所以他忍痛以三城相送。

在令得齐人决心相助后,他再使出这个阳谋来,逼得齐人由不伤筋动骨的相助,变成倾全国之力并肩作战。

义信君府。

现在卫洛又换回了一身女装,依然是那身大红袍。

基本上,从那天义信君当众承认她没有死后,事情便变得不可控了。

现在,整个临淄城,再次因她沸腾起来了。

因为这事儿太传奇了,变化太莫测了。三个月前,满城人还为她悲痛之极,好不容易众人心绪平复下来,又传出她根本没死的消息。

这一生一死,令得卫洛的艳名更加远扬。这一会,已经不少别国游侠向临淄赶来,想见她一见。这几天晚上,义信君府的剑客们变得很忙,他们在忙着扔人——络绎不绝的游侠儿从每一个角落里溜进府中,想提前与她一见。

这一晚,又是圆月当空。那一轮明亮的月光,把地面照得一片银白。月光下,树影婆娑,人与月同舞。

卫洛站在枫树之下,眼观鼻,鼻观心,手中木剑,缓慢而艰难地向前面的空气中推去。

前方明明没有一物,她却像是面对着巨浪涛天一般,那手中的木刮,在一点一滴地逼近中,都因巨大的压力而扭曲了。明明是木头做成的剑,却如蛇一样,扭曲成数截,极为柔软,极为自然地舞动着。

月光下,木头的剑尖,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银光。这银光太淡了,太暗了,要不是在这种夜晚,卫洛根本不会发现。

这道银光,是卫洛这几天发现的。当时是白天,她以为自己出了错觉,后来移到室内,银光便明显可见。到了这夜间,更是清楚之极。

卫洛大喜过望。

一直以来,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可以练剑,她就绝不会偷懒放弃。因为,只有这种挥汗如雨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完全的安静,完全的自在。

这样的乱世啊,最大的倚靠,就是手中的剑了!

月光下,她一剑缓慢艰难地刺出,明明银光如波,剑身如蛇,却没有发出半点风声来。

剑尖对着虚无的空气,在一寸一寸地推进。

这时刻,她的心宁静无比,蛙鸣,虫闹,蛇爬,风声,树叶沙沙声,在这一刻,都带着某种玄奥的规律轻响着。这种响声,和她的心跳一样,已是自然的一部份。

几乎是突然之间,卫洛感觉到,自己似是接触到了某些事物的本质!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侧,便可以发现,就在这一瞬间,卫洛消失了。

她是真的消失了,人虽然清清某楚地呈现在月光下,可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气息,都已化成了虚无。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这时刻,刺出木剑的卫洛,感觉到自己与风声,与树叶溶为一体了,感觉到自己成了这天地间的一部份,已化为永恒。

直过了良久良久,一阵脚步声惊醒了一切。

她醒来了。瞬时,一切的玄奥已经不再,她又出现在枫树下,活生生地站在那里,手中木剑上的银光渐淡,渐渐消失。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义信君清悦的声音传来,“洛?”

卫洛把木剑收入怀中,转身应道:“在呢。”

她软而靡的声音,便如这月光一样,优美而暧昧,让人心醉。义信君闻言嘴角一弯,一抹笑容自然而然地浮在他华美的脸上,他大步走到她面前。

对上她汗迹淋淋的模样,义信君一怔,桃花眼中笑意荡漾,“又在练剑了?”

“恩。”

义信君朝她的怀中看了一眼,隐隐看到那些微的条状物后,摇了摇头,问道:“怎地还用木剑?你现在力气已大,足可用铜剑击之。”

卫洛笑道:“我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