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涧城恍惚记得天祈国史书中记载,前朝景德帝涪新宠爱赤之一族平民出身的槿妃,宫中无处不种木槿,以致引起白之一族的怨恨,酿成“明宵宫之变”,最终槿妃母子死难,宫中木槿也被焚烧殆尽。那么这间殿堂内的物件,都是昔日槿妃的遗物么?想到这里,徐涧城竟然果真听到殿堂四周传来嘤嘤哭泣,虽然隐约飘渺,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正惊诧间,厅上垂挂的帘幕后有人影闪烁,乃是一男一女。从那男子头上所戴的金冠轮廓看,赫然便是云荒的帝王。徐涧城心头一惊,不敢再看,赶紧和其他人一样,伏地不动。

  身边脚步声响,似有人搬运了极重的东西上来。徐涧城微微偷眼,却是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安置了一座石像在自己面前。那石像乃是一头张口的猛兽,全身雪白,唯有头顶一只赤角,神圣尊贵,正是天祈朝的皇家神兽:狷。

  石像安置完毕,侍卫退下,整个殿堂内只剩下帘幕后静坐的一男一女和伏地的徐涧城等一行人。静默了一阵,盛宁帝不弃终于开口:“你们面前的石像乃是我朝圣物,能分辨你们话语的真伪。作证时,须将手臂放入石像口中,若有虚言,神狷之口便会咬合。它的威力,你们可以先试试。”

  徐涧城转头看了看自己同行之人,见他们的目光都瞧在自己身上,便拾起一根侍卫扛抬石像的木杠,伸入狷口之中。他之前已听使者讲过先帝豢养过一头灵狷,能辨真伪,疾恶如仇。该狷死后,先帝着人雕刻了石像,将灵狷之魂附身其上,作为传国之宝供于大内。此刻徐涧城面对这传说中的神兽,只恨当初自己没有资格以此辩明清白,便缓缓开口道:“是我杀了李甚。”

  他话音刚落,石雕的狷兽眸中立时闪过一丝闪电般的荧光,原本大张的嘴蓦地咬下。只听喀喳一声,儿臂粗的木杠立时被咬为两段,力道之猛让跪成一排的证人们悚然一惊。

  “草民冤枉!”徐涧城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蓦地抛了手中半截木杠伏在地上,磕头有声,“草民没有杀人,请皇上明察!”

  “朕知道你是冤枉的。”不弃毫无表情地回答,没有兴趣打量徐涧城的模样,“现在你说说,是谁陷害了你?记住,把手臂放进神狷的口中,说谎的下场,你刚才已经看到。”

  “是。”徐涧城朝重新张开嘴的狷兽石像膝行几步,抬起右臂置入石像口中。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帝召集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自己洗刷冤屈,而是为了构陷一个人,只是他还不敢断定万能如盛宁帝,有什么必要用此冠冕堂皇的方式来陷害一个区区振威校尉。

  “我叫徐涧城,中州人氏,在当地也算薄有文名。为避战祸,我来到云荒,寄居在同为中州后裔的靖平将军李况府中。”徐涧城镇定自若地说着,“在李府,我结识了七爷李甚和他的侄儿李允。李甚有一个鲛奴名叫辛,非常宠爱,但是辛却独独与李允交好。辛一直拒绝李甚的示好,不肯变身,然而一次随着李允出游后,辛回府便变身为女人。”

  神狷的口微微一动,却立时定住,无可否认,徐涧城的话中虽然隐藏了许多细节,却每一句都是真话。

  敏锐地发现帘幕后始终未发一言的女子身形微微一动,徐涧城知道自己说在了正点上,越发沉稳地说下去:“辛变为女人后,李甚便想将她收房,却被李允阻止。我因为和李甚吵了一架,负气离开李家,却得知李甚随后便死在家中,李家人控告是我杀害了李甚。我大呼冤枉,李允却在明知我不在案发现场的情况下,当堂作证,构陷我为凶手。李允他们买通了府尹,将我严刑拷打,乘我昏迷之时摁手印画押认罪,流放边境。皇上请看,这就是我当年被他们折磨的证据!”说到这里,徐涧城用左手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袒露出上身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时日已久,依然触目惊心。

  “接着说。”帘幕后的帝王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子颤抖的手,平静地吩咐。

  “是。”徐涧城费力地拉好衣襟,右臂仍然放在神狷张开的口中,垂目道,“李甚死后,李允便向祖父李况讨了那个鲛女辛,随后又将她送了人。李允到忻州后,再度与辛相逢,对她处处关照,甚至以女佣的名义带回自己院中。这其中的情景,忻州管营方秦大人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唤方秦说话。”帝王的声音中波澜不惊,只有徐涧城听出了其中暗含的得意。他从神狷口中抽出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臂,默不作声地跪回队列中。神狷虽然神异,终归是憨直的畜生,它怎能分辨人类那些皮里阳秋、居心叵测的话语?到头来,所谓真话与谎言,不过是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软泥,被掌控之人任意一捏,便颠倒了黑白,颠覆了一个人的命运。

  徐涧城身边,忻州管营方秦战战兢兢地将手臂伸入狷口,心中犹自为方才神狷对待说谎者的威力忐忑不安。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叩头道:“皇上吩咐小的说什么,小的就说什么。”

  “你是忻州管营,也算是李允的同僚,你就说说你所知的情况。”盛宁帝淡淡地道。

  “小的确实和李允共事,对他略知一二。”方秦偷眼看了看神狷毫无光彩的眼睛,大着胆子说下去,“此人武艺不错,也立了一些战功,可惜对上司不甚恭敬。”眼见神狷眼神一动,方秦吓得一抖,赶紧按照事先再三斟酌过的说辞说下去,“庆阳侯初到忻州时,李允便出言顶撞他,被庆阳侯教训后收敛了许多。那鲛奴辛原本是个人尽可夫的营妓,为了谋取利益不惜出卖肉体,李允却不知为何对她青眼有加。他将那鲛奴安排到自己住处,不许旁人染指,有一次几个辛的旧相好去找她,都被李允赶跑。小的曾经亲眼看见李允带辛上街,为她买衣裙首饰,两个人都笑得很高兴。”眼看帘幕后的人影纹丝未动,方秦又加上一句:“玄咨大人曾问李允要不要给越京中的清越郡主写信,却被李允不以为意地拒绝了。”

  “怪不得那么多忻州大臣会联名上书李允倒卖军粮,原来钱都花在那鲛奴身上去了。”帘幕后的盛宁帝轻轻冷笑,低低的声音只有近在身边的人才可听清。

  “皇上,我不想听猜测,我只想听事实。”一直沉默不语的清越忽然开口,微不可闻地将皇帝的冷笑噎了回去。

  “好,我们听听下面的事实。”盛宁帝冷哼一声,胸有成竹地看着方秦退下,从队列中走出一个浓眉大眼,模样憨厚的军士来。

  “小人俞大壮,参见皇帝陛下!”那军士这句话显然是刻意演练过,和他后面带着地道西荒口音的声音颇不一样。

  西荒方言与越京官话颇多区别,那军士絮絮的话音让帘幕后的不弃和清越听得很是费力。清越正猜测他说的是什么,那军士却学徐涧城蓦地一把拉开衣领,露出胸口心脏处一处骇人的伤疤,显见当时有什么利刃将他胸膛对穿而过。清越隔着帘幕也看得心头一凛,那军士后面几句话便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枪,便是李允刺的!他只想杀了我,好早点逃回忻州去!可怜我冒死求援,却遇上这样冷血无情的官长,一颗心都被寒透!那一枪刺得狠啊,若非我命大,早已死在乱军之中!……”

  西荒的方言腔调古怪,如同弯弯绕绕的山路,让人看不见尽头,便不知要走到何时方可停歇。清越怔怔地坐着,木然地听帘幕外一句句言之凿凿的证词,所有的矛头都尖锐地指向那个曾被她爱若希望的人。唇枪舌剑,将那个原本高奉在心灵深处的希望戳刺得千疮百孔,清越只觉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可那些潮水般涌来的证词不肯放过她,一波波地拍打在她心上,一层层地将她淹没。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让她蓦地感觉到自己四肢的冰冷。

  “别难过。”不弃温柔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情感往往会迷住一个人的心窍,让你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清越别过头,咬着下唇不说话,眼中却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泪。

  “朕的话你可以不信,可是那神狷你也亲自试验过了,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说谎的人。”不弃锲而不舍地解释着,“朕特地寻访了这么多证人,就是为了让你看到一个真实的李允。可惜没有找到他相好的那个鲛人,否则……”

  “皇上,请不要再说了。”清越转过头,大睁着眼睛凝视着皇帝。她的唇此刻也是苍白的,连自己也不能觉察地颤抖着,“我现在才知道,我和他相识的日子是短了些。只是这些话,我一定要亲口问过他才甘心。”

  “固执的女人啊。”不弃照例给出这句评价,却分明看到清越眼中的坚定在她的泪水中一寸寸融解,怀疑和嫉妒如同雪层下的种子,已渐渐复苏抽芽。对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不弃想要达到的最佳效果,却也应该满意了。

  徐涧城等一干人已经退出去了,神狷石像也被侍卫们抬走。此刻空寂的殿堂内,只有不断摇曳的帘幕,映出年轻的帝王清俊柔和的侧影。

  无力地弯下腰,用双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忍了许久,清越的泪水最终还是漫出了眼眶。自从几乎被祖父拉入死地,又一个人被抛弃在这陌生潮湿的越京,清越对亲情已生出了怀疑和怨恨,心中只剩下记忆中李允那温暖的手、羞涩的笑、坚定的誓言可以作为生命的依靠。可是,她对那依靠又究竟了解多少呢,她拥有的只是他短短一两个月中的爱恋和温柔,她何时涉足过他的过去,他的未来,甚至他音讯全无的现在呢?原来,她一直恋慕的正直、温柔和勇敢,都是小女孩儿用一厢情愿的美梦编织的假象,它们在真实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不愿意一旁的不弃察觉到自己的脆弱,清越无声无息地止住了眼泪,却听见一阵嘤嘤的哭泣在殿堂内低低回响。

  “谁在哭?”清越蓦地抬头,吃惊地问道。

  不弃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殿堂内并无人迹,只有一朵朵不同质地的木槿花在恒久地开放。他安慰地朝清越笑了笑:“别怕,只是这些花儿在哭。”

  “这些花?”清越惊惧地朝四面望去,果然发现隐约的哭泣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想起这座废殿之前一直落锁,是为了今日才被不弃吩咐人临时打扫出来,清越不禁觉得事情蹊跷,“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明宵宫正殿槿华殿,是先帝宠妃槿妃的住处。”不弃微笑道,“槿妃死后,这殿内就一直阴魂作祟,害得好好一座大殿荒废下来。今天朕特地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安抚亡灵,让它安心转世,不要再流连不去。”

  清越不知不弃说话的寓意,神思倦怠之中也无心问及。她只觉难以忍受这阴寒殿中沉沉的怨郁之气,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殿口,蓦地一把拉开了门。

  不料门外正倚了一个人,开门之时猝不及防朝清越倒过来,将她从神思恍惚中惊得一激灵,赶紧闪避才没有被那人撞倒。

  “好大的胆子!”不弃见那人乃是平日伺候的传话内监,只道他是存心偷窥,心头大怒,走上来一耳光将那内监打倒在地,“来人,拖出去打死!”

  “皇上饶命,小人有重要军情上送!”那内监知道性命只在顷刻,赶紧一骨碌跪好了,双手将一个竹筒奉上,“小人拿到这加急军情,一心快些送达皇上,不料冲撞了郡主,还请皇上饶命!”

  不弃一眼看见内监手上之物,按捺下怒气,伸手取过。那竹筒乃是配给宫中专养的风鹞传信之物,那风鹞飞行极快,送信时喂以特制药丸,一天之内可飞越云荒南北,可惜到达目的地后便力竭而死,因此极度珍贵,专用以传达极为重要的信件。由于豢养困难,风鹞只有皇帝特许之人才可使用,信件无须经过各部衙门,直接送达禁宫之中,正是皇帝听取心腹重臣密奏的途径。此刻不弃一把扯开竹筒盖子,抽出一道二指宽的纸条来,扫见落款正是他派在忻州前线督战的庆阳侯兆晋。

  一字一字地读完密奏上的字句,不弃忽然冷笑一声,将那纸条抛在了清越怀中:“恭喜你父王,又添了一员猛将。”

  清越见不弃的眼光瞬间又恢复成惯常的雪冷,不由一颤,弯腰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纸条,用手指夹住展开,却见上面写的是:“十一月廿三日,李允于白石浦携鲛奴阵前降敌,忻州危急。”

  十一月廿三日,那就是昨日了。一“携”一“降”,让清越眼前一阵白茫,蓦然不知身在何处。待她看清面前皇帝眼中升腾而起的杀气,忽而笑道:“开战以来,投降我父王的官员不下数十,而李允的职位低微,哪里值得皇上生气呢?”

  “任何人都降得,偏他李允就降不得!”不弃的眼中满是红丝,俊秀的脸上透出一股狰狞之气,再不顾其他,大步朝神殿后的白塔走去。

  四 姚力

  “援军还没有到吗?”刘平走到站在山丘上翘首而望的李允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黄土的尽头。夕阳在弥漫的风尘中显得异样地苍白,丝毫不能为冷彻入骨的寒风增添些许温度。

  李允默默地摇了摇头,眼角正瞟见身边小校铁盔下冻得发青的嘴唇。今天是十一月廿二日,来到白石浦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可是玄咨许诺的援军却丝毫不见踪影。秋末冬初,气温骤降,以前穿来的衣衫已不够御寒,何况营中的粮食早已罄尽,连战马都已杀光,若还无救援,这白石浦营寨中的五千将士只怕就要活生生地饿死了。

  “是不是援军半路遇到了伏击?”刘平猜测着,表情有些迷惑,“可你们来的时候一路上却平安无阻啊。”

  “我也觉得奇怪。”李允垂下眼,心中暗叫惭愧。从忻州到白石浦的路上,他失魂落魄如坠梦中,此番已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平侧过身,正望见青水沿岸苍梧军队的营帐,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森林中的毒蕈,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难道他们是故意放你进来,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么?”

  “可他们似乎又不急于攻打……”李允苦笑着,“也许他们知道我们已然绝粮,希望我军营寨不攻自破吧。”

  “小李将军……”刘平看着李允忧心忡忡的神情,终于歉然道,“其实你不该来救我的……”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出口。

  李允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叫来管理军粮的司曹,低声问道:“还有多少吃的?”

  “马匹全杀光了,连二位将军的坐骑也杀了分给伤员。至于粮食……搜尽仓底,如果再熬中午那样薄的稀粥,和上野菜,也只够今晚一顿了。”司曹脸色甚是焦虑,“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否则明天我们就一点吃的也没有了!”

  “你放心,援军明日就到!”刘平走过来,竭力做出欢喜的神情,“你看远处那烟尘,分明就是大队人马到来的标志!”

  “小李将军,是真的吗?”司曹面有疑惑,“现在大家都对援军不抱什么希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有人献寨投降。”

  李允笑了一下:“让大家稍安毋躁,我李允以性命担保,定叫大家生还忻州。”

  那司曹看着李允坚定的表情,终究答应着点头去了。大大小小近百仗,“小李将军”的名字早已成了天祈士兵中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军心就不会崩溃。然而换取这威望的代价,只有李允自己才能体会其中的困苦。

  “不骗他们,恐军心不稳啊。”刘平叹息着,伸手抚了抚脸上的绷带,飘动的胡须使他在傍晚的朔风中显得更加苍老,“明日我们索性直接冲入敌阵,同他们决一死战吧。”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李允看着伫立在寒风中的守营将士,都是云栎一样鲜活的青年,将前途与性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他怎能贸然带领他们蹈入死地?“既然久候援兵不至,今晚我就到敌营中去刺杀苍梧主帅姚力。若能得手,敌军必乱,你们就有机会冲回忻州了。”

  “可是……”刘平知他此行危险无比,正要阻拦,忽听寨门处掀起轻微的喧哗,有人大声叫道:“快去禀告小李将军!”

  “辛!”李允快步走到寨口,惊异地盯着倒伏在沙地上满身尘土、形容憔悴的鲛人女子,“你受伤了?”

  “允少爷……”在苍梧军队的巡视中辗转躲藏多日,辛悦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李允,饥寒惊惧的惨痛回忆蓦地化作浓重的委屈,真恨不得大哭一场。然而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她只能把所有的悲喜堵在心口,勉力做出轻松的模样来:“我很好,只是有点饿了……”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李允摇了摇头,俯身把辛悦抱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话要禀告允少爷。”辛悦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不再开口。

  李允也不追问,走入自己营帐中,把辛悦放在褥上,亲自端来两碗稀粥:“快吃吧。”

  “就是吃这个么……”辛悦盯着那几可数出米粒数的薄粥,眼泪又要流下,“你们吃的就是这个么……”

  “从三天前,我们就只能吃粥了。”李允无奈地笑了笑,没告诉她这一份是自己的晚饭。“等援军来了,我再请你吃好的。”

  “可是根本就没有援军啊。”辛悦看着他消瘦憔悴的脸,急切地说,“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玄咨骗了你,你走后忻州就四门紧闭,坚壁清野,根本没有援军出发!”

  “果然是没有援军……”李允黯然垂下了眼,这个结果多日来他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因此当它变成现实时反倒恐惧得有些麻木了。

  “允少爷,你怎么办呢?”战即死,不战即降,辛悦也没能思忖出另外一条道路来。

  “我有办法。”李允看着她把两碗粥都喝下去,安慰着,“你这些天太累了,先休息吧。”

  辛悦只觉满腔的话刚开了个头,“唉”了一声,似乎想唤住他,然而李允却充耳不闻,自顾掀了帘子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