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不远处的河驳岸转弯处,一丛浓绿直直的逼入人眼。

曾佳茵指着比一般的树都要来的高大茂密的枝干,声音带着某种神秘的腔调:“那是这里的银杏娘娘。”

“银杏娘娘?”

“因为这树活了很多年,又长得特别高大——一旦什么东西超过了自身应该有的正常范畴,终归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神力。”曾佳茵眨了眨眼睛,“我们村里的人很相信这棵树,认为祈祷进贡,银杏娘娘就会给大家带来好运。”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领了几个人朝银杏树的方向走去。

时间尚早,除了几个摄影爱好者在街巷中穿行之外,这里几乎没有别人,但意外的是,那棵银杏树下却站着一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年轻男子。他留着偏长的柔软黑发,穿着有些另类的黑缎立领唐装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虽然只能看到背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卓越的意态,让马荆棘立刻想到了武侠小说中描述的“翩翩公子”的形象。

曾佳茵也看到了那个神仙般的背影,眼睛一亮,正想上前打招呼,他却已经转头离开了。年轻男子走得很快,跨过两条木板拼成的小木桥到了河对岸,两个人匆匆上前迎接他,正是马荆棘他们半路上遇到的络腮胡大叔和司机大哥。

望着三人窃窃私语的背影,马荆棘突然想到车窗里伸出的那只优美的手。

难道“老师”就是这个人?看起来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就在她神游之际,一行人已经走到银杏树下。曾佳茵伸手触了触树干,用方言轻轻的念了一段听不懂的经文,随即笑道:“拜不拜随你们啦,不过千万不要在银杏娘娘面前出言不敬,娘娘很灵的。”

杜非凡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听完这话不过微微一哂,转头就溜到河边看一个老人钓鱼,苏香却对这类风俗很感兴趣,围着树干开始YY:“哎呀,真的有‘银杏娘娘’?不会是一个女子变的吧…比如她在这里等待情人归来,久等不归就化成了树呀…这故事多感人!要不然,这种地方也很有穿越的潜质…”

马荆棘顾不上听她越来越没谱的言情小说式的想象力,径自盯着树前的一个小小的神龛发呆,神龛上尚供奉着水果米面,淡淡的香烟缭绕,龛中并没有神像,只有黑漆写着“银杏宫”三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份不安来自何处。

自从继承了猰貐的神力,她遇到了许多诡异而危险的事,尽管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在小冰和苍极的事件发生之后,她有心让白初一教她一些初级的术法,以求关键时刻可以自保。

可是体内那种神秘强大的灵力毕竟不是她的,一时半会根本不能灵活运用。

因此除了更加警惕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文中出现的徽州扁方:(其实这些故事最初的灵感,都是来自于戏子mm海量的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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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

有些东西,千找万找,总找不到,有些东西,蓦然回首,早在灯火阑珊处。

这个徽州大扁方,我跑遍了屯溪老街,难觅踪处,却在路边的一家小小的古玩店里,找到了风尘已久的它。

徽州扁方是徽州的特产,也是收藏家竞相寻觅的东西。因为徽州的木,石,砖,三雕都是精绝,而用于老银,同样精工细作,布局生动,人物开脸神韵十足。这与徽州的文化也息息相关,徽州,前世不休,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徽州的男人,在全国辗转经商,徽州的女子,则也许,只是在这些个精致的首饰中,等待着那个也许永远等不回来的人。徽州的老银,一直被公认是工艺最好,最精的,也许,背后不仅仅是因为有徽商的经济支持,也许,还有那些个等待中的女子,在孤独等待中最后的寄托,只是再多再精美的寄托,依旧付与了高门大户,付与了深深庭院,付与了时间,在精美绝伦的首饰中,慢慢的两鬓苍白,慢慢的老了红颜。

这个扁方的镏金金已失,听店里的人说,原来,它是被人当成了拨碳的工具。很多的徽州老宅,早已败落,而在徽州老宅桌上,有个至今未变的摆设,就是一边是花瓶,一边是钟,代表着“终身平静”。在没有了等待的老宅里,钟声依旧滴滴答答的走着,往日坐着等待的女主人们,都早已作古,往日的荣华也好,等待也好,都早已随风而逝了,只有钟声,依旧唱着平静的曲子。

关于千寻:这种徽州扁方,在当地人口中,被称为“扁担”。它们的尺寸重量,都差不多类似,比北方扁方,娇小轻薄了很多,但是工艺题材之精美,倒也无愧于扁方之最。徽州扁方题材一般有三种,人物,花卉,暗八仙(八仙手中拿的法器,被称为暗八仙)。其中人物题材的,最精美也最讨人喜欢,徽州扁方一般场景热闹,人物开脸和衣饰都极为生动,继承了徽州木雕的优良传统:人物圆润,层次丰富。由于徽州扁方工艺精美,存世量少,自八九十年代就被香港,台湾等地的收藏家争相网罗,至今,在原产地都几乎绝迹了。

——————摘自戏子《衣锦媚行——在古代首饰中且歌且行》一书

凤鸣

这个村子并不大,三个人随着曾佳茵转了一圈,日头才刚刚破出云层。

马荆棘想到圈子里那些朋友的建议,拉着曾佳茵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家里卖银首饰的,姓李或者姓詹?”

曾佳茵一愣,想了想:“这儿姓李的只有一户人家,可李老太太前年过世了,如今只有儿媳妇守着老屋。他们家祖上是这里的大户,如今没落了,靠卖家里的古董过日子,不过听说最近几年,连这些古董也都卖的差不多了。至于姓詹的…”她微微一笑,“我们这里好多姓詹的,我妈也姓詹,你说的是哪一家?”

这回轮到马荆棘发愣了,她只是从论坛里听到过这两个姓氏,又怎么会知道是哪个姓詹的?

见她为难的样子,曾佳茵眨了眨眼睛:“你是来收古董的?我们这里经常会有人来收古董,不过都没你这么年轻。”

这句不知道是赞是贬,马荆棘只能摸着鼻子笑。

等回到了住处,苏香上楼去喊周大少爷起床,杜非凡则迫不及待的跟着老板娘去后院挑土鸡熬汤喝,偌大的饭厅里,除了另外一队自助行的游客,就只剩下马荆棘和曾佳茵。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红衣少女的脸上,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有种叫人目眩的妖异。

是错觉吗?有一瞬间,马荆棘竟觉得眼前的少女和那个神秘的古装女子有几分相似。

“你真的想要找银首饰?”曾佳茵托着腮幽幽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有,想去吗?”

马荆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曾佳茵也不含糊,站起身来就走,马荆棘急忙拉住她:“等等他们!”

“不行喔,不能带他们一起去。”

她奇了:“为什么?”

“那是我外公的表妹,老太太脾气有点怪,不喜欢见外人。陌生人多了她就不出来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转出了客栈,穿过一道狭窄的拱门,走进了一条偏僻的,生满了青苔的小巷子里。

就在她们走后不久,苏香心急火燎的从搂上冲了下来,嚷嚷道:“糟了棘棘,周大少不在屋子里,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他…”

等她冲到饭厅,却只看到一桌陌生人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以及抱着鸡,一脸茫然的站在厨房门口的杜非凡。

马荆棘和曾佳茵已经不见了。

这条巷子通向村子后面,接近山坳,走着走着杂树乱花渐渐迷眼,人却少了。房子很破旧,像是经久不住的空屋,连屋顶的瓦片都破损的不成样子。

等耳边又听到水声的时候,马荆棘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古老的桥。这是一座单孔拱桥,通体由条石砌成,桥基牢牢的嵌在两岸的岩石里,被不知名的藤蔓和浓密的垂柳覆盖着。桥的左侧是一幢坍塌了一半的二层砖楼,一楼天井里连着一堵残墙,残墙一直延伸到桥面上。在桥洞上方还留着半扇窗框,窗上的玻璃早就没有了,只剩下支撑房屋的几截柱基。杂草丛生的残迹上,到处是被火烧过的漆黑焦印。

马荆棘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她看得出这里原来应该有一座建造在桥面上的屋子,不知什么缘故,桥身上的建筑被烧毁,如今只剩下桥边的半爿残楼依旧矗立。桥的另一侧通向一条杂草丛生的小泥路,绕过几幢屋子之后消失在了山坳深处。

“这里通到北山,别看现在冷清,清明的时候就热闹了。”曾佳茵拍了拍马荆棘的肩膀,指着小路消失的山坳。随着她所指的方向,马荆棘只看到隐隐约约的一片灰白被浓荫挡住,看不真切。

“那儿是村子里的坟场。”曾佳茵抿着嘴,笑着解释道,“我们山里人讲究土葬,这里离县城太远,火葬不方便,死了就在直接在山里埋了。”

阳光穿透云层,刺眼的铺下来。马荆棘定了定神,问道:“曾小妹,你家的亲戚怎么住的这么远?”

“不远,过了这座桥就到了。”红衣少女晃了晃脑袋,黑亮的马尾甩出漂亮的弧度,“快走吧,去晚了阿嬷又要睡着了。”

路过那幢已经塌了一半的屋子的时候,马荆棘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背阳的那一面墙上,赫然架着一架木梯。

因为门已经被损毁,要进入这间屋子只能从二楼的窗户里翻进去。既然那个地方架了梯子,那就说明这里有人出入。可是,什么人会在这种破的连门都没有的地方待着?

山风轻轻拂过,浓荫下一抹黑色的衣角一闪即逝。

她心里一动,对曾佳茵说了句:“我去看看!”便一溜烟跑到了屋子的背阳处,手脚并用的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离那个黑洞洞的窗口越近,她的心就跳的越快,手心里也渐渐渗出汗来。

梯子的最后一段少了两根横档,她不得不费力的攀住窗棂,努力的往上跨。谁知一个不留神,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一脚踏空——

一双柔软微凉的手及时拉住了她,这双手骨节优美,食指和中指各戴着一枚碧绿的翡翠戒指。

她的心里一震,慢慢抬头向上看去。

黑色的缎子唐装,领口是精致的盘纹琵琶扣,两枚小小的翡翠耳扣在偏长柔软的黑发下微微闪动,然后是红润的薄唇,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瞳仁漆黑——

好漂亮的人,简直是SD娃娃的真人版!

更叫人悲摧的是,这竟然是一个男人!

就在马荆棘对着美色发怔的时候,他已经微微用力,把她拉进了屋子里。

“你想上来看什么?”

SD娃娃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鼻音,听起来十分销魂,但是…为什么她居然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随便看看…呃,随便看看。”她吃不消他的目光,赶忙把眼神游移开来四处查看。屋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有一些残旧的家具,家具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墙角一团照不到阳光的暗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掏出背包里的手电筒,不忘朝美男一笑,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墙角的暗影是一幅被人撕坏了一半的画像。

手电的光束照到那幅画像的脸部,马荆棘顿时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绊倒散落在地上的家具残片。

那张脸…那张脸,和她在曾家客栈看到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也是梳着那样的高髻,髻上装饰着银扁方,斜插小簪,簪上点着烤蓝…头部以下的部分虽然模糊不清,但是脖子上露出微微外翻的领口,和那件红色斜襟大褂并无二致!

她惊魂未定,一转身,对上一双黝黑探究的眸子。SD娃娃拿过她手中的电筒,把光束调到最大,直直的照着那张黑暗中的画像,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她?”

她一惊,还没等她回答,那个人又问:“是在哪里见到的?进村的山路上,还是在村子里?”

这一回,她终于确定自己遇到的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可以信任吗?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又不自觉的触摸着耳畔的青珠。虽然不确定,但——姑且一试吧!

她点了点头:“这两个地方都见过。”

“这样啊…”他露出一丝幽微的笑意,眼光掠过她耳上的青珠,“原来你是‘看的见’的人呢。”

“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魂术师。”他微笑如花,“我叫徐凤鸣。”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

昨天晚上加班画图画到三点钟,到现在实在不行了,恍惚中…特此申请请假一天,明天一定更!!

关于文中出现的耳挖小簪:

[img]fm_11.jpg[/img]

无声:

最悲哀的一种分手,不是双方轰轰烈烈的吵一架,不是大打出手,不是对方移情别恋,也不是大家不能结合,最悲哀的分手是无声无息的分手。

这个点翠簪子,就是安静的,这种静谧给人一种怜爱的感觉,又有些个委屈,好像一辈子的伤心,都是放在肚子里的,连一声抱怨,都咽下了。也许,她也是不甘的,原以为,故事都没开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一辈子的感情,既不能厮守的彻底,又不能轰轰烈烈,偏偏,连遗忘的彻底都做不到,只是一点一滴,慢慢的,折磨着人的心,无声无息的,连眼泪,都没有借口可以流下来,又能抱怨什么呢?看似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平常的如同她的表情,静谧,又带一点点委屈。

一辈子,这么不好不坏的过着,哪怕过世的时候,也是平静的,没人知道,其实,她一辈子都在等,等的,是她以为还没有结束的,那个故事。

关于无声:这是个点翠耳挖、以前的耳挖簪子,又叫“一丈青”,看到现在最配这个名字的耳挖簪子,还是这个。青蓝色的点翠,没有过多的装饰,很纯粹,纯粹的小巧灵动而静谧。点翠小花造型简洁,而且图案感强,配上适当的比例,显的整个簪子非常的修长轻巧。

——————————————摘自戏子《衣锦媚行——在古代首饰中且歌且行》一书

ps:选这几样东西,也是因为这些配文和故事中的女子十分相像…凤鸣也是我个人很喜欢的角色~~

旧宅

“我叫徐凤鸣。”

马荆棘被这平平淡淡的五个字惊呆了。她自动过滤之前看到听到的所有信息,然后那段销魂的往生咒和白初一尴尬的眼神就跳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眼睛里开始冒红心。

她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很相配。

清秀阴沉别扭攻和貌美优雅女王受…她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凤鸣”啊啊啊…

在她眼巴巴的看着美男开始幻想的时候,美男也正看着她,一双黑眸亮的就像夜空里的星星。

窗外传来细细的呼唤声:“马荆棘…马荆棘你在哪儿呀?”

她蓦然回过神,趴到窗边,见一袭红衣在下面晃动,急忙喊了一声:“我就下来”,转头对着徐凤鸣说道:“我有事要先走了,你走不走?”

美男优雅的摇了摇头。

“那你住在哪儿,等一下我去找你!”

美男朝着她眨了眨眼,她突然发觉这句话很像搭讪,急忙补充:“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是嘛?”

“我是。”徐凤鸣也不客气,回给她一个悠悠浅笑,“你不必来找我,我去找你就行。慢走,再见。”

这人说话倒也干脆。马荆棘扒着窗台往下爬,爬到一半突然又想到还没有自报家门,急忙扯着嗓子叫了一句:“徐大师,我叫马荆棘,是白初一的同学。”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要讲关系攀交情的,这点很重要,千万不可以忘了。

曾佳茵见她爬下来,问道:“看到什么了?”

马荆棘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据实回答:“路过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朋友的朋友,就上去打了个招呼。”

曾佳茵笑了笑:“这么巧?”

马荆棘点头:“可不是。”

对于这番对话中明显不合理的地方,两人一个没问一个也没解释。曾佳茵回头朝小楼的窗户看去,正看到凤鸣倚着破败的窗口朝下望,眼神寥寥的带着点空灵剔透。她顿时忘了走路,呆呆的抬着头,直到他微一侧身,隐去在浓稠的黑暗里。

下一秒,她就拽着马荆棘的胳膊,语带兴奋:

“马荆棘,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她好像忘了马荆棘方才明明说的是“朋友的朋友”。马荆棘愣了愣:“你是说那个美…不对,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

曾佳茵急忙点头。

马荆棘似乎也看到了她眼睛里冒出来的红心,心领神会的笑了两声,答道:“算是有一点认识吧。”

“我想认识他,你帮我好不好?”

曾佳茵说的如此直接,反倒让马荆棘愣了。现在的女孩子好奔放啊…

见她犹豫,曾佳茵眨了眨眼睛,解释了一句:“他长得挺帅的,我看着很喜欢。”

马荆棘:我囧…姑娘你才十七岁好不好…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跨过了那座桥,往村子外面走去。马荆棘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半塌的小楼,窗口的梯子仍在,凤鸣却看不到了,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不过但凡那样的高人,想必是不走寻常路的,未必就得像她一样一步步的从梯子上爬下来。

心里一动,她问道:“曾小妹,你知不知道那个屋子里以前住着什么人?”

曾佳茵脚步一顿,渐渐阴霾的天空倒映在她明亮的眼睛里,有种看不透的狡黠。

“我不知道,但我有听老人们提过哦。原先这一片都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房子,那家人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儿,后来一把火全给烧没了。据说那家人还跟我外公沾亲带故的…不过村子这么小,谁家跟谁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啦。”她笑了笑,凑过来,“怎么想到问这个?”

马荆棘听了她这番话,一时有些心里没底,凉飕飕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房子造在桥上很有意思。”

“临水修居,巫言不蛊。”曾佳茵突然没头没脑的吟了一句,转头朝她一笑:“你真要感兴趣,回头问我阿嬷,运气好的话,她老人家也许就记起来了。”

走着走着,拐上了出村上山的小土路,路两边的野草长得茂盛,几乎盖过了脚背。抬眼所及,尽是一片浓绿。大约一刻钟之后,两人站在了一间独立的宅院前。从高大的马头墙和门楣上残留的精细雕花来看,这个地方原先应该是个很大的院落,只是时间久了,从前的大家族也渐渐败落,如今只剩下正中的三开间房舍还保留完好,其他的地方都已是断墙残垣,没入枯枝野草中。

门半掩着,曾佳茵推开来,里头与其他民居格局一般无二,凹字形的天井庭院,规格颇大,只是年久失修,木柱开裂的厉害。木板墙和梁枋上尽是斑驳的霉迹,空气里散发着一阵淡淡的朽木味道。也许是天气转阴的关系,第一进厅堂里的光线十分暗沉,影影绰绰的,愈发显得此处古旧。

马荆棘想起之前去过的思溪和延村,村子里有很多人家都敞开着大门,宽敞的厅堂里摆满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旧物,等着有兴趣的人来询价。守着屋子的老人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晒太阳,静谧安详的模样不像是做生意,更像是在看戏。

在他们眼中,那些来来去去的的八方游人,都是戏。

又是谁会在这里看着她?马荆棘抬眼望了望,却没有看到人。这个厅很空旷,只有简简单单的桌椅,正中的方桌上方贴着一张模糊的年画,也看不出是哪一年的。

“阿嬷,我是佳佳。我来看你了!”

曾佳茵扬声喊了一句,回答她的却只有空气里细微的回声。她望了一眼逐渐阴沉的天色,说道:“阿嬷或许又睡了,我去喊她,你先坐一会儿。”说罢拐了了个弯绕进了侧门。

周围又复安静,静的让人心慌。

看来又要下雨了,这位老人家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雨伞…

马荆棘想着想着,又去摸耳上的青珠。最近这几天,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动作,光滑冰凉的触感一经手,似乎就能安下心来。

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角落里一台老旧的座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愈发衬托出偌大一座房子死一般的寂静。马荆棘坐不住,开始站起身绕圈子,绕到后来,连鞋子敲打地板的空空声也让她受不了,看了看时间,想先到外面透透气。

刚跨出一步,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要过来…”

这么久了,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和座钟的滴答声之外,这是她听到的第四个声音。虽然极轻极远,却异常清晰,因此她很快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周大少,周亦涯!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周大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