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荆棘的眼睛骨碌碌的朝周亦涯脸上瞄去,满是好奇。最近怪事见多了,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她都可以接受。

周亦涯对上她的目光,微一皱眉,抬手推开她的脸:“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马荆棘嘀咕:“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怎样?”

“看你这眼神就知道没好事。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叫做阿宝的女子等的人不是我,但和我有些关系…我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来这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身在外地的亲们是不是都已经回到家里了呢?~~年关的时候偷窃抢劫的事件很多,坐火车坐汽车的时候都要小心啊!mua~~

茗茶

婺绿春的叶片在滚烫的开水中渐渐舒展开,透过玻璃杯望出去,犹如一个个小小的绿色精灵正在翩翩起舞。

马荆棘捧着杯子,看着围在桌边的一群人——神秘的红衣少女,年老哭泣的妇人,一个魂术师,一个大少爷,以及——一个至少死了七十年的鬼魂?

好生奇怪的组合!

耳边听到曾佳茵轻快的声音:“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曾佳茵,这是我阿嬷,她姓詹,叫詹幼华。”其实方才大家已经听到阿宝口中的“幼华“二字,却没想到曾佳茵竟然对长辈也是直呼其名,不免有些惊讶。

马荆棘见少女朝自己眨了眨眼,赶忙放下杯子,说道:“我叫马荆棘,我是来这里旅游的。”

她知道这一句自我介绍不够完善,但也不再多说,回头看了看凤鸣,凤鸣漂亮的眼睛微微一闪,说道:“我叫徐凤鸣。”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学她吗?马荆棘心想,他的话里实在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于是补充进去:“他是魂术师,专门和鬼魂打交道的。”

她对魂术师了解不多,统统来自于白初一的只言片语。感觉上是和白初一一样的特殊职业者,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和那些医生啊建筑师的区别不是很大。

可曾佳茵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就差去握他的手:“你…你果然是魂术师,我没看错!我找一个真正的魂术师已经找了好久了,终于…终于被我找到了!”

凤鸣清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略微打量了一眼:“你是换灵人?”

曾佳茵用力的点头:“自古有传,换灵人一定要遇到魂术师才能发挥所长。有阴阳眼的人世间有很多,可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魂术师,我…我们真的很有缘…”

马荆棘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心想这姑娘原来不是贪图凤鸣的美貌而是贪图他的专业知识啊…

“不是有缘。”凤鸣淡淡的打断少女急切的剖白,虽然语声柔和,却不带情感。他从口袋里缓缓的摸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我在美国的时候,一个叫做詹玉华的老妇人委托我,到这里来查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听到“詹玉华”这个名字,一直低头不语默默流泪的詹幼华突然间回过神来,一把拿过了那张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手脚发抖,气喘吁吁,手指一紧,就要将照片撕碎。

曾佳茵本因凤鸣的冷淡而颇为幽怨,此刻见到阿嬷异样的举动,慌忙从她手中夺下那张照片。照片的一角已被撕裂,却仍旧看的十分清楚——那是一张古旧的黑白照,泛着烟黄,有些地方甚至有些发白,照片正中是五个年轻男女,三个女子都穿着差不多样式的立领窄袖斜襟褂子,盘着髻,只是中间那个更漂亮一些,似嗔非嗔的一双眼睛,似是带着无限忧愁——正是身边的那一只鬼——阿宝。

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粗布罩衫,站的直直的,身材高大,面目沉静朴实;另一个斜斜的倚在门框上,一身白色哔叽呢西装,英俊而洋派。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周亦涯。

这个西洋做派的男子,和周大少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就连那种百无聊赖的神情,都有些像。

周亦涯轻轻的咳了一声,面对那么多质疑的目光,郑重的,轻声的说出了那个秘密:“我叫周亦涯,这张照片里的人…是我祖父,他叫周昶。”

詹幼华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马荆棘看到阿宝的眼中闪出隐隐约约的波澜,一重一重的蔓延过来,似喜似愁,纵然她的形体只是一团虚幻的气体,但那份浓浓的眷恋,这么多年来却未曾减淡。

周亦涯指着那张照片中坐在左前方的一个年级稍长,鹅蛋脸儿的女子,说道:“这一位是詹玉华,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她是我祖母。”

马荆棘轻轻的“啊”了一声,就连曾佳茵也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只有凤鸣和詹幼华不为所动,一个是因为见多了聚散离合,爱恨悲喜;另一个则沉浸在回忆中,已然不能自拔。

周亦涯又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里也放着一张照片,和凤鸣手上那张看起来是同一时期拍的,背景相似,照片上的人物却只有阿宝和周昶两人。虽然动作并不亲密,但眉梢唇畔的笑意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甜。黑白照片看不出色彩,但那一袭白西装,一领斜襟长裙,却俱是内敛不可说的情意,隔了七十年光阴,依旧透过老旧的照片,扑面而来。

阿宝苍白的脸庞上露出幽幽的笑意,嘴唇开阖,这一回就算没有凤鸣和曾佳茵的翻译,马荆棘仍然能看明白,她说的是“昶哥”。

那一瞬间,她想到方才恍惚中感知的心意——她说,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还不来?

——可是照片上英俊多情的男子,却娶了另一个女子为妻。直至衰老,直至死亡,都不曾回来过。

马荆棘的心上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那个时侯进入孙磊的梦境,她成了她,她也成了她,尘封的情感流动起来,融合交汇着,怔怔之间,便有滚烫的泪珠溢出眼眶。

周亦涯还在继续诉说他的祖父:

“…祖父当年是做古董生意的,后来定居美国,并在那里和祖母离婚,所以我从来没见过祖母的模样,祖父回国以后也从来没有提过。我只记得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话也挺少的,十多年前就因为脑溢血去世了…”他皱着眉,一字一句的回忆着,言辞有些艰难,看来那个逝去的老者的确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映像。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我爸和我妈的谈话,才知道祖父临终前要我爸去找一个江西小山村里的女人,也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她叫做郭喜宝。”

“我爸生意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亲自来,他也派人找过,却一直没有消息。正好这次外婆的朋友杜奶奶说孙子要去江西,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我是想或许能帮忙找到这个照片上的人…”

曾佳茵听他说完,哼哼了一声:“你身上带着鬼火琉璃特制的眼镜,早就知道郭喜宝已经死了吧?”

周亦涯瞥了她一眼,不快道:“这只是以防万一,过了七十年,当时再年轻,现在还活着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郭喜宝的模样,最多只有二十多岁。

他惊讶的转过头去看凤鸣,却见他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身边的马荆棘。少女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表情也很悲伤,眼神却十分迷茫:

“我…我到底怎么了?”

“鬼魂没有眼泪,所以你代她流,你们的波段很合。”凤鸣眨了眨眼,凑近过来,“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呢。”

马荆棘正想问为什么,曾佳茵却已经催着周亦涯说道:“你祖父难道没有说郭喜宝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她…是被我们杀死的。”

幽幽的声音出自詹幼华口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里面keiko亲提到《胭脂扣》~~话说我在写这篇的时候的确是把李碧华的《胭脂扣》又看了一遍。那样的如花,那样的十二少,旖旎缠绵的一段风流,可最后的结局却比任何生死与共或者天人永隔还要叫人欲哭无泪。字里行间鬼气森森,李碧华是我很喜欢的作者啊~~~(有人说波浪线很loli…囧,我用习惯了啊…)

所以这一回就把《胭脂扣》做背景音乐吧,梅姐版的。话说哥哥的十二少扮相,真是…太风华绝代了!!

往事

“她是被我们杀死的。”

所有的人都静默下来,这真是一句了不得的话。

可是喜宝的记忆中似乎并不存在这样的片段,她和别人一样不知所措,皱着眉,周身的气息漾起轻微的涟漪。凤鸣顿时将眼神转了过去,只是看着她,不再注意旁人。

在各种眼光的注视下,老人的脸上露出痛苦迷茫的神色,喃喃道:“很久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村里已经没有人再记得,那一年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

马荆棘突然想起村外那座桥,半塌的小楼里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阿宝是我的小姨…”

喜宝是村子西边郭家庶出的小女儿。郭家是当地的望族,因此当喜宝出生的时候,郭家大小姐的两个女儿詹玉华和詹幼华都已经跟她差不多岁数了。三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子经常玩在一起,最初的最初,天阔云淡,青梅竹马,记得的都是对方的好,撒播的都是明悦的笑声。

可渐渐的,村子里的人开始发现喜宝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她经常会呆呆的盯着某个角落微笑;也会独自对着空气说话。玉华和幼华问她,她就说,那里有人啊,你们没看到吗?

可是她指的的地方,明明什么也没有。

姐妹俩很害怕,慢慢疏远了她。喜宝的那些小秘密也渐渐的传开,村子不大,很快就传遍了。大家都知道,郭老太爷家有一个有阴阳眼的孩子。

喜宝长得漂亮,比詹家两个小小姐都要漂亮,原本是一过十二岁就会有人上门提亲的,可是因为这些怪异的行止,她的亲事一直很少人问津。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她开始愈发沉默,不再对着虚空微笑,更不会随随便便指着一个地方说那里有人。她经常独自坐在村口那棵银杏树下,看着村民们来来往往的给银杏娘娘上香献贡,一坐就是一天。

喜宝十八岁那年,同样十八岁的玉华和邻村的青年阿良订了亲,幼华也已经十五岁。年少的时光一去不会复返,玉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只有幼华还时常会和她说说话,拿一些新奇好吃的糕点来。然而毕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

那一天是清明,满山的油菜花开得轰轰烈烈,流光溢彩,漫山遍野的金黄将人的眼睛都要融化了。喜宝坐在村口的银杏树下发呆,看到一个陌生人朝她走过来——年轻英俊的男子,穿着雪白的哔叽呢西装,袖口和裤管一丝褶皱也没有,头发梳的很整齐。他朝她微微弯下身行礼,笑容温柔的好像春水。

他称呼她“小姐”,想问郭老太爷的住处。

喜宝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周围浓艳的色彩湮没,涨涨的,偏又轻轻的。她本不是个热情的人,但这一次,她亲自带着他回到爹爹的大屋,亲自给他沏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礼貌,这么文雅的男子,美好的让她觉得那个阴冷空旷的大屋也变得可爱起来。

山外来的年轻人叫做周昶,是衢州周家的大少爷,祖辈经商,产业很大。他这次是来和郭老太爷谈山里的木材生意,要在这里留一个月。喜宝知道村子里的女孩子都喜欢他,就连已经订婚的玉华也喜欢他,而她…她…也喜欢…

周昶对她,和对别人都不一样。他会陪她去山上踏青,也会陪她在夜晚的时候溜到河边捉萤火虫。因为喜宝从小不被家中长辈的喜爱,因此反倒有大把的时间看书习字,和周昶便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他有时会出山一两天,回来给她带许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印刷的书本,那上头油墨的香味常常伴着她度过长夜,在梦中萦绕不去。

他会看着她痴痴的说,宝儿,你是我遇到的最有灵气的女子。

喜宝没有和他提起那些她能见到而别人见不到的东西。她每天都很快活,觉得自己离幸福很近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但是她没想到,她的幸福根本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周昶的偏爱给她招来了无数暗中的嫉恨,其中就包括她从小的玩伴玉华,即使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一些尘封的流言开始像洪水一样蔓延,虽然周昶只当听笑话一样一笑了之,但喜宝觉得恐惧,因为她知道,即使大户人家的少爷可以接纳一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姑娘,却绝不会让一个生着阴阳眼的怪物进门。

在这样的忐忑中,一月之期转瞬便到了,周昶要拿着郭老太爷的手信赶回衢州向父亲复命。临行前,他将一对西洋样式的珐琅瓷耳环放到她手中,金的累丝重重叠叠,中间镶着象牙白的瓷胎,绘着花鸟,看起来精致而富贵。她捧着耳环的模样娇羞可人,让他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唇。双唇甫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周围油菜花的金黄和梨花的雪白全都化成了一团,扑面而来,混混沌沌。

宝儿,等我回来。我要回来娶你。

这是一句镌刻一辈子的誓言。

两情缱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银杏娘娘背后那双好奇的眸子。

年轻懵懂的幼华把看到的画面告诉了爹娘和姐姐。詹家父亲的心向来很大很远,本就不满足于大女儿只能嫁给一个无知村夫,他早就看中了衢州来的富商之子,却没想到这位大少爷竟然看上了那个不人不鬼的庶出小妹。

詹父试探了大女的心意,结果是让他满意的。于是在周昶走后的第十天,一张黑色的网在喜宝不知道的地方渐渐收拢起来。

那一天晚上,喜宝突然从睡梦中毫无征兆的惊醒,睁开眼,看到已经死去多年的娘亲静静的站在床边。

她从小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妖怪也好,鬼魂也罢,因此并不惊慌,她以为那是娘来看她了。她和娘亲开心的说话,包括心爱的昶哥哥和那个婚约,可是娘却一言不发——不,不是不说话,娘的嘴唇开阖着,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娘的脸色惊慌失措,她也看不到。她满含喜悦的把那对累丝珐琅瓷的耳环拿出来,一心一意的和死去多时的亲人分享内心的秘密。

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

木楼民居的结构错综复杂,廊之后还是廊,门之后还有门。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这些人中间有村长,有郭老太爷,有喜宝的大姐姐和她的丈夫,还有一个打扮的怪模怪样的人——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大姐姐和大姐夫请来的招魂术士。

站在人群后面的是姐姐的两个女儿。幼华胆怯的躲在玉华身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妖怪。

她惊恐的回头,却发现娘亲的身影早已经消失,黑暗中只余下一抹忧悒的眼神。

娘亲是被术士从地府里拘了魂来的。

她听到年迈的爹爹问:“喜宝,你在和谁说话?”

一时慌乱,她忘了自己努力隐瞒的那些事,嗫嚅道:“和…和娘…”

她听到了周围惊恐的抽气声,那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的冷笑。

喜宝被当成了“怪物”“妖虐”。他们在桥上建了一座房子,她就被锁在那里。“临水修居,巫言不蛊。”这是术士说的话,只要将她用水隔绝开,就不能危害到人。

又过了十天,幼华偷偷的去看她,给她送去周昶托人送来的一套衣裳。云霞一样红的嫁衣,斜襟大褂,百褶罗裙,镌刻人物的银扁方,那是衢州最好的银匠师傅亲手打造。

虽然囚禁和鄙夷惧怕的眼神已经让美丽的喜宝黯淡瘦削了很多,但看到这身嫁衣的那一刻,她的眼中还是发出一种灼人的光芒。她没忘记,答应了要等他的!不管经历多少苦,多少痛,都会等他的!

穿戴整齐,美的好像天上仙女的喜宝,是留在幼华眼中最后的模样。

那天晚上,不知何处的油灯倾倒,火苗燎着了夏帐。很快火势就蔓延开来,呼喇喇的烧了大半夜。

清晨的时候人们才发现,那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已经被烧死在阁楼的一角。身上的红衣糊做了一团,裹着蜷曲的身体,再也看不清面目。

也许火苗蹿出的那一刻,她正对镜梳妆,想着她的昶哥哥,骑白马执罗素而来,执子之手,永结同心;

也许衣裙发丝渐渐焦曲的时刻,她也曾大声的呼喊过,用纤细的手用力的扣过紧闭的门板,期盼着她的父亲,她的姐姐哥哥们能来救她出去。

但,她是妖虐,她是怪物。

她的声音太微小了。

第一星火苗蹿出来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再也不能看到第二天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累丝珐琅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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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

这对耳环,从做工到用料,都是精致而讲究的.银镏金累丝的底子,配上錾刻茜色花鸟的象牙。高贵而妩媚,想她曾经的主人,一定有一袭华美的旗袍,顾盼生姿。

顾盼的女子,是美丽而优越的。

顾盼,是一定会生姿的,所以顾盼,有一份炫耀,一份张扬,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和别人比比的意味。

可是顾盼,到底不是真正的贵族,因为那丝比的意味,到底,不能真正的从容。

关于顾盼:这对耳环,是解放前后的东西。因为从清末到现在,中国有很多出口的珠宝出口,这对耳环,就是当时的出口货。外销的这批东西,大部分都是累丝带镶嵌,带点华丽丽,带点中国味道,又融入了西洋元素,并且非常适合佩戴,非常的宜古宜今。我本人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因为我觉得首饰的根本目的就是佩戴,没有这一实用原则,都是苍白无力的。这对耳环,个人觉得,最配旗袍了,民国的妩媚,风尘,华丽,都在一袭旗袍上,光彩照人,风华绝代。虽然那是个动乱的年代,但是那种奢靡和纸醉金迷,如同鸦片般的,明知走向的是没落的黑暗,依旧让人着迷,让人愿意用一生的燃烧,换一霎那的辉煌。

——————————————节选自戏子《衣锦媚行》一书

jj改版了~撒花,然后据说上榜和统计黑名单的时间也改了,所以更新不得不抓紧啊~~12点以后还有一章的,如果亲们等不及就明天看吧~~~mua~~~

注灵

詹幼华说完,慢慢的垂下头,目光木然。

曾佳茵忍不住浑身发抖,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此刻也因这支离惨烈的往事胆怯了。等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嗫嚅道:“那…那火,是不是阿嬷你…你放的?”

“不是我。但我看到了,我…我没有阻止…”

曾佳茵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那张五个人的合照,只看了一眼,便抖着嘴唇:“是不是…是不是为了姑爷爷?”

詹幼华转过头盯着照片上那个高大敦厚的男子,眼中露出一线温柔,声音却很凄楚,渺渺茫茫的:

“看见姐姐把火柴扔进屋子的时候,我…很想冲进去把喜宝叫起来。可是…可是姐姐说,姐姐她说——如果她嫁给了周先生,那和阿良哥的婚约就没有了,这样我就…可以嫁给阿良哥。我做梦都想嫁给他…”

于是,这便是结果——

周先生回到村里的时候,不见了等待的新娘。郭家编了天衣无缝的理由,玉华代替喜宝嫁给了衢州商行的少东,后来远渡重洋去了美国——而留在村子里的幼华则嫁给了阿良,从此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大抵一个故事的好结局,都是这样收梢的。只是——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妖女,就好像她从来不存在似得。

周家那个秀雅少年,郭家那个娉婷女子,就这么消失在人们眼中,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

马荆棘慢慢的睁开眼睛,一摸脸庞,全是冰冷的眼泪。她又哭了…在喜宝的梦境里,唯一残忍的记忆就只有那场火,她以为那是场意外,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模模糊糊中听到詹幼华说的那些因果,这是连喜宝也不知道的因果——这究竟是谁的眼泪,已经分不清了。

她从詹幼华开始叙说往事的时候就混混沉沉的进入了喜宝的梦境,此刻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被一双手臂牢牢的搂着,抬起头看到周亦涯黑沉沉的眸子,不由大窘,跳起来想挣开他,脚腕处却一阵剧痛,又被他一把搂了回来。

“你刚刚昏迷的时候把脚扭了,先别乱动。”

他低低的说,略带一种强硬的口吻,手臂的姿势…看来他很习惯抱着女生,这姿势可真熟练。马荆棘一边偷偷的脸红一边用凤鸣的手帕擦去残留的泪珠。周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先开口。

而那抹红影,独自躲在远远的角落里,蜷成一团,看起来那样无助而凄艳,渺小的似乎随时会被巨大的黑暗吞没。

看不到她的脸,但马荆棘知道她在颤抖——哪怕是鬼,也没有忘却人世间的种种情爱。她觉得心里揪的很难受,倏然间想起紫藤花架下的孙磊,忍不住一把抓住凤鸣的袖子:“大师…徐大师你一定有办法让她往生的对不对?”

凤鸣漂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眼前泪痕交错的少女。这样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孩,竟然有感知“那个世界”的能力,白白碰上的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如果可以,他并不介意帮她一回,但是——

他摇了摇头:“喜宝刚死的时候,魂魄就被人下了失心咒,况且她生前就是通灵的人,那种情况下,只有魂魄散尽一途,没有办法转世投胎。”

“骗…骗人!”马荆棘一把攒紧他的衣袖,用力的指节发白:“你骗人!你是真传的魂术师,怎么可能对一个江湖术士的破咒语无能为力?”

“真的不能。”凤鸣的笑意很温柔,眼中却很冷,“马荆棘,那并不是普通术士。‘失心咒’是十分高明的咒术,因为太过阴损,下咒的人会因此而折损阳寿——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可能为了解这个咒也去折损自己的阳寿。我解不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竟会这么恨她?”

“我想那个下咒的人应该不是恨她,而是冲着魂术师来的。”凤鸣的眼神转到曾佳茵身上,“换灵人只有借助魂术师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生长在有神物庇佑的地方的换灵人更为难得。你和喜宝都继承了那棵银杏树的灵力,只要是魂术师,都会很乐意得到这种几乎接近于巫女的灵力…”

曾佳茵的眼睛亮了亮。

“魂术师世家历代都有一族视同水火的仇人,他们经常收编豢养厉鬼,做下很多有违天伦的事,这些人被称为‘鬼咒师’。”他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我想,能不惜代价下失心咒的术士,应该就是一个鬼咒师。毁了一个优秀的换灵人,魂术师的力量就会大大削弱,从而无法压制鬼咒家族——”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怜悯看向喜宝,“可怜那些愚昧的凡人,被人利用了。”

曾佳茵低头思忖了片刻,问道:“就算不能往生,应该也有别的办法离开这里吧?她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我从小就看见了,真的好可怜。”

马荆棘急忙点头:“徐大师,帮帮喜宝吧!”

凤鸣半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虽不能解咒,倒是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可有她生前常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