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担心地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寒清,会不会又晕倒。

他并没有晕倒,只是扶着竹桌子,似乎已站不稳了。

很快,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尽力在让自己不要再咳了,可是却连停下一秒钟都没法做到。

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撕裂一样!

每一下,似乎都在撞击着南宫月的心!

他迅速站起身,却不知该怎样做才能帮助他。

他原本不想在南宫月面前出丑,可是此时他直接怀疑自己是否就会在这样痛苦的疼痛中死去。

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带他去房间,南宫月扶了他的双肘,说道:“你病太严重了,快,快点,我背你回房。”

寒清明亮如孤星的眼睛立刻变得红红的。

像个小孩子受了别人欺负了一样,开始他会很生气,甚至会把别也打一顿;可是一旦那个欺负他的人安慰他了,即使不说对不起,他都不会再生气了,只会觉得委屈,会想哭。

他依然在咳嗽,却没有跟着南宫月走。

他紧紧抱住了那个欺负他的人。

“清、清儿,你怎么了?”

南宫月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啊?既然都是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清儿……?”

湿润液体滴入了南宫月的颈项,冰凉冰凉的,就像雪屑落在皮肤上,瞬间便被人的体温给溶化了。

南宫月猛地推开寒清——

寒清本想躲开,却是猝不及防。

那张玉惨花愁的清秀面容上,早已挂满了泪珠。

“为什么要哭?”

没有回答。

寒清把脸朝一边别了过去。

南宫月扭过了他下巴,使他不得不面对着自己,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哭?”

谁知寒公子拽得不得了,虽然面对着他,眼睛却往别的地方看去了,还是不说话。

见他还是这种反应,南宫月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再不说,我就要用行动让你说了哦。”

他往后退一步,底气不足地大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纯粹泥足巨人一个。

“你说呢,嗯?”

南宫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堆着的笑容越来越邪恶。

他是不知道,如果寒清现在去报官,他是会给判强奸罪坐牢几十年的

“别看我生着病就以为我会怕你……咳咳,咳咳——你别过来了——”

又退了几步,咳嗽却依然不止。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过来,我背你回屋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

南宫月笑道:“好吧,你自己走。”说罢,转身就离开。

寒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的真是实话吗?平时他不达到目的好像不会罢休的吧?

为什么……他会有一点点失望的感觉?

谁知,前面那个已经走了几步的人又突然转过身来:“不过,要惩罚你一下!”

寒清疑惑地看着他跑过来,正准备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月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呆若木鸡。

第30章

粹青阁。白色的轻纱帐内,寒清躺在了床上。

刚喝过药,咳嗽也慢慢停止了。

他才发现了自己是吃了大亏——

南宫月说的要惩罚过了就不背他,谁知他是“惩罚”过后,还是把他背回了屋子。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倏地变成了小番茄!

原本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辗转反侧半晌,依然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南宫月背上暖暖的触感和好听的嗓音……还有那个让他脸红不已的吻。

他怎么又开始想这个了?!

快睡快睡。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死猪头,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居然如此之重!压死我算了,哎哟——”南宫月在背他回去的时候说道。

“我又没叫你背——咳咳……”他伏在他的肩上,声音微弱如蚊。

“你看你咳成这样,能不背吗?哎,我漂亮的纤腰,都给你压断了——反正是我自找的!你别说话了,一会又严重了!”

他的嘴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借着淡淡的烛光,他伸出玉葱般的食指,在白纱帐子上轻轻地写着字。

月。月。月

写着写着,嘴边的笑容便越来越甜。

他又在做什么?!

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翻起身来,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不要再想了!赶快睡!”

却不是他的声音——

只见翠竹坐在屋内的桌子旁,一脸埋怨地看着他说道:“少爷,我可辛苦啊,要守着你,要想明天再想了。”

“我、我什么也没、没想啊……”

“少爷啊!您真是当我们这群丫头不懂事是吗?”翠竹愤愤不平地说道,“至少奴婢还是懂得亲嘴代表了什么!”

一听这话,寒清原本脸上褪下去的红晕立刻又涌上了脸颊:“你都看到了……?”

“当然,少爷又不是第一次,还矜持得像个大姑娘似的。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可爱还是太羞涩。”翠竹脸上的腮红被映得粉嫩嫩的,笑容如花般灿烂,“‘又东南五十里,曰高前之山。其上有水焉,甚寒而清,帝台之浆也,饮之者不心痛。故寒清指寒凉而清澈的酒。’这是奴婢唯一背得的文段,连写都写不全,可是以前夫人老爷天天叨念,都说他们的儿子是个清高冷峻的少年郎。但是由于少爷的名字实在是太名副其实了,所以老爷太太都有些担心——哎,真不知他们看着您现在的样子,会是个什么想法?”

寒清小声地说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

翠竹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很可爱!连翠竹看了都差点动心呢——也难怪说会令南宫公子魂不守舍的。”

“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南宫月是男子。”

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对月的感情已经有些怪怪的了。

翠竹却是义愤填膺地说道:“谁说男子不可以爱上男子?人家姑娘都敢同性相爱,您可是大男人,会怕别人笑不成?”

他依然坚持道:“我和他没有相爱……”

支支吾吾了半天,又像想到什么一样:“你刚才说我不是‘第一次’?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同别人有过……亲密的行为啊?”

“哈哈哈哈,还说没相爱,少爷是不知道,南宫公子可喜欢您了——”

说道这里,她便卡住了。

寒清却是一脸喜悦全挂脸上了:“此话怎讲?”

“翠竹什么也没说,少爷赶快睡了吧!”

说完,吹熄了油灯,急急忙忙朝门外跑去了。

寒清坐在里面,发现一个让他更烦躁的事——他比刚才还要精神,怎么睡?

第31章

清晨。尚书府内。

鸟语花香。良辰媚景。

墨绿混着青色的喜鹊拖着长长的黑亮尾羽,站在笔直繁茂的棕榈树上唱着歌儿。

一个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哀鸣划破层层树林,直冲云霄——

“天哪——!难道我是猪吗?!”

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自制力和智商皆为最劣的月老。

“我一定是疯了!竟会去吻一个男人!!”刚咆哮完,他就左顾右盼了一会,确认附近没有人以后,又垂头丧气地说,“我要去看大夫,不能再让这个奇怪的病再拖下去了……对,就这样!”

自言自语结束过后,立刻就准备回房收拾那几个来之不易的银锭子——还是尚书夫人给的,叫他留着以防万一。当时南宫月半推半就“勉强”收下了这些他虎视眈眈已久的银子。

此时,尚书夫人的声音从隔壁院子里传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家里真的是丧尽天良做了太多的坏事,才会遭此报应吗?”

接着,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劝道:“夫人,您别难过了……”

这声音好熟悉——

宝珠!对,就是宝珠!

“我怎会不难过?好不容易清儿变好了一些,现在、现在香儿又……”

话未说完,就已经哽咽到无法再开口了。

“要不我们再去劝劝小姐吧……”

尚书夫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香儿她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我们如何才能说动她?宝珠,你跟我这么多年,也是跟着香儿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性格,你会不知道吗?看上去温柔贤淑,实际上性子和清儿差不多一样倔!呜呜呜……我的香儿……”

“要不……叫南宫公子去劝她看看?奴婢见他和小姐的关系挺好,说不定肯帮这个忙呢?”

南宫月站在墙后面,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

死丫头,凭什么你就认为我会帮你们?

不过看样子香儿的情况不大好,还是得去看看才行。

“可是南宫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大忙了——怎么好再去打扰人家?”

还是尚书夫人懂礼貌。

“怎么会不同意?我看公子可是一个热血心肠的大好人呢!虽然有时候感觉有点神经质……”

真是落井下石然后再对着石头棒打一顿!

但他没料到宝珠竟立刻又加了一句把他气到半死的话:“嘿嘿,夫人哪,你看南宫公子长得这样好看,想必对俘获姑娘芳心也是有一手的,倘若他把那花魁勾引了,那我们小姐和周公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拜堂成亲了?”

“宝珠!瞧你那张小嘴,小心南宫公子听到了不好生收拾你一顿!”夫人笑了一会,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般思思可不是一般的花魁,她可是长安第一名妓,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她会跟着周公子私奔,想必定是动了真情……不过你说的倒是实话,我第一次在庙里见着南宫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美得不似凡人,你说他会不会真是神仙啊?”

南宫月实在是再没法听下去了,女人之间的话题怎么就这么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还好她们是刚才来的,否则他那几声长啸就给她们听到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暗红色楼宇——香儿不知怎么样了?

想了想,还是得去看她。

第32章

粉黄色的窗帷被拂了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消瘦的人儿。

南宫月走到了梨香居门前,轻敲了敲门。

“谁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不是寒香。

还未等南宫月回答,门就被打开了——

只见报春的面色发黄,眼圈黑黑的,原是双眼皮的大眼睛此刻都被眼皮重重地压成了单眼皮。

一看就知道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南宫月看着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变成这副德行,不由得怜惜道:“报春,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难道不是你们小姐生病了,而是你?”

谁知报春的眼泪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公子,救救我们小姐吧,她已经好几天未进食了,现在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水也是我们喂着她喝的,但是刚喂进去就吐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小姐、小姐……呜呜……”

南宫月的心里更是紧紧一揪——这都是他的错!

他沉重地点点头,就朝屋内走去。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飘了出来,他拨开鸢尾花绣制的帘子,往里面看去——

天!这真的是那个活泼机灵,整天欢蹦乱跳的寒香吗?!

她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数倍!

整个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的双眼紧闭着——就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本圆润有些婴儿肥的双颊已凹成了一个小坑,整个人真的瘦到就像只有一层皮了。

南宫月朝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单薄到一阵风似乎都能吹走的少女,心中的酸涩不知该怎样形容。

他错了!寒香不过是他顽皮乱来造成悲剧中的一个——甚至还是最轻的一个,因为她这样坚强。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怕已经做出傻事了。

可是她这样不珍惜自己!

极度的懊恼和悔恨将他整个人冲击得体无完肤,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

他坐在了床沿上,轻握着寒香那双干巴巴的手,小声叫道:“香儿,香儿……”

他知道寒香已经醒了。

可是她隔了好一会才将眼睛睁开。

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