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谢谢你。”

在一起以来,沈言第一次跟黎朗发生争执竟然是为了筠凉,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用得着你追上去吗?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沈言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黎朗温厚的性格使得他不善犀利的言辞,只能看着沈言笑,笑了很久才说:“我是觉得她挺像我妹妹的,你想多了。”

“想多了?希望是吧。这次是筠凉,下次不知道你又要为了追逐哪个异性而弃我于不顾呢。”沈言的口吻是轻描淡写的,可是言语里的计较和刻薄,黎朗还是明明白白地听出来了。

没必要吵,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男人嘛,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退让一点不会死。

但整个晚上,沈言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最终黎朗也没办法了,只好送她回去,没想到她的气还没全消:“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关上车门,沈言对窗外挥手的黎朗视而不见,神情漠然地对的士司机报出自己公寓的地址。

在黎朗平和的目光中,沈言硬是没有降下车窗说一声再见。

一个女人,如果自己不对自己狠,就会有男人来对你狠。

这是沈言的座右铭,她不仅是这样说,更是身体力行地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她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看过一部日本电影叫做《大逃杀》,北野武的名作。整部影片的基调是血腥的、残酷的、壮烈的,中年失业的爸爸在卫生间上吊,厕纸拖得很长很长,上面是写给他儿子的话:秋也加油,秋也加油……

那一刻,沈言热泪盈眶。

她握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心里恶狠狠地喊着:沈言,加油!

穷途末路的时候,男人只有去死,但她是女人,而且还年轻貌美,聪明过人。

很多年了,她像一只鸟,不停地迁徙,在这个城市旅行型,在那个城市游玩,但她不回家乡。

那个沿海的小城镇,空气里终年有着一股海洋的潮湿腥味。一旦在某个城市嗅到来自记忆力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就会有哀愁在她的心里风起云涌。

某些失眠的夜晚,她睡在舒适的床上,凝视着夜空,连自己都会疑心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问题,是否她以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是否她一直以来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好姑娘。

她的衣柜里全是白色的衣服,从夏天的长裙到冬天的大衣,她只穿白色的。

只有白色,能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还是澄澈的。

只有白色,才让她觉得未来的岁月还有可能是纯真的。

宋初微曾经问她,沿海城市啊,那你家一定很有钱。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了,可原来依然有软肋。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即使是绝世高手也有死穴。

她的弱点,就是她的过去,她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的家庭。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父母双全的孩子,都有幸福的童年。自从弟弟出生之后,她这个做姐姐的一下子就成为了不用花钱的小保姆,课余时间全部用来照顾弟弟,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六年。

这五六年间,别的女孩子学钢琴学舞蹈,看时尚杂志谈恋爱,她一样也没尝试过。嗜赌如命的爸爸,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妈妈,完全不把她当姐姐尊重的弟弟……这个家,让她无法产生丝毫的眷恋。

填志愿表的时候,她将自己像一杆标枪一样投掷在了离家很远的地方,而父母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要读书你自己去赚钱,家里没这么多闲钱!”

收拾行李,用自己往日攒下来的生活费买了一张火车票,硬座,十六个小时的车程,鱼龙混杂的车厢里充斥着来源模糊的恶臭。

她只能抱紧自己那一点行李。

加油,沈言,你要加油!

她回到住所打开门,没有开灯没有换鞋,直接走到沙发旁瘫坐下去,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很久,玻璃茶几借着月光倒映着她美好的侧脸。

终于,她打开包包,拿出手机,摁下快捷键2:“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并不是存心要跟你吵……”

黎朗像是有点意外她会打电话向他道歉,一时之间竟然不晓得要如何反应。

黑暗完全包裹住沈言,谁也不知道此刻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挂掉电话之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开客厅里的大灯,黄色的灯光一下子让原本清冷的房间多了几分温暖。她从包里拿出中途下车买的VC走进了厨房,打开储物柜放了进去。

奔忙了一天,身上的香水味都挥发得差不多了,洗个澡好了,她想。

洗完澡出来之后,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就有人敲门,她急急忙忙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提着一袋进口红提一脸微笑的黎朗。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答应了唐元元陪她去做激光祛斑,就一定要信守诺言!

唐元元很欣赏我这一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优点啊,原来你人还不错哟。”

我们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阳光从车顶的透气口洒进来,我有片刻的失神。

时间怎么会如此不露痕迹,不动声色地将某些事情改变得面目全非呢?大一刚开学,我陪他去买单反相机的时候,也是坐这路公交车,那个时候我跟他还没有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对他的感情还是很朦胧的,说不清楚的……

原本是不会这么伤心的。

人为什么要有记忆呢?如果有一块橡皮擦,可以把那些不想记得的事情全部擦掉,从此人生翻开新的篇章,全世界的人都过得很幸福很快乐,那该有多好。

当我不再在很深很深的夜里忽然想起你;当我不再看着QQ里你灰色的头像,猜测你究竟是离线还是隐身;当我去超市时,不再固执地买你爱喝的果汁;当我不再每周定期买你曾经叫我去读的报刊;当我翻开手机电话簿不再在你的名字那一栏停顿……是否就代表我已经痊愈了?

可是这些都已经成为我生活里的习惯,我不知道要完全戒掉它们,需要多久……

我就是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还舍不得把尸体取下来的那种人!

见我蹙着眉,盯着车上那一团光影,唐元元压低声音问我:“你跟你男朋友,还有你跟苏筠凉,还有苏筠凉跟她男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是要我陪你做手术,其实就是想探听我们的八卦。”

“切!你以为你们是明星啊!”唐元元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咯,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那天晚上看你们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她一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的眼神又暗淡了一下。

这段时间,筠凉没有找过我,我也没有找过她,她偶尔回公寓来拿换洗的用品和书籍,都选在了我有课的时候。

想来真是讽刺,当初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住到一起。原来老人家说的话真的是有道理的:相见好,相处难。

也许任何两个人之间,都有一个所谓的安全距离。无论你们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只要越过那条线,便会直面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就是,真实。

我靠着车窗的玻璃,悲伤地想,或许任何感情都有期限吧,我跟顾辞远也好,跟筠凉也好,我们的感情到期了。

“其实,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你和苏筠凉……”做完手术出来之后,唐元元和我坐在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快餐店里要了两份套餐,她喝了一口汤,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一下子傻了,虽然我一直知道她不太喜欢我和筠凉,但是这么开门见山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我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们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也不算吧……”因为刚做完手术,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僵,“第一天苏筠凉拿着公寓钥匙在你眼前晃,说她凭关系换了公寓,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讨厌你们的。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女孩子肤浅又无知,不过是运气好了点,投对了胎,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们这种人要付出好几倍努力才能够获得的东西……”

在她的叙述中,我想起大一开学的那天,筠凉趾高气扬地对我说“我爸跟这所学校的书记有交情”时炫耀的模样,在旁人看起来,或许确实是很欠抽。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呢,我忽然想,既然我这辈子做不了富二代,那我就努力让我的孩子成为富二代,让我的孩子将来不会像我一样,在同龄人面前自卑……”

她用到了“自卑”这个词语,那一瞬间,我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忽然笑了:“跟你说一件事吧,你肯定觉得我幼稚。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筠凉丢过一条裙子吗?其实是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这件事我依稀还记得。筠凉一直不喜欢那个牌子的东西,每次逛商场的时候路过这个牌子的专柜都会嗤之以鼻,狠狠地嘲笑那些看上去只有村姑才会喜欢的艳丽的绣花和蕾丝。

可是有一天她竟然破天荒地买了一条这个牌子的裙子回来,我们都承认,真的很漂亮。她只穿了一次,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弄了油渍上去,所以马上脱下来洗掉了。

第二天她去收的时候,阳台上密密麻麻地挂着很多衣服,可就是没有那条裙子。

为了这件事筠凉还发了很大一顿脾气,站在阳台上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谁偷了,我安慰她说,偷了的那个人一定会穿出来的,我们一定会抓到那个人的!

但是从夏天等到了冬天,都没见过谁穿过那条裙子。而拥有很多漂亮裙子的苏筠凉同学,也很快就爱那个这件事抛到脑后,完全不记得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竟然会从唐元元这里得知有关那条裙子的事。

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但又好像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憋了这么久,她自己肯定也难受。

“我当时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好幼稚啊。我知道苏筠凉家里有钱,不在乎一条裙子,但我能扔一条,她就少一条。”

唐元元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好像透着心虚和惭愧,又好像是怕我会突然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可是我拿着汤匙怔了半天,最终却只是对她笑笑:“我明白。”

我真的明白。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自己的作业没写完,害怕老师批评,就偷偷跑去把别人的作业撕掉来换取心理的平衡。

我咧开嘴对唐元元笑:“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筠凉的,反正都过去了。”

唐元元凝视了我很久,然后她说:“宋初微,以前我没发现,其实你有一双很善良的眼睛。”

我愣住了,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在女生公寓门口看到袁祖域的时候,我的疑惑完全解开了。是的,就是他说过,宋初微,你有一双善于倾听的眼睛。

算起来也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我们沿着学校的人工湖慢慢地走着骂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侧面看起来,有几分落寞的感觉。

风吹皱一池涟漪,一直沉默的袁祖域忽然说了一句题外话:“你们学校,挺漂亮的。”

我低着头,不晓得要怎么接话,他倒也不在意我的反应,一个人接着说:“我刚退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醒来,有时甚至会像往常一样穿好衣服背起书包往外冲……但是,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会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头发总是剪得很短,根根分明,他曾经说真正的帅哥是不需要厚刘海来遮盖的……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有正经样子,也从来没像……某个人那样说过一两句让我很感动的话,但是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我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很难建立,却很轻易就会被摧毁。

他忽然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我怎么又提起这些狗屁事情了,可能是你们学校风景不错,我一时脑子发昏了。”

我微微一笑,刚想说“其实以后有机会,你还是可以进修啊”,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话锋一转:“那件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气结:“你装什么失忆啊,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件事啊,考虑得怎么样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要我做他女朋友这件事!

陈芷晴在周末的这天出院,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医院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散发着清香,她坐在轮椅上任由父母推着,到了医院门口,她看见了杜寻。

没想到还会再见到这个人。

在医院静养的这一段时间,陈芷晴每天盯着吊瓶里的液体,它们一滴一滴顺着注射管进入自己的身体,跟血液结合在一起,那么缓慢,好像一生的时光就这样慢慢地流淌干净了。

这一段时间里,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起杜寻,不要去想起那个抢走杜寻的人,更加不要去想起自己那英勇而决绝的一跃。

但越是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就越是根深蒂固地印在脑袋里,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它们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扑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哭,歇斯底里地哭出来,枕头都被哭湿了还不罢休……渐渐地,哭也哭不出来了,也发觉其实没有人会同情她,其实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角度去谴责那对伤害她的男女。

隔壁床的一个病友原本是想劝劝她,可是说着说着就让陈芷晴抓狂了,她说:“姑娘啊,与其说是别人害了你,不如说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啊……”

在陈芷晴阴冷的眼神中,那位病友再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你们这些人,都会遭报应的!躺在病床上,陈芷晴怨恨地想。

没有想到会见到杜寻,陈芷晴和她的父母都感到非常意外。

自从那天被赶出医院之后,杜寻没有机会再见到陈芷晴,任何时候他想来探访都会被陈妈妈痛骂着逼走。

陈教授曾经在医院门口看到徘徊的杜寻,他曾经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关于自己女儿与杜寻的恋爱,他也一直抱着一种乐见其成的心态。如果不发生这件事,杜寻应该是他心目中很理想的乘龙快婿。

杜寻在看到他的时候,远远地鞠了躬,准备走,却被陈教授叫住了。

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经过多日来的冷静,他也明白事情不能完全怪在杜寻头上。自己的女儿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一个很平顺的环境中,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心理承受能力很差,这才是导致她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的根源所在。

陈教授看着杜寻,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一句话:“也不能全怪你。”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一次对话,原本铁骨铮铮的杜寻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憋在心里的那些沉重的情绪,终于像是一块大石落了地,与此同时,眼泪也一起落下来。

此刻陈芷晴见到他,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模糊对视。

她开始冷笑:“杜寻,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杜寻看着她,目光里是浓烈的哀愁,他不晓得自己能够对她说点什么,或者为她做点什么,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陈芷晴并不领情,她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杜寻,你记住,我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2]扯平了?那你打我一耳光,我去勾引你爸爸行不行?

如果真有上帝视角的话,那么这个夜晚发生在我们几个人身上的事情,足以编排成一场热闹的舞台剧。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一个性情暴烈的人,尤其是在感情的问题上,我似乎永远学不会用温和的方式去解决。

那个晚上,被袁祖域的直接逼得没办法逃避的我,直接对他说,算了,没可能的。

从他脸上,我看不出这个答案是否在他意料之中,但我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在乎再狠一点,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豁出去了的我,哪里还顾及得了他的感受,我那个老毛病又犯了:“袁祖域,我们本来不是好好的嘛,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跟我说说,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跟你说说,这样相处不是挺舒服的嘛。你干吗要搞出这么一出啊,你弄得我很烦躁知道吗?”

见他不说话,我胆子更大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顾辞远刚分手多久啊,这个时候哪有可能又开始谈恋爱啊,你别傻了……”

他还不说话,我顿了顿,终于使出了最狠的一招:“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的……”

“嗯,我完全明白了。”他缓缓地开口,一时之间,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他转过身去要走,我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过几天我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没事聊聊天,一起吃吃饭,毕竟生活很无聊,总还是要一个伴嘛。

可是他忽然又转过来,看着我:“是因为我没钱吗?”

疲惫不堪的筠凉和杜寻,终于找了一个时间坐下来一起吃饭,不知为何,两个人都觉得食不知味。

筠凉面前那盘培根茄汁意面被她用叉子搅得乱七八糟,她看着一团乱麻似的意面,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这个样子,令原本勉强打起精神来的杜寻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你怎么了?”杜寻耐着性子问她。

怎么了?筠凉心里冷笑一声,真是好笑,难道你不知道我怎么了?

但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华灯初上,这个越夜越美丽的城市。

杜寻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好像是点燃了炸药的引线,筠凉突然一下子爆发了,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你问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我当然是不开心并且是很不开心啊!”

从那次站在街上给杜寻清理伤口以来,筠凉再也不曾为这些事情掉过一滴眼泪,但是不哭并不代表心里的潮汐真正平静了,它们只不过是化作了暗涌。

在得知杜寻去接陈芷晴出院的消息后,筠凉总觉得有一团什么东西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非常难受。

身为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筠凉用她标准的普通话冲着杜寻吼的时候,引起了餐厅里不少人的“关注”。

这段时间,杜寻原本处变不惊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因为这种种变故而受到了影响,在这样凡事皆不顺心的情况下,筠凉这样的抱怨让他觉得忍无可忍。

金属刀叉撞击瓷碟的声音那么尖锐,筠凉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对面的杜寻脸色阴冷,虽然一语不发,但这种充满了压迫性的气氛,却更令筠凉感到害怕。

忽然之间,杜寻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成了极度的震惊。

筠凉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到了正从电梯里出来的,自己推着轮椅的,陈芷晴。

在筠凉错愕的注视下,陈芷晴微笑着推着轮椅一点一点靠近他们的时候,顾辞远的手机上亮起了林暮色的名字。

正在网游世界里厮杀的顾辞远一看到手机上的这个名字,二话不说就直接摁掉,旁边的哥们百忙中抽空笑着调侃他:“怎么啦,女朋友的电话都不接啊?”

他用力地点着鼠标,目不斜视,嘴里丢出一句:“狗屁女朋友!”

像是为了配合他似的,那个“狗屁女朋友”的名字又亮起来了,不依不饶。

顾辞远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摘下耳机接通电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TMD有完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