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月刚从洗手间回来,刚想去扶那个空姐一把,但猝不及防的一个气流,差点也摔倒了。所幸,邻座的那位男士再次相助,扶了她一把,她才幸免于难。

飞机颠簸得更厉害了,机舱里像是地震,所有的机械零件都在碰撞。

空姐催她回座位,她没敢耽搁,赶紧坐回去,系上安全带。

机舱广播遇到严重气流,与此同时,氧气面罩全部脱落。

还以为顺利躲过台风已经是万幸,没想到上了飞机,居然遇到更惊险的。

陈应月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双手紧抓着扶手,整个人紧紧贴在座位上。飞机急速下降,陈应月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偏偏在这时候,身旁传来个气定神闲的声音:“很害怕?”

“嗯。”陈应月不太会戴氧气面罩,有点手忙脚乱:“从没遇上过这么严重的气流,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帮你。”男人镇定地接过她的氧气面罩,松开皮筋,给她戴上:“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你的心理素质很强。”

“哪能比得过你,到现在都没戴氧气面罩。”陈应月笑。

“我只是想感受下气压。”那人深吸一口气,才把氧气面罩戴上:“我在法国遇到过比这更严重的,当时空姐给我们每人一支笔,让我们写遗书。”

“法国人可真是浪漫。”

“怎么说?”

“空难发生机毁人亡,遗书有谁能看得到。”

那人噗嗤笑了:“你思路很清晰,看来也没那么紧张。”

飞机又一阵摇,陈应月耳蜗不好,高速下降时,感觉脑子都快炸开。她紧闭着眼,死死咬着唇,缓解这种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渐渐平稳下来,脑袋也不那么疼了。

她睁开眼,才发现邻座的那位男士正在素描本上绘画,笔尖触到纸上,声音沙沙的。

定睛一看,陈应月觉得他的画有点眼熟。

“你这画的是…”陈应月问。

“你啊。”年轻的男人唇角上扬,笑容里阳光遍布,“刚看你望着窗外的样子很美,没忍住,记在了脑袋里,就画了下来。”

男人侧颜深邃,仔细描画的样子认真而细致,与记忆里某个人的影子有一瞬间的重叠。

她恍惚想起,高三那年,她发生意外住院。

她头上绑着绷带,不敢笑也不敢动,只要稍稍一个表情,就会撕到伤口,痛得咬牙切齿。

陆亦修是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陈家父母听说可能要留疤,对他更是恨得牙痒痒,不准他来探望。

可每逢陈家父母不在,陆亦修总会偷偷爬了医院的窗子,溜进陈应月的病房。

他不常说话,只是会撑着脑袋认真地看陈应月的每一个表情。

那时,陈应月对他有恨,不肯看他,总会倔强地别着脸,死死地看着窗外,完全不理他。

后来,陆亦修知道她不会跟他搭话,于是每回溜进来的时候,都会带个素描本。

快出院的时候,陈应月的伤已经痊愈了,气也渐渐消了。

那天她抢过陆亦修的素描本,才发现上头全是她。被当事人发现了小心思,少年陆亦修胀红了脸,挠着脑袋,有点结巴,语气还像是生了闷气:“你老是看窗不看我,我没事做,就只能把你画下来了。反正一天也就陪你个把小时,倒不如把你留在画里,我回家也能带着。”

少年的话真挚坦诚,分明是他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但少女陈应月却没忍住,也通红了脸。

“哎呀,没笔芯了。”

邻座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陈应月漫长的回忆。

他起身打开行李舱,取出随身背包,在里头翻找。

笔芯找到的同时,一张工牌也随之牵了出来,陈应月看见上头的字样有点眼熟,隐约是《夜火》二字。

陈应月很惊讶:“你是到象山吗?”

“你怎么知道?”男人也很讶异。

她戳了戳他那张工牌:“是《夜火》的工作人员?”

“难不成你也是?”

两人伸手互指着,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奇妙感觉。

男人想到了什么,睁圆了眼:“你该不会是陈应月、陈编剧吧?”

“你是…”陈应月又重新仔细瞧了一眼他的打扮,猛地想起临上飞机前Lily发来的,那张加载了99%的模糊照片,“吴新伟?”

吴新伟用力点了点头,眼底充满了欣赏:“我早就听说,华映美女编剧陈应月在这架飞机上,一直想认识一下,没想到就在我旁边。”

“过奖了。”陈应月笑了笑:“我手底下好几个组员都惦记着新锐摄影师吴新伟,让我帮忙要个联系方式呢。”

“都有都有。”吴新伟哈哈大笑。

陈应月和吴新伟聊了一路。

因为同是前往象山影视城,两人又拼了同一辆车。

抵达目的地后,陈应月挥手跟他告别,吴新伟却意外地喊住她,腼腆地挠着后脑勺,跟她说:“《夜火》开机还有大半个星期,陈编剧提前这么早到,应该也没同事一起吧,要不考虑考虑一起吃个晚饭?”

陈应月是个写东西的,向来注意细节,懂辨识人心。刚才那一路的相处,陈应月不难看出吴新伟对她有些许好感。可她并没有那些闲心思,但考虑到以后还有业务往来,总不好直接拒绝。

她没立刻回答,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洲际酒店大厦。

陆亦修入住在十八层,她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只好说:“待会再联系吧。”

陈应月没拒绝,吴新伟明显很高兴。

临走的时候,他跟她扬扬手机,很热情,“待会微信联系。”

第35章

027

电梯急速上升。

快到十六层的时候, 电梯里同乘的住客开始消失。十六层以上,仅有酒店贵宾才有资格入住。

陈应月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在心里读秒。

“叮咚——”

还没数到三秒,电梯门就开了。

服务生热情地跟她问好,“您是要去哪间房间, 需要指引吗?”

“1808。”

“是陆先生的访客吗?”

“嗯。”

职业操守,让服务生懂事得不再追问更多。

将陈应月送到1808房间门口, 完成职责后,服务生就离开了。

陈应月从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面对陆亦修的时候, 还需要像备考英语口语考试一般,来回操练着开场白。她犹豫了好一会儿, 也没按下门铃, 她来回想着, 总觉得这样傍晚造访,似乎不太恰当。

该怎么让这样的出场,变得顺理成章?

正当她掰着手指头, 踌躇不决的时候。

1808的房间大门忽然敞开了,陈应月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门框上, 指节纤细修长,曾经在许多个夜里, 抚摸过陈应月的每一寸肌肤。

她一抬头,他一低眼,两人目光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服务生说有人找我。”大概是刚睡醒, 陆亦修的头发乱糟糟,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除了那出众的眉眼,活像个邻家少年,和电视里风光无限、西装笔挺的陆影帝完全不像是同个人。

陈应月试图让场面不那么尴尬:“没想到是我吧。”

“早想到了。”

“怎么会?”

陆亦修打开门让她进来,“周纤一早就发了微信给我,说请你提前过来照顾我。”

“悦姐他们人呢?”陈应月往房间里瞧了瞧,没见一个人在:“怎么生活助理没随行照顾你吗?”

“早两年我就要求取消生活助理了。”

“因为私生饭?”

“嗯。”陆亦修关上房门,斜靠在玄关口的镜子上,“自从之前出了生活助理被私生饭贿赂出卖照片那事儿,我就再也没雇过了。”

两人共同的回忆很多,以至于无需陆亦修解释,陈应月就知道其中的缘由道理。

当年她还跟陆亦修在一起的时候,田悦给陆亦修雇佣的生活助理就因为收了私生饭的钱,卖了很多陆亦修的私房照片给私生饭。陆亦修空了档期,就会往陈应月那儿跑,生活助理知道后,还把信息透露给狗仔,陈应月发现了跟拍,还以为是陆亦修为了曝光关系特意搞得小动作,气得差点跟陆亦修闹翻。从此之后,陆亦修很少相信身边雇佣的那些人,无论到哪儿都是独来独往的。

光洁的镜子里,映出了陆亦修另一半的倒影。因为背部靠得太近,重叠到了一块儿。

陈应月尊重礼节,没往陆亦修的房间去,只是与他同站在玄关那段。

国际音乐频道正在播放《Yesterday Once More》,富有轻摇滚的旋律,缓和而生动。十八层的高度,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相识十年,陆亦修和陈应月在一块儿的时候,永远是争吵多于安静。一个是容易燥怒的大脾气,一个是爱憋心里的闷性格,每次吵架总会把对方伤的遍体鳞伤。难得的安静时光,陆亦修和陈应月面对面站着,十年光阴在眼前一闪而过,双方都已长成大人模样,只可惜到如今“我们”变成了“你和我”,仿佛应了这首歌的中文译名《昨日重现》。

很久之后,陆亦修才幽幽开口:“你最近和周纤走得挺近的。”

“嗯。”单肩包滑了下来,她重新拢了拢:“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没什么坏心思。而且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不然也不会人在法国还惦记着让我来照顾你。”

“难道你不关心我吗?”

陆亦修的话让陈应月如鲠在喉,胸口发涩。她勉强笑笑,岔开话题:“她是你女朋友,总比我关心你。”

“你可真是大言不惭。”陆亦修长腿一迈,停在陈应月面前,他唇角微勾,带着阴谋诡谲的笑意:“就因为周纤没什么心思,所以你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骗她?”

“你什么意思?”陈应月微眯着眼。

“你说…”陆亦修往前压了压,放大的脸横在陈应月面前:“要是天真的周纤知道了你和我曾经的那些事儿,她现在对你有多信任,未来就会有多痛恨。被最信任的人欺骗,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我们那些事都是过去式了。”陈应月别开脸,不看他。

闻言,陆亦修忽然蛮横地掐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与他平视。

偏偏陈应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卡她下巴,她就不停拿脚去踩他的脚背。

可男人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任陈应月怎么闹,陆亦修就是不放开她。

她看见他的瞳孔愈发深邃,像是头饥饿的狼,正紧盯着面前的猎物,“那如果我说,一切都过不去呢?”

还没等陈应月反应过来,他忽然沉下脑袋,稳稳地噙住了陈应月的唇,她看到他临落吻的那一刻,嘴角依稀有奸计得逞的笑。陈应月拼了命的反抗,但无奈他掐她的力度大得很,她怎么挣扎却也挣脱不开。

灵活的舌尖撬开了陈应月紧咬的贝齿,描着她的唇,他的吻炙热如火。

大概是他发了烧,呼吸变得异常滚烫,落在她唇上的吻也烫到惊人。

这样的温度,同样烧热了陈应月的唇。

不知是情感驱使,还是被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混乱了头脑,陈应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放弃了反抗,开始回吻他。两人像厮打的野兽,开始无限加深这个吻。

“啪嗒——”

陈应月的单肩包落到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把陈应月叫回了现实里。

她猛地一下推开陆亦修,陆亦修没支住重心,踉跄了好几部才站稳。

他扬起衣袖,往唇上揩了揩,笑容带着挑衅:“骗我说什么过去式?陈应月,你就是全世界最大的骗子。”

陈应月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看他。

陆亦修看出了陈应月的心思,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刚才我亲你的时候,我偷偷拍了下来,你说要是周纤看到了,她会是什么想法?”

“陆亦修你疯了是不是?!”

陈应月冲过去,跳到他跟前就是一顿疯抢。

他仗着比她高出很多,举着手机不让她碰,这样的场景曾发生过很多次,陈应月没一次赢过,但这次她恼羞成怒了,下定了决心要赢他,围着他满房间的跑。

最后,趁他绕到床头,她灵机一动,脱下了鞋蹦到了床上,借助床的高度,一把抓住了手机,也一并抓住了他的手腕。

互相角力的那一瞬间,陆亦修没站稳,倒在床上。

临倒下的同时,他扑上了陈应月的身,两人双双落在席梦思的凹陷里。

陆亦修在上,陈应月在下,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块。

两具曾经贴合的身体,在这一瞬间,都起了反应。

周遭静悄悄,陆亦修的呼吸全都喷吐在陈应月脸上,陈应月的脸被他的呼吸烧红了。

“小月亮。”

“嗯?”

她低沉的回应,柔软而腼腆。

年少时代的爱恋青涩纯真,但成年人的世界却禁不起蛊惑。

隔得太近,陆亦修没忍住,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她的唇。

她迟钝得没有反应,却给陆亦修带来了莫大的勇气。

空调送着冷气,全然洞开的窗,却洒了一片炙热的阳光在床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滚烫的。

他滚烫地吻了她的唇,他滚烫的手描摹着她的皮肤,他滚烫的身体贴合着她的曲线…

当最后一丝屏障被剥除的时候,也开始变得理所应当。

最后一丝屏障被剥除的时候,也变得理所应当。

汗水和体温给房间加了热。

陆亦修是被淋浴房里的水声吵醒的,一抬眼,隔着磨砂的玻璃门,能模糊地看清陈应月昂着脸,水流正一路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场面诱惑人心。

陆亦修吞了吞口水,两年没碰过女人,反应还是很大。

刚才的一切太过混乱,床下扔着陈应月的衣服,他想找双拖鞋都累得半死。

淋浴房的水流开始变小,陆亦修知道她要出来,找鞋的动作快了很多。

刚摸到拖鞋,床头柜上陈应月的手机就“嗡嗡”地叫了起来,没响两下就听了。陆亦修瞟了一眼,看见新消息提醒是个男人的头像,备注是“吴新伟”,一听就觉得是男人的名字,陆亦修一下子起了精神。

趁她还在洗澡,陆亦修取过她的手机,这才发现吴新伟给她发了快十条信息。

什么人能找她这么急?工作上的伙伴?这都快九点了还有人找她工作?陆亦修觉得不寻常,点开了对话框。

吴新伟的十几条信息,无外乎传递着两个想法——

他想约陈应月吃饭。

他对陈应月有意思。

陆亦修占有欲强得很,平生最讨厌别人觊觎他的东西。

凭着陈应月和吴新伟之前的那几条聊天记录,陆亦修不难猜出来,他们应该是在飞机上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