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艳本是秘密外出,离琉心却将声势造大,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出巡。辇驾始进入南天门,长长琉璃砖砌白玉雕栏的逻沙大街,文武百官跪伏一旁,恭迎消失十几天的帝后。

回程时凰艳对州郡主要枢纽的行政各方面都略作了考察,等到了京都,手头上已摞积了长长各类奏章,再加上这十几天来落下的政事,他接下来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好忙。

大概是看出李啬面色淡漠,临别时他低头审视了他一眼,眉头紧锁。李啬周身疲惫,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

李啬冲他笑了一下。“你何时有空,陪我喝一杯。”

他眼睛亮了一亮,紧紧抓住他的手,毫不迟疑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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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宫禁极严,几乎是十步一哨。李啬随着皇后的鸾驾进了五大门,再过去,便是皇宫内苑了。

他远远便望见横跨朱墙殿阁间的浣河,河湾曲岸,绿水猗猗,江畔垂柳溺风,倒映在这一派繁华间,清澈无尘,静好如画。

甫入内苑,背侧之间多了许多窥探的眼光。鸾驾忽然停了下来,内侍伏腰过来打千应答。李啬自怔忪中回神,看到前方分开站了二群人,宫娥丽人与华服锦裘少年,见鸾驾到,哗喇喇跪了一地。

旁边的莺九似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离琉心下了鸾驾,眼光在人群间梭巡,紧盯了李啬一眼。似笑非笑:“本宫真有些受宠若惊,绿姬夫人与诸位姐妹,还有绮陌曲水里各位贵人,居然齐齐跑到这外苑迎接本宫了。都免礼吧。”

带头一名身姿妖娆,妆扮妩媚梅妆,身着荷绿长裙的女子率先起了身,玉珠落盘一样脆声娇笑了一下。“我们姐妹自杏花天过来,这段路程差点能磨掉后脚一层皮儿,皇后姐姐敢情还不领这份情,真教人伤了心。”说着,一双骨碌碌的眸子转了一圈,定在鸾驾后面鹤立鸡群一般明显的李啬身上,一瞬间露出诧异的神色。

“皇后姐姐身后的这位是?”话音一落,数十道异样的眼光齐齐扫了过去。

那些眼光,无论如何不会让人感觉舒服。

“这位是最近陛下身边的红人。”

“哎呀!”绿姬娇呼了一声:“臣妾方才还道是眼花看错了,居然与玉雉宫那位贵人,有五六分相像呢!绿姬有礼了。”说着裣衽一礼。

李啬微微侧身避开,淡应:“不敢受礼。”

绿姬面色变了变。离琉心剔玩着玳瑁指套,说得极漫不经心:“听说玉雉宫那位病得起不了身,现在可好了些?”

人群中一名腰别弧月短弓,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的男子施礼道:“回娘娘,太医今儿又诊过了,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抑郁伤肝,气机运行不畅,久积成滞。太医开了方子,早上又听闻陛下的龙辇将到,喝了小碗米粥,精神好了大半了。”

“敢情是害了相思病了啊。”离琉心咭咭笑了一声:“陛下真是爱乌及屋呢!华阳公子庆和七年进宫,三年来,恩宠不绝,堪称绮陌曲水第一人,连我这皇后,也不太放在眼里。如今多了这么一位主儿,本宫真真是好奇了,谁将会夺得陛下的恩宠多一些?”

莺九上前一步,木着声音道:“娘娘,公子不住在绮陌曲水。”

“何必欲盖弥彰呢。在场的每一位,谁不知道,陛下最近新收了一位贵人,寝食同车,恩爱逾常,麒麟暗卫,总共一十二名,向来只侍护天子一人,如今倒有六名跟在这位贵人身后,这么明显的事情,谁能看不出来?”她走近了几步,压下了声音,以只有李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啬太子殿下,这里一切你应该都很熟悉吧?这里,本是你的天下,你的皇宫,如今却沦落为一人禁脔,与一班姬妾男宠争风吃醋,滋味儿不错吧?”

“皇后慎言。”李啬深吸了一口气,眼光投入那波水粼粼的浣河之中,心象给巨石压过。“莺九,前路带路吧。”

莺九应了一声,走在前面。

经过的时候,李啬在离琉心一侧轻轻道:“皇后,你没有覆行约定。不过,人既以给救走,我便不向你索要什么了。你要做什么,只管放心地去做。”

离琉心瞪着他,李啬却连一个正面的眼光也没有,擦过了她身侧。

心越悲哀,所以举止便越发尖刻。

“这条浣水,每年都会死上好几个人呢,不知道这下一个,会是谁?”

远处响起嘈杂沉重的脚步声,李啬皱眉看了一眼,回头对离琉心道:“皇后保重。”

离琉心想击溃他,却忘了要先护好自己周全。她顺着李啬的眼光看到隔着宫墙急步而来的铁甲骁卫营,聪明如她,脸色变了。

莺九领着李啬穿过了两面朱墙绿瓦、地下铺着青石砖块的甬道,眼前出现大小几条分岔路,他不由停住。

“这里,以前是一大片梧桐林子,不是这样的。”

莺九也随着也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左边这条路过去,再通过千洞琵琶桥,那边就是杏花天。各宫妃嫔的住处。”

杏花天里,其实半颗杏树也没有。有的是一片,姹紫嫣红花至茶靡的温柔乡。

“右边这一条,通向绮陌曲水。方才那位腰别弧月短弓出声应答的,就是皇廷靖云骑的卫队长陆青空。杏花天外围,以及整个绮陌曲水的巡哨工作,都是由他负责。皇廷靖云骑宫禁极严,没有令牌,一律不会放行。”

李啬转了半圈,脑间一阵晕眩。

不过十年,一切变了样子。

这个生根住扎着他的地方,他生活过的地方,在他十岁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笑嘻嘻穿过半个宫殿,如今,却要靠一个侍卫指点,这边,通往杏花天;那边,通往绮陌曲水。

夹道之畔,绿木葱笼,倒映入李啬眼中,却是苍凉一色。

“要不,属下带公子走一圈,熟悉一下。”或许是李啬良久没有出声,莺九的话里带了一丝局促。

“不用。你先找个地方,给我休息一下。”眼前景物晃动了二下,莺九似乎过来扶他。李啬闭上了眼,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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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说,每朵桅子花,都是一段香。

他将那洁白的花朵儿金剪裁下,养在玉壶雪水之中。母后就用这浸着花魂的无根之水净手,在檀香缭绕的佛堂,虔诚翻开她的佛典。

小小的李啬童言童声地说,母后是天上的仙姑,不似在凡俗之间。

父皇哈哈大笑,长臂一揽便抱着他转了二圈。

于是,在之后许多个月圆之夜,他给邀请到了铜雀台,在满天星辰之下,父皇抚萧,间或击节而歌;母后一身凤蟒霞帔,黛扫娥眉,粉飞桃花颊,流云水袖,婉转唱合,似乎要将这盛世年华,纸醉金迷,缠绵一曲,欢靡唱尽。仙姑坠入了人间,他却眉开眼笑。

他从父皇那里,继承了爱桅子花的习惯;又因为母后,爱上了一曲“贵妃醉酒”。

父皇说,你是我最钟爱的孩子,我要把这江山给你,你要好好守护它。

父皇说,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他仍能记得父皇当时说话的声音与表情以及那个小小的自己,诚惶诚恐。

父皇,我不想辜负你的期望。

父皇,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八章

有个低低的声音在轻声啜泣。

脑子有些犯晕,一刹间重重记忆似乎重叠一起,李啬脱口道:“成义,你哭什么?”

耳边响起一声急促的鼻音,有人猛捉住他的手,动作大到将李啬震醒。

一条纤纤瘦瘦的人影伏在榻边哭泣,声音真切,不是梦。

“主子!”

“成义,真的是你啊。”

“正是奴才!主子,你受苦了!”成义抽泣了一声,李啬扶着他的下颔端详了一阵,拿手帕给他擦去了泪渍。

成义是以前他身边的大太监,办事利索,又是个实心眼的。能再见到他,倒是意外之喜。

莺九自外面进来,见到成义哭哭啼啼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成公公,莫忘了陛下的嘱咐。”

成义给提醒,一叠声骂自己该死,一边七手八脚擦自己脸上的泪花,有些抽答:“老奴真是该死,看到主子伤心,自己便忍不住了!请主子责罚。”

李啬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鬓边一道冰凉痕迹,他伸手揩去,有些失神。成义一旁说:“主子,太医在外边候着,奴才让他们进来给你看看。”

李啬摇了摇手。“我只是累了而以,没什么事。”

“公子。”莺九适时插话道:“陛下还等着我们回话,不要让我们下面的人难做。”成义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一并看着我,我不由叹了一口气。

从外头一齐进来三位太医院医官。除了之前认识的陈太医,另外二名史、张翰林医正听说都是太医院歧黄圣手。几个人轮流给李啬诊了会脉,又问了些话,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

成义给他捧来了茶。李啬凑近一闻,立刻嗅出了记忆中的那个味道。成义沏茶的手艺,会养叼人的舌头。他赞叹了一声,回头一瞧,成义眼眶又泛上微红。

“主子,您爱喝,奴才往后天天给您泡。”

李啬放缓了声音,招手让他过来身边。成义行动时佝着身体,岁月在他原本俊秀的面庞揉进了丘壑。他抚着他的面颊,不觉感伤。“从前那些老兄弟,还有几个在?”

成义不觉往莺九那边看了一眼,面有畏色。莺九此时正在一旁仔细听着几名医正小声争辩,眉皱成小山丘。成义压低了声音,语里带了悲切:“都没啦。元年间,殁的殁了,之后陆陆续续的放了几个出去,如今当初一班玩耍惯了的,就只剩奴才一人啦。”

“当初…你受了不少苦吧?”

“当时闻得了恶噩,真是睛天霹雳,只觉得生不如死。奴才给执事房的王公公上了枷,鞭了五十余杖…后来,陛下将奴才放了出来,调在茶水房做个杂役的。”

废太子身边的人,这在当时,已算是顶好下场了。李啬闭上了眼,喉头发痒又想咳。成义急忙拍他的背,一脸懊悔,大概是自责又勾起主子的伤心事。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只害了,身边这一群爱护着自己的人。

莺九走了过来,李啬这才发现太医已经退了出去。成义轻声问道:“太医怎么说?为什么要讨论这么久。”

“他们都认为公子体内有一股邪火。只是一个认为公子之症为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乃下焦离位之邪火;一个认为人受五行之气而治生,故肉身以气为主。气亏则病,气滞则病。欲治其病,先治其气…”

李啬扑哧笑了一声,问道:“陛下可给几位太医下了什么严旨?”

莺九顿了一下,面无表情说道:“陛下确实下了一道旨意,三日内不治好公子伤寒亏损,动辙晕厥的病,几位翰林医正就要换人了。”

李啬说:“果然,几位太医是焦虑过度了。”

下了床,信步来到外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束阁楼之上。里面内寝室,东西二个暖阁。四周有回廊,手探出纱橱之外,略一伸长便可以触摸到倾斜的燕子飞檐。往下一望,整个皇城朱墙琉殿、毗邻次第于浣波烟水之间,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这地方,连玉楼的锦绣阁也逊色上三分。

李啬问跟在后边的莺九:“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还没有名字,公子是它的第一位主人。”

李啬一怔。莺九说:“公子随我来。”

阁楼其实只有二层。下方的是高坛地基,临河而建。坛基中间,还引了浣河之水,巧夺天工地筑成水榭,养着睡莲金鲤。四周围着汉白雕栏,种植着奇花异卉。李啬在一簇桅子花荫下找到了当年极爱的那张卧榻,上面的纹饰磨得比从前还要光滑,他一时无法移动,脚踩在棉絮间,陷进了一榻缠绵清梦里。

仍记得,在这榻上,解过的诗阙: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这张玉榻陛下极为喜欢,未想到会搬到这里。”莺九又指了指阁楼正中的牌匾,上面空无一字。“这处小楼庆和二年便建成了,这块无字牌匾却一直挂了八年。这里一直是皇城禁地,陛下说过,这里只有一位主人,总有一天,它的主人会来,给它题上名字。”

莺九绷着死人脸,嘴里却说着煽情话。

李啬将眼光调到莺九身上,上下打量道:”莺九,最近你的话多了不少。”

成义兴冲冲端了笔砚过来,一直端到李啬的面前,弯下了腰:“主子,择日不如撞日,奴才斗胆请主子题一个吧。回头拿出去让下人们好好裱一裱。”

李啬定定地盯了那牌匾一会,轻声笑了出来。手一沾,便弹了一滴墨汁溅在成义脸上,满意地看到他喳呼了一声。闭眼惫懒地伸了下懒腰。

“公子!”莺九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从一开始便是无字匾,那就让它一直这样吧。”李啬伸手在莺九脸上捏了一把,俯下头,这才发现,莺九身板虽劲瘦如松,却比凰艳矮了一些。他故意将气息吹在他的耳垂,于是,近距离地看到他的耳朵迅速红透,那张死人脸,终于变化。

“你对陛下很忠心。有机会,我会帮你向陛下提一提的你那狂热近乎信仰的忠心的。”说完,还不忘捉狭地理理他的衣襟,这位噬血勇敢,御敌无数的天子暗卫,肯定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教一名男子轻簿了去。因此,他瞳孔收缩,正式僵成名副其实的木头人。

李啬哈哈大笑,衣袖一甩登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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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凰艳身边的大太监海京送来了膳食,揭开盅,一碟花盏龙眼、三仙丸子、金菇掐菜、山珍刺龙芽,一碗荷叶粳米粥。海京说:“这是陛下的晚膳。陛下还未动箸儿,便先让奴才掌一份给公子。公子真是好大的脸面。”

李啬很做作地起身,恭恭敬敬地道:“李啬叩谢陛下恩典。”海京眼眉一跳,连忙拦住了他,笑道:“公子身体欠和,陛下特地吩咐了,不必行跪拜之礼。”

海京道:“陛下还有一书,请公子亲阅。”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方浅云蜀笺。

凰艳的字劲瘦有力,那一行字,墨迹始干。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李啬磨挲着浅云蜀笺细细的纹理,面色平淡无波。

荷叶粳米粥倒是清香甘冽。海京一旁给他布菜,直至李啬放下箸子,还未有离开之意。凰艳身边的这个大太监,倒是一只沉得住气的狐狸。

见李啬拿眼眺他,海京这才伏腰道:“奴才斗胆,请公子回赠一句墨宝。”

“这是圣旨?”

“不是,不是。诗经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陛下对公子的用苦良心,就是我们做奴才的也感动不已呢。”

旁边的成义不敢插话,一个劲儿地给李啬打眼色。

李啬问:“陛下可有跟你说了,我是他什么人?”

海京真是没料到这名新贵人这般桀傲不驯,一时便有些呆了。想了一下接口道:“陛下待公子自是和别个人不同,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李啬冲他一笑,柔声道:“我自然是承情的。只是我想出这座阁楼,海京公公你,或者外边那几位,可做得了准?”

倒时他寻了个不是人了。海京面色要变又不敢变。当下辞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捏着嗓音,呵斥送他往外走的成义:

“当人家奴才的,可要懂得什么是为主子好,多劝劝主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今儿这事换在别人那里可是天大的恩典!对这长脸的事儿啊,就不该执拗。你那主子看着是个慧质兰心的,怎么犯起糊涂来这么让人着急!”

如今这所皇宫里,知道李啬真正身份的,只怕十根指头都数得完。凰艳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宠?

李啬摊开那封浅云蜀笺,细细端详了一阵,于是,看着看着,抑止不了自己的冲动,提笔在上面续下词句。

成义使唤人将膳食撤走,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只是拿眼角余光不住地打量。李啬见他如此,于是问道:“成义,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装聋作哑,与凰艳一起,演一场粉饰太平的戏?”

“奴才觉得这是为您好…”

李啬一手将那笺纸揉作一团,掷在他的脚下。成义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将它拾了起来。

“现在,你告诉我,会怎么处置它?”

成义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李啬知道了这团纸笺的归宿。

“成义,我跟凰艳说一声,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成义直挺挺跪了下来,用膝盖挪动,直到抱住李啬的腿脚,面上涕泪纵横。“奴才错了。我这就将它烧了,您别赶奴才走。”

李啬叹了口气:“你没有错。只是这份差事你做不来。呆在我身边不会有好下场,成义,这是我这个没用的主子最后能为你做的。”

有用没用的,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力气。

他疲惫地抹脸,不再理会哭得抽答的成义。

临时想起一事,他让成义去外边唤莺九过来。想来这当主子的不好相与,做奴才的脾气也大,不过开个玩笑话,竟然大半天不见了人影。李啬才这么想,却见进来的是莺一。“莺九呢?”

若说莺九是段木头,莺一就是一口没嘴的葫芦。半晌才闷声道:“往后公子有什么事儿吩咐莺一即可。”

李啬懒懒道:“往后你们都不打算出现在我面前了么?”

“陛下吩咐了,没有什么事情不要打搅公子。”

“之前可不是这么做的。”

莺一不吭声。李啬起身往前踱了二步,莺一周身立刻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使出沾衣十八跌的样子,李啬不觉失笑。“莺一,铁甲骁卫营平常不入内宫的吧?”

“是。”

“那今天铁甲骁卫营出现所为何事?和皇后什么关系?”

“属下不知道。”

“哦,那你把莺九叫过来。”

莺一硬梆梆道:“莺九也不可能知道。”

“他知不知道,我自然会问他,你说了不算。”莺一顿了顿才道:“莺九他调回陛下那边当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