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在外面喊了她一声:“易胭,你睡了吗?”

易胭闲闲睁开眼。

不明白问这句的意义何在,就算人睡了,这会儿也该被吵醒了。

她起身下床开门。

门打开一位同事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

易胭看她:“怎么了?”

这位同事是那天来叫易胭去吃烧烤的那位同事,全名里有个冬字,人一般喊她小冬。

小冬有点尴尬:“那个,我可能要到你这边住一下。”

易胭是自己住一个房:“为什么?”

小冬:“我不是跟纯沐同个房间吗?但纯沐她……有点事,所以我搬出来一起住。”

易胭一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毕竟她们这帮人恨不得黏一起。

但小东接下来说的这句易胭便理解她要过来原因了。

“我总不好意思在人恩爱的时候做电灯泡。”小冬说。

然而易胭听到这句话便瞬间警惕,她问:“人来了?”

阿茶村人格外防备外人,她们是因为有义诊医生的身份在,阿茶村人才不得已让她们进来,但如果是什么事都没有,单纯只是为了过来找女朋友这种事,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小冬说:“没有,还没来呢,应该傍晚到吧,纯沐说下午坐三轮去接人进来。”

“村民那辆车?”

小冬点点头:“是啊,也只有那辆三轮了,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村民谁还能找辆车过来。”

易胭脚还顶着门。

小冬想进去,易胭忽然问:“旁边不是还有房间?”

她们几个义诊没来乡里的时候,这排房子一直是空的,她们来了之后除了易胭,其他人两人住一间。

旁边还有空余的房间。

易胭习惯一个人睡,苏岸是她的例外。

她对小冬说的这句话说不上客气,但小冬跟没听懂似的,厚着脸皮道:“我胆子小,不敢一个人睡,后面就是一大片森林,小时候鬼片看多了总会疑神疑鬼。”

说着她估计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长这么大还怕鬼,是不是很傻?”

的确有的人不管多大都会怕鬼,也不是说这些人多胆小,就是单纯害怕这东西。

易胭小时候也怕鬼,也做噩梦,但后来噩梦被别的其他东西占据后,鬼倒是没怎么想到了。

她顶在门板上的脚收回来:“叫人搬个床过来吧。”

“搬床?”小冬不明白,“为什么搬床过来?”

易胭:“我习惯一个人睡,你跟我同个房间可以,但得搬床过来。”

易胭不会为了谁迁就自己舒适。

小冬她们几个两人住一间都是两人睡一张床,所以易胭这么提出的时候她着实有点懵。

但反应过来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们几个跟易胭的关系本来便不是好到闺蜜的那种,人家答应一个不熟的人住一起已经很好了,但能理解不代表没有不适。

她脸色瞬间有点挂不住,但没多表现出来,言语也很正常。

“好,”她推着行李箱站门外,“那我让人去搬个床。”

易胭点头。

午休房里多个人,易胭有点不习惯。

侧躺了半个小时也没睡着,易胭最后干脆从床上坐起,下床出了后门。

在回廊外面抽了根烟。

苏岸中午跟她联系过后就没再发短信过来了。

易胭有点烦躁,阿茶村的未知压她心头发闷,这种状态下丁点事都能促使她烦躁。

就如房里多出的一个人,还有苏岸没再发来的短信。

换作平常她不会担忧苏岸,她不是第一次见过执行任务的苏岸,可阿茶村是个未知的危险。

周凛是否是毒枭洛?他为何要杀村民?

阿茶村这个毒村为什么没再制毒贩毒,任由以前的富裕到现在的贫穷。

也许这一个个困扰的问题只要一个细节便能连起来解开。

可这个细节,目前是个未知。

越是未知,易胭越是烦躁。

最让她烦闷的,是周凛是否与映沙有关。

周凛的意图模糊到易胭多想,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多想。

原生关系是易胭从小植根在身体里的恐惧。

一根烟功夫过去,易胭心头那股烦躁也没压下去。

她皱眉,烟头碾灭在栏杆上,等身上烟味散了后才进屋。

进屋后易胭也没在房里待着,换了衣服出门。

今天她没有按往常路径走去进行义诊的地方,绕了远路。

易胭很确定自己不会迷路,她方向感不差。

阿茶村的人肯定不会让人在村里乱逛,或许现在便有眼睛在暗处盯着。

这帮人看她走回目的地应该就不会出来驱赶。

但即使绕了远路,易胭也没看到什么细节,除了房子便是灌木。

她是最先到义诊地方的,去了也没什么事情做,干坐着。

后面的同事才陆陆续续过来,小沈和小冬都过来了。

易胭中途收到苏岸给她发的消息。

——中午没来得及吃饭,明天会过来签合同。

易胭回消息。

——中午去哪儿了?

苏岸这次倒是回得很快。

——家里出事了,我妈住院了。

易胭一愣,要不是苏岸这么一提,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苏母这个人了。

——怎么回事?你回去了?

苏岸回过来的消息没跟她说太多,只是简略几字。

——旧病,下次见面再说。

易胭没再问了,苏岸大概也忙,她没再回消息过去。

几人坐到一半,旁边拿着手机发消息的小冬说:“纯沐说村里人不让开三轮去接。”

这个易胭一点也不意外,村民不可能接外人进来。

有人问:“怎么不让去接?”

小冬跟纯沐发着短信:“她说村里负责人说他们只负责接我们这些义诊医生,别的他们不负责。”

小沈道:“也是,这路多难走,来回就要花很多时间。”

小冬:“那也不能不去接啊,别人是来看家属的,特意过来了,就把别人扔外面?”

这话一落连小沈也不知说什么了,小冬说得有点无理,家属自己要过来本来就不是阿茶村的事。

直到傍晚几人吃过饭后丁纯沐也没回来。

手机后来没信号了,小冬也没再和她发消息。

易胭回去后先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回房间的时候小冬在敷面膜。

“对了易胭,”小冬看她进来说,“刚你床上手机一直震动,应该是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嗯。”

易胭头顶擦头巾,随手擦了下,走过去拿起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她微皱眉。

是丁纯沐。这电话还是以前刚到医院工作时候礼貌性存的。

易胭抬眸看对床的小冬:“丁纯沐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没有啊,”小冬摸来自己床头柜的手机,“啊,我手机没信号。”

易胭电话打了回去。

丁纯沐那边几乎一秒停顿都没,很快接通电话。

“易胭吗?!”她甚至没等易胭回答,“易胭救我!”

第84章 记忆

丁纯沐电话里声音的确紧张, 甚至已经发抖。

她在后边那片树林里。易胭没多耽误, 挂了电话出门。

电话里讲得急,易胭靠只言片语捋清了来龙去脉。

来找丁纯沐的人下午便到了镇上, 丁纯沐找了村民多次无果, 最后去找他们理论。

如果是怕麻烦担心费油,她完全可以出钱给村民, 麻烦他们出去接一趟。

话没说几句, 她被几个村民绑了扔到后面树林里。

听到这里,易胭已经信了八成, 这的确是阿茶村人会做出的事,还有丁纯沐语气里的恐惧。

村里人不出去接外人不是因为路难走, 不是怕麻烦,也不是担心浪费车油。

他们是不想让外人进村,丁纯沐说什么自然没用,烦够直接把她绑了。

丁纯沐被绑着手脚扔在树林里不知哪处地方,通话里声音忽远忽近,丁纯沐手脚被绑艰难打出的这个电话。

她求易胭不要告诉村民,要死易胭告诉村民了,村民肯定不会让她来找她。

易胭自然也不傻, 这种情况下她们不能找村民,也找不了警察。

这些女生中就易胭胆子大,其他指望不上, 易胭身上就随意披了件牛仔外套出门。

夜里树林里枝干如重叠的鬼魅, 严丝无缝, 一丝亮光都没有。

泥土泛着湿气,上面厚厚一层枯枝落叶,踩上去咯吱响。

易胭出来时随手顺了桌上一个手电筒。

惨白的灯光打在树间,映出树干上古朽纹路,栖息树上的不明小生物。

灯光晃远了黑暗也望不到头。

易胭走着走着从后兜摸出手机,想给丁纯沐打个电话过去一路确定位置,打开后才发现没信号。

她微皱眉,将手机重新揣进后兜里。

处在这种漆黑安静环境里,听觉会敏感多倍,稍有点异响易胭都能捕捉到。

手电筒光线晃出数百米远,荒无人烟。

走到一半,易胭想起要是树林里有阿茶村的人,她这样只会暴露目标,关了手电筒。

手电筒刚关的时候,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周围一片漆黑。

易胭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后,等眼睛能看到周边树木轮廓后才继续往前走。

她方位感强,大概能知道自己再往哪个方向走。

丁纯沐也有给她说个大致方位,易胭往那里走去。

进来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却仿若一个世纪之久。

树上大概有鸟,时不时扑棱几声,易胭踩到地上一枝枯枝,清脆的断裂声。

踩断枝杈后她虽然继续往前走,但在凝神注意着声响。

前后左右都没有奇怪的人为声音。

直到几十秒后,前方传来若有似无的摩擦声。

活物在枯枝落叶上弄出的声音。

易胭没立即往前走,手电筒在手里紧了紧。

站在原地一会儿,声音一会儿停一会儿响。

听不出什么威胁意味,像是人在摆脱东西。

易胭步伐放轻放慢了些,灌木丛稍挡视线,树干粗壮交叠,一眼根本望不到前。

又往前走了数十米后,易胭在暗处,终于看到前边坐在地上的丁纯沐。

手被绑在背后,绳索也紧绑她双脚脚腕。

丁纯沐坐着的地方稍微比易胭走过来的路要宽敞些,但也不太干净,泥叶交错,还有很多交错的树杈,丁纯沐估计不想弄脏裤子,坐在枝杈上面。

她正挣扎着想把身后的绳子挣脱开,脸上的恐惧与不耐烦交织。

易胭扫了下她的周围,没有异样,村民把她扔在这里便走了?

易胭走了出去:“丁纯沐。”

听到她声音那刻丁纯沐动作一顿,抬头时眼睛一亮:“易胭!”

丁纯沐平时那种嚣张跋扈的脸里满是惊喜,不过被绑了这一两个小时,仿佛劫后余生。

她在地上挣扎了下,背后朝易胭转了过来:“快,过来帮帮我,帮我松开!”

易胭走出来,朝丁纯沐的位置走去。

丁纯沐还在说话:“这里蚊子好多,我脚上都被咬了好多包,痒死了。”

这是实话,易胭刚才看到她第一秒就注意到她脚腕通红了。

“易胭谢谢你。”

就在易胭距离丁纯沐几米之时,踩上落叶枝杈的脚忽然一空,失重感猛地侵袭。

陷阱!

等易胭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已经掉了进去。

情急之下她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反倒抠了一手泥。

前后也不过眨眼间,易胭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身体撞上地面,钻心的痛蔓延,易胭闷哼一声。

三米多高的垂直泥坑,坑里一片漆黑,抬头夜晚也是灰黑。

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