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在回廊缺月初弓上一章:第 1 章
  • 月在回廊缺月初弓下一章:第 3 章

织锦微微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确,在那个时候就那么死掉也不会在乎,可是这个人却救了她。并不是不感谢的……他救了她,她应该谢他,只是……这个,她真的没有办法。她可以笑,但却不知,究竟要怎样,才算“真心”的笑。

“累不累?我们先找地方休息吧,你的脚不能走太久。”

他们走进一家酒馆,刚迈进门口,便迎面一阵大嗓门的嚷声。酒馆里几个壮实的江湖人围坐了一桌,桌上摆着酒菜,半薰之际丝毫不顾及他人的高谈阔论。在这样的小镇上,江湖人物尤其显眼,其他几个客人怕惹上是非,早早的结了帐离去。

织锦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虽不怕,但也向来不喜欢与这些江湖草莽共处。然而阿笛并未在意,扶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示意她没有关系,继续走进店里,未曾将那几个人放在心上。

“——你们可知道,如今这沧冥水榭一分为二,笑无情竟然将甘心自己的势力拱手让人,有人传言这北沧冥的新主可是个心狠手辣铁血手腕的主——”

“我还听说连笑无情手下赫赫有名的‘沧溟四月’也已经分裂两边,这样一来,岂不是说‘魔道第一剑’的位子,就此空悬?”

“还什么空悬!沧冥分裂以来,沧溟榜已经匿迹江湖,这一回,沧溟榜再无法与清樽榜一较高下……”

“这沧州,怕是又要乱了……”

织锦听到他们的话,微微一滞。

沧冥水榭,清尊楼。没想到在这个安宁无争的地方,竟然也能够听到这两个名字。江湖上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它们几乎已经成为黑白两道上的塔标。

然而这一切,却似乎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她的眼前,仿佛还能够浮现出那腥风血雨的一幕幕,却从未想到也会有一日,成为一个与江湖无关的人,漠然的听着这一切。

是的,她这样一个废人,从此已于江湖无干。

“织锦?怎么了?”

织锦轻轻摇头,只不过是自己有点走神罢了……

一旁的桌上,众人说着说着便忽然发现一人定定看着前方,连答茬也顾不得。

“喂!看什么呢……”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去看——坐在窗户边的那名女子,却令他们也看呆了去。

盈盈渺渺,如烟似雾。

倘若此刻在这里的是一个锦衣华裳的美女,他们也许还会顾忌,纵然有着贪婪的目光,却未必动手。然而在这里的,是一个粗布衣裙的女子,身份卑微,却有着这个身份不该有的祸水容颜。这样一个女子,也许本身就在引诱着别人犯罪。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彻底忽略掉女子身旁那个看起来温和老实的年轻人,站起来走了过去。

第四回

从那一桌有人站起来开始,织锦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在心中暗暗轻叹,为什么总有这样一些人,一些事,让人隐隐的生出厌恶。

只是,如今的她却再没有曾经的资本,可以将这些麻烦无视。既然惹不起,便只能躲开。“阿笛,我们走吧。”

“休息好了么?”阿笛好似依然察觉不到走近的几个人,看也不看一眼,只微笑着问织锦。

织锦不知道阿笛究竟有多少背景,此时此刻,是迟钝,或是不放在眼里?他那张温和而诚恳的脸,让人无法看清。她只是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催着阿笛离开。

还未及离开,几个人已经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娘子,见我们过来,却急匆匆的走开,莫不是把我们兄弟当了豺狼虎豹?”

织锦淡淡的脸,连眉毛也不曾动一动。

阿笛好似现在才看到这几个人,客气却不卑微的笑笑“几位,借过。”

顿时有人一怒,亮起刀,还没等开口怒喝,只觉眼前一花,人已四仰八叉跌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有什么,但不知好歹,就让人看不顺眼了。”阿笛依然客气,搁下话,自扶着织锦走出酒馆。

身后几人反应过来,终于明白是眼前这个看来普普通通的老实村民所做,惊愕之余哪里容得颜面如此被人损害,纷纷抽出刀仗着人多,挥刀砍来——

“小子,别走!”

阿笛放开织锦一个回身,几乎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搭在酒馆门前的棚子便轰然倒塌,将几个壮汉压在下面。酒馆老板已是不知所措,阿笛走上前塞了张银票在他手里,“对不住,耽误您做生意了。”说完便趁那些大汉还没有从棚子底下脱身,扶了织锦快步离去。

酒馆老板只是看了一眼手中银票,便愕住了。那些钱,何止是修个棚子,就是买下他的酒馆,怕也够了。再抬头,这街市上,哪里还有那对小夫妻的影子?

从方才向酒馆外走来之时,织锦便在看。别人看不清阿笛作了什么,不等于她也看不清。阿笛先后出了两掌,一掌只用手劲,推倒上前的人,一掌用内力震垮了棚子。只是这两掌速度太快,从他出手到收手都让人感到只是眼前一花。招式简单,毫无累赘。决不是一般花拳绣腿的武功,倒是类似一派重视实用的功夫……只是,织锦无法把眼前的温良男子和那一类人联系在一起。

阿笛扶着织锦,脚下如飞。他的手看似只是轻轻一拖,却是借了织锦大半力道,让她走起来毫不吃力,几乎脚不沾地的被他带着。她早也感觉到阿笛的不普通,她并不置疑,只是不明白,身怀如此技艺,他又为何甘于做一个普通百姓。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逛下去了。”走了足够远,阿笛才停下脚,对织锦遗憾的笑了笑。“不过幸好,那些人不是镇上的,看来只是路过应该不会久留。我们先回家去吧,他们找不来的。等过些日子这些人走了,我再带你出来好了。”

阿笛看来倒是轻松,庆幸着为了逛街市方便些,把牛车托管在了药铺,只消回去赶了,回家便是。

织锦惹了麻烦,原是有些歉意,但阿笛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谈笑依然。他似乎在用自己的笑容和温善一点点将织锦密密包围起来,从此没有外面的腥风血雨,也没有过去的黯然往昔。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一个捡回来的无关外人这么好?如她不懂得如何对别人好,对于别人对她的好,她同样不知如何应对。

阿笛赶着牛车,试着哼唱在山里听来的山歌,曲不成调。织锦这才发现他除了做饭之外的另一个弱点,此人的音感,着实差劲。人无完人,当真不错。

他反反复复试了几次,都没有抓到该有的曲调,却砌而不舍。终于听不下去,织锦合着他的音,低唱纠正。歌声如雾缭绕,低低的,宛若幽谷清晨。阿笛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抹笑容,渐渐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让织锦独自唱起来。

碧玉山围十里湖。水云天共远,戏双凫。

河阳花县锦屏铺。人不老,长日在蓬壶。

一笑且踟蹰。

会骑箕尾去,上云衢。

十分深注碧琳腴。

休惜醉,醉后有人扶。

歌声低且远,悠悠荡开,阿笛向后面车棚仰过头去,笑道:“织锦,我竟不知你还会这样的小调。”

这一句话,好似牵动了一个两人之间默契回避的问题。

他不知,因为她不曾说,不曾唱。但是……他必定能够看得出。她这样的女子,身受重刑,武功尽废被丢弃在荒野,来历如何简单得了?琴曲且不论,会唱这样寻常的小调,倒的确稀奇。

他不知,这世上,怕也没有多少其他女子懂得,而她不懂得的东西……其他女子会的,她都会,无论烟花女子,大家闺秀,丫环侍女,寻常仆妇……她会的东西很多,她需要用所有的时间去学习,去做事,总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去无聊去打发……可是,她的心依然很空。她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是她想做的。

即使在割断了过去的现在……她已经不用去做自己“分内”的事,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有种……无处可归的淡淡寂寞。不知,自己还能够跟随阿笛多久……待有一日,她的伤痊愈之后,阿笛会去哪里,她又该去哪里……

逼烟霄,见秋毫。云涌群山,山外海翻涛。

回首中原何处是,天似幕,碧周遭。茱萸蕊绽菊方苞。左倾醪,右持螯。

莫把闲愁,空使寸心劳。

一曲,已无方才闲致韵味。

阿笛缓缓收了笑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车棚……

她的歌,他许是听得明白。

她看来明明已无异样,却原来内心里,依然是初初捡到时,那个眼睛空旷寂寂无澜的女子。

第5-6回

第五回

“到家了!”那一声吆喝让织锦一怔,回过了神儿……“到家”这样一个词,让人感到心中微微异样。

阿笛跳下牛车将织锦扶下来,笑道:“最近只好安生留在家里了,我还要上山采药,若是闷了就叫东家孩子们陪你吧。”

织锦脸色微变,她倒是不怕闷,但是那些孩子就……

阿笛看着她的脸色,嘴角偷偷的勾着,竟然就不曾放下来过。

第二天一早阿笛便如往常一样上山去,织锦只想在家躲个清闲,无奈怕她“闷”着的确不止是阿笛。东家嫂子见她一个人在家,已经不等阿笛拜托,便打发了孩子们来陪她了。原本安静的屋子里立刻吵吵闹闹嘻嘻哈哈,那群“尽职”的小萝卜头也依然没有忘记阿笛的以前嘱咐,拉了她到院子里“多晒晒太阳不长虫”——阿笛说的。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这些闹哄哄的孩子,尖叫,嬉笑,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累——她不是讨厌孩子……但是小孩子真的是种可怕的东西。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孩子是这样疯疯闹闹着长大的。

“大妹子!大妹子!!”东家嫂子突然有些慌张的赶过来,她站起身,淡淡应道:“嫂子,有事么?”

“妹子,我听村里人说,镇上梁庄派人在到处打听你和阿笛兄弟,都是些提着刀凶神恶煞的人,好像已经往村里来了,你快躲躲吧……”

“梁庄?”

“那是镇上的大豪绅,家财万贯,庄上还养了好多好厉害的江湖人,可吓死人的!他们怕是冲着妹子你来的,我男人也不在家,你快上山去找阿笛兄弟——”

织锦一顿,脸色忽然冷冷的沉下来——

“怕是走不出去了。”

“什么……”

东家嫂子还没有问出口,前院门已经响起了拍门声——

嫂子紧张起来,对织锦说:“你先进屋,我去看看……”

织锦望着大门的方向沉默片刻,却道:“我去。”

“可是……”

“他们既是为我来的,见不到人,便不会轻易罢休。”

“要不……再等等,拖一会儿没准阿笛和我男人就回来了……”

织锦轻而坚决地摇摇头——没有那个时间的。趁现在那些人还有耐心敲门而不是破门而入,她必须出去。

“嫂子,带孩子们进去。”

织锦整了整头发衣衫,幸好来的不是打手——来的既然是江湖人,她便还能赌一赌。

梁庄的总护院姓什么不重要,叫什么也不重要,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他的姓名,却都晓得他的名号。他们喊他“鹰爷”,独眼鹰。因为他瞎了一只眼。但是谁也不敢小看了他,他一只眼,却比旁人两只眼看得都清,都准。

他也曾经在江湖上有过小小名气,只是后来瞎了一只眼,便退出江湖,做了个护院。

这镇上,本来没有什么大事可发生,可是就在昨天,庄上的几位江湖朋友来做客,却在街上被人打伤——纵然是因为他们一时歹念调戏了别人家的媳妇,但这件事情他却不能不管的。毕竟他们还是庄上的客人,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镇上何时出现过这样的人物,竟然能够轻易伤到这几位江湖朋友。

这事,不会那么轻易就算。

手下却拍门半天却无人应,已经有人不耐烦地在门外嚷开。在这小镇上,可以发挥的事情太少,这些人早就耐不住想借口滋事一番。

“鹰爷,我们直接闯进去……”

话音还未落,吱呀一声门已经开了。

那一瞬间,鹰爷只感到一股若又似无的杀气穿透而来——那杀气既非强大也非尖锐,但是纯粹,冰冷,在那一瞬间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束缚住。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就连其他人,纵然无法明确的知道这究竟是种什么感觉,也莫名的汗毛直竖起来。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让他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纤柔、美貌的的女子。如清晨的一缕薄雾,湖面上的一个幻影,淡淡的眉眼,淡淡的神情,让人几乎以为只是个幻觉。那女子轻凫凫的走出来,在门口站定,抬起头,却神似玄霜,凛然无惧,让人有种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几位登门,所谓何事?”

她淡淡地问,脸上并无表情,此时的她根本让人注意不到她平凡村妇的装扮,因为没有人可以把这样一个女子当作平凡的村妇。

她便是要唬住他们,让他们心中忌惮,不敢轻易动手。只要能够拖得一时,待阿笛回来,再作打算。

有些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既然弄不清方才的感觉究竟为何,又见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顿时气焰嚣张起来。

“何事!?你不是你家的人伤了我们庄上的贵客!若轻易绕过你们,梁庄颜面何存?把那个男人叫出来!”

“外子现在不在家中,着实抱歉了。”织锦话语虽客气,口气却冷冷的,已经对这些人的无礼显出些许不悦来。

“你的男人不在,你就跟我们走!”一人伸手便要去抓织锦,却听此时一声暴喝,“给我住手!”两旁的人一愣,开口的,竟然是鹰爷。

鹰爷上前两步,其他人自动让开。他的目光在织锦身上略略打量,由迟疑到笃定,却是不敢轻薄。“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还有见到姑娘的这一天。”

织锦抬起眼,回视过去,淡淡的无动于衷,显然丝毫没有印象。

鹰爷也不为触怒,皮笑肉不笑地道:“魔道第一剑的缺月姑娘,自然是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吧——只是我却无法忘记,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

织锦的眼神终于微动,视线似乎是落在这个独眼人的身上,又似乎是在看很久以前——那宛若隔世的岁月。

魔道第一剑——沧冥四月。四月,是四个人。沧冥水榭主人身边的四个护卫:寒水月、风残月、新月、缺月——缺月这个名字,她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想起……

鹰爷的声音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那只存在于记忆中,再也与自己无关的腥风血雨的世界……

“……我没有想到缺月姑娘竟然隐居此地,多有冒犯,望海涵。”

旁边有的人已经被“缺月”这个名字震愣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妙佳人竟然就是江湖传闻中的“魔道第一剑”之一。也有不知内情,犹不甘心地急道:“鹰爷,难道我们就这么……”

“都给我闭嘴!谁再敢多说一句,以后就别在我面前出现!”鹰爷怒斥一声,狠狠地把开口之人瞪回去——这些不要命的东西!他不过是在救他们!沧冥的缺月——只要她想,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那,是以前的“缺月”。他自然不会知道此刻缺月已经武功尽废,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就是一只水桶,她的手也无法提起来。在他看来,缺月会莫名的出现在这里,且还有一个男人……想必是沧冥分裂之后,她跟相好的男人一起隐居过日子罢。

他一抱拳,“得罪,告辞!”

第六回

缺月不等那些人离去,便点点头,略显傲慢的转身回了小院。

直到院门关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是缺月,一个绝非没有胆识的女子,所以,即使面对这些轻易就能捏死她的人,她不会怕。可是,她也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如今的她只是织锦,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自保的力量也没有。

她曾经想要忘记缺月这个名字,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忘记了……却原来,这个名字依然如影随形。

“妹子!没事了?他们走了?这到底……”东家嫂子渐渐住了口,缺月并没有显出不耐,只是淡淡的,面容寂静……却让她心里莫名的揪起来,问不出口。

“嫂子,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

“哎,好,你也站了这半天,再不休息腿该痛了。今天晚上也别做饭了,跟阿笛到我这边来吃吧。”

缺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点点头,回了房间。

看来,这里也不能留了……虽然混过这一时,但是那些人离去后必然会详细打听她的事……一旦被人知道她重伤的事情,那些人还会来的。

只是她不知,阿笛会不会愿意一起走。

倘若他不想离开,她便不能再给这里的人惹更多麻烦,还是早早离开……只是这天大地大,却不知该去哪里。

“织锦!”阿笛匆匆进门,拉起缺月,围着她看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少条胳膊也没有缺条腿,“你没事就好,这是我的错,没想到他们会跟梁庄有关,我们得快些走,越快越好。”他显然已经从东家嫂子那里听说了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转身便去收拾起东西来,大包小包,转眼便将必要的东西收拾妥当,余下可有可无的,统统不要。缺月几乎要被他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弄得愕然,转瞬释然……看来,已经不必她多问什么了。

阿笛收拾妥当,转身道:“我去跟房东家交代一下,恐怕这回得给他们惹了麻烦,若能给些银子让他们离开此地最好。他们若不想走……总要赔偿些的。我们俩明天一早就走。”

“不,我们今晚就走。”缺月说得丝毫不容置疑,阿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找马车。”若要赶路,牛车是不行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时缺月是怎样打发掉了那些人,但是既然她认为应该走,那么自然是没错的。

只是在村里想找辆马车,的确是不大容易。

他想起初时被自己拿去换牛的那匹马,那可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那时候出了手也毫不心疼,果然是物到用时,方觉得可惜。

只要他们尽快离开,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缺月备好了行李,等在院子里,只等阿笛找了马车回来便走。她淡淡看着阿笛收拾的包袱,东西精练简单,几乎除了她每日不可缺的药材再无其他。他们来时便两袖清风,如今要走,累赘的东西自是无用,日后再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