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一种啊?”

“——随你。”

“那——我可不可以当作两种都算?”

“…………随你。”

丝丝呵呵偷笑,将头靠在他肩上蹭蹭,再蹭蹭~~呵呵……好舒服~~

“呐,你说的哦,你可是许给我了的,没有我的批准,不许任何女人接近你,碰你一跟手指头——多看一眼也不行!”

“…………那你先把帽子还我。”

噗——哈哈哈哈~~这个家伙~~还真答应啊,“反正我现在又没带,先替你保存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呢,我当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要离开我半步,就要戴好帽子不许露出脖子以上头皮以下!”

“……如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别人看我呢?”

“我就毒瞎她的眼睛!”

“……”风无忌沉默下来慢慢啃着包子,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丝丝偷偷瞧着他认真的样子,靠在他肩膀上咯咯偷笑到岔气……

——小白莲,就原谅原谅姐姐开一次小差吧~~可是风无忌真的好可爱……蹭蹭~~只要和风无忌在一起,这样靠着他,就感到好舒服,好安心……好像……回到家一样的感觉。

“丝丝……我从之前就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嗯?”丝丝稍稍抬起头,果然,“像谁?你可不许蹦出个旧情人。”

风无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达一下不满,丝丝更不满——刚刚吃包子你手擦了没啊?

“别瞎想,是……我娘。”

丝丝稍愣,想起偷剑那天晚上他迷糊中看着她,叫的那声“娘”,果然,是睡糊涂看错了人……原来……

“很像么?”

“一点点。”他看看丝丝,又纠正道,“再多一点点。不说话的时候有五分像,一开口就只剩两分,还是小卓比较像。”

“喂,什么意思啊!”变相说她不淑女呗!

风无忌只笑不语,伸手按住她的头又把她按回自己肩上,“你这样挺好……”

丝丝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风无忌,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事……”她想问的是他的仇恨,她不必说明,因为他听得懂。那些事情她过去可以不管,可是如果她现在把风无忌列入自己的人生,她就有必要知道。或许能帮得上忙,就算帮不上,至少也要心里有底。

风无忌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的事情,五年前下山前一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

是么……呃……那时候好像喝太多,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又好像记得一点点……

“那……虫脉,是什么?有虫眼已经很可怕了,你要虫脉做什么?”

风无忌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很快恢复,淡淡道:“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嘛……

风无忌似乎可以感知她的心思,避重就轻道:“那个时候,我很需要武功……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家里惨遭巨变的时候我还在学堂求学,虽然也有修习武艺,却不过是为着强身健体,并不精通,出事以后我拜了夫子江湖上的一位好友为师,也就是冷遇的师父,跟他习武五年……”

丝丝静静的听,想起五年前那个仿佛刚从学堂里走出来的翩翩清秀少年,好像突然明白他身上发生的悲伤和无奈,心里一阵莫名疼痛。

第二十六回

“我虽起早贪黑用尽全部努力去习武,却终究是错过打根基最好的时候,武功虽然大有长进,但若是面对我的仇人,依然如蜉蝣撼树。我因此上了黑目山,求得虫眼和虫脉,才有今日。”

如此听来,按照风无忌所说,以他今日武功修为,未免太高了些,比起五年前……

“那么虫脉是可以提升武功的东西?”

风无忌轻轻摸摸她的头,似轻叹道:“你这个丫头未免太聪明了些……”

丝丝此刻却在想着:又摸,回去要洗头了……头发这么长很难洗哎……

“你的仇人,是……?”

风无忌放开了她,站起身,远远的看着远方,视线不知落向何处。

“丝丝,只有这个,你不要问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其实你并不想卷进危险里来,对吧。”他回头,浅浅含笑的一眼。并无责怪,却让丝丝感到自己瞬间被看透。原来……风无忌真的看懂了她,他看不透小卓的伪装,却轻易看透真正的卓丝丝。丝丝仰头看着面前此人,眉目细长,下巴尖削,黑密的头发在风里轻扬着,猎猎长衫下裹着纤削细瘦的身子……他那么漂亮,丝毫不显得女气,漂亮的就像插在你面前的一把精工铸造的长刀,薄而利,透着寒光……就像如钩,虞冰,还有碎烟(缺月的配剑),锐利的锋芒和尖锐的美让人无法拔开视线。

她可以给如钩做鞘,那她能不能成为他的鞘?

丝丝隐隐觉得有什么念头要从脑袋里冒出来,她想着风无忌面对风残月时极力忍耐的愤恨……他那时的反应并不寻常,但是又不像是真的面对仇人。还有他看到新月时的神情……他的仇人跟沧冥水榭有关?不是那么巧就是沧冥水榭吧~~?

这么说来沧冥倒是很符合他仇人的情况……难道是小白莲?哈,怎么可能,十年前他也就是一个少年,干得出灭门那种事么,要说是老主人也就是小白莲的师父倒还有可能……

不要吧,那种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乔段不是让她遇上吧,她可当不了悲悲戚戚的女主角。

“走吧,我们四处走走。”风无忌打断了她的思路,丝丝“嗯”了一声,没走两步就被地上一朵黄绿色的小花勾走了,蹲在地上仔细研究。她在她那个时代也见过这种花,始终不知道学名叫什么,老人都口头称“瞎眼花”,骗小孩子说这种花不能看,看一眼就会瞎。她小时候也被骗过,嫩嫩的黄绿色,多重的漂亮花朵,让她想看又不敢。长大了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有这种说法,这花必然是有毒的。银勾老头并没有教过这种花,难得遇到,有价值研究一下……

她还在专心致志,不知什么时候风无忌已经走开好一会儿,又回来了。

呼啦一大捧花出现在她眼前,丝丝怔了怔,怎么这边也兴送花吗,追女仔还真是哪里都一样。她低低说声谢谢,接过来,瞧着这些花却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不喜欢?”

“没……”好杂的一捧花……而且不是入药就是研毒用的,还夹杂着许多药草,甚至有的还连着可以用来入药的根……果然是风无忌,还真是了解她,省了她不少功夫。

“多谢。”她重道一遍。

“回去吧,快起风了。”

两人回到冷家庄时冷遇仍旧对着啃剩的半个包子发呆,风无忌暗暗嘀咕难道这一次这小子是动真的?不,他每一次都是动真的,只是这一次情况确实有些异常。就好像被黄鼠狼迷住了一样。

“师弟,师弟!”风无忌叫了两声,手刚拍到他的肩膀,冷遇忽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师弟,你去哪儿?”

“我,我出去一下!”他走到门口看见丝丝,一顿,突然拖住她就走,头也不回对风无忌道:“借用一下!”

“冷二,你带我去哪儿?”打从露了真面目她‘冷大哥’也不叫了。

冷遇拖她到外面,确定风无忌听不到,停下来捉住她的双肩,“卓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石牢,你可知道里面怎么走!?”

丝丝茫然的点点头,那里面虽然像迷宫一样,她当然是知道的。

冷遇一喜,“你告诉我!不瞒你说,让你留在石牢的恐怕就是沧冥水榭的人,那个银面具新月也有,沧冥水榭的人神出鬼没,这是找到她的一条线索!”

“你……要去找她?”

“卓姑娘,快告诉我怎么进去!”

“我……我记不清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忘记了……”话音都还没落,冷遇已经转了身,“我自己去找找看!”

等——等等!丝丝就是想拦,眼前哪里还有冷遇的影子?

Xia~糟糕了!

“丝丝,出什么事了?”风无忌走出来,丝丝却顾不得他,说了一声:“我刚想起来,我也有点急事,离开一下——”说完不等风无忌开口,便咻咻的不见了踪影。

——好轻功。

*

冷遇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初时遇到卓丝丝的地方,凭着记忆他不难找到隐蔽的洞口,只是进了洞之后,那错综复杂的通道才是真正的困难。他不点火把,试着凭感觉像上次一样一点一点的摸进去,就在他快要迷路的时候,一股菜粥的香味传来……

冷遇精神一震,便循着香味找去。

窈窕婀娜的身姿再入眼底,奶白的轻纱一重重无风自飘,她背对冷遇,显然已经感觉到有人进入,却不急着回身,冷遇不确定的轻轻问道:“新月?”

那女子缓缓转身,一双清冷的眼睛,漠然看着冷遇。

*

丝丝轻功很好,骑马的技术却着实一般,虽然屁股底下也是一匹良驹,却终究没有赶上冷遇。当她匆匆赶到石牢,摸进洞口,正听到冷遇那一声“新月”。

还是晚了一步。她抱着头躲起来,一双眼睛巴巴的瞅着冷遇对面的女子——柳腰细细如烟如幻,正是缺月。苍天有眼,缺月注意到洞口的丝丝,向她这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冷公子。”

丝丝此刻万分庆幸,当自己作为新月的时候,从来不曾开口说话,冷遇听到缺月的声音也不会穿帮。而缺月,正是最后那一夜将剑带出冷家庄的‘新月’。

新月与缺月身量本就相似,气质虽然不同,但多年相识,又在锦地罗着意的培养下,想要冒充对方可谓轻而易举,连气质神态都能模仿个七八分,有需要的时候两人互相顶替也是常事。缺月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配合冷遇,将自己当作新月。

丝丝冲缺月比了个手势多谢,不愧是一个院儿里住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她急急跑来通气儿倒是多余了。

于冷遇来说,他这却是第一次看见‘新月’的脸。

这样一张脸庞,已完完全全超出预料之外,仿佛湖面上的一丝水雾,冉冉的缥缈着……缺月的美,不似新月那般楚楚纤然,而是如烟如幻,宛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冷遇彻彻底底的看傻了。

又一个倩女幽魂。

有缺月在这里坐镇,将冷二交给她丝丝很放心,保准冷二这个风流公子铩羽而归,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于是她悄悄的按着原路摸出去,溜回冷家庄,搬好躺椅瓜果等着看冷二如何变成斗败的狗熊一样垂头丧气的回来。

第二十七回

夜色渐深,风无忌已经准备歇下了,只是想着冷遇的状态,不禁有些担心。

冷遇这般失了魂似的是为了谁,他心里也明白,可是就算他尽量不让自己的仇恨牵连到冷遇,也不想看他为了这个魔女失魂落魄,沧冥四月绝非善类。他还在思索着如何劝诫师弟,敲门声蓦然响起。

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通常只有冷遇。

风无忌并未多想,未披外衣便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丝丝?

门外的人让他一怔,这么晚……

“丝丝,有事?”

她此刻的形象着实让人感到莫名,一身轻装便衣已经毫无淑女风范,还高高挽着裤腿穿一双木屐,露着湿漉漉的脚丫子,袖子撸起,一双手同样湿嗒嗒的还粘着可疑的碎草叶。

“风无忌,快来帮忙!”丝丝拉起他就走,风无忌想起自己此刻只穿着底衣正要开口回去拿衣服,丝丝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念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三更半夜的谁看啊!”

原来她也知道现在是三更半夜,很好。

虽然很想说教一回,只是想起丝丝在黑目山长大,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妨,三更半夜陪她在药房里胡闹也是常有的,如今丝丝人是长大了,这习惯还是没改,便不再多说什么。

丝丝拉他进了自己房间,他才感觉有些不妥。

“丝丝,你要做什么?”

“收利息。”她转回身,笑吟吟的看着他,“呐,你欠我一条命呢,我也不急着要你还,但是先收点利息不过分吧?”说着眼睛还在风无忌身上飘来飘去。

——既然[以身相许]可以有两种意思,那么[收利息]自然也还有另一种含义。风无忌既然说过[随你],这收的是哪一个利息就有待研究。不过这个悬念没有持续太久,风无忌已经看到房内摆放的大浴桶,水几乎是碧绿色,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碎叶子。

如果只有一个浴桶,悬念将继续悬下去,但是看到里面那些药草叶子——艳遇变成惨遇,桃花运转了狗屎运,就是这么一回事。

丝丝依然笑吟吟转身去端了一碗热汤药来,“无忌哥哥~来~~趁热喝~~”一如五年前每一次连拐带骗哄他喝下那些古怪的不明汤药。

趁他端过碗喝下药汁,丝丝殷勤的替他宽衣解带,轻车熟路。她做得太熟练,熟练得让人不得不在意。

“丝丝,你经常在做这种……?我是说……”

“是啊。”

……这种时候你可不可以就不要这么默契了。“你……”

“我常常都在帮小九泡药浴嘛……”

“小九?”

“哦,我照顾过的一个病人。中了毒昏睡好多年了,只能我来动手嘛。”丝丝回答得漫不经心,已经脱下他的上衣,只留了裤子便推他进浴桶。

“这些事让弄弄来做不就好了?”

丝丝一顿,讪讪一笑,“弄弄……嗯,这几年没和我在一起啦……”

“怎么,他不在山上了么?”

“唔……嗯。”隐瞒的事情多了,果然要扯好多谎……丝丝含含糊糊的应过去,拿了条毛巾沾湿在他胳膊、后背用力的搓。

——这药浴也附带搓澡服务么?

风无忌不知丝丝方才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体内仿佛有一团热源不断膨胀,加上丝丝将皮肤搓得火辣辣的又痛又热,感觉某些东西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

身体在起着细微的变化,这种尴尬而令人难以启齿的变化丝丝显然是知道的,却全然不放在心上,专心的搓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像这仅仅是一个大夫面对一个病人,或者说……一个研究狂观察着试验用的小白鼠,全无杂念,令人无端的感到挫败。

风无忌皮肤赤红,只能按耐着燥热,不断的告诫自己静下心来。丝丝搓着他的皮肤,不时地将浴桶里滚热的水撩泼到他身上,偶尔彼此间的皮肤轻触,引得水里的身躯微微僵硬。

“哎,原来你是个处男哦。”

石破惊天的一句话,炸雷一样就从丝丝嘴里突然蹦了出来。

卓、丝、丝!—— 一道刀子样的目光扎了过来,丝丝吼吼的向后一跳,被那犀利的目光扎得丝毫没有心情去看风无忌呼啦从水里露出的精炼身材——

“那那、啥!你别过来——我说的是真的啊,你明明是红的,处男都是红的嘛……”

什么红……风无忌偶然瞥见自己的皮肤,竟然全身熟虾子一样红得异常,就听丝丝还在继续,“如果不是处男会变成紫色……喂,你别瞪我!——别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它就是这样,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守宫砂就能验出是不是处女,一样的嘛,我哪说得清——”

“卓丝丝!!”风无忌低吼一声,“你先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丝丝看着风无忌头痛恼怒的揉揉额头——她一个未出阁姑娘,怎么张口闭口处女处男的!

真是……被人发现是处男也不用恼羞成怒么,死要面子——丝丝依然嘀嘀咕咕。

“哎,你先从里面出来吧。”丝丝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这把刀子还真利,卯起来她也有点招架不了。

风无忌的火气终究是不了了之,面对丝丝只剩下无力感——他当然知道丝丝不会这么无聊为了查一查他是不是处男而费这么大力气折腾。可是这个丫头,着实让人无话可说。他跨出浴桶拿了旁边的衣服穿上,只见丝丝走近木桶,用手撇去水面的浮叶,那一桶碧绿此刻竟然变成了褐红。

丝丝抬起头,眼神古怪的盯着风无忌,突然问了一句:“你肚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

风无忌皱皱眉头,总不会有宝宝吧!

(说笑,说笑而已……别认真吧……)

第二十八回

“你刚才喝下的那晚汤药,可以将体内的毒素通过毛孔少量排出,如果无毒,水不会变色,有毒则是黄色,毒越多越杂,颜色越浑浊——好,我承认,这桶水会变成褐色,都是我当年干的,那些毒残留在你体内无法化去——但是,不该有红色!”丝丝抬头看着他,顿了顿,“跟虫脉有关吗?”

风无忌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的长发,收敛了眼中的锐利,眼中浮起淡淡的温和,“丝丝,我说过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许不多,至少……在这段时间,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好么。”

丝丝想要开口追问这句话的意思,风无忌伸出双臂圈住她,紧紧抱了一下,便迅速放开,拉着她推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