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王子能够出席会议,我们深感荣幸。”托林说道,坐在桌子周围的官员起立欢迎王子的到来。

凯向托林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致辞。“我想您可以代我主持会议。”

在网屏上,非洲总理卡敏发出了很不文雅的呼噜声。其他人都没有作声。

凯刚要在普通席位坐下,托林却阻止了他,示意让他坐在桌子一头的椅子上,那是皇帝的座椅。凯表情严肃,换了位子。他抬头看着屏幕上的一张张脸——尽管各政府首脑都在千里之外,正盯着他们各自面前的网屏,可感觉他们的都正一脸不满地盯着他看。

他清清嗓子,尽量保持平静。“会议连线是安全的吗?”他问道。这个问题使他重新想起欣黛在南希体内发现的直连芯片。这间会议室的网屏安装了直线通话设备,这样,召开国际会议时就无须担心有人通过网络进行窃听。拉维娜的密友安装在南希体内的芯片也是处于同样的原因吗?——窃听秘密,窃听隐私?如果真是这样,她听到了什么?

“当然了,殿下,”托林说道。“直线通话设备近二十分钟前已经检查完毕,当您大驾光临时,我们正在讨论地球与月球的关系问题。”

凯两手交握。“好吧。那个凶巴巴的女王只要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威胁要发动战争,各位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是指这种关系吗?”

没人发笑。托林看着凯。“殿下,此时讨论,是否您不方便?”

凯清清嗓子。“很抱歉,恕我冒昧。”各国首脑正在千里之外注视着他,这令他不由得把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好像参加父亲会议的孩子。

“很显然,”美国总统瓦戈斯说道,“地球和月球之间的紧张关系已经持续了多年,拉维娜女王统治时期,情况更糟。我们不能把责任归咎于任何一方,重要的是,我们要解决问题,趁着还没有——”

“她还没有发动战争。”来自南美的一位省代表接着说,“正如年轻的王子所说的那样。”

“但是如果网上的报告没有错的话,”澳洲总督威廉姆斯说道,“那么地球和月球之间的联络就又开始了。拉维娜现在真的在地球上吗?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是的,”托林说道,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女王昨天下午到达,而她的首席巫师希碧尔·米拉来我们皇宫已经超过两周了。”

“拉维娜是否已将她此次访问的目的告知贵国?”卡敏总理说道。

“她声称希望达成和平协议。”

一位美洲共和国的代表大笑起来。“我只有看到了,才会相信。”

瓦戈斯总统没有理会这一评论。“挑选这个时间很可疑,不是吗?毕竟刚刚……”他没有说完。也没人看凯。

“我们同意,但是当对方提出这一要求时,我们也无法拒绝。”托林说道。

“她似乎确实更喜欢和东方联邦而不是和我们讨论缔结同盟的事情。但是她的要求总是很令人不满。那些要求有所改动吗?”瓦戈斯总统说道。

凯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托林的胸膛气得鼓了起来。“没有,据我们所知,女王陛下的要求并没有改动。她仍希望与东方联邦的皇帝联姻。”托林说道。

尽管房间里的人和网屏上的人们尽量保持平静,但大家都感觉很不舒服。凯紧握的手上青筋暴跳。他一直蔑视这种充满外交辞令的会议。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可谁也没勇气说出来。

当然,他们都很同情凯的命运,然而却因这种命运没有落到自己头上而感到高兴。他们对拉维娜女王的独裁统治渗透到地球国家而感到气愤,却又为她的武装没有渗透到地球而感到庆幸。

“东方联邦的态度并没有改变。”托林说道。

而这话却引起大家的热议。

“您不会跟她结婚吗?”英国的卡米拉女王说道。她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凯振振肩,辩解道:“我父亲已做出决定,坚决拒绝这样的同盟,而我相信他的理由无须质疑,无论是在上周或者去年或者十年以前。我必须考虑对国家最有利的解决方案。”

“您把这个决定告诉拉维娜了吗?”

“我没有对她撒谎。”

“那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欧洲总理布罗姆斯达说道,他是一个金色头发、目光和善的人。

“还能怎样?她想强加给我们更多条件,直到我们屈服为止。”凯说道。

大家透过屏幕,面面相觑。托林脸色惨白,他给王子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言辞审慎。凯能猜得出托林不打算提起抗生素的事,至少要等到他们对下一步行动做出计划时再说——但蓝热病影响到所有人,假定拉维娜没有对他撒谎,他们至少有权知道有一种抗生素的存在。

凯深吸了一口气,将张开的手掌放在桌子上。“拉维娜声称找到了治疗蓝热病的药物。”

听到此消息,所有的国家元首大为震惊,网屏好似要被大家吃惊的表情爆破了,每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只带了一剂药物,我已经交给了我们的研究团队。我们还不知其真伪,要等到仔细研究之后才能知道。如果是真药,我们需要研究是否能进行仿制。”

“要是我们无法仿制呢?”

凯看着澳洲总督。他比凯的父亲要年长很多岁,在座的人都比他年长许多。“我不知道,但我会为东方联邦尽我所能。”他说。他把“东方联邦”四个字说得很清楚。确实,东方联邦是由六个国家组成的联盟,而且坚若磐石;但他们也都有自己效忠的元首,他不会忘记这一点。

“即便如此,我们仍希望她能够识大体,并说服她在不联姻的情况下签署不来梅和平条约。”

“她会拒绝的,我们在这一点上不能自欺欺人。她很顽固,就像……”来自欧洲联邦的一位代表说道。

“当然,东方联邦的皇族并非她唯一希望联姻的皇族。”一位非洲代表说道。他这么说时很清楚他们不是君主制国家,因而也不可能成为选择对象。任何的联姻都太短暂,太不牢固。他继续说道:“我认为,我们应当对所有的可能性进行全盘考虑,这样,无论拉维娜下一步怎么做,我们都能够提出有利的谈判条件,一个符合全球公民利益的谈判条件。”

凯和大家一样,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英国女王卡米拉的身上,她有一子年近三十而未婚,比凯更接近拉维娜的年龄。他注意到女王一直在尽力保持低调,因而他自己也不要显得过于自满。此时局面反转,凯感觉也很不错。

然而,从政治的角度讲,在拉维娜的眼中,凯是最好的选择。英国王子是三子中排行最小的,也许永远当不上国王。而凯下周就要加冕。

“如果其他人她都拒绝呢?”卡米拉女王抬起多次整形的眉毛,问道。看到无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便继续说道:“我不想危言耸听,但各位是否已经注意到,她此行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军事行动来确保结盟的?也许她希望通过对年轻的王子洗脑来达到联姻的目的。”

凯感到局促不安。这一点从其他人的脸上反映出来。“她会这么做吗?”他问道。

看到没有人回答,凯转向了托林。

托林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看上去却十分恐惧而犹疑。他说:“不会。也许从理论上讲有可能。但不会。为了计策的实施,她不会离你左右。一旦你摆脱了她的影响,就可以证明这婚姻并不合法。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您是说我们希望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凯说道。他的心里感觉并不踏实。

“拉维娜的女儿温特公主呢?有没有关于她的议论?”瓦戈斯总统说道。

“她是养女。我们对与月族公主要讨论什么呢?”托林说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她联姻?她不会比拉维娜更糟。”卡米拉女王说道。

托林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温特公主的母亲另有其人,而其父亲只是宫中的侍卫,她没有皇族血统。”

托林叹了口气。看上去,他希望凯不要开口说话。“政治上,现在的情况仍没有改变,拉维娜女王处于困境,需要结婚生子,继承皇家血脉。我认为,只要她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就不会考虑让她的养女结婚。”

“也就是说,月族决不会接受温特公主作为他们的女王?”非洲总理说道。

“除非能够说服他们放弃迷信思想,而我们都知道迷信思想在他们的文化中是多么根深蒂固。如果无法说服他们,他们一定会坚持有皇家血统的人继承王位。”托林说道。

“如果拉维娜没有子嗣呢?他们那时会怎么做?”

凯抬起一侧的眉毛,看着他的顾问。

“这也不好说。我肯定皇族有很多堂(表)兄妹会宣称他们有权获得王位。”

“这么说,假定拉维娜必须结婚,而她只嫁给东方联邦的皇帝,而东方联邦的皇帝又拒绝和她结婚,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会陷入僵局。”南美洲代表说道。

“也许她会把威胁变为事实。”威廉姆斯总督说道。

托林摇摇头。“如果她真想发动战争的话,以前曾有过很多机会。”

“事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她的目的就是要成为皇后。我们不可能知道她到底计划做什么,如果你们不——”总督反驳道。

“事实上,我们对事件的发展已经了然于胸。”瓦戈斯总统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再继续猜测拉维娜女王是否会对地球发动战争,恐怕已经没什么必要。根据我们的情报,我有理由相信战争不是可能发生,而是迫在眉睫了。”

房间里一阵骚动不安。

“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拉维娜女王会在六个月内就会对地球采取行动。”瓦戈斯总统继续说道。

凯不安地拉拉衣领,向前俯身,说道:“什么推测?”

“有迹象表明拉维娜正在扩建军队。”

大家都感到很困惑。

“月球拥有军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已不是什么新情报了,也不存在争议。我们不可能要求他们放弃军事武装,尽管这可能是我们所希望的。”布罗姆斯达总理说道。

“这不是月球的常规部队——由士兵和巫师组成,也不同于我们地球上的部队。请看,这是我们的卫星拍到的照片。”瓦戈斯总统说道。

总统的面孔隐去了,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模糊的照片,好似在没有光线的条件下从卫星上远距离拍摄的。然而,从模糊的照片上,凯可以看到一排排的站立着的男人。他眯起眼睛看,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另一张照片,照片拉近后,可以从顶部看到四个男人的后背。但是,令凯惊异的是,他们不是男人,肩太宽了,背部太驼了。从模糊的轮廓来看,个子也太高了,背部似乎还盖着毛皮。

屏幕上出现了另一张照片。是从正面拍摄的六个人的照片,他们的脸介于人和野兽之间,丑陋的鼻子和下巴突出,嘴唇扭曲变形。白点从嘴里暴出来——凯看不清楚,也说不上是什么,但凭直觉,他觉得那是动物的獠牙。

“这是什么生物?”卡米拉女王问道。

“变种生物。我们认为是转基因月球人。据估计,这项工程已经持续了几十年,据估计,仅此一处,就有六百名。但我们怀疑还有更多人,很可能藏在月表下纵横交错的岩洞中,可能有数千到数万人不等。”瓦戈斯总统答道。

“他们有魔力吗?”加拿大省代表满腹狐疑地问道。

照片消失,美国总统又出现在屏幕上。“我们不清楚,除了看到他们列队进出岩洞,我们并没有看到他们训练。”

“他们是月族人,如果没死,他们就有魔力。”卡米拉女王说道。

“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会杀死那些没有天赋的婴儿。尽管这些照片令人震惊,也使我们产生许多强烈的猜测,但我们必须记住,拉维娜女王并没有袭击地球,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生物是用来进攻地球的。”托林插话道。

“那么他们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威廉姆斯总督说道。

“劳动力?”托林对那些否认这种可能性的人提出大胆异议。总督对这种说法表示不屑,但也没说什么。“当然,我们也应该为战争做好准备。但是与此同时,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与月球结盟,而不应因为猜疑与不信任而与对方疏离。”

“不,”凯用手支着下巴,说道,“我认为现在正是猜疑与不信任的时候。”

托林很生气地说道:“殿下。”

“看来你们忽略了照片上最明显的地方。”

瓦戈斯总统急切地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您刚才说道他们建造这个军队已达几十年之久?他们是一直在完善制造这些……生物的科技吗?”

“看上去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我们现在才注意到?”他指着放照片的屏幕说道,“上百人站在户外,似乎无事可做。等着有人给他们拍照片。”他两臂交叠,放在桌子上,看着那些一脸狐疑的人们。“拉维娜女王想让我们看到她的虎视眈眈的军队,她希望引起我们的注意。”

“您认为她是在威胁我们?”卡敏总理说道。

凯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排排魔兽的身影。“不,我想她是想威胁我。”

第二十七章 土灰飞飞

伴着低沉的马达声,悬浮车在隔离区外停了下来。欣黛飞速下了车,却被一阵恶臭熏得直往后退,赶紧用胳膊捂住鼻子。一股腐尸的味道在下午炎热的空气里愈发刺鼻,令她翻肠倒胃。在仓库入口处,一些医护机器人正在把死尸装车,然后运走,尸体已经膨胀变色,每个尸体的手腕上都有一个红红的切口。欣黛别过头去,屏住呼吸,眼睛也看着别处,快速从他们旁边走过,进到仓库。

靠近仓库天花板的窗户被绿色窗帘挡着,室外刺眼的阳光变得柔和了。以前隔离区几乎都空了,可现在却塞满了病人——各个年龄段,各种性别的都有。屋顶的电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根本不足以驱散室内蒸腾的热气和死人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医护机器人在病床间穿梭,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是他们的数量有限,照顾不了所有的病人。

欣黛从床铺间的夹道穿过,从袖拢里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她看到了牡丹的织花毯子,然后扑到她的床根。“牡丹!”

牡丹没有动静,欣黛伸出手去抓住她的肩膀。毯子是柔软、温暖的,但毯子底下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欣黛颤抖着,她的手摸到了羊毛围巾,接着就往外拉。

牡丹发出了虚弱的咕噜声,作为微弱的反抗,顿时,欣黛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颓然倒在床边。

“我的天,牡丹。我一听说就赶过来了。”

牡丹眯起朦胧的双眼,看着欣黛。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脖子上深色的斑点已经变成晦暗的皮下紫色斑点。她的眼睛看着欣黛,从毯子里伸出手,张开五指,露出深黑色的指尖和指甲上浅黄色的瘢痕。

“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欣黛气还没喘匀,就赶紧解开工装裤侧兜的扣子,从里面拿出手套,这手套她通常会戴在右手上的。烧瓶就装在一根指头里,保护得很好。“我给你带来了点东西,你能坐起来吗?”

牡丹勉强握起手指,但又颓然垂了下来。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欣黛觉得她好像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牡丹?”

欣黛的脑子里哔地响了一声,眼前出现了爱瑞发来的信息,信息里熟悉的焦虑口吻让欣黛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看那条信息。

“牡丹,听我说。我要你坐起来。你能行吗?”

“妈妈?”牡丹虚弱地说道,嘴角出现了白色的泡沫。

“她在家里。她不知道——”你要死了。可是,爱瑞当然知道,那条信息她应该也收到了。

欣黛的心怦怦地跳着。她弯下身子,把胳膊插到牡丹肩膀底下。“加把劲,我会帮助你的。”

牡丹一脸木然——带着那种空洞,死人般的眼神——但欣黛拉她起来时,确实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对不起,我需要你把这个喝掉。”她说。

又是哔的一声,爱瑞的另一条信息。这次,欣黛的心里有些恼火,她关掉了网络信息,把所有信息都屏蔽了。

“这是从皇宫里拿来的,这或许能帮你。你明白吗?”她压低声音,怕别的病人听到,会冲过来抢。但牡丹的眼神仍是空荡荡的。“是药,牡丹。”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是抗生素。”

牡丹什么也没说,脑袋垂在欣黛的肩上。她的身体已经轻飘飘的,像一个木娃娃。

当欣黛看着牡丹空洞的眼睛时,那眼神缥缈而遥远,她的心里难过得像堵了块大石头。

“不……牡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欣黛把牡丹整个靠在自己身上,打开了药瓶。“你得把这个喝掉。”她把药瓶举刀牡丹嘴边,但是牡丹的嘴唇一动不动。“牡丹。”欣黛的手颤抖着把牡丹的头向后仰,她干瘪的嘴唇张开了。

欣黛尽量稳住举着药瓶的手,生怕一滴药水洒出来。她把药瓶对准牡丹的嘴唇,屏住气,刚要灌,却停了下来。她的心都碎了,她的头因为无法流出泪水而感觉无比沉重。她用力摇晃着牡丹的头。“牡丹,不要啊。”

牡丹的嘴唇已不再发出声音,也没有了进出的气息,欣黛垂下了拿着药瓶的手。她把头埋在牡丹的脖子里,愤恨地咬着牙齿,直到下巴都疼了。她每呼吸一次,喉咙都刺得生疼,就好像房间的恶臭会让她的喉咙难受一样。可即使现在,过了许多天以后,她仍能闻到牡丹头发里洗发水淡淡的芳香。

欣黛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药瓶,轻轻地把牡丹放下,让她躺回到枕头上。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欣黛用拳头捶打着床垫,药水漾出一些,洒在她的拇指上。她紧闭双眼直到眼前冒出金星。她沉重地倒下,把脸埋在毯子里。“见鬼。见鬼。牡丹!”她又坐起来,长长地吸了口气,盯着她小妹妹的瓜子脸和无神的眼睛。“我说话算数,把它给你带来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一把捏碎了药瓶。“还有,我跟凯说了,他会和你一起跳舞的,他说了他会的,你难道不明白吗?你不能死,我来了……我——”

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疼把她击倒在床上。她抓住床垫,低下了头,垂在牡丹的胸前。这疼痛又是发自脊椎的上端,但是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让她晕过去,她感到的只是极度的灼热,就像身体内部在燃烧。

剧烈的疼痛过去了,只留下后背轻微的抽搐,牡丹大睁的黯淡空洞的眼神仍在她的眼前萦绕。她抬起头来,用无力的手指把药瓶的塞子盖上,然后放回衣兜里。她伸出手,合上了牡丹的眼睛。

这时欣黛又听到了肮脏的水泥地上传来的熟悉的咯吱声,随后看到医护机器人朝她走来,叉手上没有水或者湿抹布。它来到牡丹病床的另一侧,打开身体,伸出一把手术刀。

欣黛把手伸到床的另一侧,用戴手套的手抓住牡丹的手腕。“不,”她喊道,声音大的连自己都想不到。附近病床的病人慢慢朝她扭过头。

机器人的传感器对准了她,但灯没有亮。

小偷、罪犯、逃犯。“这个你不能拿。”

那个机器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手术刀仍伸出体外,上面有一点点干了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