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作者:远月【完结+番外】

[卷一 风云变幻:001:劈风斩浪御风]

我的名字叫御风,名字如我的人一样,充满霸气与傲气。

父皇说无论是在惊涛骇浪中劈风斩浪御风,还是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金戈铁马御风都是强者所为,霸者所为!

如果他的风儿不想受伤害就一定要成为至强成为至尊,终其一生踏波逐浪,御风而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样的铮铮铁骨,气吞山河,以致小小年纪的我也昂首挺胸,仰望黝黑的苍穹,豪情万丈!

受父皇的影响,我自小走路就昂首挺胸,束发,穿男孩的衣服,一副威严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使得军中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一位威风八面的皇子,而御风公主却另有其人,父皇只是笑笑不作解释,而娘眼中却带着一抹难明的哀伤。

我还站立不稳就跟着父皇走南闯北,征战沙场。看得最多的是沙场点兵,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听得最多是胜利时震天的欢呼,战败时的绝望悲鸣。

娘说:“深锁宫门唤不开,不如楚天长啸御风去,御风而去放下对人世的执著,活得萧遥,活得洒脱,如果心不够硬心不够冷,即使身上穿着金盔铁甲,即使武功出神入化,依然会受伤。”

父皇只是笑笑地问:“颜儿你的心够硬?你的心够冷吗?”虽然父皇笑时极为迷人,但眼角带着的淡淡忧伤却让人心颤。

而娘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我的脸,不再言语。

我觉得娘与父皇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但他们总是不肯在我面前提起,直到很久很久,我对她的过去还是一无所知,娘在我心中就是一个迷,有着眩目的色彩,吸引我的眼也吸引我的心。

娘无名无份地跟在父皇身边,既不是后也不是妃,父皇温柔地唤她颜儿,军中将士恭敬地称呼她虞夫人。

她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淡泊而高雅,每次父皇出征,她就牵起我的手慵懒地倚在一边,翘首仰望,她很少将头发梳起,她喜欢披着一头长发,长发在风中扬起,美得倾国倾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在父皇不在的日子,她也偷偷喝酒,有些时候醉的时候翩翩起舞,唱着我听不懂的歌,但声音哀婉忧伤,让我想哭。

她的舞步灵动而飘逸,看得我凝神屏气,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她,她会一踮脚,飞上了那遥远的月宫,从此一生不得相见。

有些时候她醉倒在地,脸色驼红,娇美如花,嘴里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喊着我不认识的名字,看得我神思恍惚,听得我一头雾水。

但我很害怕娘喝醉,因为她喝醉后我唤她好久好久都不醒,因为她喝醉,我发现她眼角有晶莹剔透的泪珠,让我的心无由地颤抖。

娘说那不是泪,那是甘甜的雨露,有一次我偷偷用舌头舔了一下,它是咸的,是涩的,是苦的,娘为什么说是甘甜的呢?

但娘从不会在父皇面前喝酒,一次都没有,所以父皇从来也没看过娘翩翩起舞的样子,从没有听过她黄莺般的歌声,而那种美丽那种轻盈灵动却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父皇不在的时候,娘没醉的时候都会静静站在帐门前,凝视远方,那眼眸笼着轻纱弥漫着薄雾,我想她一定是在思念着父皇。

有些时候,我总有一种错觉,娘是从天上偷偷下凡的仙女,终有一天会衣袂翻飞,长发飘荡,舍下我升天而去。

而父皇则是高大而无所不能的天神,他是下凡来保护娘的,娘走了他也会跟着腾空而走,追随娘而去,红尘凡世不作任何留恋。

娘经常一站就是一整天,眼睛平视远方,但父皇平安归来,她也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多余的话语。

而父皇却不同,他每次总是骑着快马飞奔而来,带着急切带着思念,他总是急急跳下高头大马,拥着她转圈,大声地喊:“颜儿,我胜利归来了。”声音跌宕起伏,被风儿带着飘过高山,穿过大海,传得很远很远。

这时后面的军队总是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而娘那淡然的脸也会浮上一层红霞,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好看。

那时我八岁,长久地睁着钦佩的眼睛盯着父皇,他此时不是一个父亲而是一个神,一个传奇。

如果我以后长大也要嫁像父皇一样的男子,俊朗不凡又胸怀大志,笑声爽朗又温柔体贴。

父皇脚步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短短几年他把叛乱的吴族人收服,并灭了三国,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前进的脚步,去年战果原,今年战平沙,明年战马又不知道在何方饮水狂奔。

“父皇你为什么总不回帝都?”我稚嫩的声音在风中变得微弱。

“沧国未灭,何以为家?狄国未破,何处是家?你父皇的脚步到哪?瀚国的帝都就在哪!”他雄浑的声音如轰隆的雷鸣,在广袤的天地里回荡,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他高大的身躯是我一只试图攀登的大山,是那样的高,那样的磅礴。

“来,风儿,父皇的肩膀就是你的家,就是你的帝都,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万里江山,看到锦绣山河。”父皇喜欢将我放在他的肩膀上让我坐得更高,看得更远,我银铃般的笑声总会引来父皇爽朗的笑声,娘温柔的回眸。

那时的天总是很高很蓝很广,我的心每天都在天空中快乐地飞翔,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卷一 风云变幻:002:天不如人愿]

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也没有姐妹,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我是大瀚国的唯一公主。

这个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我出生后这十几年,父皇都带着我闯南走北,他很少回到帝都,即使回去也是匆匆忙忙。

他也从不带娘回宫,但我这个御风公主却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威名盖过大瀚国唯一的皇子,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是瀚国帝王最宠爱的公主。

他去到哪都会将我带在身边,宠爱得无以复加。但只有我知道其实父皇对我极其严格,严格得有点苛刻有点残忍。

他不允许我学那些女红刺绣,他不许我吹唱弹奏,不喜欢我学唱歌学跳舞,他要我习武学兵法,小小年纪的我就要长时间在烈日下扎马步,不得有一丝的松懈,甚至有几次晕倒在烈日下,他依然不怜惜。

矮小瘦弱的的我却要骑着比我高大好多好多的高头大马在广阔的原野奔驰。

所以小的时候我总是跌得鼻青口肿,一身是伤偎依在娘的怀抱,娘眼里闪过疼惜与不忍,但她什么都不说,只会温柔地帮我处置伤口,让我身上不留疤痕,让我的疼痛没那么剧烈。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已经与父皇打成平手,只是我从来没有赢过父皇,一次都没有,所以他在我心中是一个神话,我渴望有一天能真正将父皇打败,有一天得到父皇赞许的目光。

我渴望成功,我渴望赞许。

但我却不知道能打赢父皇,放眼天下,已经没有多少人是我的对手,父皇说我是一个学武天才,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而我却总是不满足,我要成为天下第一,我也要像父皇那样俯视天下苍生,遨游万里长空。

我争强好胜的性格让娘很忧心,她说让你赢了又如何?何必如此执着?她只要她的风儿平安长大,平凡而幸福地生活。

她的话很轻,似乎一阵风过来就不知道会吹到那里去了,她的话很柔,滴滴答答如高空的一滴水滴在幽深的深潭上,虽不响,但清晰,清晰到铭刻于心,她的呢喃细语似乎说给我听,但又似乎不是。

“做为我瀚王的女儿就注定不平凡,她的人生道路应该是绚烂而多姿,卓越而不凡,她不应该平静而无波,她不应该庸碌而无能。”

父皇说这句话的时候,仰着头,俯瞰大地,那风采,那气势无人能及,世间英雄当如是。

“娘,风儿愿意浴血奋战,建功立业,即使百战沙场碎铁衣,草席裹尸回也在所不惜。”我说得铿锵有力。

“男儿何须裹尸回,血染边壮国威,我的风儿即使不流一滴血也一样可以壮国威。”父皇朗声地对我说,十二年过去,父皇已经完完全全当我是一个男儿。

但娘总是温柔地拂过我头,帮我细细梳理那一头已经很长很长的黑发,在寂静的夜她与我一起做刺绣,在无人的帐篷她为我穿上最美丽的衣裳。

只有在娘跟前,我才找回做一个女孩的乐趣。

在父皇的面前我是一个男儿,心怀大志,英气勃发,在娘的面前我只是一个贪玩的女孩,喜欢作弄人,喜欢穿着美丽的衣裳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舞动,娘看着这样我总会宠溺地笑。

娘说我有父皇的霸气与野心,父皇说我有娘的美丽与妩媚。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但无论如何,我十几年的生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那样的快乐幸福,那样的绚烂多姿。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这样持续下去,但人算不如天算,天总不如人愿。

我怎么也想不到如天神一样的父亲不是血染沙场,不是死在敌人之手,他竟然死在他唯一的儿子手上。

当那长长的尖刀刺进父皇的胸膛时,我看到他眼里的绝望与忧伤,我也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

[卷一 风云变幻:003:幻灭]

为什么这样?他明明是一个神,为什么一个神会死,为什么他会流血?还要流那么多,看着汹涌而出的血,我一阵目眩。

父皇你不是战无不胜的吗?你不是——

我冲过去抱住父皇满是血的身体失声恸哭,父皇睁着眼睛,艰难抬起手臂指着他,但最终他颤抖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我却听不到声音,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竖起耳朵听,但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听不到?父皇,你说大声点,风儿听不到,风儿听不到。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涣散,我的心——

无论我怎样唤他,他的头最终还是绝情地歪向一边,而那俊美无铸的脸,摸一下,还暖的,还暖的。

我摇他,我用力地摇他,娘醉倒的时候我也摇她,我也唤她,虽也害怕,但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我知道总有摇醒她的时候。

现在我害怕了,我真的绝望了,因为我感觉我再也摇不醒他,再也摇不醒他。

我伸出颤抖的手再摸摸父皇的脸,已经渐渐冷了,他的身体也渐渐冷了,硬了。

心在那一刻掉进冰窖,头脑一片空白。

他离去的时候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的,带着难明的疑惑,带着终身的遗憾,带着对尘世的留恋,也带着一生一世的愤恨。

他连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是怎样的不甘?我连他最后想说的话都听不到,都听不清,那是怎样的遗憾?

但他真的走了,他的手不会再抬起,他的喉咙不会再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再已经发不出如雷一般的豪迈之音。

他不会再气吞山河地对我说:“你的父皇的脚步在哪?大瀚国的帝都就在哪?”因为他的脚步永远停留在这座冰冷的金銮大殿上,因为他如山的身躯已经倒在这冰冷的石板上,再也不会站起来。

他就如一座高山在我面前瞬间倒塌,支离破碎,尘土飞扬,当我想去抓,却什么都抓住,我永远也不能再去攀登那熟悉的山峰,我永远不能坐在他的肩上看风云变幻,看万里河山,看锦绣山河。

我哭得喉咙都哑了,哭得没了眼泪,才抬头充满仇恨地看看金銮殿上那张冷酷的脸,他就是我唯一的哥哥,大瀚帝国唯一的皇子。

“你就是御风公主?”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寒意。

“是,我就是。”我拿起那把滴血的尖刀往他的胸口直直刺去,我不管他是谁,他杀了我的父皇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显然不知道我会武功,更想不到我的武功能高到如此程度,我这一剑没有刺中他的胸膛,但他一条手臂却在我拔剑出来的时候血流如注。

我残酷地笑,带着血的味道,原来我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咬破,丝丝缕缕的血渗入喉咙直入胸腔,是那样的血腥。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任由手臂上的血肆意地流淌,他的眼发出狼一样的骇人光芒。

他是嗜血的野狼,我是发怒的狮子,两双仇恨的眼眸正在碰撞的瞬间,大殿在瞬间涌入了大批的守卫,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刀剑的寒光在整个大殿闪烁,让我眼睛微微刺痛,但就这区区人马就想困住我?休想。

我正想大开杀戒,拼个网破鱼网,耳边传了一声熟悉的呼唤:“风儿”。声音带着无奈,带着苍凉,带着焦急,带着伤痛。

是娘!

我转头一看,明晃晃的尖刀正架在母亲的脖子里,那忽闪的寒光让我目眩,她雪白的脖子已经有斑驳的血迹,我心疼莫名,没了再向前冲的力量。

我已经没有了父皇,我不能没有娘,没了娘风儿就真正的无依无靠了,真正的孤苦无依了。

手中的刀不自觉地滑落,如我不断往下沉的心。此时我已经没有勇气去反抗,我甚至没有力量将掉在地上的剑捡起来,我就如一头没有了利齿,断了利爪的狮子,全身软了下来,因为娘在他们手中。

父皇你是天神,为什么不守护在娘的身边而独自离开呢?你怎舍得让娘流一滴血呢?你怎么舍得让风儿流一滴泪?

“你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你是一个魔鬼!”我声嘶力竭地对他吼,我知道此时我的眼睛一定是充满仇恨充满了血丝。

“即使没有你娘,你也赢不了我。”冰冷的声音,带着严冬的寒冷,从他的眸子我看了大雪纷飞,看到了鲜血淋漓。

“是吗?”我傲然一笑,我不相信除了父皇之外,还是谁是我打不赢的。

“是,敢不敢赌一局?”

“敢,赌什么?怎么赌?”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他,我已经可以与父皇打成平手,父皇也只是一时大意才会死于他的剑下,他会为他的狂傲,为他自大付上血的代价。

“如果你赢了,你可以带你娘离开,我绝不拦你,我以后还会在帝都随时恭候你回来报杀父之仇,如果我赢了,你与你娘乖乖留在宫中,并且将杀父之仇从你记忆中抹掉,此生不再提报仇二字。”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与他的脸一样又狠又绝又硬。

“好”

大殿之内,黑压压的一群人,却死一样的寂静,娘呆呆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皇,竟一下子老了很多似的。

她在抚摸着父皇的脸,她在父皇的耳边呢喃,但我依然听不清她说什么?怎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清。

她还是淡淡地笑,但笑得却是那样的悲凉与绝望,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再抬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捡起那把滴血的剑,那里还有父皇的血,想起父皇的音容笑貌,想起他那爽朗的笑,想起他抱起娘转圈的情景,想起他将我放在肩上的情景,心一阵绞痛,痛彻心肺。

剑上的血还没有完全凝固,一滴滴发出摄人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也刺痛了我的心。

[卷一 风云变幻:004:一败涂地]

我一剑挥出去,疾如风,快如电,直取要害,毫不留情。但他居然不闪避,左手五指微微伸屈,气定神闲,似乎在计算时间,看得殿中守卫大骇,不由惊呼出声。

就在剑就快刺进他胸腔的时候,他的身体霍的一偏,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躲过我刺去的剑,一惊一放,大殿中的守卫再次惊呼,甚至有几个侍卫将手中的剑跌落在地,叮当作响。

看着他脸上那不屑的眼神,我心头大怒,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剑气笼罩整个金銮殿大殿,寒气逼人,杀气冲天。但我的剑怎么快都快不过他的身形,他一偏一闪总能很巧妙地躲过我凌厉的利剑。

越战越久,我心就越急,就越沉不住气,外面黑压压围着都是他的军队,心下大骇,慌乱中,他突然闪电般的向我下身刺出一剑,又狠又绝,毫不留情。

我左膝中剑,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左腿一软,眼看就要跪了下来,我慌忙用剑支地撑起,我不能跪在他脚下,我死也不能跪在他脚下。

许是力道用得猛了,收不住,剑尖刺在金銮殿上的坚硬的石头上,“啪”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看着凝固着父皇鲜血的剑断成两截,我面如死灰。

“你注定是输,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因为你是他引以为豪的女儿,所以你注定输在我手上,你注定要被我践踏在脚下。”他仰天长笑,笑声带着狂妄,带着少年得志,带着报复的畅快,也带着狼性。

因为我是他女儿所以注定要输?难道他身上流的是狼血?难道他身上流淌的不是父皇的血?

我不解,我愤懑!

是的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了自由,输了了骄傲,输了自尊,输了一切,输得干干净净,输得一无所有,看着地上还散着被他利剑斩落的根根发丝,看着那两截带血的断剑,我似乎看到父皇失望的眼眸,无奈的表情,鼻子一酸,喉咙一涩,泪流了出来,最后我终压抑不住抱头大哭。

其实我当时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我还承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我还承受不了失败的滋味,这种滋味太苦,太涩,如娘曾经留下的泪。

虽然我曾见过很多很多的尸体,多到一具叠着一具,我也看到过血流成河,那血红过天上的残阳。

但那些尸体都不是我的亲人,那些鲜血都不是我爱的人而流,所以我能漠视,但现在我如何能漠视父皇的鲜血?我如何能淡然看着尖刀搁在娘的脖子上?

“我以为闻名天下的御风公主是如何一个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爱哭鼻子的无用丫头。”他脸带鄙视,眼带不屑。

他凭什么鄙视我,他凭什么对我不屑,心中的傲气使我停止哭泣,我用已经沾上鲜血的袖子擦干眼泪,然后仰首挺胸地看着他。

“把她们打入冷宫,还有这个丫头用锁链锁住她的手脚,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张牙舞爪,舞刀弄枪!”他居然当我是奴隶一样锁住我的手脚?

可恶!我愤怒的眼眸如一串串燃烧的火焰要将整座宫殿焚烧。

他无视我心中怒火,他无畏我眼中的火焰,他就是一座千年雪山,寒气渗人。

“你如果想你娘活得长一点,你就不要想着反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一个公主吗?你只是一个奴隶,你只是我大瀚国的一条可怜的小狗。”

说完他高傲的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给我,很多年后我都记得他那背影,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绝情。

他遗传了父皇相貌,甚至比父皇还要英俊挺拔,剑般的眉,挺直的鼻子,潭般的眸,黝黑得仿佛浓浓的夜色,化也化不开,不经意流露出的邪魅冷酷让人心惊,整张脸就如鬼斧神雕一般,是那样的无暇可击,但就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男子居然比父皇心狠手辣百倍,比父皇要暴戾千倍。

他离去时眼里的恨意让我心惊,他为什么那么恨我们?为什么他能残忍地将尖刀刺进自己父皇的胸膛?他果真灭绝了人性,灭绝了良知?

我离去前再次回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父皇,我要将他的容颜永远铭刻在心中在脑里,父皇,你虽然不在了,但大瀚国的子孙万代一定记住你开疆拓域的千秋霸业,迢迢青史一定铭记住曾立在万仞高峰的万世霸名!

[卷一 风云变幻:005:从此无忧]

父皇死后,周边的国家趁机进犯,曾经被父皇灭掉的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我与娘如飘絮一样随风飘摇,而这个国家似乎也要风雨欲来,山河变色。

即使现在坐拥江山的已经不是我的父皇,但是对于他戎马一生换来的每一寸土每一寸地,我都极不愿意被任何敌寇踏在脚下!

但没想到他只是用了不到半年就将混乱的政局平定下来,速度快得让我有点不相信,曾经剑拔弩张的邻国关系也得以缓解,他除了残忍,还有怎样的心机与计谋,怎样的铁腕?

但我对他依然没有好感,只有恨,彻骨的恨。

自离开那座血腥而冰冷的宫殿后,我的脚下就有了冰冷的手镣脚链,我走路的时候铁链碰到石头就会叮当响,似乎在告诉所有的人,我是一个奴隶,我的一生将与它们为伴。

它们每发出一个声音我都觉得是他在面目狰狞地嘲笑我,日子过得压抑而苦闷。

而我与娘被送进的宫室又阴冷又杂草丛生,刚来的时候还有很多老鼠出没,晚上老鼠们在床头放肆地吱吱乱叫,吓得我心惊胆跳,夜不成寐。

“风儿连流血都不怕,怎么会怕那小小的老鼠呢?”娘取笑我,她还是那样的淡然,父皇死后似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让她害怕,再没有任何人让她的心再起波澜。

“娘,我就是怕那些老鼠,它们那牙齿寒光闪闪的,很锋利,老鼠眼里发出的寒光如他眼里的寒光一样,我害怕。”我偎依在娘的怀里,娘永远只是当我是一个脆弱的小孩,我也愿意在娘面前露出我的脆弱,因为除了娘,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会将关注的目光会投在我身上?还有谁的怀抱可以给我取暖?

娘每次都只是刮刮我的鼻子,宠溺地对着我笑,说我是傻风儿。

这里真的很阴冷,尤其现在到了冬天,晚上冷得刺骨,并且炉火总是不够暖,衣物也不够厚,我们像是被人遗落在一角自生自灭的小草,虽然卑微,但却顽强地生存着,虽然纤弱,但依然迎风招摇。

晚上我们母女俩相拥而相互取暖,娘依然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抚摸那冰冷的铁链,而我晚上总是在半夜里惊醒,梦中父皇满身鲜血,他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角都有血流出来,他曾经英俊的脸变得如此狰狞,如此恐怖。

他总是对着我无声地流泪,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绝望,是那样的愤懑与不甘,他的嘴角动了又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我总是听不到,我总是听不到。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血也静静地流着。

他身上的血衣是那样的刺目,那样的腥臭,那样触目惊心。

“父皇,你没有衣服换吗?怎么还是这一身血衣?父皇为什么你不会过来抱起娘转圈?为什么我无法让你不流血?”

于是我每次我醒来都满是泪痕,黑暗中我摸了一下娘的脸,也是冰凉冰凉的,莫非娘也与我发同一样的梦?

只是当第一缕眼光照射大地的时候,当我们清亮的眸子出现彼此影子的时候,我们都唇角飞扬,绽放如花的笑靥,我们都不去提及各自心中的惶恐与忧伤。

我们开始收拾这个阴冷的宫室,娘说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要我活得像一个最尊贵的公主,无论是被囚还是被锁,她都要我活得有尊严,因为我是他们最爱的御风公主,她要我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即使在这样没有暖意的冷宫。

在我们的努力下,只半年这个冷宫完全变了样,鲜花在门前盛开,开得绚烂,开得清香四溢,娘说这花儿灿烂得如我怒放的生命。还有小鸟在窗边跳舞唱歌,它们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日夜,这里一切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娘有些时候也会展开喉咙发声歌唱,豪迈而铿锵有力,有些时候低头浅唱,温柔而美丽,她教我跳舞,她教我弹唱。

在无人的宫室,我们娘俩翩翩起舞,如蝶双飞,在寂静的夜,我们慢慢哼着属于我们的歌,回眸一笑,眼睛亮如天上繁星。

在阴晦的天气里,她也会情绪低落,她会叨叨絮絮地不断地对我说只可以让男人爱上我,不能让我爱上任何一个人。

“只要风儿你不爱上他,你就不会受伤。”

“娘,你爱过父皇吗?”我稚气的声音在寂寥而孤清的冷宫响起,虽轻但却是那样的清晰。

娘脸上变了变,然后长叹一声,继续浅唱低吟,长长的发直泻下来,如黑绸缎一样,那眼眸如一汪春水在流淌,但又如笼上一层烟雾,朦朦胧胧,猜不透看不明。

她向我柔柔地笑,笑得扰人心思。

“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一朝春尽红颜老,红颜薄命,再美的容颜也会有老去的时候,可惜你也——”她幽幽长叹。

“风儿,娘希望有一天你能忘记你会武功,有一天你能忘记你父皇的死,走出这高高的宫墙,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相夫教子,男耕女织,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娘的声音柔柔的,带着蛊惑,让我心安。

娘说我的眼睛太过于凌厉,说我浑身的霸气太锋芒毕露,要我避其锋芒,收敛光华。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霸气,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光华?我要如何才能收敛?

娘还说不想我看破红尘,但希望我能看清滚滚红尘,红尘是什么?为什么要看清它?

娘的话我总是不懂,是她说得太深奥,还是我太愚昧?

只是跟随娘的一年,我浮躁的心慢慢定了下来,我开始喜欢对镜子看着自己的容貌发呆,娘用自己头上的珠钗塞给经常来这里的小宫女,叫她想办法送一把琴过来,然后她每天在我面前弹琴,当悠扬的琴声响起的时候,我总是忘记心中的恨,还有心中的痛。

父皇的死让我对我的皇兄充满彻骨的恨,这不但让我经常在梦中大哭,在梦中骇人大笑,也让我在白天无来由的烦躁,甚至有些时候醒来暴戾的如一头疯狂的狮子,不断地撕扯身上的铁链,以致弄得遍体鳞伤。

我想掩饰这种恨,我想遮盖这种痛,但有些时候恨意袭来,痛感遍布全身,我的恨,我的痛还是无所遁形。

但娘的琴音带着魔力,它能让我愤怒的心开始平复下来,甚至慢慢地晚上睡觉得时候我已经不会惊醒,因为我梦中的父皇,已经不是浑身是血,他在向我笑,他说他过得很好,我甚至听到他如天神一样爽朗的笑声。

“娘,这是什么曲?”

“这是无忧曲,娘希望我风儿从此无忧,娘这一生只弹过给两个人听,风儿是最后一个。”

“另外一个人是父皇吗?”

娘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有一丝痛楚。

我心里难过,为什么那么好听的琴音父皇无缘听到呢?为什么娘那灵动的舞姿不是为父皇而舞,那天籁的声音不是为父皇而发呢?

“娘,那风儿也学,风儿也希望娘从此无忧。”我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响格外清晰。

“从此无忧?”娘幽幽长叹,声音飘渺,似真似幻,但却余韵袅袅,拖得很长很长,让我的心无由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