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下,转头去了角柜边,打算翻出一身衣服来换掉,刚抽了一件衣服出来,就看到一封信笺落地。他顿了下,想起这是早间那丫头手里拿得,便拾了起来丢回了角柜里去,继而动手脱自己的外袍,打算换上这件新的。

他人是背对夜凰,但面却冲着妆台铜镜的,结构这解脱衣服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那个小包在抖动,他愣了下,便脸色大白:不会她是在哭吧?难道,她,她已经发觉我,我轻薄于她…心中这般想,他手中的衣服就落了地。不安的看着那镜子,他有些纠结,不知该说什么,但脑海中却似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大丈夫,要敢作敢当敢作敢当,敢作敢当,要不,我,我就对她还是,负责了吧心中这么想着,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乱作一团,但奇妙的是,他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下他故足勇气的走到了床边,看了看那鼓起的一团,轻声的唤到:“夜,夜凰”

被子哆嗦了一下,毫无声响,墨纪的嘴张了张,轻咳了一下:“那个,我有话和你说,你就别,别…”

被子又哆嗦了两下,继而不动了,传来了夜凰的声音:“啥?”

墨纪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就把被子给捞开了:“夜凰啊,你听我说,我会对你负…”

夜凰一脸傻笑的表情僵在那里看他,脸色潮红的看着他,墨纪当即也僵在那里。

“你,你要干嘛?”夜凰有点心不在焉的相问,墨纪却抽了下嘴角:“你没哭啊?”

夜凰伸手摸了下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哭?我干嘛要哭啊真是的。”她说着低了脑袋,心里却在嘀咕:我笑的脸都疼,哭个什么啊墨纪闻言糊涂的挠了挠头,此时夜凰又抬头看他:“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你要什么?”

“啊,那个,我,我要换衣服”墨纪说着转了身,继而从地上把衣服给捡起来,夜凰白他一眼,躺了回去:“那你就换呗,这么大的人,未必还要我亲手给你更衣不成?”

墨纪尴尬的点头笑了下,匆匆的把衣服给套上了身。

“诶,你怎么有时间回来?早上就不在署办,这下午的又溜回来,你是不是上班挺闲的?”夜凰躺在床上发问,墨纪头也不回地答到:“最近是闲一些,毕竟才送了漕粮回来,今年新的份额也才下,各地通知,一时无事。”

“诶,那正好我问问你,你们这管漕运的是不是就每年秋收之后才忙?”夜凰对漕运不够了解,而蓝飒不止一次地强调墨纪这官位对便宜爹的复救有助,自是关心的问上一问,做个了解。

“怎么可能只那个时候忙?”墨纪说到政事了,那惶惶之心收了许多,当下转身冲夜凰说到:“你想知道漕运的事?”

“是,有些好奇,能不能简单说一下?”夜凰好奇的坐了起来,怀里抱着被子。

墨纪闻言走了过去,侧身坐在了床边:“这漕运是什么你可知道?”

“就是收漕米送到宫里和仓里呗”

墨纪闻言笑了下说到:“漕米之政,盐务之政以及治理江河泛滥乃当今朝务经各省经管之三大要政漕米之政是征集国之南部,中部,共八个省份的租米,然后运到京以供养京师宫廷成员和各高官贵族,并储积于仓厂中以供北部不产米之地的分配,同时还要配合户部,兵部的调拨,将部分租粮充入救仓,军库,以备各地赈灾和军饷调拨。”

“哦,我明白了,那不就是送粮食的嘛,但是为什么你的品级这么高?就因为这是要政之一吗?可是我记得,那个什么章大人,汪大人的,好像品级不比你低啊,怎么感觉他们都要看你的脸子?”

墨纪看了夜凰一眼:“你倒心细,竟留神到这个?”

“我不是觉得奇怪嘛,毕竟按品级来说,似乎他们不该看你的脸子吧?”夜凰说着撇了下嘴,一副我不明白的样子。墨纪看着她笑了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漕运一系,独立于官管之外”

“官管之外?”夜凰转了下眼珠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国之中央乃内阁,六部,京官一出就是各地省份的外放官,官从两江总督起,到各地刺史,下沿巡抚,知府,知州,知县等,从中央内阁到最后一地的父母官,这是层层相管,一层指控一层,是不是?”

“对啊,中央集权不就这样嘛”夜凰当即接口,那墨纪一听这四字愣了一下,冲夜凰一笑:“对,就是中央集权,就是如此的官管”

“哦,那你的之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管不到你?”夜凰立刻问了下去。

“对,就是如此,我们漕运一系在官管之外,乃自称一系”墨纪说着眼里显出一丝得意:“漕米之政,乃漕运之务,漕运,它的征集和运输都用的是自己的一套人马,它和省级官职相平行,和河道衙门有些相叠,但是因为我们不用向内阁交付,不用得六部下令,所有的一切都由‘漕运总督’向皇上交付,所以,我们是行于官管之外,与内阁六部,与各省的主管都是协商同做,自然他们是要给我们漕运脸子了”

夜凰听到此,当下一拍手里的被子:“我明白了,那就是你们不被六部啊内阁管,只归皇上管,然后因为你们有租粮分配的权利,所以相反的,六部还要来和你们协商看你们的脸子行事对不对?”

“差不多就是如此,不但是六部,就是军队将营也要和我们小心说话,不然配送军粮的路上耽搁些,哪怕晚入库一天,也能叫那帮老爷们急得流眼泪”墨纪说着笑容爬上了脸,一副天下在手的样子,看得夜凰当即撇嘴:“瞧你,好似人家都求你们似的,那要是租粮收不齐,我看流眼泪的是你们吧”

墨纪笑着摇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能让我们急的流眼泪,这几乎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征集租粮没错,但并非是我带着一帮手下去挨家挨户的收,而是各地的县,州将定额租粮收齐上交,由我们手里的漕丁,哦,就是蓝帮主之类和我们合作的运输之人,负责把一处的租粮送交到收缴地,再由漕标负责押运,八成走漕河运送,二成因调配等事,走陆路”

“整了半天,那就是你们这个连责都不担?”

“怎么会不担?各地的预算配送这就是我漕运要做好的事,若是我们配送出错,该补的仓未补,有些仓余溢,那可就是大责还有沿途也会附带一些茶,瓷,皮,绸的配送,这里面也是有个定额弥补与耗损在其中,这个度的掌握,也很重要”

夜凰听的点了头:“那漕标是归谁管?”

“自是我漕运喽”

“你管吗?”

“真正的管权是在漕运总督手里,但这个职务常年虚职,我入朝为官后,上峰才担此职漕标有三营,上中下,上营自是捏在总督之手,我如今可调令中下两营,而各地的巡漕御史则有因情而调下营的权利。”墨纪一一解答后,才冲夜凰浅笑:“如何?此刻可对你夫君我的职务能力有所了解了?”

夜凰点点头:“明白了,想不到你不足而立之年,竟如此权高一处,说实话,我很惊讶”

墨纪听了一笑:“你只要不当我是百无一用之人就好我可记得当初某人拿那么一个金条尾巴就想打发我,恕不知,这种行为,不但侮辱了我,也轻贱了你自己”

夜凰的嘴一撇:“过去的事了,你提这个做什么,哎,对了,你说漕标有上中下三营,那是多少人啊”

墨纪打量了夜凰一眼:“你问这个做甚?”

“不作甚,就是想看看你能管多少兵我听人家说,一个大将军能管上万人呢,你们三营能有一万人吗?”

墨纪当即嗤笑了一下:“妇人之见果然鼠目”

“怎么,你们有一万的兵?”

“一万?这漕运可是贯穿南北横铺八省,还要各地协商配送,一万人怎么够用?比如说那漕府领卫军,可整整是十二万七千六百人,上中下三营全数,以上十五万人;运船一系就是一万一千七百只,这还没算上遮洋(海军)七千人,海船三百五十只以上这些不过是运军罢了,在地方,以府佐、院道和科道官吏及县总书等掌管本地漕事;中央户部和漕府派出专门官员主持各地军、民粮船的监兑和押运事宜;州县以下由粮长负责征收和解运。;粮长下设解户和运夫,专供运役等等这些,要全数加起来,可不低于二十万人”

夜凰张大了嘴,这会她的惊讶更大了,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大家会临时变更计划,为什么蓝飒会在最初叫她留下,甚至连梁国公为什么会选中墨纪给自己,她现在已经统统明白了因为墨纪所在的漕运,不但是个肥缺更是个体系外自主的政务链而墨纪,这个从三品的二十八岁的男人,堪堪是这个体系的二把手,甚至一年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一把手大于十五万的兵力啊,这漕军,运军,可是行走于国内腹地的兵勇,他们不用守疆土,若然哗变,那可是篡国就如翻掌一般,轻而易举夜凰看着墨纪,嘴巴翕张了两下,墨纪瞧见她模样便是笑了一下:“怎么了?知你嫁了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后怕了不成?当**可叫我份外难堪啊”

夜凰嘿嘿的笑了一下:“那个,说句真心话这么多的兵归你管,你就不怕吗?”

“什么意思?”墨纪狐疑的看向她。

“你知道武王爷的事吧?”夜凰压低了声音轻问。墨纪的眉一挑:“身为朝廷官员,虽不知详情,却一有所闻,你说这个做什么?”

“那个,你看啊,武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他在边疆守了那么多年啊,带的兵好像也差不多是二十来万,结果这不就出了事?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反心,但到底是功高震主不是?而且坐拥如此强大的兵力,这皇上的心里只怕也不安心啊,你现在是这个漕运的,恩,差不多就是二掌柜,你是这个二掌柜,手里的兵也不少,你就不怕皇上怀疑你啊?”夜凰小心的问着,这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如此强大的漕兵,皇上怎么就会放心呢墨纪看了夜凰一眼,将头伸了过去,在夜凰的耳边小声的说到:“你说对了,皇上怎么就会放心呢?你说皇上怎么就会对我放心呢?”

夜凰听的糊涂,转头看他:“你怎么问我啊,我这不正问你呢吗?”

墨纪盯着夜凰说到:“什么人,你会用而不疑?”

夜凰眨巴了下眼,反应过来,当即一拍被子,看向墨纪:“你是皇上的心腹?”

第九十一章蹊跷

墨纪看着夜凰呵呵一笑,继而看着她眯缝了眼:“你很聪明”

夜凰激动的看着墨纪:“你真的是皇上的心腹?可是你,你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啊,你凭什么就是皇上的心腹呢?难道,你家有皇室的血脉?”

墨纪当即伸手捂上她的嘴:“不可胡言乱语”

夜凰一把扯下他的手:“就我们两个,我猜猜不成?”

“不成”墨纪板了脸。

“嘁,不成就不成,其实真要说你和皇家血脉有关,我也不信再说了,武王爷还是皇上的亲弟弟呢那么亲的血缘不更是…哎,你到底凭什么得皇上的信任啊,说说呗”夜凰挂着一脸的好奇,十足的八卦像,可墨纪此时却把另一手的手指按在了夜凰的脑门上:“这个事与你无关”

“诶,怎么就无关了?我现在可是你夫人你的事,我有权知道”夜凰立刻拉着墨迹的胳膊耍赖,可墨纪却一抽手起了身:“你要真是我夫人,就要学会,有些话不问”说完转了身就往外去“哎,你去哪儿?”

“署办”

“你不是说闲下来了嘛,怎么又要过去?”

“再闲也不过一时,明日里还要陪轩儿出去,那今日里就闲不得”说完墨纪就出了屋,“砰”的一声还把门给带上了夜凰坐在床上眨眨眼嘀咕道:“神经前面还什么都说,这会儿突然玩起保密政策,有病啊”她说完躺回了床上,这一躺下,人又激动起来了。

想不到墨墨这么不简单啊,怪不得老一副装逼像呢,敢情人家手里有兵有人又有权啊梁国公看似把我匆匆嫁他,却委实不是心中早有了计较?还有蓝飒他们也所料非错,这般独立于官管之外且又和那些高官们成合作之势的他,的的确确能为我便宜老爹的复救有助只是…我该怎么让他发挥作用呢?他可是皇上心腹啊,会帮我吗?心腹,忠君,这个“忠”啊若然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可就是羊入虎口啊但要他能帮我的话,我却又必须渗透…对,渗透我得想个法子先知道他对我爹这件事的态度,只要不是绝对的一边倒,那就还有机会夜凰想到此处又一骨碌坐了起来。

渗透,渗透可他好似还不足够信我啊,不然怎么话说一半的人就跑了?我可别渗透没成,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不成不成,得想个法子,让我和他要成很好的关系才成可夜凰啊夜凰,你今个才说人家很讨厌来着,哎,还是要缓和一下才行我想想,想想,啊,明个不是出去玩嘛,我不如趁机和他先搞好关系?对轩儿是他所爱,我也疼这孩子,只要我们能找一个共同点…嘿嘿,一定行的夜凰两手一拍,拿定了主意:就这么着心中此路一定,夜凰内心浮起一丝舒爽,但随着舒爽的攀升,她又烦躁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蓝飒和艾辰。

夜凰此刻对蓝飒是选择了相信,因为蓝飒有那“W”的标记,就足以证明他是王爷托派来的,为何呢?因为这标识可是夜凰当年教给她便宜爹的。

这行军作战,守护一方疆土,她那便宜爹总要传令,布军;但外夷流寇骚扰边疆,也并不会就是一时心思,自也少不了细作混入军中;王爷带兵时,发现了几次,无不是拉出来在军前砍了,但只要有战事,这种事就免不了,大家总会遇上细作偷到作战计划和布阵外泄,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

夜凰看在心中,就想起三国演义里周瑜骗了某个前来做说客的家伙,给人家看的是假计划,但那周瑜知道对方是谁,而他们却是不知的,于是她想了个新法子,把她爹给拉到帐内,教会他二十六个字母,而后把她老爹行军作战的口令,分别用字母来代替。

那之后王爷把将领一级的全部召集到一起,由夜凰培训了整整一个下午,让他们都把字母和相对应的战术熟烂于心,这才让他们回去,从那以后但凡文书调令发送的时候,上面都有字母;于是那文书上的令是假的,只有其上印的字母才是真正的调令字母这东西他老爹全部都用刻章来盖,所以即便是细作看到也以为是印,怎会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调令?于是细作即便拿到了计划也是白拿,因为各路将领,只有在发布命令的时候才会说出真正的安排,这使得细作不但掌握不到真的信息,还会因此可能送了人头到此,故而这法子在军中一直使用,王爷手下的高级大将才知此字母而W是王爷的代号,这个代号被王爷用来表示自己,所以夜凰一看到那W就确认是老爹的“手笔”,而且蓝飒身上的疤痕特色十分符合半个月的时间演变:这里是古代,可没什么催疤类药物,王爷亲手刻下印记,这蓝飒也不会让它早早愈合,刀伤完好后,一样会留下疤痕,那是因为肌理的破坏造成了断代,衍生出新的后,是无表皮纹路的,所以夜凰瞧到暗色中一丝鲜红,便知这疤痕印记可是被蓝飒反复弄破,以求保留的。

夜凰知道蓝飒可信,那么艾辰自是被再次放到了质疑的地方,可艾辰对梁国公府内所言无差,且还有她爹的亲笔信,这就让她有些糊涂了。

明明有矛盾,这就必然有一个是有问题的,哪谁的可能性大呢?夜凰在两者之内自然是选择怀疑艾辰,于是她咬着嘴唇想了一会,立刻起床冲去了净室,在那里把镯子打开,将那封信又取了出来看了一遍。

“这字还真是看不出一点破绽啊”夜凰瞧看了半天,忍不住感叹,因为她爹那字她从小看到她,她真的确认那是便宜爹的笔迹不过,按照这信的时间和言语,是符合从南蛮之地移交过来的这个前提的,但蓝飒说了当时她爹竟然还在泗水,那就说明便宜爹的行程是拉慢了的,所以,如果按照那个速度,只怕这个时候人才刚到南蛮,那按照那个速度,这信到的时机可又不对了想到这个矛盾冲突点,夜凰便扩展开来的去想,这一想的渐渐就摸索出了点味道,于是她把那信看了看,又想到当日她爹倒霉就倒霉在一封无法解释的亲笔信上,于是她大胆的推测出一个可能:这信是假的假,无非为两种,一种是有高人模仿了笔记,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还有一种就是原物打散的裱装,这个在夜凰还是学生时代学习法医案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于是当下,她从抽屉内摸出了放大镜,她的工具抽屉里可没装着显微镜这些,毕竟她只带了些方便用的东西而已。

举着放大镜,她小心的观察墨迹,这模仿笔记,因为求像,下笔思考摸索掌控度高,自然就不够流畅,那么只要看出墨的涂层,她就能知道这是不是模仿。

净室内光线不好,她只好出了净室,人去了窗边小心的观察和判断,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每一笔都看的细致,力求能找出墨迹的囤滞点,但是看了将近一个时辰,看得两眼发酸也没看出有墨迹的囤滞点,于是高人模仿的可能这就取掉了九成“难道真有人如此有心收集了爹的书信,凑出那么一封信来?”对于那个案例,她知,但总觉得世间怕难有这种高人,但现在这个可能却成了最大,于是她立刻把镯子打开,打算取出镊子等物来做实验。

这一打开的,忽而心思一动,就抽到最底层。

那个链子静静的摆放在内,看到那空洞的坠子,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摩那空空的爪钩:“你不会再寂寞,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东西就在墨纪的手里,我会拿到的”

她轻声的说着,合上了抽屉,刚要去拿镊子,眼角却感觉到有影子晃过,下意识的她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黛娘的身影,忙把东西一古脑的塞进了抽屉内,匆匆的闭合了还原,将才把镯子带上手,屋门被啪的被推开了,她快步的迎到门口去,就看到黛娘站在门口伸着个脑袋往里瞧。

“黛娘?”夜凰瞧见她,自做诧异状的招呼,黛娘见了她吐了下舌头:“二嫂,我方才去轩儿的院落没找到你…”

夜凰看她一眼,冷着脸:“有什么事?”

黛娘嬉笑着就往跟前凑:“我来问问,有没啥消息。”

夜凰没好气的道:“没消息你都跑了,我去哪儿问,反正是你钟意人家,与我何干?”

“二嫂”黛娘赖兮兮的伸手就扯夜凰的胳膊:“我刚才是吓到了嘛你现在好好的在这里,肯定也没事了呗”

“你还好意思说吓到好意思说我没事?要不是你那么一扯,我能滚下去嘛,你可知道,要不是蓝帮主把我给救下,我可差点就没了命”夜凰故意吊着眉的言语。

“哎呦二嫂,哪有那么严重,就算没人救,最多也不过伤条腿罢了,怎么会没命…”黛娘一副嗤色,当下惹得夜凰冲她瞪了眼:“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你走以后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不问,你要问啊,自己问去省的我里外不是人,还要赔上命”

黛娘听了,脸上一冷当即跺脚:“你撵我走?”

“对,我撵了我再不会帮你去问,免得我好心被你当做驴肝肺”夜凰说着就摆手,那黛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冲着夜凰叉腰道:“不问就不问,谁稀罕”说着就转身往外出:“没见过你这么抠塞儿的嫂子”

夜凰仿若未听见,由着她出了屋,甚至在她走到院里的时候,人还到了门前把房门一关,那黛娘气的是跺脚加速,人往院口跑,夜凰就站在门后面看,结果就看到黛娘直喇喇的撞上一个人,还冲人家发火:“讨厌”

黛娘跑了,斐素心一脸痛色的站在门口,手捂着胳膊,好似撞的很痛。夜凰在房门后面一脸诧异:嘿大嫂怎么来了?

当下拉开了门,快步迎了过去。

“大嫂,您怎么来了?诶,怎么撞痛了?”夜凰招呼着凑上前,斐素心当即站直了身子,轻甩了下胳膊:“啊,撞了一下,不碍事”

夜凰眼见大嫂刚才还一脸痛色,这忽然的脸上就一副浅笑,便本能的扫了下她的胳膊,就注意到她的肩头略抬。

难道有伤?夜凰本能的做了猜想,因为人类行为学里就详细的描述过,当人某处有伤后,会下意识的形成保护动作,而被保护的位置会呈现僵化状态,那么如果是胳膊有伤,就会因为僵化状态,而不自觉的抬肩。

“那个,弟妹啊,我刚才婆母那里来。”大嫂虽是一脸浅笑,却满眼谨慎与忧色,夜凰见了便凑上去相扶:“哦,那您去屋里坐…”她的手还没碰上大嫂的胳膊,大嫂便斜了身子,冲她一笑:“不了,我,我就是来和你说两句话的。”

夜凰笑着收了手:“您说”

斐素心扭身看了下外面,冲夜凰抬了下巴向内,夜凰立刻后退了几步,同大嫂一起退到了院中。

“弟妹,今日里的事,我已听说了,那个,嫁妆你收着是对,这没错,不过,婆母不大高兴;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还是和婆母之间别闹出什么矛盾来才是”斐素心一脸小心的言语着,声音压得很低。

夜凰瞧看到她眼里的担心,便冲她一笑:“大嫂您放心吧,我才不会去惹婆母生气呢,您看,大早上的我花一百两买了两个丫头,转手不就成她老人家的丫头了嘛”

斐素心的唇角抽了一下:“我知道这事,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婆母这人就是这性子,要强不说,也喜欢,喜欢…”

“喜欢扒拉,喜欢占便宜”夜凰见大嫂半天说不出来自是开口接了,斐素心闻言一愣冲夜凰一笑:“我瞧着你年轻怕你吃亏,你这心里倒是什么都清楚。”

“呵呵我又不傻”夜凰冲大嫂一笑,大嫂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要真不傻,就别惹了她,不然日子难过”

夜凰闻言冲大嫂摇摆了下脑袋:“这个惹字可不对,她是老人家,是墨纪的娘,我自是孝顺侍奉,但这孝顺并不是百依百顺,更不能是她想怎样就怎样对的,我听,无伤大雅的,我也尽可能的顺着她,可是要是想占便宜还带欺负我的,那可不成我付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就是婆婆也不成”

斐素心闻言叹了口气,回身看了下周围,便拉了夜凰轻言:“咱们话是说的不能被人欺负,可到底我们是做人家儿媳妇的,这婆婆还是要哄着才是我当初嫁给你大哥的时候,也是和你这般的想,毕竟我爹是刺史,我也觉得自己是可以直着脊梁骨的,可事实不是这样夜凰,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听的进去,但我真不希望你会走我的老路,你和我一样都是儿媳妇,到那里去,人家都只会说我们没理,我们不懂事的,所以你还是多思量一下,千万别把自己弄到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去再有,就是这花钱上,你也细致点,虽然是你的嫁妆银子,你爱怎么花都是你的事,可是婆婆这人手紧,你要让她知道了,难免不痛快不是?”

“大嫂我知道你这一番好心,可是我是做的墨家的儿媳,不是做的墨家的奴仆我有我的自由何况我花的是我的银子,没花她的,也没花她儿子的,她总不能把手伸到我的荷包里吧?”

斐素心听了摇了下头:“罢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的,这个我就不说了”说着她捏了下夜凰的手,脸有一丝红晕地说到:“我只希望你早点有好消息,早早地给二弟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那你在家中的地位也就算稳固了,倒也不怕她会盯着你了”

夜凰听了红了脸:“哪有那么快啊我,我葵水都不曾来过呢”

斐素心一听当即张大了嘴:“啊?你还不曾来过?”

夜凰点了点头,当下大嫂看着她便眼里全是心疼的神色:“哎,那日里黛娘问你,你那神色我还当你来过呢,结果竟…真是造孽啊”她说着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个拜佛的姿势,口中急念:“阿弥陀佛”

她这一比划,袖子便下落,右手小臂上竟显露出一块青紫见黑的长条印子。

“诶,大嫂你胳膊上这是怎么了?”夜凰当下好奇而问,手也自是往那上摸,斐素心迅速的收了手:“哦,没事,没事,昨个,昨个晚上我不小心撞了胳膊”

“撞了?”夜凰闻言诧异的挑眉,大嫂则急速的点头:“是啊,撞了”说着把袖子拉整好转了身:“那个,我还要去准备晚饭,就不和你说了,你自己,你自己留心点吧”说着她急匆匆的就往外走,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夜凰抿着唇跟在她身后将人送了出去,待瞧着大嫂走了,便动手把院门给关上了。

回身往屋走,她不由的蹙了眉:这大嫂胳膊上的青印,呈长形状,两头色淡,中间紫中见黑,明显是圆柱形的棍棒打击伤啊,怎么她说是撞伤呢?而且紫中见黑,明显是有皮下出血的,且事后也毫无处理,没有用药去推散淤血,令淤血坏死于皮下…莫非大嫂是被人欺负了?

夜凰想到此处站定了身子,脑海中想到大哥那花白头发一脸卑躬的样子,便摇了摇头:应该是我多想了,那日里他可一推再推的表示不愿纳妾,心里应该是很爱护大嫂的人,不会是他有那恶行…夜凰想着推门入屋,摇晃了下脑袋,决定不去多想,毕竟这是大房里的事,与她无关,而且大嫂自己也不愿提及,她去操心这个又是何必?所以这般念想着,她将房门给拴上,人便退去了内里的床上,将帐子放下,又赶紧把外衣给脱了,头发给打散,弄成一副是在屋内小憩的样子,这才去了盆架跟前,给盆里舀了些水,而后端了盆子到桌边一放,就把那镯子取了下来,将信和镊子取了出来。

先把信纸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下,才把信纸放进了水盆里浸湿,而后她就坐在水盆边上等。

等是很花时间又很无聊的,夜凰就干脆坐在那里开始猜想要怎么去和墨纪打听他手中有宝贝的事。

这般想一想,看一看的又耗过了一个时辰,夜凰小心的拿着镊子夹住那页信纸在水里小心的抖了两下,却没有想想中的有散片落下,于是她想了想把那信纸夹了出来,用手在信纸的背后蹭了蹭。

这一蹭,她感觉到了一点滑手,于是心中一惊,她把信纸又放回了盆中浸泡。

“看来这还真是一份有问题的信哼,用一封假信来获得我的信任,她们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又或者要我做什么呢?”

夜凰此刻有些激动,因为从这个信她就能判断处,当初她便宜爹是如何被栽赃陷害的,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抓到这个造信的人,然后把这家伙拎到皇上的面前去,让陷害她便宜爹的家伙受到制裁,不过夜凰随即又摇了下头,轻叹:“你疯了?揭穿又能如何?制裁又能如何?皇上有心要把你给抹下来,你怎么还有机会呢?”她苦笑着眼望着盆子开始发呆。

太阳慢慢的斜移,终于是只剩一丝霞光,夜凰动手点了烛火后,便拿着镊子再去夹了那页信纸去看,隐隐的可以看到那张信纸的被面有些气泡,且有些地方有了些许的突起。

“可以啊,还真有这种高人啊”夜凰嘀咕着,将信纸放回去,从镯子内翻找出一个碧玉雕琢的莲花盏笔洗,她小心的把信纸和水都倒入其中,用镊子点了下,确定是完全浸泡后,就把那莲花盏端着在屋里寻了一圈,最后把它给藏到了妆台的下面。

床下本是最好的地方,但是墨纪晚上要打地铺,她可不想被他给看到,而这封信,估计装裱时花费的心思很重,那裱糊的浆一时化不开,她只能让他们去深度浸泡了。

将莲花盏藏好后,她上跳下蹲的到处瞧了下,在确定不会被发现后,才赶紧把盆子镊子的都收了,这一切忙完了,才将衣服穿套上身,头发都还没整呢,就听到了院门响,她连忙跑去把房门给拉开,就从镂空处看到那墨纪已经走到了院中,她便跑回了房里往床上一坐,伸手去摸自己的鞋子,在房门被推开时,她放了腿脚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

墨纪一进来就看到夜凰衣衫不整的抻懒腰,发都半散着,便以为她才睡起来,无奈的言语道:“你也真行,足足睡了一下午”

夜凰挑眉回嘴到:“什么一下午啊,黛娘过来找我一头,大嫂又来劝我一头,我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罢了”

“黛娘又来找你?”墨纪闻言蹙眉:“难不成她还非要和那蓝飒缠粘到一处?”

夜凰作势摊手:“不知道,反正我说了,这事和我没关系,我不管,也不帮问,她就气呼呼的走了”

“你以后不理她就是了宠惯的一身毛病”墨纪拉着脸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夜凰:“那大嫂是劝你什么?”

“还能是什么?叫我向你母亲投降呗”夜凰说着起身把衣服理好:“只可惜,我是付家的人,没那么好拿捏”

墨纪听了看了夜凰一眼,无奈似的叹了口气,却冲夜凰说到:“赶紧把头发梳了吧,咱们还要过去吃饭”

“过去吃饭?”

“对啊,我回来的时候遇上陆妈妈,她说太太叫弄了几个菜,喊着我们一起过去用呢”

“难道每天晚上我们都要一起吃饭?”夜凰当即心中叫苦,那墨纪果然是点了头:“那是自然,父母在,自是同席相侍”

夜凰无言的撇了下嘴,就去了妆台前梳发了。

待收拾好出院时,良辰竟跑了来相请,夜凰瞧着她便问起去了她们去太太那边如何的话。

良辰嘴巴利索自是说着一下午都做了什么,夜凰一听这一下午她们两个基本上就是打扫卫生做了清洁工,便心道这谭氏大约是要把这两人那共一百两的身价要给讨出来,便替她们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入了饭厅,行礼问安,谭氏一脸祥和之色,好似白日里没发生那么一桩事一般,倒是她身边的公公墨言脸上挂着一抹忧色,捏着胡子在那里发呆,就连夜凰同墨纪的问安,都理也没理。

墨纪入了席,夜凰去了大嫂身边帮着给盛饭,在把饭都放到公公面前时,公公墨言才回了神,招呼了一声开席后,全家才一起用餐。

菜品依然是素多荤少,荤菜都集中在两个老人的面前。大嫂不时的起身给公公和婆婆布菜,夜凰不好不跟着做,便也站起来相帮。这般的布菜三道后,公公墨言似是吃好了,放了碗筷,便冲墨纪开了口:“纪儿,你这次上京述职,皇上可有单独召见于你?”

墨纪放了手中筷回话:“上京述职本就要回禀一年之要务,漕运的事,上峰年高,细碎之事由我详禀,自是有单独召见。”

“哦”墨言点了点头,捋了把胡须:“那夫子那里,你有去拜会吗?”

“爹,您怎么这么问?哪年上京我都是要去夫子跟前谢礼的,怎能不去拜会?”墨纪一脸不解之色,那墨言当即砸吧了下嘴:“嘶,纪儿啊,你到底这次的事,有几成的把握?”

墨纪一愣:“这次的事?您是说‘总督’一职?”

墨言点了头,墨纪沉吟了下这才开了口:“其实这件事,若说把握,自不低于五成,可是韩大人在,这里面就有些玄妙,就算我有九成也等于是无,毕竟皇上是要两边都掂量的”

墨言听了当即蹙眉:“怎么?这个里面变数还很大吗?”

“爹啊,皇上一日不下旨,这变数就永远都在啊”

“可是皇上已经如此重用你,而且那家伙现在不都管河道去了嘛,说起来和你漕运都沾不上边了,怎么还能往里掺和?”公公墨言说着脸上就满是不悦之色,墨纪闻言一愣看了他大哥一眼,才冲他爹说到:“河道和漕运素来是有相叠的一部分的,而且韩大人本来就是漕运上的二把手,皇上把我按到此处,让他去做河道,也不过是打压平衡一番,现在上峰将离,论资历,我可比不过他,只要皇上有一份心思,有人帮衬上一句,我一个而立未到之人,自是比不了的”

墨言立刻看了夜凰一眼:“你现在可是和梁国公家也沾了亲的,今次武王爷出事,梁国公立而不倒,其子又娶了罗大人的闺女为妻,如今人家也是红人,你能娶了夜凰进门,怎么就没和你这位老丈人详谈一二啊”

墨言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夜凰,夜凰被这父子两个一瞧,这手里的筷子是不放也得放了,当下对着两人都笑了下,就转头看向大嫂,完全就当他们的对话不曾进耳。

“素心,你带弟妹去茶厅布下茶吧”墨念此时开了口,大嫂立刻应着起身就动手去拉夜凰,夜凰刚站立而起,公公墨言却摆了手:“不必回避我也有话想问问老2媳妇”

公公说了这话,夜凰自是走不得当下冲公公欠了下身子:“公爹有什么要问儿媳的?”

“来来,做我跟前来”公公说着指了下身边,那里可坐着大哥墨念。墨念当下尴尬的起身相让:“来,弟妹”

夜凰不明白公公这是要干嘛,但也只能过去,当下冲大哥欠了下脑袋,便去了公公的身边,十分尴尬的斜身坐上了那凳子,于是墨纪和夜凰等于一左一右的这就把公公和谭氏夹在了中间。

“老2媳妇啊,我这做公公的说话不喜欢绕圈子,我可就有话只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