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带着艾辰去了署办跟前,这是官家的差门,不闭门的,门房上见人来就问,得知是二奶奶,便引了进去到了门子的跟前。

“呦,二奶奶您来了?”门子上前招呼,夜凰扫他一眼点了下头:“天色已晚,二爷还没回去,我实在不知他的政务有多繁忙,令他也不归家,故而来瞧瞧”

“哦,二奶奶,您有所不知,大人常常处理一些政务之事是闭门不出的,通常不许人扰,要解决了才会出来,今个早上大人他交代了要思量下,不许人扰,这会的还没出来呢”

“早上到现在?”夜凰挑眉:“难道饭都没用?”

“这个不会,小的把餐饭茶水都估算着,该送上的时候会送进去,该添的时候会添的”门子赶紧的给解释,夜凰听的心里有些不踏实,便冲门子言到:“你领我去堂里看看吧我不放心”

门子岂敢说不?赔着笑的引了夜凰到了堂前,门是紧闭的,内里却是灯火通明。

门子不敢出声惊扰,小心的看她一眼,夜凰便在门口往里瞧,就看见内里条案边,墨纪在一堆书册纸张里专心的翻阅着什么,还不时的抓笔记录,或是愣神般的思考。

她看了几分钟,本想进去打扰,可看见门子都不敢出声的样子,也实在怕她进去扰了他,只能转了两圈后,从艾辰手里把盅罐递交了过去:“二爷最近比较劳累,这是我给他寻的补药,劳烦你选个时候给送进去吧”

门子应了一声,捧了盅罐,而后当着夜凰的面小心的推了门进去,将其无声无息的放在了离墨纪条案不远的一个小几上,一言不发的又退了出来。

夜凰见了忙言语到:“那是药,要趁热喝的”

门子听了一脸抱歉的神色言到:“二奶奶别急,时候差不多了,大人应该要喝水了”他话音才落,那墨纪此时就起了身,神神叨叨的口中念着什么去了小几前,抓了盅罐起来,咕嘟嘟的就喝了,继而把盅罐放下又在条案后面走了个来回,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迅速去了桌边抓笔记录。

夜凰看得眼直,诧异的看向门子:“我给的是药吗?怎么跟喝水似的?”

门子冲她浅笑:“二奶奶,您是没习惯,我们都习惯了,大人要是专心处理事情起来,那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别说喝不出是药还是水了,就是我们两个在跟前说话,他也未必听见的”

“啊?”夜凰听的咋舌,那门子又言到:“二奶奶,您回去歇着吧,大人由小的伺候着呢,餐饭茶水的少不了,您若担心,叫人把药送来就是,小的会送进去的,小的瞧这意思,大人可能要明个中午才能处理完了”

门子这么说了,夜凰还能如何言语,只得看了墨纪两眼,带着艾辰回府。

因着墨纪不归,天色也晚,夜凰便一个人歇息了。

昨夜身边还尚有温存相伴,今晚就剩下她一个独享大床,一时间倒叫她有些情绪低落,在床上翻了无数个烧饼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清晨醒来,去了谭氏跟前问安归来,夜凰就动手给熬了粥,想着慰劳下墨纪,又遣艾辰把药给煎了,一并带了过去。

结果墨纪果然是专心致志,一夜不休也不见困乏的在那里忙活,夜凰看着有些心疼,却也不好说什么,就让门子把吃食同药给送了进去,而后等了片刻就眼睁睁的看着墨纪一边抓着勺子一边想事的以木然之色在那里吃粥,继而喝药,看得夜凰都怀疑墨纪是不是变成了机器人。

疑惑也好,担心也罢,她杵在那里也不合适,毕竟是人家的办公地点,于是只能悻悻而归,可操心着墨纪的身体,又亲自外出去买了些菜品回来动手张罗,而后让艾辰给送了过去,自己在院落里给轩哥儿解答诗词句赋。

她是不想去了,免得看着觉得别扭。

未几,艾辰归来,告诉她墨纪依旧那般呆呆的用餐而后思想事情,完全没“出关”的意思,夜凰听了眉头紧蹙的言到:“这到底啥政务啊,值得这么想?”

艾辰摇摇头,一副不懂的样子,倒是身边的轩哥儿从床上坐了起来,拉着夜凰的手说:“娘,不要担心爹爹,爹爹说,做事要专心的,可能他太专心了吧”

夜凰看着小大人一样的轩哥儿无语的言到:“这话你都说的出来?你也太聪慧了吧?”

轩哥儿眨巴了眼:“这是祖父说过的呀,上次爹爹弄什么运新法,也这般的两日不归家,当时祖母还生气来着,祖父说爹爹是专心做事的人”

夜凰听了眼一转便问到:“是漕运新法吗?”

轩哥儿撇了嘴:“不清楚,好像有个对字。”

夜凰顿了顿,还在寻思,艾辰却接了口:“是不是漕运新兑法?”

轩哥儿立刻点头:“对,就是这个”

艾辰当即赞叹:“二爷还真是才华横溢呢”

夜凰笑了笑,将轩哥儿按回床上哄了睡了,就叫叶妈妈进来看着,继而带着艾辰出了屋,倒顺口问起了新兑法的事,艾辰大意地说了说,才知道是去年里的事,墨纪凭这个得了皇上的褒奖,举国上下都有下诏明言,还因此赏了谭氏诰命。

夜凰说着累了,摆手打发了艾辰去,自己缩在屋内却是眉头轻蹙:一来诧异艾辰知道的很多,显然是比较熟识政务方面事情的,二来愁着自己的前景。

若真跟着墨纪过了,万一墨纪再官运亨通些,再得封诰怎么办?

夜凰焦躁的开始搓手。

封诰固然是对官家母妻的奖赏,但依着规矩,素来是赏家母在前,无母才赏正妻,可现在谭氏已得诰命,就是有品级的了,她夜凰想也知道,按从三品的职务,谭氏得封的肯定是从三品的淑人,那么墨纪要是再能耐点,皇上来兴致再赐品级,她这个当妻子也是轮的上的,那么麻烦可就来了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品级有大有小,封诰的事也自有讲究:封诰往往是随着官家的品级来给的,若是这三四品的官倒还好说,诰存下来照礼数的接了就是,无非见见那些没品的太监,遇着熟识的人几率很小;可要是上了一品二品,这个可大多是皇上身边的亲近大太监前来送递诰存,那这个风险可大了,弄不好就是见过的,哪怕她只进宫过两次而最最关键的是,每年宫里皇后娘娘都是宴请一二品的诰命夫人,这个…夜凰要真得了二品的诰命,那就意味着将来是要去宫里吃“断头饭”了“哎”夜凰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始在屋里转圈:怎么办?他要去做漕运总督,那不是一品也是二品的官啊就他这么积极的专注做事,想的出点子来让皇上高兴,那老小子一个兴奋,随手丢给我一个诰存,那我不就等着领便当了吗?可我要避免这个,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墨纪不做漕运总督,一辈子都在二品以下混,可要是那样的话…人家当妻子的进门是旺夫,我难道要败夫?

夜凰想的伸手抓头发,瞬间就把完美的造型搞成了鸡窝头:怎么办?当初跟他成亲的时候,可是打算了跑的,一年到期,他做他的总督,我做我的自由人,谁也不碍着谁,老小子也能把我给淡忘些,可现在倒好,老小子找我,我又和他…我若真跟了他,将来就势必要和他回到京城去,那可是危险地界,就算灯下黑,我能自求多福,但…他要成了二品的官,我往哪里躲?难道我要毁容不成?

夜凰想的烦躁不已,最后趴去了床上,一边是砸被子一边是蹬腿甩腿的扭动,全然一副纠结样,而此时忽然的窗户被推了起来,一个身影快速的翻滚进来,吓的夜凰本能的缩身瞅看,就看到是蓝飒就地一滚的起来,但没站起来,而是蹲身的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了?”夜凰诧异的轻声询问,脸有惊色,蓝飒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笺递交了过来:“王爷有回信了”

夜凰赶紧的接过,眼扫外面:“可是你这么进来…”

“那丫头已经被我用药放倒了,隔壁小公子睡着,那婆子也没那么好的耳力”蓝飒轻声地说着,脸有小心之色,显然还是全神贯注的戒备着,以防有意外。

夜凰只他不是鲁莽的人,但对于他出现在自己房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尤其是自己刚才那副样子,只怕也被蓝飒给看了去,多多少少算是“隐私”泄漏,有些丢人尽管心里觉得丢人,手上的事却不能耽误,她两下拆了信,读了其上的内容,才知道,这封信回复的是她当日遇上蓝飒时的请求,那个时候的她险些被人干掉,不但想离开墨纪身边,更想去找便宜爹,所以这份信里只有爹深深的宠溺:“吾女鸾儿,你安好,爹欣慰,虽身在苦水却比蜜甜知你嫁人事,诧异中却需体谅,你付伯所选定有深意,讶之也安然,但危机在身,爹怕你有难,若你真要到爹身边,便可随蓝帮主而归,你付伯处我来担然若墨婿乃贤,待你之好,爹倒宁愿你远离险地一切由爱女定夺,爹都可蓝帮主乃侠义之人,寻他相助必可安保。另,你母亲亲安好,勿念。爹,晨书。”

不过是寥寥数语一页书,却是让夜凰眼前显出了爹那份慈爱的模样,她一时有些怔,而蓝飒急急地开口问询:“如何?王爷是何意?是要你留和还是走?”

夜凰看向了蓝飒轻叹了口气:“爹说一切由我定夺”

蓝飒闻言点了点头:“可还要交代什么吗?”

“没了,只说叫我寻你相助,必可安保”夜凰说着把信紧紧的攥在手里,有些犯愁的看向蓝飒:“可是蓝飒,我不想耽误…”

“行了,我知道”蓝飒抬手制止了夜凰说下去:“我来就是守护你的,只是最初是王爷的意思,而现在多了我自己的意思,接受与否我不能左右你,正如你的心意你决定一般,我的意思也由我决定”他说着冲她一笑:“我说过我会守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说完他的身子一转,人这就要出去。

“等等”夜凰急忙的朝他奔过去:“可是蓝飒,你马帮的兄弟没义务为我的事搭进去啊”

蓝飒回头看她一眼:“你说的没错,保护武王爷是我的事,当初也是因此我才把事情交给了二当家去追寻王爷,打算守护他可是武王爷为人正直,守疆更是铁骨铮铮,我们马帮的兄弟谁人不佩服?所以,马帮是全力愿助武王爷的只是,我受托来保护你,把我们要守护的人从武王爷换成了你,而因为我需要在你身边保护,查询的事才交给了二当家,导致…你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这些日子我会处理好的,而你身边会有我保护,如果我真的因为马帮的事不能顾上你,颜儿也会在的”

“什么?你说叶姑娘?”

蓝飒点了头:“是的,在你们联手给我一场戏后,她很明显的向着你是她主动请缨要在这里保护你的。”说完蓝飒不等夜凰言语,人就一个拔地而起的鱼跃从窗户里窜了出去,只是一道光影闪过,一切都变得如同幻觉一般。

夜凰怔怔的蹲在地上不语,大约过了三分钟后,才无奈的起身低喃:“她能不守着我嘛你死都不走的话,她不守着怎么成?哎”她叹息着把手里的信捏了捏,赶紧去了净室,再开了手镯箱子放信进去的时候,她又把信打开瞧了边,最后看着那刚毅挺拔的字迹,痛苦的低语:“走还是留?走吧,我舍不得轩儿,也…也协议未到,这个叫失信;可留吧,我和他…”

纠结的哼哼了半天,把东西收了进去,夜凰极其烦躁的从净室出来爬去了床上,浑浑噩噩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好到底怎样才好,但在她的患得患失里,天却渐渐的暗了下来。

艾辰没过多久进来问了吃什么,夜凰本有心情给墨纪做饭此刻也无,悻悻的摆手打发了艾辰去安排,继续在屋里纠结。

于是艾辰把饭菜做好,夜凰带着轩儿在屋里吃饭,她就去送餐,结果归来的时候,依旧是告诉她,墨纪还在堂内处理政务。

夜凰听了这心里直抽抽,怎么都觉得安心不下,可想去署办寻他吧,又怕自己真得来个打扰成功,让人家近乎两天一夜的成果给毁了,于是心中烦忧下,也无心陪轩儿玩了,叫艾辰和叶妈妈陪着他玩,自己则在院里坐着发呆。

就这么等着的时候,院门却被叩响,夜凰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人打了灯笼进来,夜凰借着灯光瞧看,直到人近了,才看清楚是黛娘,正要询问她怎么了来,黛娘倒先开了口:“二嫂,我二哥还没回来吗?”

夜凰点点头:“是啊,还在署办里处理政务呢,怎么?是太太差你来问的?”

黛娘摇了头:“没,我娘中午的时候去署办瞧了圈,见二哥忙着就回来了,也没说啥…”

“哦,那你来是…”

“二嫂,我二哥他给我把人瞧好没啊?”黛娘脸有纠结之色,问话的口气里也透着一份烦躁。

夜凰打量了她一下:“瞧人?哦,你是说,帮你选定哪家吗?”那天晚上墨纪曾给她大概提过一下,好像是谭氏要他给挑挑看来着。

黛娘点了头:“是啊,娘说我都十六了,不能再拖了,田大娘又来的勤,问着娘,娘就说要这两天把人给选定,想着挑出两家来,她好去摸摸底子,可指望了二哥吧,二哥又处理什么政务去了,一直不回话,娘今天又叫了大哥去…”

“这没办法,谁知道你二哥政务上遇上什么事了,竟这般熬自己,我还心焦呢不过,太太把事安置给你大哥了,也不错啊,至少不会耽搁了你的事…”夜凰浅笑的言语着,可话还没说完,黛娘就拉着脸的言语到:“谁要他选啊他就想把我说给那个姓钟的,那家伙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姓钟的?”夜凰有些好奇,黛娘则毫不在意地说到:“还不是前天的事了,我在屋里,大哥说娘最近要给我张罗亲事,他说给我买个簪子做贺,带我去挑,哪知道买了个金簪子回来,就说饿了,带我去酒楼吃饭,结果就遇上一个姓钟的老头带着他的儿子,大哥一副谦恭像,不断喊着钟大人,可见那老头是个比他大的官来着,我自然也乖巧些了呗,哪知道吃了饭回来,大哥一路上就和问我那个人的儿子怎样,我说长的丑了些,大哥就和我说人家家门的深厚,我听着不对,就问他和我说这个做什么,结果大哥倒好,说是想让我和姓钟的结亲…二嫂啊,你没见那人的儿子,那个瘦巴巴的也就算了,那个长相,就跟没张开似的,怎么看,怎么讨厌”

夜凰听了顿时无语,一来是没料到大爷如此积极的要给黛娘攀个什么官家的亲,二来也没料到黛娘会这么口无遮拦,当下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好言语什么,可黛娘却叹了口气说到:“二嫂,要是二哥回来了,你可和他说,叫他赶紧的给我张罗着看人去,说什么,也不能是叫我跟了那个姓钟的”

夜凰只得答应了,黛娘当下不说什么的,就去了。

夜凰无语的收了心情,在廊下发了会子呆,也就回去睡了,这一夜依旧是翻到半夜后才迷糊住的。

清晨早起,夜凰依旧是动手做了吃食,在给谭氏问安后,就亲自提了吃食去了署办,这会儿的她可真的有些生气了。

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爱惜,这种人是过日子的人吗?

她心中念着去了署办,对门子都没什么笑脸,抓着食盒忿忿地冲向事堂,打算冲进去摇醒那个机器人,可才走到堂前,门却一把推开,墨纪双眼满是血丝的站在那里,脸上却是笑意满满,好似沐了春风一般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就跟他了!

艾辰眼见墨纪这样儿,是又心疼又无语,正要说话间,墨纪已经见着她,当即上前一步言语:“夜凰?你怎么来了?”

夜凰感觉到手儿被抓,没好气的抽了出来:“你还好意思问我?也不知你遇着什么要紧的政务,发了神的这般想算,竟是两天两夜的不归家你不知道家人会担心的吗?”

墨纪顿了下回头看向门子:“两天两夜?我有思量那么久?”

门子怎敢言语,只点了点头,就缩去了一边,墨纪当下伸手拍了脑门:“哎呀呀,我还真不知道想了这么久”他说着意向夜凰讨好,但此处是署办,身边还有门子,他一个官家若这般讨好,倒是有些丢人,可要是不讨好的冷上一句,什么官家办事女人不懂之类的话,他又担心这个已经生气的夜凰会给他翻脸,便是瞧着她眼珠子一转,就伸手捂上了颈子:“哎呀,哎呀…”

他一叫的,吓坏了门子也惊了夜凰,齐齐上前相扶:“大人”“墨墨”

墨纪一副痛苦之色:“我颈子痛,头也痛…”

“两天两夜不睡不痛才怪”夜凰恨恨地念了一句,却把墨纪搀扶了上:“真是服了你了,身体可是你的本钱,有这么糟践的嘛”

墨纪胡乱的嗯着,装着一份劳累不堪的样子,眼扫到夜凰另一只手里提的食盒,立刻伸手捂上肚子:“哎呦,腹中空空,手脚无力也…”

夜凰也顾不上和他置气,赶紧的叫着门子同他把人扶进了堂内。

一进堂内就问着一丝丝烟熏之味,夜凰没在意这些,只赶紧把吃食给端了出来:“快吃点吧”

墨纪想了这一夜的,早就肚子空了,吃食在前,香气入鼻,味蕾一缩,这口水满溢,抓着筷子就不客气的开动了,而夜凰叹了口气眼扫桌案,十分好奇他到底处置什么政务,这般恼火,却不想桌案上整齐摆放看文书卷宗的,一点也没了之前那种堆积满案的感觉,而更奇特的是那条案下放着一个铜盆,其内竟是许多黑白片灰,显然是烧了不少的纸张物品。

此间正直夏初,竟有铜盆烧物,实在叫夜凰诧异,眼愁着那铜盆里厚厚的烧灰,她开了口:“怎么烧了许多的纸张?难不成你这两天两夜的盘算记录,都化了灰?”

她是见着过,他想到什么就记录的样子,而眼下,条案上只有卷宗与文书,显然那些记录的纸张都成了烧物。

墨纪闻言抬头扫她一眼,将口中食物咽下后,伸手指了指脑袋:“两天两夜得出的东西,都在这里”

夜凰白他一眼:“那可是你辛苦盘算的东西何必烧了呢…”

“无物可强记,这叫不留后路”墨纪笑着言语,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下,夜凰当即自喃:“得,还有为难自己的”

墨纪笑了笑:“录下之物留下作何?难道与他人享之?利益这种东西,我可不喜欢和人分羹”他说着放了碗筷取帕擦嘴,夜凰却是无奈:“怪不得想的这么专注,原来是利益之事,那不知您结果满意否?”

她其实是明知故问,毕竟墨纪出来时的神色就已经表明了答案。

墨纪冲她笑了笑:“若无满意的答案,只怕我此刻还在谋算中”说着他起了身,一边活动下胳膊一边说到:“哎,有些酸痛…”

夜凰笑了下,伸手去收碗筷:“行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还酸痛,你现在的眼睛可比兔子的红”

墨纪没言语什么,瞧着夜凰收拾好东西后,才对门子交代了,便牵着夜凰的手回墨府。

清晨的和煦之风拂面,晨日之阳也十分明媚,墨纪牵着夜凰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一眼,迎着夜凰那关注的目光,笑了一下轻轻将她的手儿一扯,将人拉的近前了些,那手就去了夜凰的腰杆上一拦。

“喂这可是大街上”尽管周围没什么路人,但前方衙门立着衙差,后方署办立着门卫,还是叫夜凰有些意外,毕竟她学过的礼数里,这位文人名士的可是很注重在外的礼仪的,哪怕她是他的妻子,也断没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近的道理。

因而当下夜凰抬胳膊杵了墨纪一下,以求拉开点距离,而墨纪却嗓子里轻轻的唤了声哎呦之后,便把夜凰紧紧的一搂说到:“为夫的累了,借夫人之身为柱,夫人却要推搡于我,叫我情何以堪?哎”

夜凰闻言脸上一红,也不好在去搡他,只低头看了眼腰杆上的手咬着牙地说到:“既问情何以堪了,怎还搂的这么紧?”

“无法,此时我力疲身乏啊”墨纪说着轻轻的往夜凰身上靠了下,在夜凰就要与之贫嘴时,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夜凰的额侧,当夜凰一顿时,他的唇已经快速离开,好似无意碰到一般。

夜凰立刻看向他,墨纪却冲她一笑,便搂为牵拉着夜凰快步向前,转瞬就从衙门前走过了,而衙门内墨念正在同一个衙差说着什么,觉得眼前晃了下,人就快步到了衙门前探身而看,就看到墨纪同夜凰手牵手的背影,当下眼眯缝了一下,阴着脸的缩回了衙门内。

“二爷,您回来了?”杜管家瞧见了墨纪当即上前相迎,墨纪答应了两句,牵着夜凰入府,直接往谭氏的院落去。

毕竟是两天未归,怎么也是先去母亲跟前问安告罪的,可等墨纪牵着夜凰进了院,谭氏却已经华服穿戴的走到了院门前。

瞧见儿子归来,谭氏自是心疼他满眼血色,不等墨纪告罪两句便是急急地言语到:“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政务忙,可瞧瞧,这脸色,这血气,啧啧,得,快回去歇着吧,哎,你这样子,可真是糟践身子”

墨纪不好意思的告罪了两句,便要告辞,夜凰瞧着谭氏如此盛装就开口问了句:“婆母这是要去哪儿啊?”

谭氏抬了头一手扶髻的言到:“这不是黛娘的亲事要定下嘛,我去丽娘的府上问问,她男人比较清楚厉害,询个主意”

墨纪听到说黛娘的亲事,当下告罪起来,毕竟他把这事给耽搁了,而谭氏此刻也不急,只冲墨纪言到:“行了,没你不还有念儿嘛,他已经去操心了倒是那几人的生辰八字,晚上了要给我送还过来”

墨纪应了声,谭氏便带着陆妈妈出了门,当下的墨纪也就牵着夜凰回院。

回到院里,墨纪洗了个澡出来,只坐了片刻,这眼皮子就往一处黏糊。夜凰扶了他去床上歇息,帮着脱鞋呢,墨纪迷迷糊糊的言语到:“娘上次给的那几个生辰八字的帖子全在书房左下的柜里,稍后你给取出来吧万一娘回来早了喊着要,你就帮我给送去我需得好好休息休息,没什么大事就由着我睡吧饭食也不必了”

他说话的中间,就接连的打了三个哈欠,夜凰知他累,一一应了,就帮着给他盖被放帐,待把衣服收了,翻了干净的出来放在床边时,墨纪竟打着呼噜睡得沉了夜凰摇着脑袋轻叹,伸手摸上了他的面颊,因着碰触,墨纪的呼噜声骤停,人却嘴巴咕哝了下,翻身睡去,当下的夜凰笑着缩手放账,人就退出了屋去,径直去了书房。

按照墨纪所言的从书桌下的柜里取了那几张帖子出来,她随意的翻看了下,帖子上有住址,有姓氏,也有八字,但却没有家境出身,夜凰也不知他们谁是谁,悻悻的才拿捏着出来准备叫艾辰给送去太太院落放着,却不想院门“啪”的一声响,黛娘好无形象的提裙冲了进来:“二哥二哥”

夜凰赶紧上前比划:“嘘别叫别吵着他”说话的功夫人到了她跟前,拉着黛娘就往边上去,那动作俨然紧护,就差捂嘴了。

黛娘娇宠惯了的,怎会体谅他人?急急的冲着夜凰就喊:“二嫂子,我找我二哥”

夜凰再次把手在唇边比划了下:“嘘你就不能小声点啊你二哥两天两夜没睡了,将才睡下,你何必要吵他?什么事不能等他醒了再说?大呼小叫的吵醒他,合适吗?你就不能心疼下你二哥?”

黛娘立刻撇嘴:“我心疼他谁心疼我啊”说着脸有欲哭之色:“娘都被大哥捣鼓着有意姓钟的了,我再不求着人帮我去说说,我不就要嫁给那个丑八怪?”

黛娘这么一说,夜凰想起昨夜她来说过的话,当即冲她轻言:“没那么严重吧?我将才遇上太太,她说去丽娘的府上问个主意,丽娘同她夫婿都是明眼人,定能替你选个合适的…”

“我才不信呢”黛娘摇着脑袋:“阿姐再疼我,到底已不是姓墨,那个姐夫又是老头子,还是个官家,只会和大哥一样把我往里推”

夜凰瞧着她那样子诧异的挑了眉:“官家不好吗?高人一等,总比商贾的强,莫非你还想做个老板娘,或是地主婆?”

黛娘撅了嘴:“老板娘也好,地主婆也好,横竖自在,官家的人一套套的规矩可压人再说了,我也不是说官家不好,只是那个姓钟的,我瞧不上我一想到他的样子,我就倒胃口,今早我饭都少吃了半碗说真的,如果嫁给那种人,我宁可不嫁”

夜凰有些无语,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劝接受吧,有迫害的感觉,可劝不接受吧,那又是惹事上身她实在不想和黛娘这个惹是生非的主贴近,当下浅笑了下说到:“这些我也帮不上你,还不是要公爹和婆母来选?好了,你且回去吧等你二哥醒了,我和他说一下,看能不能帮你吧”

她是想少些是非,但这般言语的时候,黛娘注意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说着她伸手抓了过去看,随着几个帖子的翻动,黛娘的脸上有了点喜色:“有这么多个备选的,要是有好的,不就不用嫁给姓钟的了嘛”

夜凰瞧她那样无奈的笑了下:“都说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难道这事能由了你?”

黛娘顿了下:“我娘宠我,若是我一心要和这里面的其中一个在一起,娘自是能应的,毕竟能留下这些,就说明是娘能接受的范围”

夜凰听的心中暗叹这丫头也不傻,但还不是免不了开口打击她:“话是没错,可你知道这里面哪个好哪个不好吗?难道你打算随便抓一个嫁过去?还是说你打算抓阄,求老天爷给你订了亲事啊?”

黛娘闻言顿了顿,扯着嗓子就喊到:“二哥,陪我看人…”

夜凰伸手就捂上了她的嘴:“你除了他,就不能麻烦别人吗?”

马车摇晃着,夜凰一手搂着轩哥儿,一手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黛娘兴奋不已的把手里的帖子在那里翻来覆去。

“赵家好还是李家好啊?”黛娘拿着两个帖子问身边的艾辰,艾辰一脸无语神色的答到:“黛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他们谁是谁我可不知道”

黛娘叹了口气,看向夜凰:“二嫂,你要帮我选的,对不?”

夜凰无力的翻了个白眼:“黛娘啊,再说一次,我可不是帮你选,选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法子带你出来溜一圈,能见到几个见几个,最后你自己拿主意”

“我知道”黛娘说着有低头去翻帖子,夜凰则无语的转头看向窗外。

对于黛娘的事,她是真不想管,但黛娘这性子又不会考虑他人,她不能看着黛娘去骚扰墨纪补眠,不得不拉上轩哥儿,带上艾辰,以出来给黛娘买贺礼为由,集体出府,只将叶婆婆留下在院里,想着墨纪万一醒了要什么,也有人伺候。

“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啊?”轩哥儿好奇的看着黛娘在那里翻帖子,扯着夜凰的袖子轻问。夜凰笑了下言到:“帮你的小姑妈挑姑父去”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个胡同跟前,艾辰下了车的去探问,而后指引着大家到了一家府门前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住。

夜凰担心的看向艾辰:“你有把握吗?”

艾辰笑了下:“没把握还不是要去?戴姑娘既然要挑,就自是要看清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不是?我不去谁去?”说着她抓了些带来的香灰往脸上蹭了蹭,又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粗布衣裳,夜凰此时才把一颗琉璃珠子递了过去。

这琉璃珠子说实在的真不值钱,但在这古代却是值钱的稀罕玩意,很多时候也只有皇宫里才得用,常人家要是有个什么琉璃盏的,那可就不得了了夜凰也是没法子的才把这玩意拿出来,万一失了也不可惜谁让黛娘是墨纪的小妹呢,又偏偏是个选夫的事,她就算想不管,可如今的出来了,还是要管不是艾辰拿了琉璃珠子这才下了马车,低着头慢慢悠悠的晃去了那府门前伸手拍门。她那个样子,只怕大多的门卫都会轻贱的夜凰遥遥的从马车里往外瞧,就看见那家的门卫大呼小叫的撵人,而后艾辰把东西拿了出来,看得那下人一愣,急急忙忙的进了府,未及一个年青的小伙子走了出来,同艾辰言语着。

黛娘就在夜凰的身边瞪着眼的瞧看,见那年青人同艾辰言语几句后,把东西还给了艾辰,也就折返了去,下人们依旧摆手,艾辰低着头往前继续走。

“你瞧着如何?”夜凰问着黛娘。

“长的一半,无所谓好与不好。”

夜凰闻言无语的撇嘴:“长相这东西虽说不能或缺,却不应该是你选择的首要,我叫艾辰拿东西去试,无非是想让你看看这人的人品如何,家庭礼仪如何?”

黛娘吐了下舌头说到:“二嫂你觉着呢?”

夜凰叹言到:“人还是将就,至少物归原主没贪了去,就是那些人大呼小叫的,他也不曾约束,可见还是家门之风不尚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

夜凰说着叫了马夫驾马相追,路过那家府宅时,还是听到了小厮们的言语声:“一个乞儿持着珠子就来寻什么恩人?”

“想一步登天吧不过那珠子倒是上好的琉璃”

“若不上好,我怎敢报给少爷知道?”

出了胡同接上了艾辰,她们立刻转战下一户,就这么着,又在另一家试验了出来。

因为赶路和折腾的,转眼已是中午,夜凰叫艾辰收拾了后,便让马车就近寻了家酒家歇了,众人用餐的填饱肚皮。

“哎”黛娘把筷子一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管是赵家也罢,还是李家也罢,这二位都没入了黛娘的眼,而夜凰也发觉,前者是家风不谨,后者则是纨绔子弟固有的轻贱之色—他们东西都没看,就把艾辰给踹打到一边,而那位公子哥,恰好出门,瞧见艾辰也不过把手里的琉璃珠子拿到了手里翻看了下,问了几句后就丢还给了艾辰,驾马而去。

夜凰在思量着品行,可黛娘看的是容颜,此刻悻悻的抱怨到:“为什么都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就没一个让人家心有所期?就算他们没蓝帮主的英气,但有一半也好啊真格的叫人厌烦”

夜凰闻言懒得再说什么,只夹菜给轩哥儿吃,此时艾辰忍不住的说到:“那两户人家,也就赵家的能好一点,至少那个公子哥还知道客气些,可恨的是李家,什么玩意”

夜凰知道她是红衣会的人,且按照余歌的说法这红衣会虽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是仇富的心态,属于骗富济贫的那种,便瞧了艾辰一眼说到:“行了,你就别去火上浇油了”她说着冲黛娘问到:“看罢两个了,那任家还去不?本地的就这三家,我们能帮着,外地的可没法子的”

黛娘一脸苦瓜色:“书生,哎,最不看好的就这家,可眼下其他两个都看了,这个也就看看呗?说不定三个一比,我也能选出个相对来说好些的”

夜凰听了也觉得眼下只能如此,便应了声,继而几人用罢了饭,便坐着马车往那任家去,可到了胡同上,正要遣人下去打听的,却听得一旁路人言语声喊着一位老妇人叫着“洪娘子”的询问:“洪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又给你家小子送糕点?”

“是啊”那老妇人说着看了身后丫头手中的篮子一眼,言语到:“他前个和我说想吃这个了,早上无事就给做了些,趁着热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