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那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里也是这么不正经。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赵青松与宋文典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赵青松一脸歉意,他径直走到梅雅致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解释:“路上有点堵车。”

宋文典一进门就脱了外面的大衣,露出里面墨绿色的一条长裙,巧笑嫣然:“雍爷爷还是这样的好精神。”

在看到赵青松的时候,梅雍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但看见她,又笑了,指着她说:“宋丫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文典亲昵地走过去:“爷爷呀,我早就来了,可惜梅蕴和一直不让我来看您。”

她语气亲密,梅蕴和皱了皱眉,下意识去看钟意——后者脸上的红已经褪了下去,在安安静静地吃虾肉。

另一边,钟徽和宫繁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毕竟差点和赵青松成为了一家人,当时他们俩也以为捉到了乘龙快婿,对赵青松也十分满意,谁知道,这才多少天,他们的女婿就变成了赵青松的表哥。

尤其是宫繁,当初得知钟意取消婚约的时候,尽管气的火冒三丈,还是压着情绪去找赵青松,委婉地请他原谅钟意……

只是在梅蕴和出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赵青松了。

在这个时候,宫繁才突然发现,女儿先后和表弟表哥订婚,是件多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她笑的脸都快僵了。

好在宋文典没有再刷存在感,只是他们俩一来,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不少。

梅蕴和点了赵青松的名:“青松,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讲。”

赵青松如今还指望着梅蕴和能松口,让他去香港分部,闻言放下了筷子,跟在梅蕴和后面出去了。

梅雍眼皮也没抬一下,笑眯眯地同钟徽说话。

而宋文典,几乎抽空就盯着钟意看,看的钟意浑身不自在。

大约过了五分钟,梅蕴和与赵青松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梅蕴和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赵青松脸色不好,如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这饭原本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可到了最后,梅雍忽然拿了个乌木盒子出来,说是梅奶奶留给儿女的。按理说,这个该由梅蕴和的父亲交到钟意手上,可惜他去的早,如今只能由他代劳了。

那盒子一拿出来,宋文典的脸色微变,她张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宋家和梅家世代交好,小时候的宋文典也受过梅奶奶的照顾。她自然也知道,那盒子的珍贵之处。

少女心初懵懂的时候,宋文典还想着嫁给梅蕴和,光明正大地讨要过来。

钟意全然不知,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谢谢雍爷爷。”

饭毕,梅雍和梅景然坐了司机的车离开;因为钟徽说和梅蕴和还有事情要商量,就把他带回了家。

钟意回家之后才开了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里面垫了块锦缎,放了一枝白玉雕的梅花。

枝上还有行小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钟意将盒子珍重地放好。

房门敲响了三声,钟意直起腰来,看到宫繁面带微笑,端了热牛奶进来。

钟意受宠若惊:“妈妈,怎么了?”

宫繁把牛奶放在桌上,拍拍床,示意她坐下来。

她极少显露出母女温情的一面,钟意乖乖地坐了过去。

宫繁问:“小意,你知不知道那个宋小姐什么来历?”

钟意诚恳地回答:“好像是梅蕴和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她有些摸不清自家母亲的想法。

宫繁哦了一声,拍拍钟意的手,忽然转了个话题:“你和蕴和,有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钟意怔住了。

她没想到母亲竟会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之后,她摇头:“没有。”

宫繁明显失望了。

她咳了两声,眼神闪躲,慢吞吞地说:“我说小意啊,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呢,不用我说你也该懂了……”

钟意认真地说:“我保证不会在婚前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宫繁被她噎了一下,委婉地说:“如果对方是蕴和的话,那些不该发生的其实也可以发生……”

钟意回味出她说的这句话,刚反应过来,宫繁就匆匆地站了起来,不自然地说:“小意,把握好机会。”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妈妈这是在劝她主动和梅蕴和更进一步?还有,把握机会什么意思?

但很快,钟意就明白了。

楼下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说话声,她能分辨出是爸爸的声音。

没等钟意打开门,钟徽就搀扶了梅蕴和进来,他头垂着,眼睛半睁,抿着唇,一副醉倒了的模样。

钟徽也觉着妻子的主意实在是太有伤风化,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他也担心梅蕴和心里有芥蒂——

外面风言风语那么多,钟徽真担心梅蕴和听进耳朵里,疏远了钟意。

都快到口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

钟徽不敢看女儿的眼睛,把梅蕴和往女儿床上一放,低着声音说:“今晚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好好照顾他。”

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钟意目瞪口呆。

床上,醉倒了的梅蕴和静静地躺着,一声不吭,周身一股淡淡的酒气。

她毫不怀疑父母会把她洗干净送到梅蕴和床上,可眼下,竟然父母把梅蕴和灌醉送到她床上。

钟意觉着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第19章 弄巧成拙

钟意在原地沉思了足足有一分钟。

果然,她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趁人醉酒然后做出些不和谐的举动,单单是想想就觉着很不好。

钟意从小到大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都是听父母话的乖宝宝。认真学习,不谈恋爱。

可如今——

她看着床上的梅蕴和犯了难,该怎么办才好?

她最后决定给他挪个地——衣柜里还有备用的被褥,大不了床让给他睡,自己在懒人沙发上猫一猫好了。

大概是因为羞愧,钟徽刚才只把梅蕴和往床上随意一放。现在梅蕴和斜躺在床上,半边身体几乎要倒了下来。

睡熟了的梅蕴和,眉目舒展,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格外安静。

钟意咬着唇,想伸手把他往床中央推一推,以免他摔下来。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他,梅蕴和突然睁开了眼睛。

钟意吓得打了个哆嗦,张口叫他:“梅——”

先生两个字没有出口,她的手腕被梅蕴和攥住,拉到了他的怀抱里。

鼻间萦绕着浓郁的酒气,他喝的应当不少。衣服是凉的,脸贴上去,钟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这是醒了?还是醉的?

钟意不明白,她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腰肢被人掐住,下一秒,她就被压在了被褥上。

梅蕴和眉骨泛红,微眯着眼睛——他眼睛原本就深邃,原本只觉难以接近,如今看她,却满满的都是柔情。

钟意觉着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蛊惑了。

梅蕴和没有说话,他抿着唇,手指探进了衣物中。

凉的她颤抖不已。

钟意推他,企图让他清醒过来:“梅先生,你冷静一下——”

也不知道梅蕴和是不是听进去了,他停止了动作,歪到旁边躺着。

梅蕴和一松手,钟意就急忙跳下了床。

梅蕴和仰面躺在床上,伸手捂着额头,声音有些哑:“小意,对不起。”

“没事没事,”钟意头摇的像拨浪鼓,“该我说抱歉才对。”

梅蕴和没有回应她。

柔和的灯光下,他指节泛白,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坐了起来,深呼吸,也不看钟意,依旧是一副喝高了酒的模样:“我去客房休息。”

他真的是喝醉了,脸颊是不正常的嫣红,站起来时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钟意想扶他,被梅蕴和不动声色地避开。

他似乎在有意拒绝与她的肢体接触。

钟意呆呆地看着他。

梅蕴和缓了缓,声音干涩:“我自己可以过去。”

他头也不回出了门。

钟意没有跟出去,她站在房间里,听见梅蕴和和自己父亲交谈,似乎在问客房在哪里。

钟意把门关上。

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合着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气,并不是多么令人生厌。

他一定发现了自己与父母的险恶用心了吧?他肯定会觉着自己家里人都不好……

钟意拉起被子盖住脸。

她心里存着这个事情,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的着。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一夜,宫繁与钟徽心里也不好受。

想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失败了。虽说第二天梅蕴和醒了酒,仍没事人一般,他们自己心里却存了个疙瘩。

好在梅家那边没什么反应,这两位的心才慢慢地落回了肚子中。

但梅蕴和很少过来了。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于下三滥,钟徽宫繁两人都不再提起,钟意也把这事藏在心里。

连云凝月也没有告诉。

钟意心里不是没有恼过自己的母亲——她们这次做的也实在太过分了!哪里真的有这么急不可耐把人送到女儿床上的?

她也恼自己,毕竟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被男色所迷,差点也动了手。

钟意在这里懊恼不已,宫繁心情也不太好。

经过赵青松一事,宫繁突然意识到,原来像个软团子一样的钟意,也长了一根反骨。

只不过以前没有逼急她罢了。

不然,真正的软包子可不会因为窥见了和前女友继续联系就要取消订婚。

宋文典昨天出现的时候,宫繁提心吊胆了很久,就担心钟意再闹出个什么事情来。

还好钟意没啥反应,不过也没什么表示。

宫繁私下里和钟徽一合计,干脆生米煮成熟饭,一方面,别再让女儿起了动不动就散的心思;另一方面,也笼络梅蕴和的心。

毕竟,错过赵青松,来了个梅蕴和,是钟意的福气;可要是错过了梅蕴和,就找不到更好的了。

这事情没成,宫繁只是遗憾,心里面还策划着,怎么能让女儿对梅蕴和热情点。

不然,就这么个不咸不淡的性子,梅蕴和再好的耐性也都得用尽了。

钟意自己除了羞愧,就只剩羞愧了。

不过这几日梅蕴和没有再来寻她,她自己心里倒有种失落。

可若是去寻找这种失落的根源,她自个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觉着,好像心里面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再见梅蕴和,是东关小学举办的老师家长座谈会,不谈学生的成绩,只交流他们最近的表现。

梅蕴和姗姗来迟,座谈会都开到一半了,他才走进教室,在一群妈妈的衬托下,愈发显示出他的不寻常来。

前排的位置已经满了,他自己坐在了角落里,也不介意,就那么等着。

旁边有和钟意交流完了的家长米凤,因为钟意刚夸了她儿子上课认真听讲,她心里畅快,看见这个男的坐在这边,气质非凡,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也是来给孩子开会的?”

梅蕴和微微点头:“为我侄子来的。”

米凤看看他,又瞧瞧讲台上的钟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难怪。

钟老师年轻貌美,脾气又好,听闻还是单身,不外乎别人眼馋。

这叔叔巴巴地替侄子来开会,恐怕也是看上钟老师了吧。

米凤在一家国企工作,最热衷牵桥搭线;她凑过去,和梅蕴和攀谈起来:“我和钟老师熟悉,要不要我替你搭个桥儿,约她出来吃顿饭?”

梅蕴和看了看她,彬彬有礼地笑:“那就麻烦您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米凤笑的只见牙不见眼:“米凤,你叫我一声米姐就成了。”

第20章 乌鸦

这场座谈会开了足足有两个半小时,家长们才逐渐离开了。

钟意起先还注意到梅蕴和,可随着围上来的家长越来越多,她也就无暇顾及到他了。

答完了最后一个家长的疑,钟意低头收拾着东西,米凤走了过来。

她笑眯眯的:“不知道钟老师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钟意刚想拒绝,米凤却又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瞧见教室里那个男的没?他似乎对你很上心,都求到我这里来了,说想请你吃饭。钟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不合适也说,我替你拒绝了他。”

都求到学生家长这边来了?

钟意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梅蕴和求人的模样来。

但米凤的话都这么说了,她抬眼看梅蕴和,后者对她笑了笑。

钟意说:“行啊。”

米凤还真的只是做了牵线搭桥的人,等到了餐厅的时候,就借口还要送孩子去辅导班,留了他们俩人在一块。

梅蕴和还真的把米凤给他捏造的人设装了下去,把菜单递给她,声音温和:“钟老师,你想吃些什么?”

钟意翻开菜单,勾了几种,把菜单推给他,笑盈盈地开口:“该梅先生选了。”

两个人如同一对刚认识的男女,坐的板板正正。

梅蕴和说:“谢谢钟老师赏脸。”

“哪里哪里,能和梅先生一起吃饭,我很荣幸。”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有侍应生推车过来上菜,羡慕地看这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她不由得八卦地想,果然,优秀的人只会和优秀的人相亲啊。

梅蕴和和钟意这么礼貌彬彬且愉快地吃完了一顿饭,临走的时候,梅蕴和忽然对她说:“小意,以后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男友看待,好吗?”

他继续温和而平静地说:“不要被其他的事情所干扰,就当作我是一个普通的、爱慕你的男人。”

说到这里,他苦笑:“不要把我当做长辈来对待。”

钟意定定地望着他。

她当然知道自己对梅蕴和的态度不对劲,但毕竟一开始他就是以赵青松表哥的身份出现,又是摆了家长的架势……

再加上,他替自己家偿还了债务,又在明里暗里帮助钟徽。钟徽和宫繁简直把他当做救世主一样看待,钟意潜移默化,又怎么会真的把他当做普通人?

良久,她点点头,冲他微笑:“好的。”

似乎只是一转眼,订婚的日子就到了。

梅蕴和似乎有意高调,陆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请了过来——

不同于上次与赵青松的订婚,这次几乎和婚礼一般繁琐。一大早上起来,钟意就被宫繁从被窝里拉出去,带去了化妆间。

化妆师美发师整整齐齐站了一排,给她敷面膜的敷面膜,做头发的做头发,虽然人多事情杂,却没有一点手忙脚乱的感觉。

等到走出化妆间,钟意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订婚仪式与上次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与她订婚的人换成了梅蕴和。

钟意后知后觉地发现,梅蕴和其实挺适合穿西装的。

每一粒扣子都扣的板板正正,衣服上一个褶皱也没有,满满的禁欲气息。他抬手的时候,钟意注意到,梅蕴和用了自己送他的袖扣。

这一眼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至少他认真对待她送的礼物了。

但很快,钟意就想到了送袖扣时的乌龙,一时间又羞愧不已。

先前送了那礼物就够丢人了,结果父母还把他灌醉……

如同扯住了毛衣上的一个线头,轻轻一提,钟意就被一件件羞愧的事情给淹没了。

这导致钟意整个仪式都神游天外。

待敬酒的时候,她不过喝了两杯,梅蕴和就把杯子从她手中抽走了,含笑说:“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了。”

旁人哪里敢真的灌他?都是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梅蕴和始终揽着钟意的腰,终于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侧着脸看她,低笑着问:“怎么?你还想出去透透气吗?”

他指的是上次和赵青松订婚,她跑却跑去了顶楼。

钟意摇摇头。

旁边有专门的休息室,梅蕴和带着钟意,穿过喧闹的人群,耳旁都是恭维的声音,钟意笑到脸都快僵硬了。

不少熟悉的面孔。

赵伯伯,马叔叔,李爷爷……

当初钟徽的公司财政危机的时候,他们直接撤走了订单,直接导致公司积压货物,资金链断裂。

雪中没有送炭,他们加了一把霜。

而现在,又乐呵呵地端着酒杯,和钟徽亲切地交谈。

钟意扭过了脸。

她果然不适合做生意。

这件休息室是单独为他二人留出来的,桌子上的花瓶里插了许多百合花,皎白,纯洁。

钟意坐在沙发上,原本想揉揉眼睛,一想自己画了眼妆,又放下了手。

梅蕴和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喝酒喝太多了吗?”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