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去后,郭白露挥了挥手,伺候的丫鬟们便退了,这会子,才有人从里屋出来,眼底有些忧虑之色,道:“我看怀真的脸色不好,只怕病了。”

郭白露抬头看他,道:“哥哥如今还只管留心她么?眼见再有四个月她就嫁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要嫁的那人何等厉害……这心思,可休了罢。”

原来这出来的人,正是郭建仪。郭建仪闻言便淡淡一笑,道:“妹妹别想差了,我自然知道怀真许配给唐侍郎了,如今,也只当她是……亲戚罢了。”

郭白露扫他一眼,叹了声,便含笑不语。

郭建仪坐了,看了她一会儿,便问道:“王爷对你可好?”

郭白露闻言,便笑了笑,隐隐有些满足之色,道:“王爷待我自然极好。”说到这里,便看看左右,又低声说道:“不瞒哥哥,我已经……”说到这里,便伸手在腹部摸了摸。

郭建仪一震,试着问道:“你……是有了身孕了?”

郭白露含笑点头,因又悄声说道:“哥哥……如今太子已然……如今朝中,只看肃王跟王爷的了,哥哥很得皇上青眼,可要多帮着自家人才是呢。”

郭建仪听了这句,半晌,便一笑低了头,道:“我明白了。妹妹放心……我自然,也是想要妹妹好的。”

郭建仪又略同郭白露说了几句,叫她保重身子,才出了房中,往前厅而去。

郭建仪来到厅门处,放眼一看,却见席中,熙王跟小唐坐在一块儿,正不知说着什么,两人都好像吃了不少酒,熙王倒还罢了,小唐的脸色略有些微红。

郭建仪瞧了一眼,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太受用,便一皱眉,转身又离开厅边。

郭建仪前脚离去,厅内小唐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深青色的一角袍摆掠过,小唐略微一怔,便问熙王道:“令舅哥今儿也来了,怎么不见人?”

熙王笑了几声,道:“大约是去跟王妃说话了。”

小唐便也笑着,低声说道:“只别是又去找那个俊俏的丫鬟了罢?”

熙王哈哈大笑两声,道:“你这心思是越发……”欲言又止,只也放低了声,道:“如何总惦记着这回事,是不是也想得一个呢?”

小唐啐了口,道:“罢了,你且去应酬。”

小唐起身,出了厅门,沿着廊下往外而行,才拐过角门,微一抬头,忽地看到前方不远处,依稀站着的是郭建仪,正扶着一人。

小唐见状,不由又惊又笑,以为郭建仪果然有个俊俏丫鬟的“红颜知己”,因此心中倒想要看看那“丫鬟”是何模样。

不料那边儿郭建仪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松开那人,迈步离开了。小唐蓦地看清他身边儿那人是谁,顿时浑身一震,双手便握紧成拳。

小唐再不迟疑,快走一步,从庭院当中直越过去,本想唤住郭建仪,怎奈他已经去的远了,小唐便道:“怀真!”

原来哪里有什么丫鬟,竟是应怀真。听了他呼唤,怀真抬起双眸,有些意外,便问道:“唐叔叔,你怎会在此?”

小唐见她脸色微红,心中突突大跳,眼神更是几度变幻,却按捺着,只沉声问道:“我方才看到你跟郭侍郎在说话,故而过来看看罢了。”

怀真并不觉诧异,只轻轻咳嗽了声,道:“我身上不好,有些头晕,方才叫吉祥去跟王妃告罪,我要回家去了,小表舅……咳,要陪我回去。”

小唐听了这句,又听她轻咳,心中那一抹疑虑才去了,忙问:“你是哪里不适?我也瞧着你的脸色不好。”

怀真叹了声,扶额道:“身上倦的很。”说着,便又咳了声。

小唐见她满面倦意,忙将她拥住,道:“我送你回去。”

怀真站住脚,略摇头道:“不妨事,小表舅陪我回去就是了。你……咳,你且去应酬……别耽误了……”

小唐原本还有一丝恼火,听她声音微弱,神情倦怠,眉头蹙起,早就满心怜惜,便温声道:“什么能比得上你要紧?有我在,又何须别人陪你?”

怀真听了,才微微抬眸看他,道:“真的不必了……”

偏生此刻,小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自以为必然是郭建仪,因记得方才郭建仪扶着怀真之态,便索性低下头去,故意在怀真唇上亲了一下,又温声说道:“你乖一些,且听话罢了。”

怀真一震,小唐心中暗自得意,便回头看去。

谁知才一回身,却见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吉祥,此刻正脸红着,却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两个。

怀真见状,便猛咳了起来,顿时涨红了脸。

小唐虽自诩脸皮甚厚,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幸亏他素来见惯风雨,也不差这点儿了,便仍是一脸正色,咳嗽了声道:“我抱你出去。”

怀真拼命要将他推开,吉祥见是如此,也不知要上来搀扶还是……

独小唐似没事发生一般,仍是正经说道:“这有何妨?你身子不适,我抱你上车又如何?”

说着,竟果然将人抱了起来,迈步便往外而去。

吉祥见状,只好红着脸跟上罢了。

第185章

怀真又急又羞,越发咳个不停,身子也随着一颤一颤地。

小唐未免心疼,便道:“好歹且先忍一忍。”

因咳了一阵儿,脸上愈发红,眼睛里也有些薄薄地泪光,怀真只得忍着咳,便挣扎着说:“你……快快放我下来。”

小唐才要答话,忽地见迎面来了一人,宽袍大袖,玉带青衣,正是郭建仪。

小唐一见,便不做声了,只抱着怀真迎着到了跟前儿。

郭建仪早见到他抱着怀真,心中自然诧异,面上却也并不露出分毫来,两下见了,郭建仪看看他,又看向怀真,道:“唐大人这是……”

小唐便道:“怀真身子不适,我如今送她回府,并不敢劳烦表舅爷。”

郭建仪听得他如此称呼,心中一震。

四目相对,小唐见郭建仪双眸之中带着些警觉不悦之色,郭建仪却也看出小唐眼中自有些寻衅戒备之意,偏偏两人面上都是温文端庄,依稀含笑,叫人瞧不出什么不妥当来。

这会儿怀真听见了,便转回头来,看向郭建仪,一时又羞又愧,便只轻轻唤了声:“小表舅……”

郭建仪听了,才又看向她,却见她脸上红的非常,双眸中泫然欲滴似的,看着自个儿,仿佛要说什么。

曾几何时……是他抱在怀中、细细呵护着的丫头,如今……却归他人手,自个儿竟连扶一扶都不能够了。

郭建仪心头竟是一痛,便仍是温和微笑,道:“怀真不必担心,既然唐大人要送你,那就不必我了……稍后,我得空了,自然就去府内探望你。”

怀真听了,才略一点头,又咳了声,道:“多谢小表舅。”

小唐听到这里,心中很不受用,便向着郭建仪一点头,道:“请了。”

郭建仪往旁边一让,举手行礼。

小唐便抱着怀真径直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怀真抬眸看他一眼,即刻便被抱着离去了。

郭建仪站在原地,只是望着,一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了,兀自难动一步。

正在恍惚,便听到有人笑了声,道:“我听小厮说,因怀真病了,你要送她回府……特意出来看看,怎还在此?”

郭建仪转头,却见出来的竟是熙王。郭建仪便垂眸道:“唐大人已经送她去了,不必我了。”

熙王挑眉,却又一笑,道:“我当为何好端端地不见了人,原来是‘见色忘义’去了。”

郭建仪闻言,便也淡淡一笑。

熙王叹道:“他方才在里头,还跟我说你同我府内丫鬟的事儿呢,回头自己却这么着……这还未成亲呢,已经是这个做派了,若是成了亲,倒不知会究竟如何。”

郭建仪听在耳中,心中一动,问道:“唐大人何以知道昔日之事?”

熙王道:“我也不明白,大概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日他还特意寻我问起来……说起来,你也真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儿了,倘若你没有中意的,我帮你留心如何?务必给你找个极好的。”

郭建仪一笑,道:“多谢王爷,也只随缘罢了。”

熙王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先前我们不也为了小唐的终身只管操心来的?谁知他竟有这个缘分,竟得了怀真这样难得的孩子去……可见先前是缘分不到,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郭建仪心中丝丝作痛,竟有些无法自持,遂垂了双眸,半晌,才一笑道:“只望……唐大人对怀真好……便是了。”

熙王道:“这个不必介怀,我瞧他是真心疼爱怀真的,只怕会对她太‘好’了些呢。”

郭建仪轻笑两声,无言以对。

熙王说道:“既然你不走了,不如回去……再继续喝几杯如何?”

郭建仪茫然无法自主,随着熙王走了两步,复回头过来,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谁人的影子?

话说小唐抱着怀真出门,竟送她上了车内,怀真先前只管将脸藏在他的胸前,又拿帕子掩着口,忍了咳声,生怕给人瞧见……

然而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这一路出来,一双双眼睛且看的分明,都知道应小姐病了,唐侍郎亲抱了出来,要送她回府呢。

怀真的心始终揪着,进了车厢中,总算才安稳几分,因见小唐还在,便道:“你还不出去?”

小唐见她脸儿红红,娇喘微微,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几乎不舍得离开,却也知道不好守着她,便道:“我就去了,你觉着如何?”

怀真看他一眼,忽地又想到方才他在府内的唐突举止,便咬唇转开头去,半晌才说道:“你真是越发……”说到一半,却又停下,只低低地:“我病的倒是无妨,只怕要给你气死了。”

小唐闻言便笑,见她斜靠着车壁,便倾身过来,握着肩头,欲叫她躺着。

怀真吓了一跳,忙抬手抵在他肩头,道:“你又做什么?很不用费心,叫吉祥进来就罢了,你只快些下车。”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

小唐无奈,便握着肩头,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别恼,我立刻下去了。”

怀真只转开头,更不肯看他一眼。

小唐瞧了一会儿,终究才放开她,退了出去。

吉祥正忐忑等着,见小唐下来,才行了礼,又进了车。

此刻小厮牵了马儿来,小唐翻身上马,便陪着马车随行。

怀真一路上昏昏沉沉,总思要睡,然而却只忍着。

只因想到若睡了过去,到了应公府,只怕又要小唐来抱,再给人看一回,倒是像什么样呢,于是只是撑着,合着眸子养神,半醒半寐地。

吉祥坐在身边儿,便偷眼看怀真,想到方才在熙王府内所见一幕,心也忍不住大跳,有心想同怀真说话,却见她总是似睡非睡的模样,便不敢打扰。

如是,便很快到了府内,门上望内通报,顿时便有人出来接了。

小唐翻身下马,见吉祥扶着怀真下车,他有心上前,又怕她脸上抹不开,心里一恼,只怕对身子更加不好,于是便只在旁看着罢了。

小唐本想随着进府,不料府内有个小厮出来,行礼陪笑说道:“唐大人有礼,我们二奶奶说,劳烦大人送姑娘回来……然而今儿二爷大爷都不在家,就改日再向唐大人道谢罢了呢。”

小唐听了,心中诧异,这意思竟是不许他进府了?却是何故?

怀真正迈步往门内走,闻言也回过头来,瞧着也是有些诧然的,然而只是略一思忖,便道:“既然爹不在家……唐叔叔且先回去罢……横竖我无碍了,多谢相送。”说着,便又回身,敛袖向着小唐屈膝行礼。

小唐见她这般,便应道:“你好生保养,我改日再来探望。”

怀真向着他一点头,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也不便再说,就扶着吉祥的手儿,仍入府去了。

小唐站在门外,双眉微蹙,抬头看了一眼应公府的门首,心中总觉有些异样,想了想,就问门上:“今儿有什么人来府内不曾?”

那小厮忙点头道:“回大人,并没有什么人来。”

小唐想不通,待要再问别的……叫人以为他是个好打听之人,倒是不妙,只得作罢,上马自去了。

里头又派了轿子出来,进了二门,怀真方出了轿子,一行走一行咳嗽,仍是问来接的丫鬟,道:“今儿府内可有什么事?”

那丫头道:“不曾有事。”怀真见她们不似是有所隐瞒,就忍着咳,进了东院。

怀真因不知如何,身子又乏,总是想睡,便在床上歪了,才想歇一歇,忽地听丫鬟们唤“二奶奶”,怀真一睁眼的功夫,就见李贤淑匆匆进门,竟顺手把门掩上。

怀真忙起身来,问道:“娘,怎么了?”

李贤淑满面肃然,又带恼色,走到跟前儿,打量了怀真一会儿,便道:“那唐大人走了?”

怀真点头,忍着咳道:“不曾进府呢,可有事儿?”

李贤淑这才靠着坐下,仍细看着怀真,低声问道:“阿真,你实话跟我说……玉儿那丫头,是不是……跟谁做了鬼出来?”

怀真一震,虽不做声,脸色却已微变。

李贤淑见状,心头一沉,便握紧怀真的手,又问道:“果然是真的?”

怀真为难,虽然不想瞒着李贤淑,但此事非同小可,倘若要说,自然就连李霍都供出来了……李贤淑见她犹豫,便狠叹了几声,道:“你还敢不跟我说实话么?你可知道……玉儿坏事了!”

怀真惊问:“玉姐姐怎么了?”

李贤淑也是左右为难,这些话原本不好说给怀真,然而若此事弄得不好,自然传扬开来,到时候她却仍是会知道的,何况李贤淑还想要从她口中打听端倪呢。

李贤淑便把心一横,道:“玉儿那丫头……竟然是……有、有……”话到嘴边,又委实难以出口,只好唉声叹气。

怀真兀自不解,便催着问道:“有什么了呢,娘你倒是快说。”

李贤淑气得扭开头去,道:“还能有什么呢?她这些日子总是精神不好,难吃东西,也不肯看大夫……你觉着呢?”

怀真想不通,蓦地紧张起来,便问道:“莫非……是害了很严重的病了?”

李贤淑哭笑不得,见她着急起来,忙凑在怀真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

怀真差点惊呼出来,忙掩住口。

李贤淑咬牙切齿,道:“三房内已经知道此事了,只怕她们不安好心呢,是喜莺见势不妙,偷偷派了个丫头跑来告诉了我,求我救急呢……你如今倒还是瞒着?你快跟我说明白,玉儿到底是跟谁做出来的?你同我说明白了,娘才能想法儿处置呢?”

怀真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如此,整个人也有些懵了,又见李贤淑说的厉害,便道:“她们、她们如何知道……又要怎么对玉姐姐呢?”

李贤淑冷笑道:“你如今倒还想着她?我心里还生气呢,你如今已经跟唐家订了亲了,倘若这件事儿传扬出去……叫满京内的人怎么想咱们家的女孩儿呢?又叫唐家怎么想你呢?”

怀真不免又低了头,她虽知道应玉跟李霍之事,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然……

李贤淑叹说:“故而方才我听说唐大人送你回来了……才特意叫人打发了他,这会子他若进了府来……他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倘若察觉了什么……”

怀真这才明白因何没让小唐进府,便垂首无语。

李贤淑皱眉,又问:“这地步了……你还不快快跟我说实话?”

怀真飞快想了会儿,终于道:“娘,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我怕你知道了,对玉姐姐跟……跟……表哥不好。”

李贤淑听到“表哥”两字,一震,瞪起眼睛看着怀真道:“果然是土娃那混小子?”又急忙问道:“你、你却又是几时知道的?”

怀真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忽然想到李贤淑方才说三房的人不安好心,便又问道:“玉姐姐如今可怎么样呢?”

李贤淑原本就猜或许跟李霍有关,只是李霍生性老实,不像是作出这种荒唐事的,如今听怀真说了,才算信了。

李贤淑揉着额头,道:“这种丑事,自然是要盖住的,我瞧三奶奶那个模样,倒像是要给玉儿一碗药……”

怀真并不懂这许多话,忙问:“是什么药?可是好的?”

李贤淑啼笑皆非,却又不好跟她细说,只道:“罢了罢了,娘听说你身上不好才先回来的?你便不必操心这些,只安静养着……横竖娘已经知道了……”

李贤淑停了停,叹了声:“玉儿虽然不像样,土娃也委实的可恨!但好歹是李家的种子……”

怀真听到这里,便抓住李贤淑的胳膊,求道:“娘,可要帮帮玉儿姐姐,她是真儿个喜欢表哥的。”

李贤淑听了这话,又气又笑,不免转头又细看了怀真一会儿,一时又想到小唐……有心想要趁机问问,就道:“罢了!只是阿真,你玉姐姐很不懂事,你……可别像她似的,让娘操心呢?”

怀真怔了怔,好歹明白过来,便红了脸,说道:“娘你瞎说什么!”虽然羞红满面,却仍推着李贤淑道:“娘且快去想法儿,别只在这里干坐着了。”

李贤淑无奈,站起身来,啐道:“若是别的人做下的,我才不管这烂挑子。”要往外走,却又回头看怀真道:“你既然病了,且好端端地在这儿屋里,不许出去,更不许去见玉儿!”

怀真见她疾言厉色,只好答应了,然而此刻却已经没了困意,见李贤淑去了,便撑着起身,到外间坐了等消息。

第186章

原来这一个月来,应玉每每食欲不振,形容有些恹恹地。

起初众人还不觉如何,后来因吐了几次,伺候的丫鬟见这情形仿佛不好,欲请大夫,应玉却只是不肯。

谷晏珂瞧出不妥当,思谋之后,便旁敲侧击地问应玉。

应玉只是不言,谷晏珂便道:“玉儿,你不必如此,你镇日里病恹恹地,又不肯请大夫,你父亲不信你不肯,反怪着我怠慢你呢,我担不起这罪名,少不得就要请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给你诊一诊罢了。”

应玉听了她有些要挟之意,冷笑道:“二姨哪里会是怕事的人?一力撺掇着我爹,要把我许配给那下流不上台面的人家,又岂是怕事的人能做出来的?”

谷晏珂听了,笑说:“你这又是从哪里说的话?怎么就下流不上台面了,你父亲都亲口说了好的,难道我们一家子都不存好心,想要害你不成?”

应玉道:“你们一家子?我却是什么人了?”

谷晏珂慢慢说道:“你不必抓着这句不放,你若看不上这陈家,大不了我们再另说好的就是了。免得让你埋怨着我。”

应玉垂眸冷说:“不必二姨费心,我自有看中的好的,也早就说过千百次,只不过二姨只当没听见的罢了,这回不要了陈家,回头再找几个张家王家,又有什么难的?”

谷晏珂便又笑道:“玉儿,你不必任性,我却知道你的心事,你看中的不就是那个李家么?然而他们家难道就是上得台面的?不过是商户之家,你这一门心思的要过去,你父亲的脸面往哪搁呢?应公府的脸面又往哪搁?”

应玉不由也笑:“李家怎么就不上台面了?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杀人放火,更没有那些邪魔心性,李霍更是正经军功出身的人,皇上都另眼相看,加官进爵,何等风光器重,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什么也不是了?难道你们的眼光却比皇上的眼光还高?”

谷晏珂倒是想不到她竟说到这个份儿上,且句句噎人,竟让她一时没了言语。

应玉因心绪起伏,不免动了气,一时又有些不受用,便按着胸口,只是强忍罢了。

谷晏珂见状,便冷笑了几声,道:“也罢,就算李家是个好的,然而倘若他们做出下作事儿来,只怕一家子也要受牵连。”

应玉听了这句,起身大怒:“你别空口白牙地含血喷人!”

谷晏珂打量着她的脸色,点头道:“是我空口白牙,还是你已经做出来了,心虚着呢?好歹太医来了,一查便知,你若还要点脸,就趁早儿跟我说明白!”

应玉听到这里,待要再骂几句,却已经忍不住,便捂着嘴,进了里屋。

这会子喜莺因听了动静,心中不好,又觉着此事牵连了李霍,因此竟偷偷地派了个小丫鬟,前去给李贤淑报信,因此李贤淑才知道了消息。

李贤淑心中震惊,忙来到三房,也不管谷晏珂是何脸色,便悄悄到了应玉房中,就问究竟,然而不管她问什么,应玉仍是一声不吭。

李贤淑细看她的脸色,果然像是个……有了怀的,只怕十有八九了,一时心惊肉跳,既然她不做声,李贤淑只好退了出来。

谷晏珂正在外间,便道:“二奶奶可看明白了?这丫头是做了怪呢。”

李贤淑心中虽惊,面上却嗤之以鼻,冷笑道:“又不曾请大夫看过,好端端地只管瞎说什么?你还是把嘴收紧一些,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倘若只是病了,你却传出那种话去,你是故意想要谁死不成?”

谷晏珂见她嘴上厉害,倒也不敢死咬,便笑说:“我何尝不是吃不准呢?所以想请太医来看,已经派了人去了,等太医来了,就算按着这丫头,也要给她诊一诊,不怕别的,就怕真的生了什么怕人的大病呢。”

两人彼此相看,李贤淑冷笑了声,这会儿正好小唐送了怀真回来,李贤淑怕底下的人已经有了传闻,就忙出外,如此这般吩咐。

李贤淑因从怀真口中得知端地之后,正想着此事该如何善后,忽然间三房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哭道:“二奶奶快去看看罢了,我们姑娘……自尽了!”

李贤淑听了,心头大颤:“你说什么?”

那丫鬟哭道:“二爷回家来,不知怎么争执起来,竟打了姑娘一个耳光……姑娘回头就拿了剪子……”

李贤淑胆战心惊,不等那丫鬟说完,就飞奔前往三房。

三房此刻已经乱糟糟地一片,应竹韵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谷晏珂正在骂丫头们,道:“不许叫嚷,留神惊吓了老太君。”

正好李贤淑进门,便忙问道:“是怎么了?应玉呢?”

应竹韵竟不理她,只管气咻咻坐着。

谷晏珂道:“嫂子如何又来了,玉儿没事,不过是孩子气性大罢了……”

李贤淑听得里屋隐隐有哭声传来,惊疑不定,此刻喜莺从里屋出来,含泪道:“二奶奶快来看看。”

李贤淑忙入内,却见应玉躺在里间炕上,竟不知死活,颈间蒙着巾子,血染的都透了,委实此触目惊心。

李贤淑见是如此凄惨怕人,吓得腿都软了,忙问喜莺如何。

喜莺忍着泪,指了指外头,低声道:“三爷回来,她就跟三爷说了……三爷便质问姑娘,姑娘跟三爷吵起来……后来就……”

李贤淑先掉下泪来,道:“伤的如何?请大夫了不曾?”

喜莺道:“好歹血流的不甚凶了,只是她说……这会子不好请大夫,不然事情更闹出来了。”

李贤淑立刻啐道:“放屁!”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却见应玉白着脸,双眸闭着,不知有无呼吸,只眼角还噙着泪。

李贤淑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到外间,吩咐自己的丫头道:“快去宫内,请相熟的太医来!”

应竹韵听了,眉头一皱,却没有做声。

谷晏珂轻声道:“二奶奶,玉儿那丫头先前说了,是不见大夫的……”

李贤淑听了,照面啐了一口,道:“你还不闭嘴?你若是觉着玉儿死的不够快,你自进去,拿那刀子再扎她两下如何?”

谷晏珂脸上一红,便也皱眉,就看应竹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