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只叹息半句，风就吹入，卷起白麻纸穿过的袖底飘向门口。
“等等，”伸臂想要抓住纸张，起身才想起自己已然七个多月身孕，大腹便便，哪里跟上纸张翻转的速度，却还是慢步追上去，毕竟纸上还是写不少口诀。
纸张悠然翩飞，将穿过门之时，被两只修长手指夹住。
瞧见熟悉身影立于门槛处，微微惊讶，向前伸出的手指无奈软下，“今儿下朝真早。”
“嗯，卯时从宣殿传出的消息，皇上染恙，大约有个四五不能上朝。”他低眸随意道，展开指间纸张，墨瞳略略扫过。
朝阳斜斜照在纸张上。
弯弯唇角，低头将纱袖挽起，“刚才写字不小心将墨水泼在袖口，去换件衣衫。”转身走向屏风后，心情若雨后晴般爽朗。方才他手中的纸上大团大团的墨迹，应该是沾墨纱袖拂过的痕迹，遮掩住原本的字迹。
换裳出来，恰好看见洛谦坐在书桌前，古铜算筹凌乱桌。
“前不是暑气太重觉得胸闷吗？怎么还在摆弄算筹呢？”他墨瞳微眯，盯着书桌上那张墨迹污散的纸，低声缓缓道：“乾坤有空…苍龙盘踞…是以斗虚大忌…”
“停下！”脚步有些慌乱，走到书桌前，双手撑住长桌边缘，“明明是团墨，怎么还可以辨认出原本字迹？”
他抬起眼眸，淡笑：“墨色有淡有浓，字浓污淡，当然可以辨认。”
抓起纸张，细细地看遍，的确如此，虽然有大片墨团，但因是轻纱无力拂，留下的墨痕远比当初字迹墨色淡许多。映射在阳光下，文字隐隐浮现。
“样推算很容易累坏身子的。”他把没收起桌上所有古铜算筹，放入带锁的木盒中。眼看费番功夫才收集到百年古筹便要不见日，急忙笑道：“看书而已，哪会又坏处？既学知识，又打发时光。”
他扣下铜锁，挑眉道：“怕不止些缘由吧？”
只能眼睁睁瞧着古铜算筹从此埋灰箱底，叹叹：“缘由啊，缘由就是太无聊。挺着大肚子哪里都不能去，不想被活活闷死当然就只有看书，再摆摆算筹，出去好歹是个将门之后，扛不起长戈上阵，也总该懂个基本阵法的…”
“扶柳，”他忽然攥紧的手，打断的絮叨，“既然闷在府里不舒心，们去城外骊山别庄小住几日？”
窗外的栀子花突地从绿萼处折落，白玉花瓣散开，零零飘下。
他的墨瞳深得太沉，轻抿唇角：“朝廷里事情多，会有时间吗？”
“夏至，忙碌不多，各部可以自行处理。”他微微笑，眉尖扬起似乎将累积疲惫抛弃，却又自暗藏锋利，直入发鬓。“皇上因病不上朝，们也沾光去骊山休憩几，不好吗？”
“好啊！”
回首，雨蕉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趁着还迈得动步子，多出去走走，对身子总是好的。”
些雨蕉会日日前来询问的情况，几乎是贴身医护。半个月前，医邪留下堆治疗瘟疫的各种药方，然后包袱背攀登长白山去，是生长在长白山山巅的绝世神药只在三伏可采。他句山路险绝恐对雨蕉照顾不全，便将妻子儿抛到里，还美其名曰，送个大夫日日看诊。
“七个多月，还可以出门吗？”略有疑虑。
雨蕉头：“正是要趁个时期稍微运动下，增加肌肉力量，到时候生产疼痛也少受些。前些不是嚷着胸闷，骊山空气清新，消消体内热气也是极好的。”
“那个山庄的确清幽，消暑最好。”他笑道，似乎同雨蕉唱搭般，将所有的疑问都压下。
“嗯，好吧，府里最近是有些闷热。”轻轻颔首，目光掠到窗外，翠绿叶子里的栀子花好像又落下几朵。春真的已经过去，炎夏开始统领方空。
骊山盘山道，两旁高大乔木下处处是浓荫。
几分懒散地半躺在宽大马车里，抬眸目光有些飘渺，看着对面雨蕉的带笑双眼，手里悠悠挥下素纨圆扇。扇底风不似城内含着热气，而是缕缕凉意。“不带上的宝贝桔梗，放得下心吗？”
“桔梗还是婴儿，乍冷乍热的对身体反而不好，况且在相府，最好的婆子最好的丫鬟最好的食物，比皇宫也不差，还担心个什么？”雨蕉笑道，目光掠及腹部，随即止笑意清眉淡拢：“倒是更令人担心，怀上孩子后没清闲，打打杀杀也经历好几次，也不知现在胎位倒转正常没？生产时会不会顺利？”
放下圆扇，山中已够清凉，“照的，就当是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的。其实，对精神也是有好处的。”
“既然口中得潇洒，为什么路上净是深锁眉头呢？”雨蕉握住的手，“连指尖也是样发凉，直都将心思隐藏，怎样让人放心呢？”
惊，片刻后挺直背脊，笑得唇角弯如新月，连眼角也翘起：“有那么明显的哭丧脸吗？”
雨蕉缓缓头：“眼角泛青，虽然擦粉遮住些，可只要学医的都可以看出心绪不宁，大约是长期的睡眠不好吧？”
敛脸上的虚无笑意，半垂眼眸，淡淡道：“有的时候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担心个什么呢？”雨蕉手指把上的脉搏，静静会儿，对笑道：“孕妇七八个月失眠多梦其实是很正常的，多多休息下就好。可不相信们坚强的扶柳会患上产前忧郁症？”
“又不是百毒不侵的铁人，难道就不能产生正常人的忧郁情绪吗？”眨着眼无辜道，随即轻轻笑开，笑着笑着欢意渐消，变作无奈，“担心什么呢？担心…骊山离长安太远…”
“距离远？”雨蕉讶道：“快马半日而已！”
轻叹：“深山路多曲折，去来便是整整，样折腾能不担心吗？”
“担心山路曲折，在马车里颠簸会对腹中孩子有害？”雨蕉道：“骊山上权贵富贵人家的别苑多得是，他们把山路修的比官道还要好！自己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吗？”
只能对雨蕉摇首：“等医邪采药归来后，们就回西泠柳庄吧。”
“怎么听着像赶们似的？”雨蕉皱眉。
“今年是大舅的五十大寿，们不回去吗？”半，垂下额头，眼光盯着轻纱下隆起的腹部，低叹声，“担心什么？两个月霜铃为赈灾施药的事忙得昏暗地，而却几乎不出府门，连册封安国夫人的圣旨自己都来不及看上眼就被他截去，谁又知道长安暗处在发生什么事呢？皇上抱病，哥在大风营毫无消息，爹独自在长安仍无兵权，所以骊山对来已经足够远…”
“大家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雨蕉不解问。
闭上唇，提起精神对雨蕉笑笑，在眼里，所有的人都还如在江南那段时光中的那般幸福美好。环上雨蕉的肩头，侧脸轻靠上的肩窝，缓慢地：“很好，切都非常好！哪怕的不如意，也会想尽办法将瑕疵弥盖…”
山风吹动着车窗帘如同起伏的波浪。
长安也是般的风浪起伏，哪里是待得地方？有夫有子，哪有能禁受住京城的动荡？其实医邪开始在李家村的妥协就是对的，咬唇，低哑道：“初秋帮带份寿礼给大舅，们回柳庄去…”
帘外的风还在吹，乔叶相互撞击声如大海。
骊山道上马车驶得分外平稳。
意难平（四）
朔十年，五月十五，桃花落英缤纷。
“乾坤有空，苍龙盘踞，是以斗虚大忌。当至庚申，引尾入室，双星顶拱太微，偏翼轸，直指太白，方可飞龙在云翔万里…”
错金古铜算筹沉沉压在指间，凝视片刻，才将手中最后枚算筹置放于东方角亢之间。指尖顺着算筹划出流畅线条，如龙腾云。
“总算是有个大致雏形，”缓然舒气，提笔将刚才的筹算过程写下。口诀低吟到半，再望向书桌上的古铜算筹时，忽然发现竟是只见龙首不见龙尾，“难道又错？”
急忙搁下狼毫，拣起方才搁下的最后枚算筹，衣袖不小心掠过墨砚，轻纱瞬间染黑，更有几墨汁被纱布带着滴落在算筹上的篆字间。来不及擦拭，倒推步骤，沉吟着大段口诀，最后只能惴惴地将壁位算筹移到氐位。
啪，算筹从指间滑落。龙形缩首入云。
“失败…”
只叹息半句，风就吹入，卷起白麻纸穿过的袖底飘向门口。
“等等，”伸臂想要抓住纸张，起身才想起自己已然七个多月身孕，大腹便便，哪里跟上纸张翻转的速度，却还是慢步追上去，毕竟纸上还是写不少口诀。
纸张悠然翩飞，将穿过门之时，被两只修长手指夹住。
瞧见熟悉身影立于门槛处，微微惊讶，向前伸出的手指无奈软下，“今儿下朝真早。”
“嗯，卯时从宣殿传出的消息，皇上染恙，大约有个四五不能上朝。”他低眸随意道，展开指间纸张，墨瞳略略扫过。
朝阳斜斜照在纸张上。
弯弯唇角，低头将纱袖挽起，“刚才写字不小心将墨水泼在袖口，去换件衣衫。”转身走向屏风后，心情若雨后晴般爽朗。方才他手中的纸上大团大团的墨迹，应该是沾墨纱袖拂过的痕迹，遮掩住原本的字迹。
换裳出来，恰好看见洛谦坐在书桌前，古铜算筹凌乱桌。
“前不是暑气太重觉得胸闷吗？怎么还在摆弄算筹呢？”他墨瞳微眯，盯着书桌上那张墨迹污散的纸，低声缓缓道：“乾坤有空…苍龙盘踞…是以斗虚大忌…”
“停下！”脚步有些慌乱，走到书桌前，双手撑住长桌边缘，“明明是团墨，怎么还可以辨认出原本字迹？”
他抬起眼眸，淡笑：“墨色有淡有浓，字浓污淡，当然可以辨认。”
抓起纸张，细细地看遍，的确如此，虽然有大片墨团，但因是轻纱无力拂，留下的墨痕远比当初字迹墨色淡许多。映射在阳光下，文字隐隐浮现。
“样推算很容易累坏身子的。”他把没收起桌上所有古铜算筹，放入带锁的木盒中。眼看费番功夫才收集到百年古筹便要不见日，急忙笑道：“看书而已，哪会又坏处？既学知识，又打发时光。”
他扣下铜锁，挑眉道：“怕不止些缘由吧？”
只能眼睁睁瞧着古铜算筹从此埋灰箱底，叹叹：“缘由啊，缘由就是太无聊。挺着大肚子哪里都不能去，不想被活活闷死当然就只有看书，再摆摆算筹，出去好歹是个将门之后，扛不起长戈上阵，也总该懂个基本阵法的…”
“扶柳，”他忽然攥紧的手，打断的絮叨，“既然闷在府里不舒心，们去城外骊山别庄小住几日？”
窗外的栀子花突地从绿萼处折落，白玉花瓣散开，零零飘下。
他的墨瞳深得太沉，轻抿唇角：“朝廷里事情多，会有时间吗？”
“夏至，忙碌不多，各部可以自行处理。”他微微笑，眉尖扬起似乎将累积疲惫抛弃，却又自暗藏锋利，直入发鬓。“皇上因病不上朝，们也沾光去骊山休憩几，不好吗？”
“好啊！”
回首，雨蕉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趁着还迈得动步子，多出去走走，对身子总是好的。”
些雨蕉会日日前来询问的情况，几乎是贴身医护。半个月前，医邪留下堆治疗瘟疫的各种药方，然后包袱背攀登长白山去，是生长在长白山山巅的绝世神药只在三伏可采。他句山路险绝恐对雨蕉照顾不全，便将妻子儿抛到里，还美其名曰，送个大夫日日看诊。
“七个多月，还可以出门吗？”略有疑虑。
雨蕉头：“正是要趁个时期稍微运动下，增加肌肉力量，到时候生产疼痛也少受些。前些不是嚷着胸闷，骊山空气清新，消消体内热气也是极好的。”
“那个山庄的确清幽，消暑最好。”他笑道，似乎同雨蕉唱搭般，将所有的疑问都压下。
“嗯，好吧，府里最近是有些闷热。”轻轻颔首，目光掠到窗外，翠绿叶子里的栀子花好像又落下几朵。春真的已经过去，炎夏开始统领方空。
骊山盘山道，两旁高大乔木下处处是浓荫。
几分懒散地半躺在宽大马车里，抬眸目光有些飘渺，看着对面雨蕉的带笑双眼，手里悠悠挥下素纨圆扇。扇底风不似城内含着热气，而是缕缕凉意。“不带上的宝贝桔梗，放得下心吗？”
“桔梗还是婴儿，乍冷乍热的对身体反而不好，况且在相府，最好的婆子最好的丫鬟最好的食物，比皇宫也不差，还担心个什么？”雨蕉笑道，目光掠及腹部，随即止笑意清眉淡拢：“倒是更令人担心，怀上孩子后没清闲，打打杀杀也经历好几次，也不知现在胎位倒转正常没？生产时会不会顺利？”
放下圆扇，山中已够清凉，“照的，就当是运动，对身体有好处的。其实，对精神也是有好处的。”
“既然口中得潇洒，为什么路上净是深锁眉头呢？”雨蕉握住的手，“连指尖也是样发凉，直都将心思隐藏，怎样让人放心呢？”
惊，片刻后挺直背脊，笑得唇角弯如新月，连眼角也翘起：“有那么明显的哭丧脸吗？”
雨蕉缓缓头：“眼角泛青，虽然擦粉遮住些，可只要学医的都可以看出心绪不宁，大约是长期的睡眠不好吧？”
敛脸上的虚无笑意，半垂眼眸，淡淡道：“有的时候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担心个什么呢？”雨蕉手指把上的脉搏，静静会儿，对笑道：“孕妇七八个月失眠多梦其实是很正常的，多多休息下就好。可不相信们坚强的扶柳会患上产前忧郁症？”
“又不是百毒不侵的铁人，难道就不能产生正常人的忧郁情绪吗？”眨着眼无辜道，随即轻轻笑开，笑着笑着欢意渐消，变作无奈，“担心什么呢？担心…骊山离长安太远…”
“距离远？”雨蕉讶道：“快马半日而已！”
轻叹：“深山路多曲折，去来便是整整，样折腾能不担心吗？”
“担心山路曲折，在马车里颠簸会对腹中孩子有害？”雨蕉道：“骊山上权贵富贵人家的别苑多得是，他们把山路修的比官道还要好！自己坐在车里感觉不到吗？”
只能对雨蕉摇首：“等医邪采药归来后，们就回西泠柳庄吧。”
“怎么听着像赶们似的？”雨蕉皱眉。
“今年是大舅的五十大寿，们不回去吗？”半，垂下额头，眼光盯着轻纱下隆起的腹部，低叹声，“担心什么？两个月霜铃为赈灾施药的事忙得昏暗地，而却几乎不出府门，连册封安国夫人的圣旨自己都来不及看上眼就被他截去，谁又知道长安暗处在发生什么事呢？皇上抱病，哥在大风营毫无消息，爹独自在长安仍无兵权，所以骊山对来已经足够远…”
“大家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雨蕉不解问。
闭上唇，提起精神对雨蕉笑笑，在眼里，所有的人都还如在江南那段时光中的那般幸福美好。环上雨蕉的肩头，侧脸轻靠上的肩窝，缓慢地：“很好，切都非常好！哪怕的不如意，也会想尽办法将瑕疵弥盖…”
山风吹动着车窗帘如同起伏的波浪。
长安也是般的风浪起伏，哪里是待得地方？有夫有子，哪有能禁受住京城的动荡？其实医邪开始在李家村的妥协就是对的，咬唇，低哑道：“初秋帮带份寿礼给大舅，们回柳庄去…”
帘外的风还在吹，乔叶相互撞击声如大海。
骊山道上马车驶得分外平稳。
意难平（五）
“扶柳，”他骑马在旁，隔着红木车板传来淡淡声音，“马上就要到，车停不要急着出来，等来扶。”
轻声应道：“嗯。”
马蹄声远离几丈。
抬起头，离开雨蕉单薄而温暖的肩，笑笑：“雨蕉，是百毒不侵的上官扶柳，没有忧郁，没有烦恼，没有担心，也就忘记刚才的废话吧？”
雨蕉唇角逸出柔柔笑意：“本来就是废话，他样在意。”
垂下眼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些时候实在是不出话，吐出个字也累。
“扶柳，伸手。”青缎车帘被撩起，他的手掌伸到眼前。
越过他的掌心，反是抓住他的臂膀，身子前倾压出去。靠在他的肩头，听着倒吸的抽气声，安稳落地。
“为什么不听话？”他双手架住的后背，微微地抖。
后退步，目光越过他的身影，凝视前方，“为什么不是骊山别庄？”
前方古柏长松间红砖高墙，包铜漆红大门威严肃穆。目光直直延伸向里，在袅袅青烟中依稀可以辨认出释迦牟尼佛的铜像，垂目微笑，悲悯人世。
紫檀匾额上硕大的字体是大觉寺。
“不喜欢吗？”他牵住的手，掌心里异常温暖，毫无力气，被带近他身边几步。“还以为会喜欢里的清静的？”
抿着唇，只觉他周身的墨香里似乎掺入不少幽暗檀香。
静默片刻，才抬眸望着他，寺前千年古柏的树荫遮住他的脸，斑驳光圈间他的唇间似乎扬着安宁的笑，“寺庙里哪里清静？每日香烛不灭，那么多的人都前来许愿，连佛祖也未必觉得清静。”平缓完，顿顿，呼吸着山林间带着脉脉檀香的空气，又道：“是寺里香炉太旺，最近受不檀香熏，闻总觉得头痛。”
他握着的手，淡笑不语。
“寺里的确人多烟多，空气浑浊，怀着身子当然会头晕。”雨蕉婉柔笑道：“既然都来到佛祖面前，不去拜拜也是不敬。扶柳，就不要进寺，替求个平安吧。”
“嗯。”头。
雨蕉往大觉寺迈出几步，忽地回头笑：“其实主要是想为当归求个平安符。”平淡语后，雨蕉纤细背影逐渐没入大觉寺的香烟中。
“其实是想带去寺后的方石亭看看。”
逆着光，恍惚间忽然觉得他眉目竟是不曾见过的安详，静如垂钓隐士。愣好会儿，才出字：“好！”
跟着他步步地走进大觉寺旁的松林。
大约是很少人会穿林而过的缘故，林间小路上铺层厚厚松针叶，踩在脚底发出轻颤的沙沙声，与风中的翠色针叶的摇曳声，同共振着，如大海涛声层层叠叠。
“还记不记得曾经过从骊山大觉寺俯览长安才是最好？”他将面前低矮松枝抬高，松针叶簌簌落下，如同下阵碧色线雨。
微微低头，弯腰从松枝下走过，“记得，在皇宫翠微宫前的，在大觉寺眺望长安，风轻云淡，才是最好之景。”的右手却没有穿过松枝，留在身后他的左手掌心。
阳光稀薄，他俯身过低矮树枝便松开手，松枝起伏，轻荡声响起，犹如浪花轻拍海岸礁石。“小时候经常穿条偏僻捷径去石亭，当时觉得松树高得怎么也够不着，后来再来，突然之间发现原来里的松树其实是样的矮。”
停住步子，回首看着他慢慢走到身边，并着肩，距离公分，轻声道：“树没变，那是人变。”随后转过头平视前方，豁然开朗，地茵茵绿草。
“临崖亭，快有五年没有来过。”他淡道，黑瞳里却跳跃着过于闪亮的锐光。山间的风拂起他宽大的衣袖，白袖上细碎波浪滚滚。
只笑笑，将手指更深地钻入他的掌心。
侧身行在他的身后，那里的风小些，不会将额发吹乱。随他进临崖亭，扫视周，并无特异之处。普通的青石亭，连最简单的回文石刻也无，只是条条青石规整搭起。的d67d8ab4f4
他却是小心翼翼地挽起衣袖，拂去亭内石桌上的灰尘。灰尘散开，露处石桌温润角，光滑地像是打过蜡般。“临崖亭是恒光朝的名士顾居延修建，百年来无数人偏爱此处风景，常常在亭中煮茶弈棋，因此青石多年被人抚摸已温润如玉。”他抬起头瞧着，得详细，青石桌也完全浮现出本来原貌。
桌面纵横石痕十九根，道道刚劲。
他打开桌角布满灰尘石盒，夹起枚黑子落在纵四横四，“也是当年顾居延在昆仑寻到的黑岩白石做的棋子，以前经常来临崖亭下棋…”
“为什么不落子？”
右手支颐倚在石桌半，只望着那枚黑子不动手。他也是静等许久，才忍不住问出。挑眉淡道：“最近脑子笨，没有算筹，琢磨不出棋路，当然不下。”罢，起身靠近石栏，向下遥望，巍巍山头耸立，只是山半腰隔着层轻纱般的白雾，整个长安模糊不清，“什么风轻云淡，分明是大雾弥漫，哪里看得清长安？”
“扶柳，”他忽地轻叹，将黑子拣会石盒，“九年前，在里输盘棋…”
“咦，”回首，风将轻纱薄袖吹得翻卷，仿若想要挣脱飞向际，“九年前泓先生来过长安吗？”
他缓慢摇头，似笑非笑：“不是无双公子。”
“哪能是谁？”山风将额前青丝撩到眼前，隔着黑发望去，他的脸被细细发丝裂成无数碎片。
“个很像…”
他淡淡的声音被暴烈的马蹄声压踏在泥泞里。
松林中冲出骑赤马，马上是个纤腰子，火红的石榴裙在疾风里猎猎展开。赤马踏出道尘烟飞驰而来，将身后的几匹黑马甩十来丈远。
“丞相！
红衫子鬓发散乱，似乎是想更近临崖亭分，竟只用手兜缰，另只手竭力向前探进，秀长手指上青筋暴起。
赤马奋力跃，半空中红杉子身子突然绵软，向左侧歪倒。危险时刻，那赤马似乎通人性，也是向左微倾，跪坐在地上。
砰，红衫子摔落在地，虽然赤马半跪，已减少不少冲击，可仍旧是滚动几圈，尘土飞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