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连环(13)杀机

连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香古色的楠木攒百结丁香花柱拔步床,抬眼能见垂花牙子上镂锼精致的丁香花串。灯光透过花与花之间镂空的缝隙,洒落在覆盖在她身上的杏花纹缎子面儿夏被上头,斑斑驳驳,亦真亦幻。如果不是窗外隐隐传来汽车驶过时偶尔响起的喇叭声,简直让人产生一夕穿越的错觉。

连默觉得头疼,浑身无力,她努力向从床上坐起来,通身的每一块肌肉却仿佛都不受大脑指挥,只能软软陷在床垫里。

窗口传来低沉的笑声,“醒了?”

随后从窗口缓步走到床前,微微弯腰,俯视连默,“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连默努力忽视头疼,教自己集中注意力,哑声问笑容可掬的娃娃脸,“你给我注射了什么?立布龙?地西泮?”

这些是市售最常见抗抑郁治疗躁狂症的药物里,容易导致四肢发力和头疼的药物。

娃娃脸闻言又是一笑,顺势坐在床边,伸手温柔地抚摸连默的眉眼,“有时候太聪明,会失去很多乐趣,你说是不是,连医生?”

连默强自镇定,不让自己露出惊惧厌恶的颜色来。

“你快放了我,你现在的行为是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

“嘘…”娃娃脸将手指压在连默嘴唇上,“我准备了这么久的精彩演出,怎么能缺少了你这个观众呢?乖,等演出落幕,我自然会答应你的要求。”

说着,伸手将连默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轻轻松松地向外走去。

连默抿紧嘴唇,默默地留意周围环境,注意到这是一幢两层楼的老式建筑,他将她由楼上抱到楼下,一间空旷的大厅里。

大厅的地面和墙面上,都铺着透明塑料布,在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椅子,上面赫然绑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子。

她看见娃娃脸抱着连默走进大厅,竭力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地软瘫在椅子里。

娃娃脸将连默的双脚轻轻放下,任她绵软地依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嘲弄地对椅子里赤.裸的年轻女孩笑了笑,“虽然老头子的钱比较好赚,但你还是希望能遇到白马王子罢?啧啧,放心,我对你肮脏的身体没兴趣,不会玩变态游戏…”

女郎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喉音,显然肌肉松弛药物使得她连发音讲话都困难。

连默侧眼,看着娃娃,这还不变态?

他似觉知她心声,拍拍她手背,“你同情她?”

也不等连默回答,他揽着连默靠近一点那女郎,扳住连默的下巴,教她直面赤.条.条的女子。

老式建筑里没装空调,九月的天气仍热辣辣的让人吃不消,女郎即便全身j□j,这会儿也已经汗出如浆,长发粘腻地搭在脸颊上,脸上的浓妆也早被汗水洇开,糊成一团,早看不出原本的精致与美丽。

“今天你和她,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不是你,就是她。”娃娃脸的声音平缓,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冷酷,“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她一条贱命么?”

连默愕然。

他不理会连默,又略垂头,俯瞰那女郎,如同对待蝼蚁,“不是她死,就是你亡,你愿意让她替你死吗?”

求生的意志令女郎勉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怕他看不清一样,又竭尽全力地从喉咙发出模糊的“愿意”两字。

他“嗤”地一笑,搂着连默退后,“看,这就是你想救的人,肮.脏的肉体和无耻的灵魂——啊,我说错了,她哪里有灵魂?不过是承载着享乐欲.望的躯壳罢了。你看,你在犹豫的时候,她已经毫不迟疑地愿意用你的性命换取她自己的苟活了。”

那是因为你的提问方式,你设置了言语的陷阱。

娃娃脸读懂连默的眼神,拧一拧她鼻尖,“你是好孩子,就在这里乖乖的,看我导演的这场戏罢。”

他将连默扶坐在塑料布边沿的一张圈椅上,然后走到另一侧,取出一个大大的黑色防水旅行袋,以及一个工具箱来。随后慢条斯理地打开工具箱,取出医用一次性手套戴上,拿消消毒棉花蘸取酒精,仔仔细细地将手术刀消毒一遍。这才一步步走近绑在椅子上的赤.裸女郎。

女郎见他手持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慢慢逼近,惊恐得拼命挣扎,最后竟然连人带椅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他微笑,“放心,我会刺得很准,不会让你承受过多痛苦。”

年轻女子嘴里“呜呜”着,想要蠕动身体,逃离死亡的逼近。

娃娃脸轻笑,扶正椅子,缓慢而鉴定地掰开她的双腿。

女郎绝望地流泪。她的双腿修长笔直,曾经一次又一次缠绕在或者苍老,或者精装的身体上,为他们的主人提供极致的快.感,也为自己带来物质的满足。而现在从她足踝一点点摸上来的手,却如同阴冷滑腻的毒蛇,吐着蛇信,爬到她的大腿上。

“不!不!”她绝望地,含混不清地哀求。

“放心,这个过程很快,你会觉得冷,视力模糊,然后就失去知觉,很快停止心跳。你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相信我。”娃娃脸表情温柔,“这是我对你的慈悲。”

说完,他起身走到女郎身后,手起刀落。

银色的手术刀泛起冷冷的刀光,刺痛连默的眼。

连默猛地阖上眼帘。

空气中有利刃划破皮肤与肌肉的声响,然后血液从直直刺穿股动脉的刀口喷射而出的“嗤嗤”声,大量动脉血喷洒在塑料布上的啪嗒啪嗒声,血液聚成一摊,沿着地势,由高而低缓缓蜿蜒流淌的声音,交织成死亡的乐曲。

“很美妙,不是么?”娃娃脸回到连默身边,蹲下.身,

“为…什么…”连默这时候已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啊…”娃娃脸握住连默的一只手,看着修长干净的手指,“因为她该死啊。”

不远处的女郎已经因为股动脉失血过多而休克,如同离开了水的游鱼,张着嘴,努力呼吸,却越来越接近死亡。

“她们每个人都希望不劳而获。这种想法也没什么错,谁不想呢?可是,她们不该怂恿老男人离开共同奋斗了一辈子,帮他分担了一辈子的老婆,转而投向她们的怀抱。”娃娃脸神色冷淡迢遥,“妻子重病在床,医生说有瘫痪的可能,老男人却被无耻的妓.女留在床上,对妻子的病情不闻不问。呵呵,现在,轮到妻子对他的死活不闻不问了。”

连默的手指倏忽一颤。

“她死了。”娃娃脸淡淡说。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肢解她?”他仰头注视连默的双眼。

他在喷泉广场外观察案发后警方的动向时,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原罪一样。

只不过,他的原罪是黑暗而堕落的,她却仿佛光明的彼岸,遥不可及。

他看着她,冷静自持,不惊不惧,看着她疏淡有礼,进退得宜。他想,如果是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想法,宽宥他的罪孽。

所以,他把她掳来,禁锢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完成最后的一次牺牲。

“她们都是肮脏罪恶的,你不必同情她们。”他继续握着连默的手,“同样的境地,她会毫不犹豫地用你的生命换取她自己的,并且丝毫不觉得内疚,转眼就又去骗老男人抛妻弃子,和她双宿双.飞了。你太善良了。”

忽然,老式建筑的大门被撞开,颀长英挺的陈况大步走进来。

陈况瞥一眼脚边一摊喷射血迹,蜿蜒如溪的赤.裸尸体,便直直越过女尸,来到连默和娃娃脸跟前。

娃娃脸手里的手术刀抵在连默的颈动脉上,慢慢站起身来,嗤嗤一笑,“想不到猎犬这么快就追来了,真教人讨厌。”

“放了她,谢易然。”陈况看到抵在连默颈侧的手术刀,没有试图再接近,只是在三步之遥外站定,对娃娃脸说。

“谢易然?谢易然早就死了。”娃娃脸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那老东西起的名字,听着都叫人恶心。”

“他给你的血肉,也叫你恶心?”陈况淡声问。

“是!他给我的血肉也叫我恶心!”娃娃脸不自觉提高声音,仿佛这样就能在气势上压倒陈况。

“那你该杀的不是这些诱惑他的妓.女,而是抵受不住诱惑的,你的父亲!”陈况冷喝。

娃娃脸先是一愣,随后一笑,“差点被你诳了,你是不是想说,还有继承了我父亲血脉的我自己?”

陈况摊手,“试试又何妨?”

娃娃脸警觉地退到连默身后,“不要靠近,否则,有她陪我下地狱,总不会太寂寞。”

陈况垂睫,进屋以来,第一次注视连默双眼,“你没事罢?”

娃娃脸猛地抵紧了手术刀,刀尖已然刺破了连默的皮肤,“不许和他说话!”

连默却读懂了陈况眼里的颜色,忍着颈上的疼痛,使出全身力气,学死去的女郎稍早时的样子,猛地连人带椅,朝另一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陈况趁机揉身飞扑上来,一手擒住娃娃脸持刀的手腕,一手成拳,将拇指扣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又快又准又狠地直击他的太阳穴。

娃娃脸在继续挟持连默与反击之间只略微迟疑了那么短暂的一秒钟,便错失机会,被陈况一击而中,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陈况在他左胸侧用脚尖猛踢一脚,确保他不会醒来,这才跪在地上,抱起瘫软无力的连默,将她的脑袋狠狠按在自己的胸口,下巴重重压在她的头顶,一遍遍抚摸她的后背。

“没事了,连默,没事了…”

一直压抑自己情绪,努力让自己不要害怕的连默,听着他浑厚低沉的声音,终于慢慢流下泪来。

第三十一章 连环(14)余波

虽然连默一再向陈况和随后赶来的费永年青空一众人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但费永年还是坚持将她送到武.警总医院接受全面检查。

武.警总院的神经科主任为连默做了详细的检查,表示除了地西泮在血液中的浓度还偏高以外,其他一切指标均显示为正常。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以排除可能产生的其他不良反应。

连默想回家休息的微弱声音被淹没在众人坚定的赞同声中,只好老老实实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中。

费永年和青空带陈况回刑侦队做笔录去了,留下闻讯赶来的法医实验室主任。

老好人匆匆而来,身上还穿着居家时的领口带洞眼的旧老头衫,又肥又大的黄绿格子沙滩裤,趿拉着路边摊十元一双买的山寨洞洞鞋。一走进病房,看到连默半躺半靠在病床上,小脸惨白惨白,闭着眼整个人仿佛陷在被褥里。床对面的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联播的片头曲,更显得整个病房空旷寂寥。

老好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前,摸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连番换了好几个台,才找到一台七点档美食节目。

电视里男女主持在为了哪一组的美食更有吸引力更好吃而使尽浑身解数争取嘉宾和观众的支持,声音热闹欢乐。

主任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先伸手摸了摸连默的额头。

连默睁开眼来,看见主任一张慈祥的脸,微笑,“您怎么来了?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主任摆摆手,“是你乔伯母不放心,非教我走一趟。她说医院的伙食肯定不比家里,特意叫我带了鱼蓉粥来给你喝。”

“谢谢伯母。”连默轻声说。

主任从保温桶了盛了热热的鱼蓉粥出来,放在病床自带的床桌上,又另取了铰成小块的腌黄瓜和肉松粉,“趁热吃。”

连默在主任的殷殷注视下,用还略有些绵软无力的手取过调羹,将一碗粥喝个精光。主任老怀大慰。胃口好,能吃得下东西,那就是没问题,他回去也能向老妻交代。否则老妻非埋怨他不可。怨他想得不周全,没有亲自将连默送回家去,让她平白遭罪。

“你好好休息,二十四小时留院观察也别急着回来上班,我记得你还攒了一个月的年假,干脆放个长假,出去旅行散散心。”主任压压手示意连默听他说完,“你即使要回来,也需要先接受一期心理辅导,通过心理测试才行。”

连默只好把一句“我可以回去工作的”咽回去,点点头,表示服从领导安排。

主任一笑,“这才乖。喏,这是你乔伯母叫我带给你的。”

说罢从沙滩裤后袋里摸出一叠国内外着名旅游景点的宣传手册,“闲着没事,可以慢慢把目的地挑起来了。”

连默笑着接过手册,“谢谢主任。”

老好人主任这才放心,叮嘱连默好好休息,然后离去。

来在走廊里,迎面遇上夜班查房的神经科主任。

“老乔!”

“老郑!”

两人紧紧握手,移步到楼梯口讲话。

“我们小连请老郑你多关照了,这孩子不爱叫苦,你有什么直接和我说。”主任郑重其事地请托。

神经科主任与他是老同学,一个当年分配去做了法医,一个分配到武.警医院当住院部医生。这些年联系不多,但同学情谊依旧。听他这样一说,自是一力应承。“老乔你放心罢。小连没什么大碍,等地西泮代谢掉,休息两天就好了。”

顿了顿,还是问:“老乔,她身上有一处旧枪伤,你知道吗?”

主任一愣。他一个老头子,怎么会知道年轻小姑娘身上的旧伤?

郑主任叹口气,“她后背左肩胛骨下方的旧枪伤有几年了,有疤痕增生,挺破坏美观的。唉,这么年轻的姑娘。”

两人又简短交谈两句,主任与郑主任道别。

可是郑主任的话却深深印在了他心里。

次日临近午饭时候,青空与信氏兄弟一道前来看望连默。

青空带来案件的最新进展,而信以谌则捧着一束灿烂如同朝阳的向日葵花,鲜嫩金黄的花瓣与青翠招展的绿叶顿时使素白的病房充满了勃勃生机。

“陈况的那一拳一脚真狠,嫌犯至今还处于昏迷当中,不过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是他先后杀死并肢解了三名妓.女。”青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向连默讲述所有已经掌握的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整个案件渐渐清晰地呈现在连默面前。

詹姆斯.庞在某着名户外用品商店预定了防水旅行袋,然后将在会馆里认识的妓.女约出来,使她们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回到他的住所,骗她们饮下地西泮,致使受害人失去行动能力,而后将其股动脉刺穿,致其大量失血而死亡。随后将受害人肢解,装入防水旅行袋中,弃尸在大庭广众的场合。

“动机呢?”连默更关心他的动机。

“我知道!我知道!”信以诺其实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站在一旁一直也插不上嘴。听得连默有这样的疑问,忙举手。

青空自然不会和他抢发言权,遂微笑坐在连默床边,洗耳恭听。

以诺掇过另一张椅子来,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住椅背,眉飞色舞。

“陈况对这件案子有些疑问,但因为凶手还没有落网,不放心走开,所以请我帮忙去美国调查一件旧案。”以诺绘声绘色,“正好以谌要去考察进口木料厂,我们就一起往美国走了一趟。”

信以诺有洛杉矶加州大学分校的就读经历,在当地熟门熟路,一听说陈况要他打听一个叫谢易然的华人的近况,自然是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两兄弟抵达洛杉矶后,信以谌只花了半天时间,参观考察位于洛杉矶港口的原木加工厂。该厂由奥地利欧洲木业巨头参与投资,采用独特先进的生产工艺,出材率比美国同业高出十五个百分点,有优于其他加工厂的稳定质量,成本却比欧洲产材低将近百分之六十,而其出口亚洲的运输费用更是降低了三十个百分点。

信以谌当即决定派公司采购部门人员前来进步一洽谈,自己则陪了弟弟以诺去往加大洛杉矶分校所在的西林村进行调查。

学生处的负责人还记得不久前才因酒醉闹事被开除的信以诺,见他由信以谌陪同前来,还当作他打算请求校方网开一面,正准备摆出一张公事公办的冷脸拒绝二人,却见信以谌取出两张照片来。

“我们想打听一个学生,他是四年前来加大洛杉矶分校留学的学生。这是他的全家福,这是他生病的父亲的近照。”信以谌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看上去诚恳迫切,“他父亲渴望在临终前见他一面,但却联系不上他。我正好来洛杉矶公干,老人家拜托我来打听他的近况,如果他方便的话,能否回国去,父子二人也好见上最后一面。”

他一番话说得极恳切,学生处的负责人被照片中瘦得完全脱了形的老人所感,“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们查一查。”

“太感谢了!他叫谢易然。”

负责人在电脑里搜索了片刻,有些遗憾,“他已经不在本校。”说罢瞥了信以诺一眼,“他在入学第一学期结束后,就退学离校了。”

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有机会在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接受教育,却丝毫不珍惜机会,白白浪费了光阴。

“那您知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

“他留了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和地址,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负责人很明确的表示希望渺茫。很多年轻人一旦脱离了父母的管束,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难以驾驭,酗酒,吸.毒,滥.交的大有人在。

信氏兄弟接过电话和地址,向负责人表示了感谢,又往当地华人聚居的日落大道以北,近洛杉矶市.政.府的唐人街进行调查。谢易然留下的紧急联系人地址,是一出有独立的两层楼花园洋房,房主姓庞。庞先生见是两名华人,在有礼地招待两人进屋,得知两人的来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是他舅舅,他母亲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国内形势严峻,我父亲和我母亲,带着我离开祖国,移民美国,却把我妹妹和她母亲扔在国内。说起来这些年,我父亲他老人家也是没有一日不后悔的。后来我妹妹妹夫辗转找到我们,请我们做担保人,送他们的儿子来美国读书,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那孩子和我们不亲,一直都住在外面的公寓里。他突然退学,我也是通过校方寄来的通知书才知道的。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总希望他能有个好的未来,所以就去他的公寓想找他谈谈。去了才知道,他竟然跑去做了整容手术,也不晓得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新的证件,正在社区大学修读医护专业。他明确表示已经和家里没有关系了,也请我不要再联系他。”

庞先生很失望,但他表示尊重他的选择,从此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自那以后,他就搬离公寓,不知所踪。我们三年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的近况。如果他父亲病危,他也没有露面,那他大概是真的与家里脱离关系了罢。”

信以谌在庞先生的客厅里看到许多老旧照片,庞先生微笑着对他道:“老人家都念旧,这些都是在老房子里拍的照片。当年房子被国.家没收,平.反以后房子也归还给我们了。但我们已经在国外定居,就把房子的产权给了我妹妹,也算是给她留个念想。”

信以诺说到此处,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对以谌道:“其实说起来,我都算是好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