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沐清歌也不知道什么燕窝鱼翅,人参虫草,她所期待的就是一碗热饭,沐长风那时也没有什么俸禄,每到发俸禄之日,稍许高些的少年带着瘦小的女童吃完饭后,都会坐在路边摊上一同点上一碗热腾腾的藕粉,一口一口的喂着小清歌,吃的满面开怀。

就是这算不上珍贵,刻薄点来说是很廉价一碗的藕粉,成为了那时沐清歌最渴望的美食。

她所盼望的,不仅仅是一碗藕粉,还有一份真正的亲情。

沐长风忽然觉得水榭内气氛一定,他也想起小时的事,他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六岁了,有自己的记忆和思想,因为是个男丁,秦艳莲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背着沐宗佩对他也是暗下整治,好在几个月后,他争气争取了进宫陪读的机会,从那以后,他总是在外奔波,与沐家情薄意寡,很少将精力停留在沐家的事务上。

正是这样,让他觉得对不起有些同病相怜的妹妹,尤其是小院那次看见清歌身上的伤痕后,他心中更是愧疚。

清歌小时候很喜欢粘着他,每次他回来,都开心的像只小麻雀,到了他要走的时候,都是站在破烂的小院门前,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着很渴望的眼神,瘦小的手指抓着破烂的衣角,小声怯弱的问道:“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现在自己所做的何尝不是一种补偿,想要补偿这些年他其实能猜到却忽略了的事情。

四处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起柳枝,划过水面的轻轻波漾声。

藕粉热气氤氲,蒸腾在清歌的眉眼之间,长长的睫毛半垂,掩住眸中的神色,沐长风忽地就有些不知所措,笑了一笑,“这东西,你现在也不喜欢吃了吧…”

“谁说不喜欢的。”清歌淡淡的坐了起来,端起藕粉,错开沐长风过来端碗的手,一勺勺的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动作很快却不难看,带着一种长期养成的优雅,不会吃的砸吧砸吧嘴,也不会吃的一片狼藉。

这都是杀手营苛刻的训练造成的,出任务的他们,都会最苛刻的礼仪,挑剔最好的食物,品尝最醇香的美酒。可是没人知道,在训练营里,抢食也是他们的训练内容之一,只有最快最狠的人才能吃得饱,弱者只有日日夜夜被饥饿所累,从而强的更强,弱的更弱。

淘汰制无处不在,在这个时代不也一样吗?强国在觊觎,弱的国家被淘汰。

而沐清歌就像被淘汰的另一个她,怯弱,胆小,所以她身上不曾有或者说,被她丢弃了的东西都表现在原主沐清歌身上。

也许,其实她们就是一个人,不过是两个分裂的灵魂罢了。

沐长风看着面前静静吃着东西的妹妹,先是一愣,忽而就笑开了,端起另外一碗,就这样坐在旁边的竹椅上,也吃了起来。

空气中浓郁的藕粉清香夹杂着粉荷的香味,少女心情有着莫名的愉悦,吃着藕粉,赏着粉荷,自在悠然。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清歌吃完,把碗放下,眼眸望着碧洗的天空,忽然问道。

“汶无颜说他搞定。”说起正事,沐长风的神色一扫愁思,精干了起来,立即回答道。

刑部大牢中。

牢头走到一处大牢中,满地稻草中,躺着一个一身肮脏不堪,披头散发的妇人,他踢了踢牢门,发出哐当的金属声音,大吼道:“秦艳莲是吗?快起来!”

那妇人本有气无力的靠在牢壁之上,说道:“凶什么凶,以后有你好看!”

她的声音细如柳丝,却依旧底气十足,显然很有自信。

“呸!以后给我好看?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陛下已经下旨了,今日未时(中午十一点到三点之间)将你这罪妇处死!”牢头将手中的一只肥鸡,一碟卤牛肉,一碗白饭啪的放在地上,“好好吃了这顿,做个上路的饱死鬼吧!”

本来有气无力的妇人一下睁开了双眸,连爬带走的趴在牢栏上,笑着喊道:“不可能,陛下不是答应还珠郡主不杀我了吗?怎么会!”

“不杀?就你做的那事,不杀你才奇怪!竟然偷换了战神平南王的女儿!”牢头连讥带讽,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到秦艳莲脸上。

一口浓痰就这样糊在了她的长发上,可秦艳莲丝毫不在意,她伸长了手,竭尽全力的喊道:“我不相信,陛下答应了不杀我的,怎么会!你骗我的,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郡主…”

“哈哈,郡主现在可在准备婚事,怎么会来这牢中寻找晦气呢…”牢头说到这里,秦艳莲发现他的眼神有点闪躲,牢头扶了扶自己的蓝色小官帽,继续道:“你就好好的吃完这最后的断头饭吧,免得到了阴间,你还得做个饿死鬼,阎王审你的时候,你都没力气回答!”

那牢头阴森森的说完最后一句,吓得秦艳莲浑身一抖,再要反驳,那牢头却不见了。

她心里一颤,望着四面黑乎乎的墙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处泛了上来,当目光落到那碗断头饭上的时候,眼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不可能的,等紫如做了皇长孙妃,她便能再求陛下,将她从牢里放出来,等最后紫如做了皇后,那她就是皇后的娘…

想到那样美好的场景,再看一眼栏杆处的断头饭,想起刚才牢头那不自然的闪躲眼神。

她冷冷的一笑,哼,说不定这是御天乾和那小贱人一起捣的鬼吓她,想让她被吓得说出真话,想的倒美,她才不会被他们这种小伎俩骗住。

秦艳莲看着牢栏前的断头饭,这几天在牢里,她也没吃什么东西,既然有送她干嘛不吃。

大雍的牢饭不馊也不会美味,这断头饭是最后一餐,做的很香,闻着油鸡发出的香味,秦艳莲口中涎水直流,忍不住的上去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之后,秦艳莲擦了擦嘴,她从小最疼紫如,紫如也十分孝顺她,若是知道她死了,肯定会大闹,御天乾他们不敢的…

还不待她回忆,忽然腹中一阵绞痛,宛如有人在里面翻胃搅肠一般,她猛的往一侧倒下,全身弯成虾形,抽搐不止,有毒,这饭里面有毒。

口中有鲜血吐出,全身剧痛慢慢的夺去了她的神识,秦艳莲渐渐的不动,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在最后的一霎那,她半眯的眼眸看见牢头随着一个蓝裳丫鬟走了进来,满脸谄笑的道:“莲白姑娘,她果然吃了这个。”

那唤作莲白的少女点点头,很是满意,“好的,你做的很好,将军会好好赏你的。”

莲白…

秦艳莲再也说不出话来,脑中最后一个念头:你以为我死了吗?沐宗佩,还好让我听到最后这一句,你竟然骗我,夫妻二十年,你竟然下如此狠手,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艳莲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无半点痛楚,还有一点轻飘飘的感觉。

再看一下身上,从上到下罩着一件长到脚底的白袍子。

这——

她抬头看向四周,四周一片烟雾蒙蒙,什么东西也没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血腥味。

隐隐约约的听到几声尖利的惨叫,一下又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被人掐断了一般。

阴森诡异的气息飘荡在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举目四望,这里是哪里?

踉跄摸索的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渐渐的烟雾散开了些许。

一个满脸纸白,连嘴唇都是白色,戴着高高尖帽的瘦高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阴森森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叫秦艳莲?”

“是…你…你,是谁?”秦艳莲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抖抖索索的问道。

那男子面无表情,双眼如死鱼一般直直的看着她,“我是白无常,特来引你去阴司府的。”

秦艳莲吓得往地下一坐,手指抓住衣领,眼内的光芒悚然,“这里是哪里?”

“嘿嘿,你死了以后会来哪里呢?秦艳莲,你生前作恶多端,如今要拉你去阴司让阎王审问!”那男子,不,那白衣鬼差将手中的锁链往她手上一套,拖着她往前走去。

他身形飘渺,如在半空飘走,旁边时不时有人大声悲叫,飞出一只断手正落在她面前,秦艳莲吓得胆战心惊,不知何时,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明堂之上,周边都缭绕烟雾,只有明堂之上坐着的三位判官忽明忽暗的飘在烟雾之中。

中间一个满面漆黑,额上有明月,旁边两人一人面色如火,一人面色鬼蓝,正是阴间三司。

她旁边还跪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穿着白色长袍,阎王将手中令牌一丢,“罪犯红锦,勾人做假证,诬陷导致亲夫死亡,判油锅煎炸五百年。”

“不要啊!”红锦声嘶力竭的大喊,从烟雾中出来两个小鬼,拖着她一路往后,秦艳莲偷偷看去,只看那小鬼去的地方有一口大锅,里面红油翻滚,小鬼将那女人一抛,丢进油锅,女人全身挣扎,嘶声惨叫了几声,在滋滋的油中滚动一番,便再不动了。

“啪!”的一声惊堂木,阎王面黑如漆,只剩一点眼白,更觉恐怖,他大喊道:“堂下所跪是不是罪妇秦艳莲?”

秦艳莲全身发软,连忙低头道:“是,是的。”

阎王拿过一本厚厚的书册,翻到其中一页,又是一声惊堂木,“你一生罪孽太多,还不如实自招,否则,哼!”

那一声冷哼,阴邪入骨,秦艳莲想起方才女人被炸的一幕,全身冰凉,跪在下面一一将生平所做的坏事道来,从她出生用手段陷害比她受宠的姐姐,到虐待丫环,教训沐宗佩想娶的小妾等等一件件说完。

上面阎王猛的一敲惊堂木,“你的所有罪孽,本官手中的生死薄上都有记录!你少说一件,本官就让你把地狱十八中酷刑全部尝过,休想蒙混过关…”

那白衣鬼差接着道:“阎王判案一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秦艳莲,你还是招了吧!”

秦艳莲心内完全绝望,早就吓得全身惨败,指尖都在发颤,想着还有什么没说的,还有,对!她立即说道:“是不是坦白就能从宽了,不要方才那油煎!”

阎王狠狠的一瞪眼,威严肃穆,“你还想和本官讨价还价吗?!”

那鬼面森森,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内发寒,她连忙低头跪伏,“不,我招,我招!”

月上柳梢头,大大的星子闪耀在苍穹上,一闪一闪的都是美好。

乾王府后院层叠的一处院落中,今夜巡逻的侍卫特别多,月光照在琉璃顶上,泛出清冷华辉。

一处身影悄悄的从防备最弱的西方墙上翻了进来,他身手敏捷,悄悄潜伏,避开三个一队的侍卫,摸近了那处院落之中。

白日他早就打听好了,这里便是让那马嬷嬷所住的地方。

里面的油灯已灭,人已经睡着,他在窗口戳了一个洞,掏出一根小竹管往里面吹着迷烟,过了一小会,才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去,摸到床褥的地方,刚准备扎刀,忽然眸光一闪,将被子拉开,触手温热,确定是真人,借着透过窗花进来的淡淡月光,这人的确是个满脸皱纹的老皮女人。

这马嬷嬷自从让她出府后,就不见人影,让他想要灭口都没有机会,没想到还真的让御天乾他们找到了?

那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夜色中冷光一闪,刀尖对着心口扎下,温热的鲜血喷在手上,在迷药作用上,半点都不能挣扎的老嬷嬷睁大眼睛,不甘愿的死了。

黑影将刀收起,身影一缩,窜的一下出去,悄悄的从原路潜伏了出去。

带那黑影窜去不久,方才死透了的老嬷嬷在黑影中慢慢的坐了起来,月光照在她那苍老的下巴,沟壑满满,咧开的嘴角透出极嫩的唇肌,苍老与细嫩的对比,让人不由后背一寒,透出一股心悚的诡异。

万物静籁之中,朝阳像一盏扁圆的宫灯冉冉升到空中,带着铁水一般的艳红徐徐染透东方半边天际,霎时,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喷出万道金幅。

沐府里,早就布置的一片大红,虽然时间紧迫,但是沐宗佩吩咐下去,必须要准备得妥妥当当,小姐是嫁给皇家,大处小处绝不能马虎。

所有的下人都忙成了一团,连续三天三夜在是投在紧张的布置之中,生怕有哪一处做的不好,惹了骂来,就算他们如此谨慎小心,还是被沐紫如狠狠的折磨了一番,不是说这个花没挂到最中间,就是那块布的颜色不够漂亮,把本来就忙的晕头转向的下人弄的心内火气巨大,差点就准备撒手不干,后来总算是管家请来了沐宗佩阻止了沐紫如这种举动,才急急忙忙的布置出现在这幅样子,虽然不是处处周到,大体上也过的去了。

沐紫如在莲白和两个丫环的伺候下,穿上了大红的喜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她慢慢的走出沐府,坐上了前来接她的八抬花轿上。

街边上早已经挤满了等着看新娘子的百姓,他们伸长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沐府里面走出来的新娘子,大红帕子遮住大雍第一美人沐紫如的脸孔,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人们依旧愿意看一看这位第一美人嫁入皇家的盛景。

“你说这个沐家真厉害啊,生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乾王,一个嫁了皇长孙,那都是不得了的尊贵啊。”一个人带着羡慕的看着沐府的高门,感叹道。

“这第一美人嫁给皇长孙倒是好想,那沐清歌也能嫁给乾王,真是…”另一个人不服气说道。

“你知道什么,那乾王妃可比第一美人长得还漂亮,你是没看过,啧啧,不说脸面,就那气质,好过第一美人一千倍。”有人看过清歌的连忙反驳。

“不过,我一直以为这皇长孙会娶了右相的孙女,那个第一才女贺雪莹的,谁知道竟然娶了第一美人啊。”旁边有人插嘴道。

“那贺大小姐在盛宴上丢了国体,现在在庵子里潜心修炼呢,嘿嘿,看来美人比才女更好些…”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夹杂在人群中,其中一人闻言脸色变得雪白一片,幽幽的眼眸送着这火红的花轿往皇宫里行去。

按照惯例,婚礼必须是在男方府邸里举行,御奕辰一直是住在宫内未赐府,凌帝在赐婚时同时让人建长孙府,短短三天的时间来不及建好,于是把婚礼放在宫中的青华殿举办。

在众人眼里,这是无上的荣耀,就是其他的皇子凌帝都没这么特许多,为此,淑妃面色喜悦了好久,天还微亮之时,她便起来,穿上早挑好的金兰凤尾宫服,里面穿着湖水蓝色纱地彩描花鸟纹大袖衫,头上插上十二翅的赤金缀玉凤钗,描金眼尾,额间点上牡丹钿,整个人雍容富丽不可言语。

她今日可以和皇后坐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享受着百官的祝贺,自然是一身精挑细选,绝不能比皇后差上半点。

一切打扮的妥当了,她扶了扶金钗,斜眼缓缓的问道:“去看看长孙殿下准备的如何了。”不是她担心,是奕辰太不让他省心了,那天在殿上他看着沐清歌的眼神,痴迷绝望,痛苦后悔,每一种都没有逃脱她的眼睛,今日百官在朝,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是的,娘娘。”宫女立即应下,刚要出行,御奕辰一身大红喜服踏步进来,他缓缓一笑,似声清气朗,“怎么,皇祖母还怕孙儿逃婚不成?”

淑妃见他两眼清爽,面如春风,心里担忧放了下来,看来奕辰还是知大体的,她莲步移动,笑道:“祖母是怕你激动得睡过了头。”

她上下打量着御奕辰,见他,腰间束着同色蓝边金带,温润的面色被那红色照得有些妖冶,头戴新郎金冠,越发显得人俊俏儒雅,心中很是满意。

御奕辰低垂了一眼,激动?如果是她,那是必然。

和沐紫如大婚,他何来激动,只是这大婚就意味着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颔首道:“祖母,今日是好日子,孙儿怎么也不会忘的。”

淑妃红唇浅勾,手掌握住御奕辰的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数名宫女提着她的衣摆,防止在地上划出痕迹,身后的太监提着婚宴上所需的东西跟在后面。

青华殿上百官早已到齐,所有人都入座,凌帝一身明黄龙袍,带着九龙玉冠,坐在最高位上,他看着身边两张大椅上坐的两人,一旁打扮得花团锦簇,金兰华贵,华丽妩媚的淑妃贺盈儿,他淡淡的点头,眼中也是赞赏,今日淑妃的打扮确实得体雍容,看来奕辰大婚她是放在欣赏。

再转头,另外一边是身着明黄金罗大秀凤服的皇后北听芙,她腰间系着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头上是嵌珠双龙点翠簪,额间垂着一排淡粉色的流苏抹额,清丽雍容,高贵大方,他轻声道:“芙儿今日怎么不穿那件正红百鸟凤服啊?”

北听芙纤柔一笑,眼波宛如云雾,“陛下,今日可是新娘子最美的一天,臣妾怎么能穿和新娘子一样的颜色呢。”

“还是芙儿细心啊。”凌帝朗笑,看着她所配之物都是成双成对,带着对今日新人的祝福,这些细微之处都是北听芙用心之处。

皇后低笑了一声,目光往礼台第二阶看去,疑道:“怎么乾儿和清歌还没有过来?”

凌帝也看到,下面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在坐,他们旁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微微皱眉道:“李陆,乾儿和清歌怎么还没来?”

站在身后的李陆立即回禀道:“陛下,奴才立即吩咐人去催催,不过这吉时马上就到了,要等他们吗?”

“怎么能等呢,这要错过吉时,可是不好的!”一旁的淑妃立即说道,眸中带着得意的笑意望着皇后,御天乾他们肯定是发现马嬷嬷已经死了,如意算盘被打翻,又气又怒的不想来参加婚礼吧。他们来了也只会惹得她碍眼,不来更好。

闻言,凌帝皱眉沉吟了一会,挥手道:“吉时到了就准时行礼,不必等了。”

“是,陛下。”李陆立即下去吩咐礼官准备宣礼,淑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背脊挺得直直的,比皇后还要坐的更有气势。

北听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变,柔烟般的眉尖微不可见蹙了一下,又望着下面的百官,沐宗佩正坐在下方,旁边的官员都在恭喜他,他一身暗红的朝服,眉眼间也是春风般的得意。

礼官望着身后的日昴,阴影和刻数一叠,他立即高声宣道:“吉时已到,请长孙殿下和沐家小姐上礼台。”

一层层的声音传到了青华殿外,早在殿侧等待宣礼的御奕辰和沐紫如缓缓的从侧殿走出,两人并立而行,红色花锻两人一人牵着一头,走到了青华殿中间主道上。

沐紫如头上盖着重重红巾,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能望着脚尖下方的三寸之地,跟随着另一头传来的力量慢慢的朝前而行,今日是她的婚礼,她的脸色也透出薄薄的红晕,只是心里都是狠狠的失落,若是这个时候走在另一头的是乾王,那有多好,虽然皇长孙殿下也自有丰姿,但她喜欢的是策马挥剑,浑身洋溢着男人气息的乾王,那样的人才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美眸中有失望,又不免想到父亲所说,等做到皇后了,她能拥有许多,就算乾王,她也能偷偷的养着,一面做着皇后,一面和乾王偷情,这样的事情她想一想也觉得兴奋…

感受到另一头红色花锻的颤抖,御奕辰如冠玉的面上有着一丝的游离之色,脚步依旧稳稳向前走着,满殿的祝福在他听来觉得分外刺耳,就算他早就做好这个准备,想到花锻那头的人是沐紫如,而不是清歌,心里隐约有一种如同吃了坏掉的东西,翻来覆去的难受感,他的手指紧紧抓住红色花锻,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放开,他必须要忍,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夺了叔叔的妻子。

就这样,在满殿祝福声中,赞叹声中,两个心中都想着其他的人,貌合神离的一男一女,缓缓的走向礼台。

“承天运,得地时,大雍一百三十七年…”礼官将长篇的祭词念完后,方转过身来,拖长声音唱道:“请皇长孙殿下和沐家小姐行三拜天地之礼,礼结同心!一拜天地!”

御奕辰眼眸内一片黑沉沉的雾气,红色照耀着得脸庞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诡秘,他手指紧紧握住花锻,就要弯腰。

大殿外传来清脆的一声女声,大声呼道:“慢着!”

正要拜礼的新郎官忽然急急转身,因为动作太过迅速,差点将花锻另一头的新娘摔到了地上,幸而一旁的礼官出手相扶,才没在百官面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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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章 真假郡主(万更了别养文了)

正要拜礼的新郎官忽然急急转身,因为动作太过迅速,差点将花锻另一头的新娘摔到了地上,幸而一旁的礼官出手相扶,才没在百官面前倒地。

这声音,有一点熟悉的清傲,是不是她?御奕辰带着满心期颐看去。

这一声半路打断的话语,令本来满面喜色的凌帝眼眸微眯,面上一股帝王威严显露,眉峰中带着肃杀,声如洪钟,“来者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断皇家婚礼!”

不大的声音清晰的遍布在宽广的青华殿中,平静的语气让人听闻便知凌帝实则心中已动怒。

看过抢婚的,从没见过敢来皇家抢婚的!

就是平日里谁家婚礼,来个抢婚的都要怒上满天,来皇家抢婚,更是不可言语,这简直是挑战天家的威严!

谁家女子是这样大的胆子?

百官面上的表情随之一冻,握在手中的美酒也停在了半空,齐齐转头望向青华殿红漆大门,淑妃描金妩媚的眼尾挑起冷冷的阴霾,眉峰带起戾气,也望着殿门处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青丝简单的挽起,未戴任何装束,身穿宽大的缁衣,青衣素颜,面容姣美,眉间带着一股书卷气息,一股世代高门贵女气息淡淡的散发在身周。

“雪莹,怎么是你?!”端坐在百官之上,两鬓夹杂些许银丝的贺文面色一慌,久浸朝堂的右相竟是喊了出来,他不是一直都有安排人封锁了消息,不要给雪莹知道今日的大婚吗?

来人正是本应该在洗心寺内潜心思过的贺雪莹,她一身佛门青衣都未曾换下,两鬓青丝有着些许微乱,可见是一路急奔而来,她站在大殿正门方,面色清傲中夹杂难以言喻的相信,直愣愣的望着高台上一对红衣新人,眼眶内莫名觉得一酸,捏起偌大的衣袂,面色凄凄,望着高台之上一身红衣清俊的御奕辰。

“奕辰,你要大婚了,怎么也不告诉我?”青衣女子站在殿门之前,并不迈步,一双杏眼盈盈的望着心上人,就那样轻轻的问着,轻若丝絮的声音轻轻的飘过众人心头,让所有人闻言心头都是一凛。

满朝文武无不知道贺家大小姐,有着第一才女之称的贺雪莹自幼倾心皇长孙,这一对无论是家世,才情,外貌上都是大雍人眼中最为合衬的一对,皇长孙曾为了贺大小姐,不顾凌帝的赐婚,未婚先休了如今的乾王妃,虽怒了龙颜,众人心头也是感叹青梅竹马终是有机会成眷属。

谁料,世事多波折,等来的是今日皇长孙殿下与沐家千金婚礼,大多数人心中不免有感叹,世事多无常,最后皇长孙殿下所娶的竟然是他们从来未曾想过的沐家二小姐,不过前几日的封号赏赐下来,众人也都不是愚昧的,沐家二小姐是平南王之女,这个结合意味着什么,心中大多有数。

“你怎么来了?”御奕辰抿了抿唇角,看着大殿前明显清瘦了的女子,终究不忍心的问了一句。

“你大婚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啊。”站立在门前的青衣女子轻轻的答道,终是提着淄衣,迈步走进殿内来。

旁边的侍卫长欲出手阻止,抬头一看凌帝的神色,见凌帝乌眸沉沉,深不可见底的瞳眸中带着看不清的思绪,面无表情的不开口,看着台下的一切,侍卫长抿了抿坚毅的唇角,停下欲挥的手,任女子往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