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火此时正一手抬高邢唐受伤的左臂,另一手拇指在他上臂中段内侧摸到肱动脉搏动后,向肱骨方向按压,试图缓解出血情况,闻言抢白道:“要不你试试?

警察:“……”

见伤口出血不止,俞火边说:“别动。”边松开按在邢唐左臂上的手,迅速摘下自己腕上的手镯,按开卡扣,从中取出两根银针,在出血位置上一寸下一针

伤口仍有出血。

她又再上一寸再下一针。

血就止住了。

唐开蒙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邢唐的目光从俞火仿佛是暗器一样的手镯到她拖针捻针的手,移不开视线。

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落在额头上,俞火抬眸,不容反驳地说:“先回医院包扎。”

邢唐到了嘴边的,要回应警察的那句“没事”就变成了:“你定。”

她没应,嫣红饱满的唇,轻轻抿着。

对方那两个人情况也不太好,一个干呕得脸白得吓人不说,连路都走不稳了。另一个胳膊骨折,疼得嗷嗷直叫。一行人一起进了医院。

负责清创的护士没轻没重的,她一上手,受伤都没吭一声的邢唐忍不住嘶了一声。

洗手回来的俞火听到动静走进诊室,不太高兴地说:“下手能不能别那么重?”

护士比她脾气还大,闻言就把手里的工具啪地甩到治疗盘里,“嫌我手重,那你来啊。”

好像能刚住我似的。俞火呵一声:“放着我来,让你知道什么是专业。”

见护士不动,她冷声:“让开。”

“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负责。”护士带着火气起身时动作幅度很大,差点把旁边的椅子带倒。

俞火脚上一勾一踢,椅子就怼在了护士面前,“否则呢?你负得起?”

她那么不客气,邢唐非但没觉得她脾气差,反而心中一暖。

护士被刚得哑口无言,哼一声走了。

可等自己上手,俞火又后悔了。面前的男人看着精瘦,此刻脱了衬衫才发现,竟是个有腹肌的。饱满匀称的腹肌还不同于肌肉猛男的贲张,而是曲线分明,又美又有型,古铜色的肌肤每一寸都蕴含着力量,看上去结实而又性感,像行走的春、药。

她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边提醒自己,“你是大夫!看病时眼里不该有性别之分!”眼睛则只盯着邢唐的伤口,而他其它迷人的部位……看似眼观鼻,鼻观心的俞大夫,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地偷瞄了两眼。特么的,身材真不错。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专业性。

清创、缝合、包扎、俞火手法娴熟,步骤有条不紊。而那双手轻柔的手如有魔力一样,碰触在他肌肤上,竟有瞬间止疼的作用。而她垂眸操作的样子,专业又专注。邢唐注视着她,心和眼神一样,沉淀了某种又静又沉的情绪。那情绪来得太快也太强烈,几乎在瞬间破膛而出。那情绪叫——动心。

唐开蒙在这时为外甥取来了衣服。俞火好人做到底,接过衬衫帮邢唐穿好,最后还从治疗盘里取过棉花,沾湿后帮他把脖子上沾的血擦掉。

唐开蒙直朝邢唐眨眼。

邢唐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诊室里灯光柔和,她换下了长裙,此刻穿一身休闲服,上面还沾了他的血,用那双纤细素白的手为他整理衬衫,清理血渍。邢唐原本深沉的目光渐渐缓和下来,他说:“谢谢你。”

俞火抬眸,“别误会,我只是看你替我挨了这一刀,过意不去而已。”

此刻的疏远与先前面怼警察,怼护士时表现出的维护之意,形成鲜明对比。邢唐消化了两秒,才强调似地说:“那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俞火隐隐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肯多问一个字。

做完皮试,最后只剩破伤风针要打,值班医生和护士却连影都没见着。俞火用砂轮划痕,掰开药瓶,用注射器把药液抽吸完,才忽然想到这是肌注,通常都会在肌肉较厚,远离大神经大血管的臀部上注射,也就是“在屁股上打针”。

俞火几乎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

作为一名执业医师,她竟然因为肌注而尴尬,未免有点羞耻。

邢唐看着她瞬间红起来的脸,和手上的注射器,就明白了。

他轻咳一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扎心!俞火深呼吸。

唐开蒙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过,也明白了。他假装糊涂地说:“是要打肌肉针吧?阿唐你手不方便,我帮你。”语气兴奋。

帮我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脱裤子?邢唐抬眼盯了他一下,那愠怒而带着一丝警告和野性的眼神,落在俞火眼里,是爆棚的男人味。

心情忽然就好了。她微挑了下嘴角,对唐开蒙说:“帮他把衬衫袖子撸起来。”

“啊,不是要打……”唐开蒙及时刹车,照办。

俞火在邢唐右上臂外侧注射。明显感觉到邢唐松了口气,她忘了掩饰嘴角的笑意。

一切妥当后,俞火就要走。

邢唐握住她手腕:“你也让医生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俞火看一眼正握着她手的,他那只受伤的左手,“拆线前不要用力和沾水,隔天换一次药。”然后才说:“我没事。”

邢唐不动,像是在质疑她话的真实性。

俞火抿了下唇:“我就是大夫,自己有没有受伤还不清楚吗?”

邢唐才松了手,“那就好。”

俞火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显示又是一组奇怪的乱码数字。

她边往诊室外走,边接起来唤:“阿砺。”

那边浅笑,“吵醒你了?”

“还没睡。”回想他昨天也是凌晨打来电话,她问:“是我们有时差吗?”

那边温声道:“没有,我们时间同步。”除此之外没做解释。

俞火就明白他不方便说,“我扫过墓了,明天回G市。”

那边嗯一声:“我回不去。”

俞火本来也没指望他:“我偷了你两瓶茅台带去了。”

那边也不心疼,很轻地笑了下:“你没喝醉吧?”

俞火跟着笑,“别忘了,我有千杯不醉的基因。”

那边知道她有分寸,也不和她争辩,“我过段时间才能回去,你注意身体。”

“我最擅长照顾自己了。倒是你,要小心。”

“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之后又问:“你作息一向规律,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未免他担心,俞火只说了失眠的原因:“想奶奶了。”对打架只字未提。

那边静了一秒,“小九,你还有我。”

俞火怅然地叹了口气,“也有点想你。”

那边轻笑:“才有点吗?”

……

诊室内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却能把俞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唐开蒙有点泄气,一时间不太能接受小雷锋名花有主的事实。邢唐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因她那声“阿砺”隐隐泛起波澜,那波澜撩动他的心弦,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快,似乎还有点不安。

这时有位警察来问俞火,“那个一直吐的,说是被你,”他顿了几秒,像是不知如何措辞,才说:“你给他点穴了?那个什么,医生查不出来问题,你给瞅一眼?我看你刚才给里面那位止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点穴?”俞火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表情淡淡的,“警察同志,你当是拍武侠片呢?或者你来试试,看我会不会点?”她说着上前一步。

“哎,你站着别动。”警察急急退后一步,有点防备又有点为难地看着俞火,“难道他不是被你打成那样的吗?”

俞火反问:“他壮得像头牛,我体重92,说我把他打了,你信吗?”

回想她手起棍落的情景,警察的内心是信的。

见他不说话,俞火又问:“警察同志,还需要我做点什么?”

警察噎了半天,转身走了。

唐开蒙从诊室里出来,“赤小姐,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骨折那个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呗。”

邢唐听着她随意的口气,脸色缓和了些。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三点。

回医院的路上,邢唐把外套披在俞火身上,说:“夜凉。”

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她包裹住。俞火拢了拢外套,隔开夜里微寒的空气。

邢唐回想她打架的样子,问:“你练过柔道?”

俞火瞥他一眼,“我练过舞蹈。”

邢唐夸奖道:“看上去身手不错。”

她倒不谦虚,说:“嗯……还可以。”沉默了两秒,才问:“对方下手那么狠,显然是要你命,你还手下留情,认识啊?”

邢唐没马上答,静了一会才说:“除了学生时期和欺负我弟弟的人打过架,今晚是我第一次和人动手。”回避了“认识啊”那关键性的一问。

俞火偏头看他,路灯下的男人轮廓分明,五官线条简洁,此刻,那双黑眸透出柔和而又安静的光,像在回忆,又像怀念,让他整个人散发出清俊的味道。俞火视线向下,看见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瘦削。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确实不像是能打架的。她不说话了。

邢唐忽然问:“那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俞火答的随意:“出来吃宵夜。”

他看着她,“现在还想吃吗?”

她像是没听出来他语气里和眼中的邀请之意,语气有点冲:“都困死了,吃什么吃?”

他直视她,“以后别再这么晚出门,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是好心,俞火还是不太领情地回了句,“男人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以今晚为例确实如此。邢唐捡不起话题了。

唐开蒙在这时打到了出租车。他意图明显地抢坐到副驾位置,把后座留给他们。可惜俞火太困,上车就睡过去了,直到到了医院,才被邢唐叫醒。下车后,俞火把外套还给邢唐,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唐开蒙忍不住问:“你和赤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邢唐没正面回答,只说:“以后别叫她赤小姐。”

唐开蒙不解,“那叫小豆?太自来熟了吧。”

在派出所时,她说身份证丢了,只报了号码,他都帮她遮掩过去了。现下,邢唐捏了捏眉心,终是说:“她不姓赤。”

作者有话要说:【话唠小剧场】

邢唐:“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放阿砺出来?”

作者啧一声:“这不为了推动情节嘛。反正火火早晚是你的,急什么!”

邢唐深呼吸,“本以为受了这么重的伤会有糖,结果是盐。”想到米粒同志的采访,他感叹:“男主果然不是好当的。”

阿砺:“要不换我来?”

邢唐:“……你还是在那个只能打乱码电话的犄角旮旯待着吧,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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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次日清晨,确切地说是当天早上,林木匆匆赶来,手上提了个保温瓶,里面装着红豆薏米粥。

俞火以为是他带来的,刚要说谢,却听他说:“也不知道是谁挂在门把手上的。还有张纸条。”

趁热——纸条上仅有的两个字,笔力劲挺,力透纸背。俞火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好几秒。

红豆薏米是祛湿的。这么懂得养生,不是韩树,还能是谁?所以,他过来时自己还没醒,未免打扰,他才把粥放在外面?只是这字……怎么似曾相识?俞火眉心不自觉皱了皱,而那粥,她一口都没喝。

临走时俞火给林木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林老师身边一时离不开人,你如果兼顾不过来,可以打这个电话。张姐人实在,在护理病人方面很有经验,收费也合理。”

林木这两天也在考虑这件事,对俞火自是感激不尽。他把联系方式存好,犹豫了下才说:“俞大夫,您有朋友是律师吗?”

俞火瞬间想到木家村的拆迁,她问:“你想咨询拆迁补偿?”

林木先点头,随即又摇头。

俞火听他说完,才知道木家村此次拆迁,涉及的不仅仅是补偿问题,还有置换后的房屋产权问题。在此之前,林老师已经和开发商签署了补偿协议,出让了产权。

林木和很多人一样,无法接受置换后的房子产权不属于被拆迁人这种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几次三番回家劝父亲,希望父亲改变主意,抓紧时间解除了那份协议。林老师却坚决不肯。

把自己的房产拱手让人?俞火不相信林老师会做这种糊涂事。可开发商黑心到如此明目张胆骗被拆迁人产权,也不合逻辑。

俞火问:“补偿协议带来了吗?”

林木挠了挠头,“回头我拍照发给你行吗?”

俞火就明白协议在林老师手上,她提醒:“林老师不能再生气了。”

林木挠了挠头,“我知道,我会好好和我爸说的。”

俞火又问:“是哪家开发商?”

林木说:“城邦地产。”

俞火眼神一闪。

去机场的路上,她问韩树,“你听过以房养老吗?”

晨间的阳光和煦地照在他脸上,韩树双手扶在方向盘上,“那应该是保险公司推出的一种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简单的说,就是老年人先把房产抵押给保险公司,然后每月从保险公司领取一定的保险金。老年人身故后,保险公司再把房屋进行抵押,所得的费用优先用于偿付养老保险的费用。这个险种,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一家银行创立的。在咱们国家应该是在试点推行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俞火于是说:“林老师家要拆迁了,开发商似乎是提出一种类似以房养老的补偿方式。”

得知林老师家住在城西木家村,韩树回忆了下说:“那边拆迁的消息传了好几年了,但始终没动。直到去年年底,国土部在对全国城市住宅用地出让合同的开工进展进行摸底检查,拆迁办才设立起来。”

俞火追问:“所以那块地其实早就被政府挂牌出让了,但一直没进行土地征迁?”

“当时开发商摘牌后,很快就签订了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只要按时支付土地款,征迁工作马上可以进行,土地就能依约交付。”韩树边开车边说:“可开发商的土地款却迟迟没到位。”

“征迁工作因此无法进行了?”俞火皱眉,“国土部可以解除合同再挂牌吧?”

韩树偏头看了她一眼:“挂了。只是木家村又偏又远,地价升值空间不大,再加上最近两年房地产很不景气,根本没有新开发商接手。这个时候城邦地产再次摘牌,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最终这块地又回到了他们手里,而征迁工作也由他们自己来。”

这应该属于毛地出让了。而这样出让土地涉及的法律关系复杂,还涉及到土地使用权,房屋征收补偿等衔接问题,相比净地出让,是容易出现纠纷的。但鉴于城市规划的特殊性,有时也避免不了。

俞火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