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饶叹气,“我看你准备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了。”

“怎么会?”邢唐朝后座的楠楠微扬下巴,“你们家萧熠不是给我指了她吗?”

赫饶忍了一秒,“回头我收拾他。”

不小心告了小状的邢唐失笑。

赫饶直接把他送回了繁华里小区,“那么长的伤口,48小时内痛感都会比较明显,好好在家休息吧,公司那边有事自然就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邢唐看了眼受伤的左臂:“什么都不影响,你就别操心了。”

楠楠并不知道他受伤,趴在车窗上说:“干爹你怎么了?”

邢唐摸摸她的小脸:“干爹没事。”

楠楠在他身上看了看,没发现异样,就相信了,“那小豆姐姐的电话号码,干爹你什么时候告诉我?”

这个……回想那位赤小姐“陷害”自己时坦然的小模样,邢唐只能说,“你不是刚和姐姐分开嘛,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马上和她通电话,所以,过几天干爹再告诉你好不好?”

楠楠点头,“好吧。”结果回家的路上,她又有点失落地对赫饶说:“干爹不会是想自己和小豆姐姐悄悄聊天吧。妈妈你不知道,小豆姐姐可漂亮了,我觉得干爹好像有点喜欢她。哎,你们大人真善变,说好的等我长大都不算数了……”

赫饶却笑了,她明白为什么邢唐突然改变行程回来了。

把赤小豆送回善和,俞火自己回家。整理好行李,给大款喂过食,她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俞火又出门了。恰逢假期最后一天,很多去外地的私家车都回城了,路上竟有点堵,赶到西山干休所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到警卫亭时,俞火停车,降下车窗。

她是有通行特权的,警卫认得她的车,也认得她的人,敬礼后放行。

俞火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三号小楼前。

她才下车,一身戎装的程嘉野已经迎了出来,“九小姐来啦。”

“程哥。”俞火边开后备箱拿行医箱边问:“爷爷午睡醒了?”

“早醒了,等你呢。”程嘉野过来接行医箱。

俞火也不和他客气,进门前发现花园里的异样,她问:“这是要干什么?”

程嘉野笑答:“老首长要自己种中草药。”

俞火也笑,“看来爷爷最近精神头儿不错。”

她话音未落,就听客厅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就算精神头儿不好,也没人管。”

俞火带着笑容进屋,“我可是有事没事都来您跟前立岗的,搞得您的保健医生都以为我要抢他们饭碗呢,爷爷您可别误伤我。”

肖远山哼一声,“你那是例行公事的例吧。我可没请大夫。”说着坐到沙发上,手里转着两个玉石保健球。

俞火坐到他旁边,挽住他胳膊,撒娇似地说:“你们家俞大夫不出诊,您忘啦?”

肖远山负气似地说:“人老了,忘性大。”

俞火望着他笑:“那还记得我多久没来了呢。”

肖远山憋不住了,笑骂了句:“鬼丫头。”

俞火看了眼阳台上的棋盘,提议:“我陪您杀两盘?”

肖远山边移步阳台边说:“这回让你一个军吧。”

“阿砺都会再让我一个马。”

“这么久了,棋艺都没进步的吗?”

“再进步也追不上肖司令您啊。”

肖司令被取悦了,他故作勉强地说:“……行吧。”

程嘉野把俞火的行医箱放下,站在一旁观战。俞火才走了几步,他就憋不住了。见俞火又要落子,他咳了一声。

落子的手一缩,随后换了个位置。

更糟了。程嘉野不忍直视。

肖远山则毫不客气地把她的马吃掉了。

“不是不是,我这只是前期侦察,还没决定出兵呢。”俞火说着就要把自己的马抢回来。

肖远山不给,并训导她:“举棋不悔大丈夫。”

俞火才不听,把马从他手里夺回来,重新摆上棋盘,“我是大夫,不是丈夫。”

肖远山看一眼身旁看笑话的程嘉野,“我是看明白了,她这不是马,是猫。”

程嘉野附和老首长:“嗯……有九条命的。”

肖远山于是撤掉了自己的马,又命令她:“好好下!”

好好下的结果依然是,俞火被杀得片甲不留。

之后又下了一盘,毫无悬念地还是肖远山完胜。

老人家不乐意了,批评道:“一点长进都没有,还心不在焉。”

俞火笑眯眯地甩锅,“师父不行,徒弟再有钻研精神也没用啊。”

肖远山失笑,“原来是阿砺的错。”喝完一口茶又问:“你们最近有通电话吗?”

俞火如实答:“他昨晚打过给我。”

肖远山语气酸酸地回了句:“……他倒是有孝心。”

俞火被一口茶呛了个半死,缓过劲来才哄着老头说:“他问了您的身体情况,还嘱咐我有时间常来陪您。”

肖远山哼一声,显然不信她的话,“有你在,他会惦记我的身体?”随即问程嘉野:“那小子上次打电话回来是什么时候?”

程嘉野沉默了半秒,“……春节。”

“你看看。”肖远山气鼓鼓的:“心里哪还有我这个老头子。”

俞火佯装惊讶:“您吃我的醋啊?”

肖远山扭头看向外面,一副“谁吃醋谁是小狗”的表情。

“他是凌晨打的电话,那个时候您早休息了,他哪敢吵醒您啊。”俞火凑过去说:“再说了,他首长不是早把他那边的情况时时汇报给您了嘛。”

肖远山又是一声哼。

俞火忍笑,“我们俩情况不一样。他不偶尔向我汇报下近况,我就不理他了。”

肖远远转过头来,“你敢!”

“你看看。”俞火学他刚才的样子,对程嘉野吐槽,“心里明明是偏向孙子的。”

肖远山与程嘉野对视一眼,笑骂:“鬼丫头,把我都套进去了。”

之后俞火照例给老爷子把脉检查身体,确定老人家身体康健,她写了张调理的方子交给程嘉野,并嘱咐:“爷爷的饮食还是要清淡一些。”

肖远山闻言不高兴地接口:“再清淡就只能喝粥了。”

在这方面,俞火并不顺着他,而是说:“您胃不好,白米粥还是要少喝。”

话虽如此,晚饭还是亲自下厨,给老爷子做了两道她的拿手菜。

席间,肖远山忽然淡淡地问:“那个邢唐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话唠小剧场】

邢唐:“肖老对我有意见?”

肖远山:“怎么,不行吗?”

邢唐看向作者:“……情敌还不够,还有家长这个层面的阻碍?”

作者装糊涂:“肖老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留言红包照旧。

明天十点照旧。

PS:眼睛还在肿,依然处于半瞎状态。上章红包稍晚点送,小主们别急,一个都不会落下的,邢大款不差钱┗|`O′|┛ 嗷~~

第十三章

渔火已归

文/沐清雨

先前程嘉野给她打电话,让她抽时间过来一趟时,俞火是有预感的。

肖远山是带兵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人,如今退下来,在军中的威望也很高。老人家从不轻易发脾气,更别说闹情绪。可俞火今天进门就觉得,老爷子心里不是很痛快,像是窝了股火。她以为是自己最近忙,没常过来的原因,只顾着哄他高兴。却没想到,这股火竟与邢唐有关。再仔细回想老爷子之前的话,似乎也是话里有话,弦外有音,更以阿砺为提示。

俞火下意识看向程嘉野。

程嘉野点了下头,表示老首长已经知道,印证她的猜侧是对的。

肖远山没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只抬眼看她:“西城派出所的李建国是我的老部下,他几年前来看我时见过你。但你昨晚说自己叫赤小豆,他又不确定是不是你了,才打嘉野的电话求证。”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俞火却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的压迫力。

难怪民警给她做笔录时,中途被叫出去了,再回来时就认可了她赤小豆的身份,更没纠缠她拿不出身份证的事。本以为是邢唐和她口供一致,才圆了名字的谎,未曾想还有李建国联系程嘉野的隐情。

“什么事都没有。”俞火不敢对肖远山撒谎,也不想。她放下筷子,酝酿了两秒,才把在A市和邢唐的相遇简明扼要地说了,唯独两人坐同一班飞机回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她避而未提。

肖远山静静听完,先问她:“昨晚没伤到哪儿吧?”

俞火摇头,“我把对方的人打坏了。”

肖远山哼一声,“活该!换我不崩了他们!”然后又问:“你给邢家那老太太看病了?”

俞火点头:“老人家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记忆力退化,把我认成她……孙媳妇儿了。”

肖远山听到这里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显然对这个孙媳妇的称呼很介意。

俞火赶紧说:“为了解释清楚这个误会,我去看了她。老人家有高血压,因长期服用降压药,脏腑有所损伤,我给开了个平肝潜阳、滋养肝肾的方子。”

肖远山还是不太高兴,“你这个丫头啊,就是心眼太好。”

俞火笑了:“我可当您是夸我呢。”

“这点你随你爸。”提到俞一归,肖远山又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筷子时,他亲自给俞火夹菜:“好了,不说了,吃饭。”语气已完全缓和下来。

俞火在这个瞬间眼睛热的仿佛一眨就会有泪落下来。可最终她克制地笑了:“谢谢爷爷。”

就此打住,肖远山没再过问关于邢唐的哪怕一个字。直到俞火要走,老爷子提及她的工作情况,又恢复了身为爷爷的唠叨:“好好的军总医院不去,偏偏去那么家破中西医结合。”

俞火边往外走边犟嘴,“我们院好歹也是三级甲等医院,怎么就破呢。”

肖远山作势要拍她一巴掌。

俞火跳着躲开:“反正您答应了不干涉我的工作,不能反悔。”

肖远山跟着她出门,“等阿砺回来,我和他说。”

俞火就乖了起来,笑眯眯的说:“行啊,我听阿砺的。”

等她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程嘉野问:“需要通知阿砺吗?”

肖远山瞥了他一眼,反问:“和他说什么?”

程嘉野没再问下去。

肖远山把玩着手里的保健球,直到转身进屋,上楼时才说:“丫头会有分寸的,没事。”

俞火回家要经过海湾大桥,来时五分钟通过的路,她被堵在上面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前面一辆辆的车,像老旧的机器,极慢的运转,一点点缓缓地挪。过个江而已,像打了场过江战役般艰难。

广播里的女主持用她沉缓温柔的嗓音说:“路上的风景不止在眼前,也在耳边,夜晚的寂静时光,万家灯火,走进夜色阑珊,听听音乐,聊聊心情,我是你们的好朋友如玉。此刻的你,是一个人孤独地前行,还是与TA一起共度,一首《归途》先送给你们……”

“我没有明天,想要奔赴;

你没有昨天,对我交出;

我们都懂,躲在暗处,称不上孤独;

你没有眼泪,要我缝补;

我没有权利,给你温度;

没有喜悦,没有遗憾,谈什么辜负……”

民谣不民谣,摇滚不摇滚,犀利的歌词,漫不经心的吟唱,风格迥异又仿佛深具涵义,那欲说还休的蛊惑,让俞火有种似梦不醒的错觉。

她一时听得出了神,忘了身在何处。直到后车按喇叭催促,才发现路不知何时通了,前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俞火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她挂挡,一脚油门踩下去,白色宝马豹子一样蹿出去。

一路并道超车,匪气十足。

什么分寸?此刻在俞火看来,不违反交规就是。

车窗降下来,夜风凉凉地拂过脸颊,却怎么都吹不散那深心处萌发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念头。终于到家了,她在小区西南门停车场入口处减速,本来都要进地下停车场了,眼角余光却瞥见右边的人行道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俞火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在路边。

副驾一侧的车窗降下来,她偏头看向路边的男人。

前一秒还在接电话的邢唐待看清车里的人时,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紧接着说了句:“先这样。”随即挂断。

俞火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在这?”

邢唐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繁华里,不答反问:“你住这里?”

他还穿着白天那一套衣服,只是那件在飞机上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此刻被他穿在了身上。像是昭示他从机场回来后,并没有回家。俞火脑海里浮现他和楠楠,以及那位显然与他们有着亲密关系的年轻女人站在航站楼出口说话的情景。她拿眼睛直视他,“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邢唐迎着她的目光,没答。

俞火的心情本就很糟,她冷笑了下,不太客气地说:“你不会想说这是巧合吧?那我真的要怀疑我们有雷达感应了。”

这样的一遇再遇,也让邢唐意外。注视她愠怒的眉眼,他轻笑:“那你想让我怎么说呢?”

这话听在俞火耳里,根本就是回避。她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是昨晚的事需要协助或配合,派出所会联系我。如果是你女儿,请你自己解决。邢先生,我不认为我们有再见面的必要。”

她的疏远和防备,其实从那天在医院外遇见时就有。邢唐本身不是那种带有攻击性或是侵略性气质的人,确切地说,相比从前的锋芒毕露,他身上更多了几分平和安静,照理说,她即便忘了他,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而昨晚,她对他的维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甚至是之前在飞机上,她都还记得他的伤,给了他药。此刻,她却如此抵触自己。

还有机场分别时她明显的欲言又止,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因为他楠楠爸的身份?邢唐潜意识里认为不完全是。可此刻她说的似乎字字在理,他又无从反驳,只能点头说:“……好。”唯有心里那份不甘的情绪,那么真切。

他不说话了,俞火更无话可说。她升起车窗,启车离开。

邢唐的视线在白色宝马的车牌上掠过,他站在原地没动。

然而,当地库车杆升起,那辆已经开到地库入口处的宝马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它以似慢实快的速度倒回来。

车窗再度降下来,刚刚还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女人饶有兴致地问:“想喝酒吗?”

邢唐闻言第一个念头是,昨晚去派出所的路上,她提醒过:“拆线前不要喝酒。”可此刻面对她的邀请,他居然提议:“汉宫会所?”

俞火想到的也是钢琴酒吧。她一偏头,“上车。”同时解锁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