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上一章:返回列表
  • 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下一章:第 2 章

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

作者:姬流觞

低声下气嫁给你。原名:双飞,一次意外的搭救,她遇见了不该爱上的人;

一场有预谋的伤害,她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一次普通的诉讼代理,她预见了莫测的未来……

很多时候,在不断地碰触现实后,她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

爱与恨,难道只与道德有关?每个人,是否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南来北往双飞客,老翅几度寒暑。即便在冰冷的城市里,也希望有一双翅膀与她共飞翔。那个人,是他吗?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原来千年以后,尽管我已冷漠如沙,这声叹息依然在心底回荡。遇见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缘起

“韩达,我们分手吧。”女子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白衬衫是金扣小立领,西装裙在膝上一寸的位置,丝袜裹着不粗不细的小腿,端端正正的摆在沙发前。开庭时间延长了,所以到的有些晚。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约会,文卿开门见山。

男子西装革履,即使夏末秋初,依然穿着长袖,只是没系领带。浓眉大眼,黝黑的肤色,轮廓很是周正。面对女友直接不留情面的请求,韩达脸上稍微有些难堪,但是——

“好。那婚礼怎么办?”

“只能通知取消了。我想过了,唯一的问题是房子。你家付的首付,我出的装修的钱。这是各项装修费用的发票,合计是十万左右。你看一下。”一个信封推到韩达面前。

“Ok。回头我把钱打在你账上。”韩达心不在焉,事情快的超乎他的想象,不是这个节奏。他试着扯回自己的轨道,“我、我和……什么事都没有。”

“跟她没关系。”文卿面无表情,“你自己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她来找我,是你管教不严,回头别来烦我了。我们分手……你比我清楚,只能如此。”

韩达苦笑了一下:“也是!都快结婚的人了,两年做了五次,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文卿,你是不是太忙了?”

“确切的说,是我们两个都太忙了。”文卿截住话头,微微露出愠色,“你建议的不错,试婚的确是个好东西,它至少证明周末夫妻不可行。”

“既然实验失败,那——能不能重新开始?”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发现:感情不能试验。”文卿站起来,拎起书包和沉重的律师服,“祝你好运。”

“我送你。”

“不用。”

“我开车——”

“我有出租。”

声音渐远,文卿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厅。

韩达摸摸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出轨的人是他,受伤的人是文卿,为什么看起来依依不舍的反而是他呢?女人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天抢地,或者愤恨不已吗?为什么他连一点报复的味道都没咂摸出来?

韩达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手机响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路边。远远的看见文卿刚刚找到一辆出租车。肩上背着电脑包,一手拎着衣服,另一只手和他一样,也在讲电话。

忙啊,连分手都没时间伤心!

第 1 章

所有的律师事务所里都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因了各种机缘,来到某个律所就职;又因为踏实上进的工作表现,逐渐得到重要合伙人的赏识,然后慢慢的随着年限的增加,逐渐由助理而为实习律师,初级律师,高级律师,初级合伙人……但是,无论他们的身份怎么变,本质上,他们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内容,就是替那个把他们“一手带大”的合伙人“分忧解难”,或许,他们最适合的头衔就是——高级助手。

文卿就是这样的一个高级助手,她的boss姓严。是严律师为了一个项目把她从学校里招进来的。那时,她只是一个毕业前兼职打工的学生妹,严律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伙人。五年了,文卿成了律师,老严也成了高级合伙人,这个所的名字里也有了一个“严”字。可是——

文卿低头把袖口抚平,自己的收入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风光,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想到这里,文卿烦躁的把抚平的袖口卷起来。不知为什么,分手这件事并没有让她感到伤心或者解脱。连着好几天,心里像缠着一团乱麻,时不时的蹦出来扰乱她的思路,可是等她试图厘清这是什么的时候,那团东西又消失了。问题是在办公室里没人给你机会示弱,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专业友善的样子,笑容就像是烙铁焊在脸上,不是火山爆发不能拿下。而分手,显然并不够级别。

拎起电脑包,晚上要去见个客户,走出大门,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文卿拎着包,站在马路边等出租,一趟又一趟的过去了,就是没有空车。京城的高峰时段,连出租都难找。

“等我有钱了,一定买车!”文卿再一次在心里发誓。

正想着,肩头猛地一疼,好像被鞭子生生的抽了一下!

“啊?我的包!”文卿下意识的追着那个灰色的人影,边跑边喊,“抢劫啊!我的包!”

路人纷纷让道,自行车道上缓缓行驶的各类私家公家高级低级轿车依然匀速行驶着,偶尔从副驾的位置探出个脑袋,也只是张大眼睛看着;更有车辆的自动窗带着好听的声音升起来。

这时,从旁边斜刺着蹦出一个影子,稍微有些瘸拐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了文卿,很快就追上了抢劫者,飞身一脚踹下去,抢劫者一个踉跄扑通趴在地上,那人一脚踩住,搂肩抹背,三下五除二就将抢劫者反剪着摁在地上。

文卿呼哧喘气的冲过来,连包都顾不上接,哆哆嗦嗦的摁通了110,结结巴巴的报了案。

稍稍安定下来,文卿才发现帮自己抓贼的认识!是经常到自己办公室送快递的人。连忙道谢接过自己的书包,快递员已经把贼偷揪了起来,说了声“走”!推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文卿想说得在这里等警察,可是看他押着贼从来时的路上捡起掉落的空包,然后又走到一辆摔在路边的自行车时,文卿不说话了。

自行车的前轱辘被一辆雅阁车压扁,文卿记得刚才这里还是空位。显然是自行车先到,雅阁后到。车主站在车旁正在检查爱车是否有伤,看见快递员推车,连忙拦住,叉着腰横着嘴说:“干嘛,这是你停车的地方吗?没看见这是汽车停车位!你把我的车……”

“干嘛?”文卿尖着嗓子跟过来,截住那个车主,点着贼偷说:“你有没有公德心?问人家干吗?抓贼!倒是你,在干嘛?开日本车了不起了?汉奸!怨不得不敢抓贼。没看见自行车在这里停着,下来搬一下会死啊!人家在那里抓贼,你在后边破坏人家的财产,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贼偷一伙儿的!”

“诶,你这女同志说话太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你先问问你讲不讲道理。长着两眼睛不看事情,光出气是不是?抓贼!看见没!装孙子做缩头乌龟算你自由,人家出头,你还压坏人家车子,赔钱!”

“这里是汽车位!”

“这儿还是自行车道呢!汽车位就许你随便压坏别人车子了。那我开宝马撞你个破雅阁,也算合情合理!”

“诶,算了。”一直没说话的快递员突然开口,“算了,哪儿坏了,我赔……”

“凭什么咱们赔!”文卿一把拦住话头,像雅阁车主这种欺软怕硬的就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趁你抓贼,毁坏你的私人财物,还索要钱财,分明是借机讹诈,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贼偷的同伙!”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雅阁车主气的直哆嗦,摆出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嘀咕,“抢你,像你这种女人被抢都是轻的——”

“呵,你还想报复是不是,给你同伙儿报仇?”文卿摆出泼妇的架势,就是刚才吓得有些过,有点底气不足,听起来反而格外的让人同情,“你别走,你等着,我报警了。今儿咱非得查清楚你是不是劫犯的同伙。我告诉你,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像你这种构成同案犯的,一并处理!”

谢谢老天爷,谁让她刚刚看完刑法条呢,雅阁您就认倒霉吧!

雅阁车主被文卿的伶牙俐齿和蛮不讲理气走,临走还扔下三百元票子,因为自行车的车轮已经被压不成形了。

警察赶到,抓了贼偷,又让文卿和快递员一起去做笔录。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认识文卿,热络的问着严律师好。听说那个贼竟然敢抢严律师所里的人,啪的一声拍了拍夹子,道:“行了,文律师你放心,怎么也得判他个抢劫罪!最近咱们这一带这种抢劫还挺多,我怀疑是团伙作案。”

铐在墙角暖气上的人吓得动了动,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呼天抢地的喊冤。文卿离的近,听见那人嘟囔,“哼,谁敢得罪宋哥!”

快递员姓伍,叫伍兵。他也听见了,看了看文卿,见她只是愣了一下又跟没事人似的便不再多言。

做完笔录,带着伍兵出来。客户那里已经推掉,晚上没有别的事情了。自行车已经撞坏,留在派出所里明天才能取。派出所解释说,从民事角度雅阁车主已经赔了三百块钱,算是私了解决;但是从刑事角度,因为伍兵在证词中提到自己是骑车路过看见,所以要留下作为物证。反正也破了,伍兵没有计较,跟着文卿出来。

走在路上,文卿长长的出了口气,气血不停的在胸口翻滚,夹着恐惧愤怒沮丧却因为身边有人而不得不卡在喉咙!

“伍兵,谢谢你啊!”文卿一边说,一边竖起羊绒大衣的领子,并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使她整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方才的干练像泄了气的皮球,消失的无影无踪。

伍兵快速收回目光,低头说:“不用,应该的,文律师。”

“呵呵,忘了,你原来是认识我的。我太忙了,一直没打招呼,不好意思。以后就叫我文卿吧!所里都这么叫。”

伍兵只是笑,并不多言。

文卿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这是刚才那家伙赔的钱。你收着,公司肯定会让你赔钱的。这年头,老板只问利润,对你这种好人好事不开除就不错了。”

两人不熟,她只是递了过去,并没有塞进伍兵的手里。文卿不喜欢碰别人,反之亦然。

伍兵连忙闪开,“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文卿愣了一下,“应该做的”似乎是小学作文里常用的词,这年月很少有人用了。忍不住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伍兵。就着路灯,她细细的打量伍兵。

有些削瘦的脸庞,通天彻地的鼻子倔强的剪出一道深深的黑影。眼睛微微下陷,显得眉骨高耸,在路灯或明或暗的映照下,偶尔能看到明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这不是一张典型意义的美男子的脸,但却是一张男人的脸,坚毅执着还有沉默。文卿留意了一下他的嘴。笑起来弯弯如月牙儿,抿着时就拉成紧紧的一道直线,如果不是那排洁白的牙齿,没有人会注意他的嘴。而当他笑时,整张脸却因这张嘴而柔和温暖。但是,透过那身蓝色快递员服装传来的隐约的汗味,提醒文卿伍兵在这个城市里的地位。她想起路亚说的话:都是民工!

幸好,伍兵给她的印象很不错,并没有被她划入固有偏见的行列。只是悄悄的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不敬的神色。

想到这里,文卿刻意忽略掉自己的距离感,伸手拽过伍兵的书包,塞了进去,“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伍兵不好意思碰文卿的手,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别、这样不好!应该的,都应该的。”

文卿被逗笑了,“那你拿着这钱也是应该的,别推辞了。”

正说着,手机铃响起来,是韩达打来的。文卿对着电话,低声的说了句不用了,回不来就算了之类的话就挂了。

第 2 章

伍兵一直在想着和雅阁车主的争论,说实在的,他见过吵架的,但没见过这么吵架的。好像一下子就把你送上了法庭,嘴巴里的话跟枪子儿似的,嘟嘟嘟的一阵扫射,你就精神死亡了。问题是,平时他经常见到文卿。办公室里很少见她大声说话,抬头低头,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也是他喜欢最后送这家公司快件的原因——在一天的最后一刻,能碰见这么一朵温柔的微笑,足以抚平所有的疲劳与乏味。所以,尽管那家律所的小前台刀做的嘴巴尖利逼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最后达到,然后等着偶尔的相遇。

不过,今天他可吃惊不小。看见贼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被救者是谁;当看到文卿哆嗦着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是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把。那个柔弱乱了方寸的女子,并没有超出他对文卿的固有印象:女律师,也要先是女人,后为律师。

直到她为了自己和雅阁车主吵架,伍兵终于长大了嘴巴——原来她如此彪悍!

老实说,他很兴奋。

第一次见到文卿,他累得像条狗,耳边是女孩子刻薄的话语。那时,他真想不顾男女之别,冲上去给她一拳打死了事。恰在这时,文卿走出来,有些低沉却不是润滑的声音说道:“路亚!”只是一声名字,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小丫头住嘴了,耳边清净了。伍兵抬起头,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眼神带着不怒自威的正直和端庄,令人不敢猥亵。但是,当那朵嘴角挂着的微含着歉意的笑面之花柔柔的落入伍兵的视野后,好像被震了一下,从此不能自拔!

他不知道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微笑?淡淡的,可以看见珍珠般的白色;柔柔的,可以触到上好的丝绸;润润的,可以尝到甘美的泉水——悲伤的,恍似看透了世间的沧桑却愈发的不懂。伍兵怦然心动,他想起了观音,但是观音没有她身上的红尘烟火气;他想起了莲花,但莲花没有她身上的灵动超然。

她是谁?

或许只是枯燥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支撑着伍兵每一个日出日落的努力!

“你在哪里住?今天谢谢你。”总要说些什么,文卿喜欢他带来的安全和清爽,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

“东直门,公司在那里组的宿舍。不客气,应该的。”伍兵有些紧张。

文卿点点头,向着路边走。她知道做快递挣不了几个钱,准备找辆出租送他回去,也算是报恩了。

伍兵连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呃,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说完,伍兵已经大跨步的走到路边,比文卿还快的抬起手臂,拦下一辆出租,打开车门,请文卿上车。

文卿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们都住东直门,到了那里,应该就不远了。你也坐后面吧。”

伍兵依言踏入汽车,司机稳稳的启动,车拐了一个弯就上了三环。

“你来北京多久了?”文卿无意识的摆弄着衣角,继续抚平。

“两年吧!”伍兵坐的笔直,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文卿看了他一眼,“以前做什么?”

“当兵。呃,我来北京以后做过好多杂活。工地上,饭店里,哪儿都干过。”

“当兵不管分配么?”

“分配。分配到老家的县城里,在县政府的机关里工作。太清闲了,不想这么早就废掉,所以出来试试。”说到这里,伍兵慢慢放松下来,眼睛偶尔眼转一下,但是周身的肌肉还是紧绷着尽量拉开和文卿的距离。

文卿也渐渐放松下来,惊恐和疲劳让她觉得有些孤单。于是,她开始想念韩达,如果没有分手,现在韩达应该来接她吧?其实,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文卿开始走神,伍兵有问必答无问不答,车里陷入安静。

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文卿很快把飘飞的思绪拽回来,歉意的笑笑。问道:“你的腿……”文卿一愣,自己今晚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路亚早就告诉她,这个快递是个飞毛瘸子腿,这样当面问人家的缺陷简直是太不礼貌了!

伍兵倒是不介意,敲敲大腿说:“嗯,不太好使!筋不太好。”

看伍兵不在意,文卿也就放下自责,“怎么弄的?”

“原来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老伤。后来可能用的狠了,断了。接好就成这样了。”

文卿“嗯”了一声,她想起另外一个话题,赶紧转:“现在很多毕业生打破了头也要进国家机关,你怎么想起跑出来呢?”

伍兵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腿——也许这是他的习惯,“人各有志吧!要是一辈子这样,不甘心啊!”

他抬起头看着车外,脸上流出些迷茫。也许当初是不甘心,但是走出来发现还不如里面,是不是更不甘心?

文卿无从揣测他的失落,但是他的侧脸刚毅有型,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

按照书里的说法,应该以身相许的。

她不是处女,她懂得人事,她很久未尝雨露,这个要求不算吃亏。

文卿闭上眼,都是什么啊!难道自己也要午夜变身了?!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来是否下半身思考与性别无关,跟疲劳程度有绝对的关系!文卿闭上眼,为自己一时的放肆寻找着托词。

朝阳北路中段,文卿住的小区就在马路对面,一大片绿化带的后面。文卿结账下车,她知道如果不这样,伍兵一定会在她离开后结账下车的。因为她没钱请客又不得不请的时候,也是这样!

两人话别,伍兵向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发现随身携带的证件没了!折身回返,本来要追出租车的,却看到绿化带中伸向文卿小区的那条路上有两个人影在纠缠!

伍兵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冲过去,果然是文卿。形势未见得如何危机,文卿也不曾大声呼救。只是不断地招架着男人,而那个男人侵犯的行为也仅限于指指戳戳。伍兵听到一句“臭□,你要是敢替朱光尘翻案,小心老子做了你!这次是个警告——”

“干什么!”伍兵大喝一声,拦在中间。

树影憧憧,路灯朦朦,那个男人的面相看不太清,只能依稀辨认个轮廓。文卿迅速躲到伍兵的后面,一声不吭。

“呵呵,这么快就有男人了?”男子坏笑了两声,“文律师,老子亲自出马是你的荣幸。奉劝你识趣点,不然就不是抢个破包那么简单了。至于这小子嘛……”他拉长了音调打量着伍兵,“哪个阴沟里跑出来的蛆,哼!”

说完,扬长而去。

伍兵听到身后有人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腰间被人紧紧的抓着,虽然是衣服,但是依稀能感到文卿的手指抵在那里。

“没事,走了!”微微扭头,只看见一缕头发在自己的肩头附近,路灯下依然是乌黑透着淡淡的金色。

“哦!”文卿的话只有一个音节,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慢慢的走出伍兵的后背阴影,犹豫着站在他的面前。

伍兵发现她的肩膀原来并不宽,后背也不挺拔,秋风乍起,树叶婆娑声响着,眼前的文卿瑟瑟若落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没事了,他走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嗯。”文卿似乎已经不知如何说话,在伍兵的掌中顺从的转身向着租屋走去。伍兵看着文卿的背影,愣了一下。这似乎和他做人的习惯有些相悖,比如少和女生讲话,比如不要半夜去女生家里,但是今天——天翻地覆了。

打开门,伍兵松了口气,刚想说再见。文卿低声说:“进来吧!”

她是女子,孱弱的刚受了惊吓的女人。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青,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却妖媚的吓人,明明不该靠近,却不由自主的听着她的吩咐,走了进去。

伍兵终究是有些自制的人,进了门开口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就是流氓小混混,不用害怕!”

文卿终于抬眼看他,彼此对视的刹那,伍兵吓了一跳。散乱无神的眼神好像濒死的人,他想起小时候在河里游泳,腿被水草缠住的刹那,那种惊恐绝望的感觉!

等伍兵醒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文卿的胳膊,为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你……”文卿开口,有些迟疑,“陪陪我,好吗?”

伍兵尴尬的松开手,点了点头。

文卿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不大,方方正正,放了一个餐桌两把椅子。包着墨绿色的法兰绒裙围,好似沙发一般。上面的蔺草席还没撤掉,看起来干净舒爽。伍兵坐下,同色的法兰绒桌布在日光灯下泛着幽幽的光,桌面铺着大小适中的软玻璃胶,一盆绿色的观音竹摆在上面,旁边是一件淡绿发青的瓷器,两头翘翘,中间横着一根牙签。牙签上有些烧灼的痕迹。瓷器的底部落满了香灰。一股淡淡的檀香,在四周围绕着。旁边有个门,能看到床……

伍兵迅速收回视线,看人家姑娘的床,实在不符合他的道德观。

就在伍兵打量四周的时候,文卿消失了。伍兵记得自己大概说了什么,然后文卿就起身离开。仔细听听,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想起来,文卿让他多做会儿。自己说,好。然后文卿就去卫生间了。

文卿在洗澡。

光是想想,他都面红耳赤。

文卿走出卫生间,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伍兵的影子。看到那人依旧笔直的坐在桌子旁边,心里松了口气。一天两次,都是他帮忙。莫名的,心里生出许多依赖。

“谢谢你啊!”文卿的短发已经梳整齐,家居服穿的严严实实,伍兵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不客气,应该的。”

“对了,这个是不是你的?”文卿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塑料皮,烫金的字,递给伍兵。正是他丢的退伍证。

伍兵赶紧打开,从内封里找到一张照片,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丢了呢!”

文卿已经涂好脸,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说话的声音飘过来,“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照片。退伍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照的。”伍兵小心的拿出来给文卿看。

文卿坐在一边,接过照片仔细的瞅着。这是一张缩小的合影,人太小,样貌都看不清,只是一水的帽子,一水的黑脸,一水的白牙,中间两人是金色的肩章,格外显眼。没有坐着,大家伙儿搂在一起,笑哈哈的看着镜头。

文卿一眼就找到伍兵,眉眼挤到一起,开心的露出雪白的牙齿,神采飞扬,和大家混作一团。

“都是你战友?”文卿问。

“嗯,是。这个是连长,特牛的一个人!左边是政委,身后那个做鬼脸儿的是我们班长,我是他的班副。唉,好人啊!”伍兵突然叹气。

文卿有些奇怪,他自己腿瘸都没叹过气,这时候叹什么?可是,现在她只想找点话题来压一压胸中说不清的躁动和恐惧。她必须让话题继续下去,一旦停止,伍兵要是走了,她将不得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第 3 章

说起过去,伍兵打开了话匣子。文卿看出来,那是他的光荣与骄傲。指着照片上的人,伍兵絮絮的说着每个人的身份和特征,包括擅长什么武器,那些训练科目做的好。

文卿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不再害怕。她的小屋从没有这般热闹过,每次韩达来,就是闷头吃饭,或者□。然后电话铃响起,两人匆匆话别。聊天?那是不可能的!

伍兵已经讲到战友们的熊事,每每做出不屑的评价后,都会啧啧两声,不自觉的摇摇头。怀念吧?已经成为往事的骄傲是不是更让人留恋,还是他依旧生活在过去,没有走出来?文卿呆呆的看着他,原来他有细长的丹凤眼,原来他有两道粗浓整洁平直的眉毛,原来他的嘴巴有清晰分明的唇线,原来那里很薄……

文卿觉得自己像漫画里的色女,正在对着一个异性因为他的性别发着纯粹的花痴。但是她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天性呢?她为什么要装成那么正经的样子呢?有人为了生活卖身,她为了生活做作,区别在哪里呢?

伍兵继续讲着部队里的事情,他有些忘我的提到了那次选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兵王、特种部队、流血、饥饿、死亡、甚至连最普通的失败和放弃,在他的讲述里都有了特别的含义和鲜明的具象。

文卿渐渐听的入神,她不太明白那些专业的词汇,但是她明白那里的精神,羡慕着他们的骄傲和友谊,并深深的折服于这群人肝胆相照的人性!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激情、力量和荣耀,是雄性的荣耀王国,是女人无法理解和介入的世界。

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聊起部队,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专心的听他讲过去?伍兵兴奋的点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讲。讲着讲着,就说起了受伤,说起了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