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沈年心情沉重,尽管没有进一步证实,他也已经能推断出导致程慕泽精神抑郁奔溃,并最终自杀的原因,对程慕泽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那不仅关系到他的一辈子,也关系到他深爱着的那个女孩的幸福,因此他死亡的意外中又包含着必然。

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丁骏呢?很显然她是不知道的,她一直把程慕泽的死亡归咎于自己的命运,沈年后来上网查过她说的断掌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中国人在某些方面非常迷信,但是,告诉了她,死去的人又不能复生,反而干扰了她现在的生活。

可如果不说,难道就这样看着她在负疚中生活?

跟她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沈年已经能感觉到,如果她不解开程慕泽死亡的心结,以她的心境,是很难去面对另一段爱情的,也就是说,她现在选择的婚姻,并不是她新生活的开始,只是她对生活的妥协,她需要一段婚姻让她循规蹈矩的生活不脱离正轨。

就在沈年犹豫着要不要把他调查出来的情况告诉丁骏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第17章 重返雁京

博士毕业后,沈年考取了医生执照,除了在导师莫里斯教授的指导下在哈佛医学院附属医院进行住院医生培训之外,还受聘于全球最知名的制药企业hr制药,从事抗感染类生物制剂研究工作。

hr制药亚洲研发中心设在中国内地的某个研发基地缺少一名技术主管,人事部门曾经问过沈年意愿,他因为不想背井离乡就没答应。

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那个职位便空缺着,人事部门考察再三,还是觉得沈年最合适,为此,主管亲自跟他联系,想请他去中国工作两年。

那个研发基地总部设在雁京,沈年考虑过后,决定接受人事部门的建议,去那里工作,反正他一直从事的都是研发性工作,也不存在换个环境能不能适应的问题。更重要的是,那里如今有个他牵挂在心的人,这个安排就更加令他心动了。

短短一星期,沈年就办好了去中国工作的手续,同时也在莫里斯教授那里请了长假,临行前,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母家人,他要去中国工作两年。

听说了他的决定,远在纽约长岛的沈太太很是惊讶,问儿子:“怎么想起来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沈年道:“公司在那边有个主管的职位空缺出来,我正好想换个环境,于是决定去试试。”

“好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你爸爸都支持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沈太太虽然疼儿子,却也知道,孩子大了终究有飞出去的一天。

“嗯,有假期我会飞纽约看你们。”沈年对父母的开明很欣慰,原本他还担心母亲爱子心切,会不同意他背井离乡去中国。

一切都办妥之后,沈年踏上了去雁京工作的旅程,十几个钟头飞行之后,飞机在雁京国际机场降落,从机场航站楼出来,沈年拖着行李,看着雁京的天空,心里想,隔了一季的相思,他终于又回到了这片令他难忘的土地。

没有通知国内的朋友,他先到hr制药亚太区设在雁京的总部报到,总部的行政人员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主管要从美国过来,早已替他安排好了住处。

来之前,沈年就提出不想住在研发中心的园区里,因此总部替他安排的公寓离研发中心有点远,在没有考到驾照之前,他每天只能坐地铁上下班。

雁京的地铁线路发达,几乎到处都有站点,沈年每天穿梭在交通线上,很快也适应了这样的新生活,朋友们知道他到雁京工作以后,他的业余生活开始丰富起来。

只是,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也没有机会去见丁骏一面,某次跟朋友吃饭的时候倒是听人无意中提到她,她和易初阳婚期将至。

翌日,丁骏到办公室以后,照例扫了一眼桌上的各种鲜花,看到桌角的那束白色铃兰时,心砰砰直跳。

拿起铃兰,小小的花朵像一个个小吊钟,随同铃兰一起来的还有一叠用缎带扣好的卡片。

丁骏好奇地拿起那叠卡片,解开缎带结,第一张卡片上短短一行字——已到雁京工作,方便的时候联系我,有要事相告。

字依然写得歪歪扭扭,落款依然是似水流年。

拿开第一张,第二张上竟然是人物简笔画,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在推车,丁骏忍俊不禁,又去看第三张,画的是两个小人骑在大象上,第三张是打气枪,第四张是骑小绵羊摩托车……

数了数,竟有十张卡片,丁骏把那些妙趣横生的简笔画反复看了许多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细心地把卡片用缎带扣好,放到抽屉里。

谢如欢进来汇报工作,首先看到了那束铃兰,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她不是个多事的人,尤其是在丁骏的私生活方面,她从来不多话。但是,她记性一向很好,这样的铃兰曾出现过一次,而她也知道,丁骏最喜欢的花就是铃兰。

“骏姐,策划部新招聘主管魏倩云来报到了,你见见她?”谢如欢问。

“让她来吧。”丁骏心情不错。

几分钟后,一身浅灰色剪裁得体的套装的魏倩云走进丁骏办公室,腰身细软、俏丽的红棕色短发,让她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漂亮干练,

这个女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丁骏主动伸手跟魏倩云握手,魏倩云凝视着丁骏清秀的脸,尽管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没有一丝痕迹,两只手轻轻一握,也就松开。

随意交谈几句,见魏倩云思维清晰、谈吐有力,丁骏觉得人力资源部没有选错人。

魏倩云走后,丁骏向谢如欢道:“对了,你让安妮查查我的行程表,明晚不要安排任何应酬,有应酬也改期。”

谢如欢点点头,视线再次落到那束铃兰上。要去见送铃兰的那个人了吗?

接到丁骏电话的时候,沈年正在实验室里跟几个助手一起分析几种试剂的化验报告,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的时候,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是我。”他说。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为你接风。”丁骏温柔的声音令人心醉。

两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沈年跟助手说了一句之后,一边脱掉白大褂一边急切地往外走,助手们从没见过他这样,心里都在想,沈博士这么急着出去是要见谁呢?

为避开下班高峰期,沈年提前两个小时出门。到了约好的地点后,丁骏还没到,他整整早到了一小时,为了打发时间,他到路边的几家小店逛了逛,无意中走进一家卖绒毛玩具的小店。

货架上一只毛绒绒的小绵羊公仔吸引住他视线,弯弯的羊角、粉红的脸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色铃铛,小绵羊看起来很可爱,沈年没有多想就买了一只。

抱着小绵羊站在路边,沈年耐心的等着丁骏。过来过往的女孩们看到这么个俊朗的、潇洒挺拔的帅哥抱着个萌萌的小绵羊,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很久很久,丁骏都没来,沈年看了看表,还差五分钟。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行人很多,他无意识地看着来往的人和车流,雁京冬天的傍晚气温极低,把他的鼻尖都冻红了。

一阵马达声靠近,沈年不禁转头去看,却见一辆炫酷的黑色哈雷摩托车停在自己面前,驾车的女子一身潇洒的黑色皮衣皮裤,只是她戴着头盔,看不清脸。

等她掀开头盔的面罩,露出明眸皓齿的一张脸,沈年才惊讶地认出,这竟然是丁骏。似乎很有默契,他俩穿的都是黑色。

丁骏见他一脸的惊诧,嫣然一笑:“敢坐吗?”沈年回过神来,“敢。”

“那就上来。”丁骏拿起另一个头盔给他。沈年把头盔戴上,却忘了把手里的小绵羊公仔给她。

“你要抱着这只羊坐我的车?”丁骏指了指他手里的萌物。

“可爱吗,给你!”沈年把小绵羊给丁骏,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温柔。丁骏接过去,见小绵羊着实可爱,抱着它摇了摇,一阵清脆的铃声。

“你再不来,我就要冻僵了。”沈年双手搓了搓。丁骏见他脸颊和鼻尖都红红的,替他扣下面罩,笑道:“不是约好了五点吗,你到太早了。”

又是一阵马达声,摩托车在瞬间开了出去,路上堵车严重,可他们的摩托却能在车流中穿梭,到了车流相对稀少的地方,车很快风驰电掣般行驶。

丁骏的车技之高,令沈年叹为观止,双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腰,以克服心中的恐惧感,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坐在这样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那种速度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是,他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境下,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抱她,把自己的胸口紧紧贴在她的脊背上,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激烈。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在路边的某栋大厦楼下停住,丁骏从车上下来,拿掉头盔潇洒地甩了甩一头秀发。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特别,沈年抱着小绵羊在一旁看着她,心里感叹着,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停好车,把头盔装进车厢。

“干嘛不进去啊,外面这么冷。”丁骏向他走过来。

“我等你呢。”沈年俊朗的脸上眉眼舒展,淡淡地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用他清朗的嗓音说出来,如此悦耳,丁骏心头一软,开玩笑道:“我以为你坐我的车吓得腿哆嗦,已经走不动路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要是开车过来,起码还得堵半小时的车。”

两人走进大厦,沈年有意走在她身后,他喜欢欣赏她的背影,那样曼妙婀娜,恰到好处的细腰、修长的腿,走路时臀部扭动的姿势都是那么妩媚动人。这样的美景,他一生都看不够。

“你那么慢,绵羊太重抱不动了么?”丁骏见他迟迟没跟上来,扭头看他。沈年笑笑,跟上她:“是你太快了。”

电梯里,丁骏告诉沈年,这里有一家主题餐厅,老板是她一个同学,而她在这家餐厅也有股份。

“兰花小馆,这名字很特别。”沈年看着餐厅招牌和那些古色古香的布置,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这种纯中式的风格,比唐人街那些粗制滥造的伪中国风好看不知多少。

包间里的檀木家具线条简洁,细纱宫灯朦胧的微光让室内的光线柔和的恰到好处。两人落座以后,便有身着中式服装的服务生进来倒茶,那一身白衣紫裙素净的打扮,像五四时期的女学生,看起来水灵灵的。

“这里很漂亮。”沈年的视线从墙上的苏绣壁画转到丁骏脸上。一身黑色皮衣、长而柔软的卷发,此刻的她看起来性感得无可救药。

“吃得惯中餐吗?”丁骏把菜单递给沈年。

“吃得惯,我奶奶经常在家里做中国菜。既然是你的地方,你一定知道什么最好吃,你来点菜。”沈年又把菜单还了回去。只要她愿意出来见他,吃什么根本不重要。

丁骏叫来服务生点菜。沈年拿起茶盅,抿了一口杯中清茶,茶香扑鼻,出入口时有些苦涩,回味后却是淡淡的甘甜。

☆、第18章 迟到的表白

“当初投资这里,也是想有个跟朋友聊天聚会的地方。”丁骏看了看四周,对自己这家餐厅的内置很满意。

“我是你的朋友吗?”沈年清俊的脸上带着点笑意,目光深邃。

“你说呢?”丁骏反问。

“你总让我觉得很遥远,就像天上的月亮,我抬起头才能看到你,仰望着你。”沈年看着她,有点出神。“我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至少在我面前,你已经有三个版本了。”

她清甜的笑容,就像一朵在暗夜中含苞待放的黑玫瑰,一片片花瓣慢慢地伸展开,娇慵的神态让人看着心头发软,直想把她采摘下来。

“哪三个?让我帮你数数,清迈那个忧郁小清新的邻家女孩、陈没婚礼和慈善义卖会上的端庄淑女、还有今天骑着黑色哈雷的艳女,是不是?”丁骏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

“每个版本都让人印象深刻。”沈年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她一点。

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每一次出现,都让他心动到不行,不管是社交场合的明艳夺目,还是眼前的妖娆狂野,都像一根藤,牢牢缠绕他身心。

可是,他必须得承认,是她的最初,困住了她。边境那个美丽中带着纤弱的女孩,那张纯真动人的脸,一直停留在他梦里。

而 丁骏似乎也有意跟他交谈,主动告诉他:“小时候老有男生在我家门外徘徊,家里的老保姆每次看到他们都说,生男孩有什么用,才一丁点大就晓得瘪三一样去女孩 家门口站岗,后来给我爸妈知道了,他们再也不让我独自上学放学,都是家里的车接送,我偶尔想溜出去玩,都要想各种主意。”

她能这样畅谈自己,沈年非常高兴,听得饶有有趣,笑道:“想不到你家里人这样严格。”

“也 许你不相信,我从一出生起,我妈就为我规划了一整套教育方案,我的家庭教师是高薪聘请的儿童教育专家,从五岁开始,就被训练着怎样走路、怎样笑、怎样跟人 打招呼,才更像个大家闺秀,我每天学钢琴、学美术、学舞蹈超过十个小时。十五岁就被送到英国念罗婷女校,毕业后本想进剑桥学历史,家里人却让我去念商学 院。”

说到这里,丁骏幽幽地叹了口气,回想自己从小到大,处处听从父母的安排,似乎还从未有过自己做决定的事。

果然一路精英教育,沈年很明白,越是像丁骏这样外表淑女的女人,骨子里的叛逆因子越强烈,就像她喜欢骑着哈雷摩托车在公路上疾驰一样,那是一种对自由和无拘无束的渴望。

说到这里,沈年不禁有些好奇,“那你是跟谁学的枪法,又是怎么学会骑摩托的呢?这似乎跟你的淑女教育格格不入。”

丁骏道:“枪法是我爸爸偷偷教我的,他虽然不赞成我妈妈对我的教育方案,但也不敢提出反对,在外人面前,他威严气派,但是到了我妈妈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什么都听我妈的。”

沈年笑道:“男人的怕,多半是因为爱。我猜,你骑哈雷飙车的爱好,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养成的。”

丁骏赞许地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一段叛逆期,我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依恋父母的年纪,忽然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生活,很容易产生这种心理,我花了半年时间,才调整好心态。”

长大以后,她也渐渐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出生在这个家里,父母给她提供了丰裕的物质条件,那些高昂的学费,普通家庭望尘莫及,对父母,她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回到了雁京,回到父母膝下,你还是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可是,你在我面前,似乎从不隐藏。”沈年眼蕴深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丁骏。

对他的点评,丁骏深以为然,点头道:“习惯了在人前扮演矜贵,总要有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你跟我那些朋友不同,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我也自由许多。”

她的这句话,让沈年心中一阵失落,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只是徘徊在她的世界之外的人,没有负担,所以也不会有结果。

丁骏见他半天不说话,主动问他:“那些卡片,是你画的吗?”沈年点点头,嘴角微有笑意。

“画得很好。”

“小伎俩而已,博你一笑。”

他的目光温柔含情,话语似一股暖流,带着聚拢人心的力量,丁骏略感不安,视线游离,转移话题,“为什么到雁京来工作?记得你说不喜欢这里的雾霾。”

想见你!离开雁京的这些天,思念成狂,精神疲累得几乎奔溃,因此一得到来雁京工作的机会,立刻奔赴。

心里默默的想,可沈年很清楚,此刻说出来并不合适,转而道:“想换个环境。”

“那就只能欢迎你了,住久了,也许你会喜欢上这里。”丁骏笑意盈盈,继而话锋一转,“你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说,是什么事呢?”

沈年帅气地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她,表情里带着点狡猾:“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随手拿起那只绵羊,他笑问:“小绵羊,你说,我要告诉她吗?”

“你这个人!把人叫来了,你又不说了。”丁骏不满地娇嗔。

沈年放下小绵羊,很认真地看着她,放低了声音,“如果我要说的事跟程慕泽的死有关,你还有兴趣听吗?”

丁骏听到这话,笑容消失了。以为他那时只是说说,谁能想到他竟然付诸行动,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有一种真相将被揭露的恐慌。

良久,她才用低沉的语气道:“我不是说了,别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不想听。”

沈年见她微微侧着脸,神情里还带着紧张和不安,忙道:“很抱歉,我实在是出于好奇,才去调查了真相。来之前我也是考虑了很久,觉得不把真相告诉你我不能安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对他的死一直内疚,flora,你不用内疚,他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丁骏生气地打断他,“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执着呢,我根本不想听你说那些。”

沈年并不气馁,反而劝她:“如果一件事明明过去很久,还能带给你伤害,我劝你不妨勇敢面对。”

丁骏的目光跟他对视片刻,紧紧地抿着嘴角没有说话,于是沈年明白,她这是默许了。

把调查经过大致跟丁骏描述了一遍,沈年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尽管他说得有理有据,丁骏还是瞪大了眼睛,难以接受他的话,摇头:“不可能,我不信,你在骗我,一切都是你胡说八道,我不相信!”

面对情绪激动、有些失控的她,沈年的态度依然很沉着。对这次谈话,他是有备而来,如果她真的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就不会连听到程慕泽的名字都这么敏感。

坐到丁骏身边,沈年的手探着她肩膀,“冷静一点,听我说,我的推测并非没有根据,我去走访的那位金森教授也说,跟程慕泽一起遇到雪崩的某个人找他咨询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那个人的病历复印件给你看,我费了很多周折才拿到。”

见丁骏神情倔强地不说话,沈年继续引导她情绪,“你好好回想一下,那半年,你们有在一起吗?你好好想想。”

丁骏缓缓地镇定下来,双手交握,仔细回想着程慕泽自杀前半年他俩的生活。

那时候,他在波士顿,而她在费城,学业紧张,能见面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似乎有那么一两次,她去看他的时候,两人仅仅在见面时亲热了一会,却没有继续缠绵,她以为他是太累了,并没有往别处想。

此时想来,他那时似乎是有些反常,他总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但她想捕捉他的目光时,他却回避了她的视线。以往,他俩去看望对方时,总会留宿一晚,但是那半年,似乎总是来去匆匆。

想到他曾独自承受痛苦那么久,最后还选择自杀结束生命,那种钻心的痛就让丁骏不能自持,闭目片刻,眼泪潸然而下。

沈年把她这个表情看在眼里,顿时回想起清迈的那个夜晚,他坐在她床边守护,也是这么看着她伤心,明知道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流,却欲罢不能。

沈年道:“我知道我调查出来的真相很残忍,可是,我真的不想看你再为他的死痛苦,你还记得清迈那一晚吗,你在酒吧里喝醉了,在嘟嘟车上跟我说,你一个人很寂寞,为什么他会丢下你一个人……我想,那时候我就开始心疼你了。”

丁骏听到他忽然表白,震惊的睁开眼睛,凝望着他。其实,她又怎会不明白,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为她做任何事。

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暧昧,丁骏往后靠了靠,很快恢复了一点理智,抽泣着道:“我很感激……感激你帮我调查出这些,但是……我……”

“我不需要你感激,那不是我想要的。flora,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就连到雁京工作,也是为你而来,所以我恳求你,好好考虑一下,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换取你。”沈年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

多日来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都是为了对她的这份爱恋不能明言,如今既然有次机会,他下定了决心要把他的心情一一诉说。

沈年迷恋地看着眼前这个令他心动的女孩,她在他心里整整两年了,再次相遇,爱的浪潮比初遇时更加强烈地拍打他的心门。

既然认定了,那就必须坚持到底,不管人言、不问结果,他要争取一切的可能,来跟她在一起。

他炽热含情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那种热力让丁骏震动不已,良久,她才缓缓的摇了摇头,苦恼的把手插在头发里,轻抚发胀的脑袋,喃喃道:“你把我的脑袋弄乱了,抱歉,我现在没办法想那么多,让我安静一会。”

沈年温柔道:“你可以慢慢想,给我一个答复。”

见她发丝滑落,他情不自禁的替她拢了拢头发,手指轻触她脸际,这个男性化的温柔小动作让丁骏微怔,抬起头看他,“不行的,我做不到。”

“你没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你不觉得我们很合拍吗,就像书里形容的那样,一种似曾相识的默契感。我知道我来晚了一步,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雁京找你。”

大概是因为激动之下语速过快,他不标准的国语吐字并不十分清晰,丁骏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表情,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温暖又和气的,可是现在,他把她的肩膀握得好疼,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让她走的样子。

他的思维是美国式的,喜欢一个女孩就会想去争取,不管代价多大,只要他喜欢,他就觉得值,她不一样,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含泪凝睇,她美丽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用不着任何语言,就能让人迷失在这两簇火焰中,就连轻声叹息,听在他耳朵里也是绕梁三日、回味无穷的*。

就在他的嘴唇擦到她脸颊的时候,她忽然醒悟过来,推开他,怒道:“你别这样,我就快结婚了。”

沈年也生气了:“你在自欺欺人吗,你根本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就要用自己的婚姻为死去的人殉葬,这不是打牌,重新洗牌要付出很大代价,我不知道你们……”

他本想说你们中国人,话到嘴边又刹住,改口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懦弱,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你不喜欢我,今天就不会来。”

天,他又这么一针见血。丁骏脸涨红了,被说得哑口无言,是啊,如果不想给他机会,何必出来见他,自己总是这么矛盾和纠结。

可是被看穿了的内心,又是那么软弱无力,她沉默着站起来,无言以对,眼睛里噙着泪水,离开时,她哽咽道:“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我别无选择。”

哪怕是相见恨晚,也只能有缘无分,以她目前的处境,不能回头,也没法回头,否则就会变成《圣经》里索多玛城的盐柱,永远被困在死海边,不得脱身。

她是这么无情,沈年心里很难受,闷坐在那里怅然失神。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服务员进来告诉他,餐馆已经打烊,沈年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掏出钱夹准备付钱,服务员道:“丁小姐是我们的股东,她来吃饭免单。”

“多少钱?我照付。”沈年心烦意乱地抽出信用卡,啪一下放到桌上。服务员撇了撇嘴,只得把价格告诉他。付了钱之后,沈年离开,没忘记带走他的小绵羊。

☆、第19章 唯不忘相思

丁骏回到家,走到自己房间里才看到易初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看到丁骏的一身黑色皮衣,易初阳眉头皱紧了,“我不是让你以后别再飙车吗,怎么你总不听啊,摩托车骑那么快多危险。”

“这几天工作压力太大,我散散心。”丁骏走到衣橱前,找了件睡衣想换下身上的衣服。转脸看着易初阳,见他也正看着自己,那表情似乎不怎么高兴,她回过头,没再说话。

“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好,谁教你的,都把你带坏了,干什么不好,要当个飞车党。”易初阳还在愤愤不平。

“至少我没去火车站抢包。”丁骏反诘道。

易初阳这才笑起来,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她身后,双臂搂住她,手探向她胸口。丁骏心里一沉,胳膊肘支开他。

“怎么了?刚去跟谁约会了,回来了连碰也不让我碰?”易初阳调侃笑道。

他本是无心一句话,丁骏却心虚起来,勉强道:“没有,别瞎说。”易初阳把脸搁在她肩膀上,呢喃道:“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的,如果有人敢对你下手,我就杀了他。”

“是吗,那你干嘛不先杀了我?”

“舍不得!小骏,哪怕你背叛我,我也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你说,我这是不是犯贱啊?”易初阳含着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