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门子勇气。

放下东西,我拿出手机打算打给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是语音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沮丧的情绪顿时包围了我,拿了脸盆,我去洗漱。再回来时,床上的电话响了该有一会儿了。卢天拿起来看了眼,“‘爱我中华’……的。”

穆中华成了我女朋友之后,我就明目张胆的把她的号码存了这个名字。

我笑着接听:“忙完了?”

“没有,接了个案子,正在忙呢。”

“啊?”我愣了下,“那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是呗,怎么样,叶之远先生,您现在有空没有,我们需要你来做下人证。”

人证?证啥?

我拿了外套,出门。

【穆中华】

案子发生在屯门、三安两区交汇处。死者脑后受到重击,颅骨破裂脑出血死亡。解剖过程倒是不难,就是案件的嫌疑人有点让我为难。

季海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正做着笔录,我站在门口偷听。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七点到八点间,死者被发现时,季海默就在他身边。季海默说,她在那个时间段里是有人证的,人证就是叶之远,我男朋友。

叶之远来的很快,他进去做笔录,我在局外面的草坪上坐着等他。

夜里,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很漂亮。

没过多久,我听到旁边有脚踏在草茎上的声音。我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草地上:“她是因为你来的川州。”

嗯,他点头。

“我听说她还专门包了场和你表白了?”

嗯。他又点点头,然后并肩躺在我身旁。

“我是清白的哈。”他说。

“我要是喜欢她早就喜欢了,不用等到现在。”他又说。

“穆中华,你怎么不说话?”他扯我的手指头说。

“叶之远,我是在想我要攒多久的钱能包下金茂大楼顶上那个旋转咖啡厅,姐和你表白才不会小气巴拉的包个那种小地方,要包就包大的!”我挥着胳膊,觉得自己可牛了。

他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就波动了,控制了半天,他贴着我耳朵小声说:“中华咱商量个事儿呗。”

“啥?”

“那么多钱,别包场了,包我吧。”

叶之远你可真不要脸。这么想的我心里却美滋滋的。

如果那天,巡查市容的巡警没有以有碍观瞻破坏草坪为由罚了我俩五十,那真该是不错的一天。

嗯。

第二十六章

【叶之远】

季海默当晚被放出了警局,我和中华送她去了她住的那间酒店,是川州市一家颇有默契的五星级,站在大门口,我看到中华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进了门,这让我奇怪。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表示下对她浪费的鄙视呢。”上楼再出来,站在电梯里我对中华说。她朝我翻个白眼:“你是不是想说没想到我来这种环境还这么淡定?”

我眨眨眼,没否认。

她朝我笑笑,然后突然伸过手扯住我两颊,左右使劲,一痛乱晃,于是我听着在我眼前一排疯子缭乱景象的她对我说:“不好意思,你女朋友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不怯场,估计你现在就算把我空投到英国,面前对着贝克汉姆的**,我还是这副样子。”

我拉下她勾着我脸皮的手,握在手里,心想:你想得倒挺多,我也得给你那个机会算!

不过这样的中华反而让我放心不少,最起码将来等结婚那天,家里如果反对的话,她是有那个胆量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但也只是如果,我会做好前期铺垫,不让她看谁的脸色的。

中华要回局里继续值班,送她回去后,我往学校折返的路上就做了下这种铺垫工作,我打了电话去给顾千山,让他去通知季家来川州接季海默。

电话里的顾千山却没很痛快的答应,他问我是不是能先让季海默先在川州呆上段时间,等缓几天再说。

我换只手拿电话,计程车外星光很好,我的声音在闪烁的路灯光里摇曳:“千山,你知道不,白天和南禕聊天时,她也和我说过相似的话,她问我的意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顾千山挂了电话,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季海默的短信,她在机场,准备回临水。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不过一旦不近人情这个词儿被放在爱情这个大范畴里,未必就不是好事情了。

中华的实习并不忙,才去了局里几天,她就有空约了我见面,很稀罕是不是?等真见了面,我才知道,她是遇上了点儿事,我听了之后,也觉得有点渗人。

事情和季海默目击的那起案子有关。案情不难,中华说死者是脑后遭钝器击打、失血死亡的。问题出现在死者死亡之后,公安局根据死者容貌刊登了寻人启事,很快就来了答复。川州市一名房地产商认出死者是来川和他谈合作项目的某地商人李某,这本来没什么,可吓人的是,根据该名房地产商的证词,就在之前,他才同李某通过电话不久,而这个时间段,“李某”该是死了的。

穆中华眨眨眼看我:吓人不?

我学着她也眨眨眼:中华,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叶之远,我总算遇到值得一办的案子了!我要跟着师父去外地出差了!”穆中华一反刚刚双手托腮凝望我的斯文举动,站起身,单脚踩上座椅位,止不住兴奋的挥舞她胳膊,怎么形容呢……嗯……兴奋过度的神经病。

而我止不住开始有点小郁闷了。

【穆中华】

从地产商那里,我们拿到了李某的地址。

李某居住的城市离川州算不上近,按照常理,我们是可以申请飞机往返的,可惜刑侦队长报告都还没打,就有同事传了话来。局里近期跟进的案子太多,资金有些紧张,原本的机票只能改为火车票了。

赵哥什么话都没说,回去理了简单的衣物,提着勘查箱准备出发。而我更简单,学习阶段,带个人去就成。

火车是卧铺票,我们一行四人,占了一个隔间的左侧上中下铺和右侧的上铺。

还有五分钟就开车了,车厢基本满员,对面那个下铺却迟迟没人来,我正奇怪呢,从车门那里传来了让让让让的声音。

我人一愣,扭头瞧:“叶之远,你怎么来了!”

“一个老师病了,我请假去看看他。”他嘿嘿嘿的看着我傻笑,边坐在了我对面的铺位上。

“你老师住哪儿啊?”他报了个地址,刚好就是李某的城市,这也太巧了吧,我怀疑他动机不纯。倒是赵哥他们嘿嘿得看着我俩你来我往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感叹:“之前听说分我们这来的小穆性子古怪的很,不讨人喜欢,我瞧着是没少讨人喜欢吧。”

我脸腾地就红了,接下去的旅程,我看着叶之远和赵哥他们你来我往说说笑笑,感觉也就没开始那么不自在了。

从川州到目的地的列车,我们是要在车上过夜的。赵哥本来要我睡下铺,他说他们都是糙汉子,只有我一个小姑娘,我说不行,林队年长,让他睡下铺,这样做什么都方便。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熄灯前,叶之远和他们那侧的中铺换了位置。

我睡眠算好的,却不习惯长途旅行,车轨的声音间隔规则的响着,我一点睡意也培养不起来,来回翻了几次身。手不知怎么就被抓住了,窗外泛着暖黄的路灯光明灭的照上叶之远的脸,他朝我摆口型:睡吧。

我就真睡着了,如果不是半夜来通知到站的列车员险些被我俩的连还手吊死,估计我们真要保持这个姿势一睡到天亮。

也幸好是黑天,这一幕没被赵哥他们看见。

我已经认清了叶之远是冲着我来的真相,所以当他跟着我们住进一间招待所时,我已经懒得揭穿他了。

“大家回去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去见见‘李某’”,各自回房前,刑侦队长嘱咐我们,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嘛!

睡前,我发短信给叶之远,说起队长那一眼,叶之远回我句:队长怕你穿墙过来扑我吧。

我发了三个字过去,关机睡觉。

【叶之远】

中华发了我三个字:要点脸。我笑着看了半天,拿起随身带来的电脑继续做数据模型。我还记得我和导师说我要请假去外地时导师的那张黑脸,我想他是理解不了我担心中华的那种心情,这是她第一次参案,还是谋杀案。

我答应了导师,不会耽误进度。

工作到凌晨五点,我听到隔壁传来洗漱的声音,他们起的真早。我没出去,关掉电脑,我上床睡觉。

其实我知道,跟着她来,我也是不能参与她工作的,不过我希望等我一觉睡醒,睁开眼就看到她的那种感觉。

哪怕,是相当疲累的穆中华。

我真就睡了一整天,起来时饥肠辘辘的我看到坐在我对面,正吃碗泡面的穆中华,一旁桌上还摆了一碗,正冒着热气。

“我拿方便面熏了你半小时,你可算醒了啊。”她吸溜了一口面,继续说:“换了穆子业,估计调料包刚放进去,他就睁眼了。”

我下地洗脸,回来捧着面,透过面汤腾起的雾,我看到了似乎不大高兴的穆中华。

“怎么,案子不顺利?”

她摇摇头,和我说起了案子。

她和赵哥他们是起了大早去的李某公司的,说来也巧,李某和太太一起去的公司,在李某公司的一间办公室里,刑侦队长对李某和他太太进行了分别的问话。

“结果不好?”我问。

中华点点头:“姓李的说他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而那位李夫人也说她身边那位就是他先生。”

“你们没问过这位李先生的父母吗?”

“他说他父母都死了,没有父母的证词,再加上他老婆都说李某是她老公,这个案子啊,又要重新查起了。”穆中华嘟着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捧着吃了一半的面碗:“夫妻的话也不一定可靠吧。”

“她是很肯定的……”中华像是在回忆当时李夫人的话,脸不知怎么就怪异起来了,我估计她是想到了夫妻生活这类的话。

“那也不排除她已知这不是她老公却刻意说假话的可能吧。”我是学数学的,习惯设想出每一种可能的假设,也是我这句话,穆中华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她腾的起身,说句“对啊!”

“呆子,你这脑子,真棒!”她扑到我身上,啵地来了一下。

哎……看着小燕子般飞出房间的穆中华,我再三提醒自己,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分成三段说!

我们的想法和在房间讨论的赵法医他们不谋而合,也是按照这个侦破思路,案件竟然异常顺利的告破了,只是真相往往让人唏嘘。现在活着的这个李某和已经死了的那个的确是双胞胎,兄弟两人很小就被分养在了两家,而现在的李夫人本来喜欢的也是现在活着的李某,阴差阳错的,最后却嫁了另外一个。

婚后多年,随着丈夫去川州谈生意的李夫人偶遇救情人,两人合谋杀了死者,试图瞒天过海,可他们忘了,这世上一向是没有秘密的。

做好犯人的押解手续,穆中华告诉我他们当晚回川州。

“喂,来看恩师的那位,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她竟然打趣我。

我点头:“当然要,不过你得先陪我去见个人。”

她一脸惊讶,没想到我真是来见人的,开玩笑,学数学的就算找借口,也要找个有事实根据的借口吧。

我从赵哥手下借了穆中华出来,在一家甜品店里,窗玻璃把平萱的一脸哭像照的明显。

第二十七章

还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叶家人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压根儿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啊。

然后我淡定的和叶之远一前一后进门,走路时,我刻意把脸上那俩玻璃球调整到水平向上略倾的角度,南禕说这样的我显得倍儿有气势,我也觉得我装大尾巴狼装得较到位。

才跨进门口,迎面奔来一个小姑娘,扎着小辫子,一脸哭腔,冲上来直接抱住了叶之远。

喂喂喂,内小孩,你随随便便抱别人男朋友经我允许了吗?缴费了吗?我真想这么说。

然后我听叶之远和我做介绍,小姑娘是他一个小孙女,跟程牧尧平辈,而离我们不远,正从位子上站起来是女人是孩子是妈,他侄媳妇儿。

说实话,关于叶之远这个辈分问题,面对程牧尧时,我只觉得是占便宜似的好玩,可被一个破涕为笑的小女孩抱着叫三奶奶,我总有种在看一个满脸褶子老太太的即视感。

忍下/身上的寒颤,我喝着叶之远点的红茶,听他和侄媳妇说话。

叶之远问:你想好了?

想好了,想得不能再清楚了。侄媳妇答。

可是平萱这么小,我们大人做这个决定对孩子的影响会相当大。叶之远说。

叶之远,你是要带着你侄媳妇私奔吗?啜着红茶管子的我说。

然后我就收到了叶之远嗔责的目光以及侄媳妇的一脸惊讶。

“三奶奶,是我爸爸犯了错,妈妈要和爸爸离婚。”那个叫平萱的小丫头红着眼睛和我说。

我放下杯子:“你爸犯什么错了?”

叶之远扯扯我:“别和小孩子说这些。”

我哦了一声,掏了张钞票递给平萱:“姐姐饿了,去那边看着帮姐姐买点什么。”

还是叫姐姐显年轻。

平萱却没走:“可是三奶奶……”

“去吧去吧,你买啥我吃啥。”我安慰平萱,平萱却指指远处的价格牌:“三奶奶,这家店最便宜的点心也要十七块,钱不够。”

我脸一僵,盯着平萱手里那张五元大钞,心里想得是:叶家的孩子,干嘛识数那么早啊!

叶之远总算打发走了平萱,我坐在位置上听侄媳妇说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话时,我注意到叶之远一直拉着我的手,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和我腻歪,后来才发现他是怕我听到激愤,直接起立把桌子掀了。

切,我就那么肤浅。

侄媳妇说完,坐在椅子上静默地哀叹,我甩了叶之远的手,拿起桌上的红茶,喝前说了句: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蠢女人,男人出轨,女人就要用牺牲自己的青春已离婚告终,你以为离婚是解脱了自己,惩罚了男人。告诉你,不可能。大多数男人从来不会花超过三秒的时间去回忆他上一段婚姻,相反,离了婚的女人则要花很长时间把自己沉浸在上一段婚姻里面,郁郁寡欢,这是男人同女人之间最大的区别。

我注意到无论是侄媳妇还是叶之远,脸上都是一种很讶异的表情,而我则是在回忆有没有复述错南禕的那段话。

侄媳妇讶异过后,情绪竟突然激动起来,她身体前倾,凑近我:“那不离婚我该怎么办?”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呗,他不顾及你的感受找小蜜,你就天天拽着别的男人在他面前晃悠,天底下又不是就他一个男人,何况你长得也漂亮……”叶之远开始扯我,我甩开他的手,“干嘛,还没说完呢。平萱妈,和你说,最好是最后让他发现你的好了,跪着回来求你,到时候你还要考虑考虑……”

那天,我唾沫横飞的说了很多,前面的是南禕教我的,后面的则多是我自己揣摩的。我嘚啵嘚嘚啵嘚的说完,瞧眼已经虚脱的叶之远,补了句:“放心,如果将来你这样,我不会那样的。我有刀。”

然后我咔嚓的比划了一下。

没想到我的话真就劝动了侄媳妇,比起才见面时的颓废,她现在的眼神多了种神采。告别时,她握着我的手说谢谢。

后来等我们坐上了回川州的火车,叶之远和我说:“中华,平萱她爸是我侄子,姓叶啊。”

我切了一声,你侄子多啥,姓叶又咋了。

他默默看了我一会儿,默默的回我:不咋的。

我真的很喜欢穆中华的性格,直率、有勇气,不做作。

可在文彦离婚这事儿上,我真很难想像如果文彦媳妇儿真像中华说的那样,见天领着男人在他面前晃悠,估计就算文彦受得了,我妈绝对是要气晕的。而我妈的态度,则是会影响我和中华的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