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随我来吧。”郝前程碰了一鼻子的尘,连忙转身在前面带路。

郝前程领着她们穿过了后院,来到了东边的一排厢房前,伸手指着左边第一房间,道:“这一间是夏荷的,中间这一间是我姐的,旁边这一间是秋菊的。”

当初建新房时,他特意让人在东厢房隔了三间并排的房间,就是为了方便上官楚楚、夏荷和秋菊居住。虽然她们不会常来,也许,根本就不会来住,但他还是留下了这么三个房间。

每每坐在院落子里时,他总是不轻意的将目光投向东厢房,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他们四个人白天去富贵楼上工,晚上去海边抓蟹的情景。

逝去的日子总是让人难忘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是却并不影响他们当时快乐的心情,彼此间深厚的情谊。如果不是出了那一件事情,也许,今天的他们还是可以像三年前一般无拘无束。

“你给我们各自留下了一间房?”秋菊有些意外的看着那房门前的木牌子,又扭头看着郝前程。

每个房门前都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画着栩栩如生的花儿,木牌子的下面还很是花了些心思的串上了漂亮的贝壳,尾端是小铜管。风儿吹来时,几根小铜管相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房门口的木牌子上画的是绽放的菊花,夏荷的则是碧绿的荷叶间露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小姐的房门口则挂着一柄木雕的玉如意。

不可不承认,就仅是这房口挂着的门牌,郝前程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嗯,如今房子大了,再不如让你们三个人挤一间房了。”郝前程说着,脸微微的红了起来,挠了挠脑袋,道:“你们先进屋休息一下吧,房间里的床单被套都是刚洗过的,我去养殖场弄些新鲜的东西回来。”

看着郝前程出了后院之后,秋菊笑着用肩膀轻撞了下夏荷的肩膀,道:“想不到这个愣小子也有这样的心思,夏荷,难怪你会喜欢上这个愣小子。”

“别乱说话,我可没有喜欢过他。”夏荷扭头推门进屋,并随手关上了房门,将欲随着她进屋的秋菊隔离在外。

放眼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翠绿的一片,绿色的桌布,绿色的帘纱,绿色的床帐,荷塘全景的屏风,就连衣柜上雕刻的图形也是荷花。心不由的紧了紧,夏荷拉开衣柜门,将包袱放了进去。

转身却被撞入眼帘的青花瓷缸吸引住了目光,梳妆台边摆放着一个大瓷缸,瓷缸里是一片绿翠的荷叶。虽然荷花还没有开放,但是,此刻这么看过去,就像是一个被缩小的荷塘。

他替她布置了这么一个房间,到底是出自于怎么样的心思?

愧疚?还是…

夏荷一头栽到了床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帐顶的荷塘,那盛开的荷花就像是真的一样,看着它仿佛鼻尖就能闻到荷花香。缓缓的合上眼帘,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郝二愣子,你这么做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又没有怪你,你这又何必呢。

“夏荷,你在房里吗?”门外传来了秋菊的声音。

夏荷坐了起来,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清了清嗓子,应道:“在呢,等一下。”

嘎吱——夏荷拉开房门,闪身而出,随手又关上了房门。她率先往前院走去,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道:“走吧,别让小姐等久了。”

秋菊追了上来,低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眼角也是湿润的,心知她必定是触及了内心的伤口,“夏荷,我刚刚说错话了,你别理我就是了。”

“我没事!走吧。”夏荷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这一天的晚餐,郝叶氏煮了一大桌的海鲜,全是下午郝前程到养殖场亲自捞回来的。大伙边吃边聊,气氛很温馨,但是细心的郝叶氏还是发现了这几个孩子都有些心不在焉。

“屋里头热了些,要不你们几个去海边吹吹风?”收拾了碗筷之后,郝叶氏笑看着孩子们提议。

夏荷点点头,应道:“好啊!”

与其在屋子里与郝前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她还真的愿意出去走走。

上官楚楚本想摇头,但见夏荷很想去的样子,也跟着点头:“好,我们出去吹吹风,晚点就回来。”

“去吧,去吧!”郝叶氏走进房间,不一会儿就提了一个食盒出来,递到了郝前程的面前,“前程,你提些零嘴过去,聊聊天,吃吃零嘴,吹吹海风,这样才不会那么无聊。”

“你也去?”夏荷怪叫了一声,抬头看着郝前程。

被她这么一瞧,郝前程瞬间就红了脸,提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看秋菊,又看看上官楚楚。

上官楚楚暗叹了一口气,看着夏荷敏感的样子,有些心疼,看着郝前程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心知心病还需心药医,有些事情不是撂置在一旁,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的,三年都过去了,或许彼此间说开了,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一起去。我连做梦都怀念咱们几个在海边捉蟹的快乐时光。”上官楚楚幽幽的说了一句,语气中满满都是怀念。看着上官楚楚的样子,夏荷自然不会拒绝,便率先朝大门外走去。

上官楚楚朝秋菊暗示了一下,随即秋菊就追了上去,与夏荷并肩而行。

扭头看着一旁愣愣发呆的郝前程,上官楚楚伸手轻推了他,问道:“家里还有干娘酿的梅子酒吗?”

“有!楚楚是想喝酒吗?”身后的郝叶氏听了,立刻应道。

转身,上官楚楚看着郝叶氏,笑着点点头,“今夜我们四个好不容易有重回旧时光的机会,外头月色很美,当然得有干娘亲手酿的美酒来助兴。”

助兴只是其一,其二还是因为她有心事。

原以为晚餐时候,林清风会过来找她,没想到他至今都不曾露面。

那个叫柳艳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我这就去打酒,你们先等我一下。”说着,郝叶氏又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

郝叶氏走后,上官楚楚看着闷不吭声的郝前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含着鼓励的道:“别着急,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开的,就像她心中的伤一样,不是一下子就能痊愈的。”

浓眉皱了皱,郝前程凝视着上官楚楚,问道:“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每次见面,你都会问我这一个问题,这次还是一样,你自己去感受,你自己去问吧。关心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干嘛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让她知道。”

“她哪一次不是像避牛神蛇鬼般的避着我,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问啊。”连郝前程都不知道,此刻,他的语气中除了无奈,还有更多的埋怨。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给予上官楚楚的感觉,就像是小恋人之间对方总避着自己时,那种无奈着急的心情。

想到这里,上官楚楚紧盯着郝前程看,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实在是被她瞧得有些心虚,郝前程一脸不自在的问道。就在这时,郝叶氏提着几坛酒走进大厅,朝郝前程招手道:“前程啊,把酒拎上,食盒给我,我给你们装上酒壶和酒杯。”

“哦。”郝前程将食盒提到了桌上,心情有点乱。

一切就绪,郝叶氏盖上了食盒盖子,轻声叮咛:“前程啊,你是男孩子,待会可要照顾着点你姐她们,别让她喝太急了,早点回来,别吹太久的海风。”

“娘,我知道了。”点点头,郝前程走到了上官楚楚身旁,“姐,咱们走吧。”

上官楚楚朝郝叶氏挥挥手,“干娘,我们很快就回来。”

“去吧!”

出了家门,上官楚楚和郝前程并肩沿着村里的路,往海边走去。路过田家时,上官楚楚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的田小花,便问道:“前程,田家小花有人家了没有?”

她可记得当年郝叶氏想要郝前程和田小花订亲,可终究没能让郝前程点头。

“去年订亲了,下个月就成亲。”

“哦?”居然这么小就要成亲了,她应该跟前程年纪相仿,算起来也得今年才及笈,“她应该跟你年纪相仿吧?”

“我大她一个月,她上个月就及笈了。”郝前程的话不多,上官楚楚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闻言,上官楚楚停下了脚步,面露愧疚的道:“对不起啊,我没能参加你的及笈宴。”在古代,不管男孩还是姑娘,及笈都算是一件人生大事。

“咱们穷人家的孩子不兴这个,姐不必放在心上。”郝前程摇摇头。

也就是跟着上官楚楚,他们郝家才把日子过好了,如果不是有她在,他们家也许早就不知成什么样了。而他也极有可能要靠出海捕鱼为生,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你姐。”上官楚楚不赞同的皱起了眉,想了想又道:“改明儿,我给你补一件礼物。”

“不用了,姐,你的心意我收下就行了。”

“不行!这份礼必须得送。”

看着上官楚楚一脸坚持的模样,郝前程拿她没辄的点点头,“那好吧!”

“对了,那个小花嫁得远不远啊?”上官楚楚显然还没有忘记田小花的事情,又开始追着郝前程问。

“不远,就在【望海湾】。”

“就在村里,是谁啊?”

郝前程停下脚步看了看上官楚楚,不明白她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平常她从来都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他抬脚一边向前走,一边道:“小花要嫁的人就是不凡哥。”

“不凡哥?”

159章 喝酒

“没错!就是不凡哥。舒悫鹉琻”郝前程点点头,“不凡哥已经好了,只是刚开始性子还是有些内向,不喜欢跟人说话,很少出家门。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我瞧着就是小花把不凡哥给彻头彻尾的改变了。”

一个人如果能为另外一个人改变,那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爱的吧?

上官楚楚笑着追上了郝前程,“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我明天得先跟刘叔通通气,不凡哥的大好日子可不能不请我,让我沾点喜气也好。”

“姐,你呢?”

“我什么?”上官楚楚被郝前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弄糊涂了。

“婚事!”郝前程扭头看了她一眼,“三年都过去了,皇帝的圣旨也指日可待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办事了?”

为了一道婚事自由的圣旨,为了成全父兄忠义之名,她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常年四处安置产业。

现在放眼整个穆兰朝,她的产业无处不在,甚至在周围列国中也有不少她的产业,再远一点则有盛世之景的楚岛(以前的失魂岛),西方国在她的商业版图之中。

三年的时间不长,她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完全取决于她的拼命和敏锐的商业目光。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快了。”上官楚楚抬眸看向前方,沙滩上,夏荷和秋菊已经并肩坐了下来,两人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出意外?你和林大哥之间还会有什么意外?”郝前程抓住了上官楚楚的话中的重点,停下脚步,直直的凝视察着她。

上官楚楚和林清风之间的感情,在他们这些人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一不被他们坚定的感情而感动。现在她说,意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林清风今天破例的没有陪上官楚楚来[望海湾],郝前程似乎闻到了些许不平常的味道。

以前,上官楚楚到了海平县,林清风无论有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没事!你别担心!我只是不知道圣旨能不能顺利的到手?”上官楚楚寻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走吧,别让夏荷她们等久了。”

“真的只是这样?”郝前程有点不太相信。

“当然!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摇了摇头,郝前程终于放下了心,“没事就好!走吧。”

两人抬步朝在被月光照得像是遍地金砂般的沙滩走去,上官楚楚抬头看了看夜幕中的月光,微微叹出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月色。如果此刻有他在,那该多好。

富贵酒楼,后院,书房。

“刘姐,你让人彻查一下她这些年到底在哪里生活?又跟什么人在一起?”林清风细心的叮嘱着刘姐,从紧皱的眉头中可看出他此刻真的十分心烦。

六年杳无音讯,突然又以这种情况出现在面前,林清风真的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看着林清风眼底隐藏的烦恼,刘姐忍不住轻声宽慰:“我会安排人去查,一定不会让少你少爷失望。少爷也别太担心,你将实情告诉她,她一定会谅解的。有时事情不能待时机,越早说就越少误会。”

这是林清风的家事,她本不该多嘴,但是,上官楚楚是她的忘年交,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敬佩的人之一。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她都不希望上官楚楚和林清风之间,产生误会,或是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听到刘姐这么说,林清风抬头看着她微笑的脸,顿时茅塞顿开,只觉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谢谢刘姐,你先下去安排吧。”说完,林清风站了起来,转身就往书房外走去,对外面的老赖头吩咐道:“赖伯,你在家里多打点些,我出去一趟。”

话落,便见林清风快速离开。

看着林清风离开,老赖头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刘姐,问道:“这么晚了,少爷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

“【望海湾】。”刘姐勾起了嘴角,心想,这几年来,林清风还真是改变了不少。

现在的他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老赖头轻吁了一口气,笑着道:“我正想劝少爷去一趟呢,还是刘姑娘心细。”

“当然。”

“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这能一样吗?”

“呃?”

老赖头看着刘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脑门不禁布满黑线,夸她心细而已,怎么就扯到男的女的身上去了?

摇了摇头,老赖头转身往柳艳暂住的院子走去。

“夏荷,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见夏荷在自己面前鲜少的露出沉思的模样,上官楚楚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望着月光下的海,轻声开口。

夏荷拿起身旁的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酒,随即用衣袖粗犷的擦拭了一下嘴角,摇摇头,道:“没事!只是觉得月光下的小姐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般好看。”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她关于柳艳的事情。

这种事情本就不该由她来开口。

可是,看着强颜欢笑的上官楚楚,她又觉得很心疼。

“夏荷的嘴巴突然变得这么甜,我真的相信,你是真的有事要跟我说了。”上官楚楚笑了笑,拿起自己身旁的酒坛,轻碰了一下夏荷手中的酒坛,“喝酒,不管是有事要说,还是没事要说,咱们都不要辜负了今夜的好月光。”

微微侧脸看着上官楚楚,夏荷的唇角微微上扬,拿着酒坛用力与她对碰了一下,夜空中立刻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咱们不辜负好月光,也不辜负郝大娘的美酒,今夜不醉不归可好?”

“只要你愿意,我没有问题。”

“一言为定!”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仰头喝酒。

管那么多干嘛?

开心的,不开心的,担心的,放心的,全都不管了。

今夜,她们只想尝尝酒醉的感觉。

不远处,郝前程抬起脚想向那两个拼酒的女子走去,却被秋菊拉住了。他疑惑的看了过去,只见秋菊一脸担忧的朝他摇了摇头,轻道:“随她们去吧,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真要是醉了也好,咱们把她们背回去就是了。”

“为什么?”郝前程有些不明白秋菊的用意,平白无故的,干嘛要让两个姑娘家醉酒?

秋菊松开了他的手,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道:“夏荷为何难过,你难道不知道吗?”

面露愧疚,郝前程扭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夏荷,又重新看向秋菊,“我知道是我伤害了她,可是,这也并不是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醉酒的理由啊。宿醉的话,明早起来头只会更痛。”

“或许,在她们的眼里,头痛永远都没有心痛来得重。”

“什么意思?”郝前程紧盯着秋菊,问道:“夏荷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听你的意思好像我姐也有不开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突然想起了来的路上,上官楚楚说的那些话,郝前程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问道:“难道我姐和林大哥?”

怪不得她今天跟往日不一样?

怪不得她今天会说那样的话?

原来,她和林清风之间,真的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什么也没有说,你不要胡思乱想。”秋菊扭开了头,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扭头又看着郝前程,问道:“难道这么多年了,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小姐?这才是你当初拒绝夏荷的真正原因?”

瞧着郝前程紧张的模样,秋菊忍不住的问出了心里一早就想要问的问题。

“早就放下了,由得了我紧抓不放吗?我从来就没有过,又何来放下之说?”手里面根本就没有握住什么东西,

又哪有东西可以放下?三年前的那一夜,他就彻底的了断了自己的心。

“那你为何要拒绝夏荷?”

“没有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