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好像被一根钢针深深地刺了一下,痛得不行,我拉上了窗帘,坐直身子,心里骂她水性扬花。

横肉男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兄弟,怎么了?想女人了?”

“都快出狱了,想什么女人?”

“就是你们这些快出狱的,想女人想得才疯呢!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起来。

车上的民警大喊:“不要大声喧哗!”

我们立刻闭嘴,转头看着横肉男。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戚军遇刺那天,横肉男去哪儿了?他本应陪在戚军身边,他本应该替戚军挨刀子,怎么最后成了我呢?

这事有点怪,而且很怪、很怪…

十三 越狱罪犯又栽在我手里

我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在这座监狱里,戚军最恨一个人,那就是八监区的林虎。

林虎,故意杀人罪,有期徒刑15年,余刑十年。

他刚进监狱时,就想挑衅戚军,虽然戚军在外面是老大,但在监狱里,他很低调。

他不怎么和这些犯人争高下,但是,林虎却一直和他做对。

有一天,监狱搞全狱大清监,全狱罪犯都坐在操场上,林虎和戚军挨着,林虎挑调戚军,戚军不理他,之后,林虎就去打戚军,把戚军打倒在地后,横肉男就冲了上去,把林虎一顿暴打,因为这事,横肉男被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整月免评。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开始注意林虎。

每次出工,几乎都会碰到他们监区,林虎每次与我们队伍相遇,总会望着戚军…戚军和我说:“他这是心不甘,他总觉得,我占尽风头!”

林虎那蠢蠢欲动的样子,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在生产区,我问戚军,“以林虎的性格,怎么会安于呆在监狱中呢?”

“你说得对,他不喜欢监狱,但他仍然要呆在这里,哪个犯人都不愿意整天在铁窗中生活,整天在四面高墙中度日。谁让他犯罪了呢?犯罪就应该得到惩罚。”

“你觉得你也该得到惩罚?”我问他

“我嘛?我入狱纯粹是倒霉。”

“那你还不能悔罪!”

“我怎么能不悔罪呢?我后悔当初没有跑得更远,后悔当初没有悬崖勒马。”戚军说完,继续干活儿。

下午,依然是打水,重复千篇一律的生活。

在水头龙旁边排队的时候,我看到从监狱大门外,又进来了一辆货车。

货车司机是二十四五岁的矮个男人。

车停下后,从生产区楼上下来十几个犯人抬东西。

其中有一个人我很面熟,他就是林虎,他很高兴,也很活跃。

搬货搬得满头大汗,他仍然乐此不疲。

戚军对我说:“你看,他那个样子,天生就是一个蹲监狱的主儿了。”

那名二十多岁的司机依然在货车旁边徘徊着,也许他是第一次来监狱,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危机四伏。

“天哪!这个司机没有锁车门!”戚军第一个发现的。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没有锁车门,车门处还有一个小缝。

我再仔细一看,车钥匙他已经拔了,我这才放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正常中进行…

突然,林虎迅速跑到司机面前,夺过了他手中的车钥匙,然后,飞身上车,并迅速点火启动了…戚军说:“这家伙是疯了?开汽车越狱,千万不能让他跑掉。”

林虎已经开车上了监狱内的中心主道,正向我们这边冲过来了,我加速跑了出去,车在拐弯经过我这边时,车速有点放缓,我跑步跳上车,我用手死死抓住车门,伸手去抓汽车的方向盘。

林虎很暴怒,一拳一拳的打我,他说:“你疯了?干嘛阻止我?”

“因为戚大哥想你!”

我继续和他肉搏,最后在离监狱大门十米的地方,车停住了。

我不也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车拦住了,再回头看一下林虎,他的脸被我抓成了条状,头被我的拳头打出血了,眼睛被我打得成了包子。

我望着他,心想,小样儿,想在警察眼皮底下越狱,真是胆儿肥了。

而且,开车撞监狱大门,听起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外人,真以为这个犯人是看警匪片看多了,以区区一辆汽车就能撞开监狱大门。

事实上,在别的监狱,确实有驾车撞大门越狱成功的。

但那和我的生活无关,在此就不赘述。

林虎被押起来时候,我和戚军正在现场,只不过是远远地看着,戚军高兴得像个孩子,“在天,你真是太棒了,你用实际行动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没什么,小事一桩。”

“你知道我恨他?”

“有所耳闻。”

突然,戚军大对着渐渐远去的林虎背影,大喊道:“虎子,怎么样?想跑,没门!你还要在监狱再呆十年,我下个月就要出狱了!”

我站在戚军的旁边,感觉胳膊像断了一样的痛。

晚上睡觉,我的胳膊痛了一夜。

戚军却呼呼地睡了一夜。

夜里十二点,我准备睡觉时,看了他一眼,我想,这家伙今夜应该不会梦游。

早晨五点时,他被几个外班的犯人用被子抬了回来,据说,昨夜,他在别的寝室睡了一夜。当然,他还自带被子,这让大家十分不解。

更让大家不解的是,他自带的被子是我的,而不是他的。

他的被子竟然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当时就吓得一哆嗦。

也就是说他半夜把我弄起来,然后又换了被子,那场景太恐怖了…###七十七我通过考验了吗?

戚军夜游症让我苦不堪言,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更奇怪的是,对于那位在食堂拿刀刺我的家伙,他后来只字未提。

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天,我们监区在食堂吃饭,依然与六监区相邻,横肉男站在离我两张桌子远的地方,当时,他正在喝汤。

上次刺我的家伙与他背对背站着,正在大口地吃着一个馒头。

我有种预感,他们两个人这种姿势不正常。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不一会儿,我看到横肉男转过了身,把一盒烟塞给了刺我那个家伙。

那家伙微微一笑,就走开了。

那家伙走向我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我的目光。

他没有理我,径直走了出去。

我再看戚军,他在和一个犯人边聊天边抽烟,神情悠闲,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我的头发也是,因为要出狱,所以就不用把头发剃成“秃驴状”了。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一幕一幕,也许这些都是戚军精心设计好的,用来检验我的诚意,他自己藏得很深,这点令我有时会摸不到头脑。

戚军没有再用垃圾筒传递过消息。

他每天都像得到了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一样,精神焕发。

我怀疑他有手机,我怎么都没有找到。

我身上的那张购物卡,最近没怎么用,有的时候,我会和其他犯人换东西,由此开始做些小生意,今天换双鞋子,明天换条囚裤,后天再换件前囚服。

小海很乖,有时会抢着帮我洗衣服。

横肉男成了我的哥们,每天拦着我调侃个没够,其他同犯对我也格外热情。

一天,戚军问我:“出狱后,你想做点什么?”

“我一无所有,想跟着大哥混!”

“跟我混可不容易,你身手还算可以,保护我倒是没有问题的。”

“我也正是这个意见!就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呢?只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跟着大哥,怎么会后悔呢?”

“说好了,以后如果你跟了我,一切都要听我的。我不会亏待你,你也不能出卖我,否则,谁也别想活!”戚军盯着我的眼睛,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的身体突然一怔,我又马上放松下来,让身体尽量保持不紧张的状态。我说:“大哥,我怎么会出卖你?难道这么长时间,您还不信任我?”

“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一个人出卖另一个人,需要时间,需要机会,更需要筹码,当这种筹码高得令人发疯时,出卖一个人,就变得易如反掌,无需考虑的事情了。”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我说完,递给他一支烟,他深吸一口,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他回头对我笑了笑,“在天,你吸过吗?”

“没有。”

“那东西的感觉真是好啊!可以让人醉生梦死,也可以让人走火入魔,有空你也尝尝?”

“呵呵,醉生梦死可以,走火入魔就算了。我还想跟着大哥过好日子呢!”

“你这小子?”

戚军说完,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走出了寝室。

我推开门,看他正迈着四方步走在走廓里。

他时而透过窗子向其他寝室望去,时而伸出手向监门外的民警打中如招呼。

那些民警已经习惯了戚军这种散漫不羁的作风。

在监狱里,将要出狱的犯人就是大爷,谁也管不了。

在生产区,我和戚军基本上也不干活儿,天天窝在角落里聊天。

这天,我们正聊着,我突然听到窗外一阵脆响,我们冲出生产区,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十四 二、三事

一个犯人和一个民警争执起来了,那个犯人四十多岁,那个民警二十几岁。

可能是因为犯人提出什么要求,民警没有满足他,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之后,犯人开始辱骂民警,那个年轻男民警素质很高,没有还嘴,他只是向他讲道理。

犯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其他的同犯过来制止他,他被拦了回去。

我们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结果,第二天,大事发生了。

第二天,新民警找那个犯人谈话,民警本以为可以做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服从管理,可是,当民警向犯人讲道理时,犯人竟然情绪迅速激起来了,挥拳打向民警…民警受伤了,犯人也受伤了,民警的头缝了五针,犯人的头缝了三针。

监狱对此事情进行了调查,关于犯人头部伤势的问题,一直没有很好的解释,民警说没有打犯人,犯人就是民警打他了。

民警和犯人住院后,双方的家长开始上阵了。

民警的家长要求给犯人加刑,犯人家属要求给民警开除公职。

我记起刚到省城第N监狱时,横肉男那些对我的诬陷,我想,也许那个犯人也在撒谎。

半个月后,那个民警和犯人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具体情况就是谁也说不清楚,也没有证据。

总之,该处罚的处罚,该教育的教育。

一天,我和戚军坐在生产区的一角,说起这事,戚军对我说:“你知道吗?我还骂过狱警呢!”

“为什么?”

“因为他管我,所以,我就骂了他。你不用担心,反正他也不敢打你,现在,犯人研究法律研究得特别明白,而且监狱实行人性化管理,没有人敢打你。谁打你,你就告谁,就往检察院告!”

“这样管用吗?”

“当然管用,驻狱检察室是做什么的,就是监督监狱警察的。只要你告,就会有检察官来找你核实情况,有的民警就会害怕。”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敲诈,不讲究。”

“不讲究和太讲究的人都在监狱里,这也是民警和犯人之间的制约。”

我点了点头,戚军用手捅了捅我,“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难道你也有看着不顺眼,或者看你不顺眼的狱警?”

“没有。”

“我们快出狱了,还是多想想以后的事,监狱的事,只是过去时了。”

“当然,你能这么想,真好。”

“是的,可是,我还在想,以后会不会再进来呢?”

“不犯罪,当然就不会再进来。”

“可是,这里面,有的人已经进来三四次了。”

“为什么?”

“屡次犯罪,出狱后无所事事,只好犯罪。”

“为什么不自食其力呢?”

“累啊?谁都想又不干活,又能拿钱。当然,不干活,又能拿钱,这活儿,很少有。”

我们正说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厂家师傅走了过来,戚军喊住他:“喂,怎么不理我了?”

“哦,是你啊?快出狱了吧?”

“那还用说。”

“祝贺啊!”

“你这几天,天天在这电焊车间转悠什么?”

“我在招工啊!我们工厂现在很缺人手。”

“你准备招犯人?”我问他。

“小兄弟,你别看他们这些家伙一天天累得没个人样,在我们工厂里,这可都是宝贝啊!他们是技术工人。”

“你能给开多少钱?”

“三千到四千吧。”他边说边拿出笔和本,笔划起来,“我已经招了三批出监的人了,他们在我们工厂里干得都不错,而且还很守法。”

“这么多,那我们也去吧?”戚军厚着脸皮说。

“老大,我雇不起你们!呵呵。”他蹲下来,说:“电焊生产区的出监犯人是最抢手的,其次就是制衣生产区的,那些犯人,你别看他们是男人,做出的衣服,质量真是没的挑。我听一位厂家师傅说,他雇了几个出监犯人到服装厂工作,那效率比女人都强。”

“看来罪犯习艺,真是效果很明显啊!”我说。

“当然,如果在监狱里干点技术性的工种,那还愁出去找不到工作吗?”那个师傅说完就走了。

我们两个依然很懒皮地窝在监区一角,民警看我们都很厌烦。戚军还厚着脸皮和人家打招呼,一个民警说:“出狱以后,别再鼓捣摇头丸了!”

戚军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他刚说完,就回头和我说,“你吃过摇头丸吗?”

我说:“吃过。”

说完,我就使劲摇起头来。

他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