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太多的记忆蜂拥而至,炸开了似的,一阵头疼,在云珠的惊呼声中,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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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云岩镇外的村落中,谢满月望着那上山的路,转头看乔瑾瑜,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我就说了,放小半坛酒就好,放一整坛,肯定都没了。”

乔瑾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替她理顺,眼角带着一抹笑意,语气镇定,“他若是全都记起来了,往后你再让他酿酒不就好了。”

“对呀。”谢满月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她就惦记着从老爹那儿夺过来的最后一坛酒,还想了办法埋在桃花树下希望能被云殊找到。

“大姐她既然一次都没让他回来过,肯定是怕他回来要想起什么。”乔瑾瑜说着,把她拉着朝后了一步,两个人掩在了屋子后面,谢满月转头看去,那儿山路上,几个侍卫匆匆抬着人下来。

后面跟着的就是云珠公主,神色匆匆的朝着山下走来,乔瑾瑜拉着她往内又掖了掖身子,谢满月定眼一瞧,那送上马车昏迷过去的,不就是云殊。

看大公主那神情,不像是她命人把人敲晕,倒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云殊晕过去了。

扭头看乔瑾瑜,“你说云殊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乔 瑾瑜看着那马车离开,熬了半个钟的时辰这才带着谢满月上山去,他们很快就过了山洞进桃花庵,在书房内,谢满月看到挂在那儿的大公主画像,气笑了,提前让人 上山来就是为了这些,可她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自己会在小木屋的前面埋一坛酒,幸好提前把书房里的东西带走了一部分,否则还不知道都被扔哪儿去。

紧接着到了小木屋那儿,桃树下是打碎的酒坛子,空气里还散开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破碎的瓦片之间谢满月看到了一抹血迹,似乎是在酒瓮摔裂后吐在那儿的,转头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晚,担心大公主的人再折回来,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下山去了。

第79章

他们在云岩镇留过夜,第二天回到兆京已经是傍晚,此时的大公主府内,唐礼已经醒了。

开了窗的屋子内,纱幔层层,被风吹的拂动,一层一层等到了最里面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道,唐礼睁着眼睛看着床榻上挂着的那一串风铃,有别于观赏之用,那风铃是用青桐做的,周围刻着繁杂的经文,过去大公主所说,这是特地求来,为他安神定宁之用。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焚香的味道,像是僧人礼佛诵经时那一种香气,闻着使人舒心,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大公主都是费了心思,都是为了让他睡得好。

纱幔外的门忽然开了,才出去半个时辰,云珠得知驸马醒了,匆匆赶过来,撩开了层层纱幔,她看到唐礼醒来,心中半激动半担忧,脚步却没有停止,很快到了他的床边坐下,拉住他的手,柔声,“唐礼,你觉得好一些了没。”

被她拉着的手慢慢的挣脱开去,就像是他要从她身边抽离开去似的,云珠手下用力一抓,可他已经离开。

“唐礼。”云珠唤了一声,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终于有一些害怕。

唐礼的神情很平淡,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张口,“公主,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不姓唐。”

云珠的笑容一滞,唐礼缓缓转过头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也不是公主你,是不是。”

尽管他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尽管他还对那个和自己合奏琴曲,为他摘花的女子印象模糊,可他能够确定一点,那个人不是公主。

那是朝夕相伴之下形成的默契和熟悉感,大公主身上没有。

“唐礼。”云珠最终也只喊出这么一声来,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她这辈子,唯独是对他生不起气又拿他没办法,谁让她这么爱他。

良久,沉默的屋子里响起唐礼的一句话:“我要回桃花庵去。”

云珠蓦地抬头看他,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我的驸马,你为什么要回桃花庵去。”云珠还想柔声劝他,“你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这并不代表所有,我们已经成亲,你养病一年,七年前我们就是夫妻,你怎么能回桃花庵去。”

“这里不是我的家。”唐礼眼眸微缩,“就当是我悔婚。”

云珠忽然拔高了声音,透露出几分尖锐来,“我们朝夕相处了八年,你怎么能说这儿不是你的家。”

唐礼眉头一皱,云珠即刻又放软了声音,求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就算是我有什么事瞒着你,我也是有原因的。”

“公主,你我并非良配,还请公主另觅良人。”唐礼质疑要回桃花庵,云珠的药再也不起作用了。

她怎么肯放手,千方百计得来的人,怎么会轻易放手呢,云珠红着眼眶望着他,深情脉脉,“你就是我的良人,我怎么还要去找别人,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嫁,我们在一起八年,就算是之前的是我瞒着你了,你也不该如此狠心,要回桃花庵去,还要与我和离。”

就算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哭着,唐礼也生不出一些心疼来,他所有的感情都应该只给了一个人,只是那一块的记忆,不知怎么回事,怎么都打不开去,只记得模糊的样子。

只要是他想的深了,心便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他不能呼吸,好像有什么冥冥之中不想让他记起来。

“我心中已有人。”半响,唐礼轻叹了声。

云珠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愤,抬头时看他的神情里已经是不平,“难道我和你相识八年,七年夫妻,还抵不过祁玥和你认识的那几年时间,你就对她这么情根深种,她早就已经死了!”

唐礼一怔,随即脸色微凝,“这和祁玥又有什么关系。”

“难 道不是吗?”云珠情绪略有失控,她一想到八年前的事就没办法让心安定下来,“你陪着她在镇上买东西,你陪着她回兆京城,桃花庵她可以进,我却不能,你为了 她拒绝我数次,唐礼,我对你的用心没有比她少,她可以帮你的,我都可以帮你做到,甚至最后救了你的人也是我,而她什么都没有帮到你,最后还定了亲事。”

这些都是唐礼不曾记起来的,但云珠一说,这些记忆便涌了上来,再看大公主时,唐礼的眼神复杂了。

那是在云岩镇上的一个丰收节,秋后,他陪着祁玥在镇上,还摆了个桃花酒的摊位,祁玥贪玩,跑到集市上去玩,那时他遇到了前来的大公主。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觉得这个女子身份应该是高贵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

她要他陪着在集市上逛逛,他没答应,留在那儿要继续卖酒,每年的这个时候,定点的有很多客人前来买桃花酒,而这个姑娘竟然让侍卫把他的酒全部买了下来,酒没了,他就能陪着她去逛集市。

最后他还是没有答应她,玩疯了的祁玥快回来了,他也要带着她回山上去,不能让桃花庵里的人等太久。

唐礼的眉头一皱,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他捂了捂胸口,桃花庵里等着的人,他还是记不得她的样子。

云珠见他痛苦,即刻收敛起了神情,关切的看着他,“唐礼,你怎么了?”

不去想,似乎就不会难受,唐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云珠,还是刚刚的坚持,不卑不吭,“公主,还请您放我回桃花庵去。”

云 珠笑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她松开扶着他的手,抬手摸了一下眼泪,“你就算是恢复记忆,你总不至于忘了我们的事,总该记得我对你的好,总该记得我对你的 救命之恩,没有我,你活不下来。你的命是我的,你只能留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你是我的驸马,这辈子到死都是,我不会放你回桃花庵,你是唐礼,不是云殊, 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云珠又哭又笑,脸上那一抹深刻的眷念没有掩饰,她不会让他走的。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云珠微晃了下身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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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定王府这儿谢满月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来信,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后门出去买菜的婆子回禀到了何妈这儿,何妈就让人把这小乞丐留在了后院那儿,谢满月拿着信到了后院那边,小乞丐蹲在地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厨娘给的包子。

瑞珠拿了椅子过来,谢满月坐下,低头看着这小乞丐,把还未拆封的信拿出来放在他眼前,笑着问他,“这信,是谁交给你的。”

小乞丐端起碗喝了一口水,锤着胸口把最后一口包子送到口中,含含糊糊道,“我在大公主府后门乞讨,一个侍女交给我的。”

谢满月眉宇一动,“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小乞丐抬头,垂涎的看着一旁谷雨手中的碗,那儿满满的堆着五六个包子。

谢满月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你说完了,这些都是你的,我还能另外再给你二两银子。”

一听有银子拿,小乞丐说话的语速也快了很多,“她说是信送到定王府交给定王妃,说定王妃看了就知道了,还说驸马被关起来了出不来,要定王妃去救他。”

这个小乞丐说完之后就一直看着谷雨手中的碗,谢满月捏了捏手中的信,让谷雨把银子和包子都交给乞丐,吩咐他,“银子给你,若是没事你就多去大公主府附近走走,有什么消息可以来定王府,若是消息值得,你想吃多少包子都行。”

小乞丐看了谢满月好几眼,“你说真的?”

“当然不骗你。”谢满月笑着承诺。

......

小乞丐拿着包子走了,谢满月这才拆开那封信,看到了那字之后,谢满月信了这是云殊所写。

他说他如今能想到寻求帮助的人就只有她了,是她告诉他有关于祁玥的事,桃花庵他已经去过了,记起了一些事,但是关于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他总是回忆不起来她的样子,也记不起一些点点滴滴,只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谢满月陷入了沉思,傍晚等乔瑾瑜回来,她又把信拿给他看,“八年前云岩镇周边好几个村子遭到洗劫,桃花庵也没能逃过一劫,祁姐姐赶到的时候云殊已经没了呼吸,当时是祁姐姐亲手把他埋在屋子后的桃花林里,后来老爹剿匪后,怎么都找不到合香的踪影。”

“人被大公主救走了。”乔瑾瑜替她分析,“合香下落不明,如今驸马能想起一些事情来,但怎么都想不起他朝夕相处的人,贼匪洗劫桃花庵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云殊才会记不起自己的妻子,那样的环境下必定是痛苦万分,谢满月如今想找个人问都没办法,“当时那些山匪口中问不出关于合香的事,问多了就说都死了,后来这些人全部都斩首示众。”

“抓 到的那些是斩首示众了,也许有人带着合香进山了也说不定,如今那大木山和朝廷之间并不来犯,他们不出来,朝廷这儿也不会随意派兵前去剿匪,那么大的一个地 方,要藏人太容易了。”乔瑾瑜在毫安的时候跟着祁将军去剿匪过,那样一个山头,那些贼匪能把地理位置使用的绝妙,要攻打下来并不容易。

“如果单单是把他从大公主府带走,可以吗?”谢满月转头看他,“再怎么,大公主也骗了他。”

乔瑾瑜摇摇头,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月,那里是皇宫,七年前大公主下嫁,父皇和母后已经觉得不妥了,若是如今驸马还想悔婚,他们断然是不会答应的,大公主也不肯放手。”

失忆蒙骗了又能怎么样,成了亲就是成了亲,风光大嫁过了,驸马的命还是公主救回来的,怎么你恢复记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除了谢满月之外,不会有人觉得驸马离开大公主府是对的,人还有救命之恩呢,现在就是这么回报的?

谢满月轻哼了声,“别说救命之恩了,光说着失忆一事,谁知大公主想了什么办法故意不让他记起以前那些事,八年过去这才是第一次回桃花庵,她若是诚心喜欢的,有什么好担惊受怕,她就是害怕云殊想起来。”

乔瑾瑜对小媳妇是全然的听从,谢满月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如今你想怎么办。”

大木山么。

谢满月心中闪过一个人选,继而笑眯眯的看着他,“备礼,我们去拜访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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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巷子内,袁枚对谢满月的到来不是很欢迎,自然的,对她的丈夫定王爷也没有欢迎到哪里去,这丫头古灵精怪,满脑子都是馊主意,嫁了个丈夫还是个面瘫,从进门到现在半个时辰,他竟然只和自己点了一下头。

两个大男人坐在葡萄藤架下大眼瞪小眼,不远处谢满月和连笑颜倒是聊的很开心,八月初的时候连笑颜挺着九个月的身子回了兆京,八月底,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谢满月成亲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还去谢侯府喝过喜酒。

“连姐姐,袁大哥说你是大木山里出来的,你们那寨子,在大木山中算大的么。”

谢满月说着便提到了关于大木山的事,连笑颜点了点头,抬手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嗯,不算小寨,寨子里的人有些很多年都没有出来了,都是在山里自己耕作打猎,有时要出来换东西才会出山。”

“连姐姐,那你能替我打听一个人吗?”谢满月把关于苏合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连笑颜愣了愣,“这倒是不曾听闻,我们寨子里没有这样逃难来的女子,大木山大大小小的寨子有十几个,你们倘若急着要找,可以随我进山去打听。”

“可以吗?”谢满月朝着后头看了一眼,袁枚和乔瑾瑜还在大眼瞪小眼。

“由我带你们进去就没关系,孩子满月之后她外祖父也没来看看,我正好带她回去见见寨子里的人,只是你们进去时,可别说是定王府的,这些寨子里的人都怕了官府,会以为你们是来打探消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连笑颜倒是并不忌讳谢满月夫妻二人的身份,如果山里是进去一两回能摸熟的,这些年那些山寨哪里能这么太平。

谢满月也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就让连笑颜答应下来,高兴的点点头,两个人约好了时间,就在半个月后,连笑颜带着他们进山打听消息。

第80章

十一月底的兆京已经入了深秋,二十四这天,谢满月和乔瑾瑜起了大早,他们这一趟去,也许要耗费上十天半月不止,健锐营那边提前知会了祁将军,而宫中那边,只是简单的和太子说了想带王妃出去走走。

太子一向对乔瑾瑜很关照,听闻九弟要带弟妹出去走走,还让太子妃准备了些东西送过来,都是给谢满月路上所用。

和袁枚约定是云岩镇上见,出城时前后三辆马车,下午到云岩镇上,客栈内,谢满月见到了比他们早一步到的袁枚和连笑颜。

连笑颜没有请人,孩子都是自己和袁枚两个人照顾的,一行人在云岩镇上没有休息,傍晚的时候出了云岩镇,天黑的时候,袁枚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村子里的农家小院。

简单的吃了饭,乔瑾瑜陪着谢满月在院子里和连笑颜谈前去大木山的事,袁枚负责在屋子里哄孩子,说了一半,屋子内传来了一阵哭声,谢满月转过头去,那边点了灯的窗户有人影走动,怀里还抱着孩子,一掂一掂地哄着。

“连姐姐,听袁大哥说,你们像样的婚礼都没办过。”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是很有趣。

“你说什么是像样的婚礼呢。”连笑颜放下笔,也朝着那儿看了一眼,语气轻柔了许多,“他是个孤儿,有师傅,有一起寻宝的师兄弟,我呢,当年从山寨里跑出来跟了他,我爹和几位叔叔伯伯到现在都还没同意,有家人祝福的婚事才算是像样吧。”

谢满月张了张嘴,“你们连孩子都生了。”

连笑颜冲着她眨眼,“我爹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忽然大了起来,袁枚打开门朝着这儿看过来,神色有些尴尬,“媳妇,得换了。”

连笑颜看向站在谢满月身后的乔瑾瑜,“你进去给我相公搭把手,你看可行?”

乔瑾瑜一愣,看向那边,袁枚的表情更精彩,“媳妇,他哪儿行啊,你来吧,还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商量。”

连笑颜扭头过去脸色就变了,瞪着他呵斥,“你废话这么多,尿布都不会换,还好意思叫我。”

谢满月看着袁枚吃瘪的样子觉得好笑,转头拉了拉乔瑾瑜的袖子,脸颊有些红,“你去帮帮袁大哥吧。”

乔瑾瑜看了一眼袁枚,袁枚哼了一声进屋去了,他抬脚走向了屋子那边。

......

院子里只剩下连笑颜和谢满月,两个人说起之后怎么走快多了,三十里的路半日的功夫就能赶到了,但是要进山得是趁着清晨天没亮的时候比较合适,带着孩子,一天之内还赶不到山寨内。

连笑颜把进山的事说了个大概,末了抬头看谢满月,“你所说的这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连姐姐应该知道八年前云岩镇这儿发生过一件大事,山贼洗劫村子,死了不少人,后来官府剿匪,这些人被抓之后,我所认识的一个朋友一直都没有找回来,是生是死这八年来都不清楚。”

“你说的是虎寨,这事我知道。”连笑颜提起那时候的事也是印象深刻,“也是那件事之后我们才又往山内迁移,过去打劫商队的事是有,但多不伤人,连着洗劫了两个村子,这件事我爹和叔伯他们每每提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烧了半个村子,死了好几十个人。”谢满月对这人数印象深刻,“后来那个寨子清剿之后,逃走了一些人,大部分抓回了天牢里问审处斩。”

“烧杀抢掠那是战乱的时,这儿离兆京这么近,本不应该这样,虎寨的几个当家脾气暴虐倒是真的。”连笑颜说了一半没有往下说,大木山的许多寨子里,住着一些早年犯了事,逃避官府追捕进山躲藏的人。

谢满月心中还是怀抱着希望,又问了一些寨子里的事,两个人在院子里聊着。

而此时的屋子内,袁枚和乔瑾瑜两个人却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为了防止孩子着凉,屋子里的烧了暖盆,此时才三个月大的孩子躺在床上,光着小屁股,眼泪汪汪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袁枚没有给闺女换过尿布,主要还是怕的,这么小一个东西在自己手里,光是拎着她的腿起来他都把用力过猛弄疼了她,如今,他手里拿着赶紧的尿布迟迟不肯下手,而乔瑾瑜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表情。

袁枚小心翼翼的拎起闺女的双脚,才拿起来,小家伙哇的一声又哭了,袁枚赶紧放下哄,哄完了再尝试拎起来,孩子又哭了。

如此反复三四次,袁枚瞥了一旁的乔瑾瑜一眼,直接把尿布塞到了他的手里,“你是进来做什么的,你来。”

乔瑾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尿布,再看在那儿啜泣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床沿,搓了搓双手再去替她的腿,在她哭之前很快把尿布的一端塞到了她的身下,继而另一端往上,包裹住了之后,超出的地方夹到小衣襟内。

做完这一切,小家伙的眼泪还挂在眼角,袁枚是直接看愣了,继而看乔瑾瑜拿起一旁的小被子给自己闺女盖上,半响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怎么会这些?”

“以前看到过。”乔瑾瑜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袁枚在后面看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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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入夜休息已经很晚了,有六年没有睡村子里这样的床板,谢满月也有些不适应,窝了窝在他怀里,没睡意,仰头看他,乔瑾瑜也正低下头看着她。

谢满月抬手轻轻的摸着他脖子上的天珠,嘟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宁愿得罪大公主,也要帮他们。”

“为什么。”耳畔飘来了他极为配合的问话,谢满月轻轻哼了声,半响都没有支声。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中的天珠一放,“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公主不能强迫人家这种事情,再说了,云殊是早有妻室的人,大公主这么做岂不是夺别人家的丈夫。”

“嗯。”乔瑾瑜低低嗯了声。

谢满月略有些不满,对着他的耳朵轻轻掐了一下,乔瑾瑜的呼吸一下重了许多,谢满月忽然不觉,又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对桃花庵这么熟悉。”

“你为什么对桃花庵这么熟悉?”

谢满月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重复我的话做什么。”

乔瑾瑜笑了,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不是你让我问的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从来都没有问我啊。”谢满月喃喃着,垂下头去不看他,一张脸微泛了红。

“我相信你。”乔瑾瑜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谢满月心尖儿一颤,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怀抱里传来她的闷哼声,乔瑾瑜怕她闷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嗯,你说的,我都信。”

“我告诉你哦,其实我是一个恶鬼,这个小姑娘的原身从山上摔下来,没活下来,我就趁机占了她的身子,其实我已经在人世间飘荡很多年了,你看我多聪明,一般这样年纪的哪里知道这么多,所以我肯定不是原来的谢家二小姐。”谢满月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解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乔瑾瑜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轻笑,“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自夸的。”

谢满月一怔,随即满脸通红的瞪着他,未等她说话,乔瑾瑜把她抱在怀里,“就算你是,那你也算是救了她,没有你,这谢家二姑娘可就死了。”

“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谢满月轻嘟囔了声,微翘着嘴巴,这一幕在他眼底,别提多诱人了。

莹润的小嘴微嘟着,脸颊透着透红,一双漂亮的眼眸一眨一眨着,柳叶眉轻弯着,乔瑾瑜低下头,谢满月躲闪一下不让,很快就被他反制过来压在了身下,不消说什么,心中所想的,低头攫住她微微张开的嘴唇,见她瞪大着眼睛,抬手捂上,认真的亲了起来。

好半响才送来,谢满月面红耳赤的看着他,心跳的极快,轻推了他一下,“这儿可不是在家里。”

话音刚落,乔瑾瑜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别...”

拒绝声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娇憨,乔瑾瑜认认真真的给她解衣服,暗哑着声线,“我们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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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起来,谢满月略觉得背酸。

反 观他,神清气爽的起来,因为把伺候的人都留在了云岩镇上,乔瑾瑜体贴的替她端来了水,谢满月瞪了他好几眼,换来的都是他从容的笑,末了,她也不瞪他了,起 来后洗漱过,到前面跟着袁枚他们吃过早饭,准备好干粮,他们出发到大木山山脚下的村子,准备歇息一晚上,隔天出发进山。

腊八过后兆京会开始下雪,算起来只有十几日的功夫,黎明过后天灰蒙蒙的时候袁枚就来叫他们起来了,马车进不了山,都是简装易行。

谢 满月进山前心里所想的,也许还能记得一些路,可等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她便迷糊了,越往里面,树木长的越高,前后左右一看,什么方向感都没了,距离天亮还有半 个时辰,此时的山林里十分的安静,偶尔能听到草丛中有咕咕声,乔瑾瑜在后面扶着她,走在最后的是袁枚,还牵着两头驴。

驴身上挂满了东西,除了干粮之外就是袁枚自己送给岳父和各位叔伯的礼,谢满月曾问起过里面装的是什么,袁枚也干脆,这么多东西里,最多的就是金银珠宝还有银票,别的他们都不乐意要。

......

天亮的时候连笑颜找了个地方落脚,谢满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的很高了,中间起起伏伏还经过了几个地方,现在让她回忆是记不全,就算是在树林里做印记,如此一大片,估摸着连印记在那儿都不清楚。

挑着小溪边休息了一刻钟,连笑颜指了指前面高起来的山坡,“那儿过去之后,再过两个小山谷就能到了,我带你们走近路,能省半天的路。”

“天黑之前能赶到吗?”谢满月抬头看了一眼,这估摸着没有半天爬不下来,袁枚在后面笑了。

“天黑之前能赶到落脚点就不错了,怎么到得了山寨,这儿天一黑就会起雾,到时候恐怕连我媳妇都分不清楚方向。”袁枚牵着驴,咯噔着朝着前面走去。

乔瑾瑜把她拉起来,“我背你过去吧。”

谢满月扶着他的手摇头,“我走的动,连姐姐还背着孩子呢,都走上去了。”这才两个时辰的路她就累了,接下来怎么办。

再往后走,谢满月不再去记这到底在哪儿,记也没有用,压根不知道。

以前只在外面看过大木山,连绵的山脉,深不见底,都有传闻这山里有野人,野兽的传闻更是不少,但如今她们过来,半天过去,这儿倒是安静得很。

“白天这儿安静,天黑就热闹了,他们也怕人,动静大了会躲着。”连笑颜走到最高处,往下就是山谷,她只给谢满月看,谢满月这才在对面的山脉树林隐隐约约看到是柱子搭建的围墙,再往内就看不清了。

“这是外沿的寨子,他们时常出寨,进出山林的次数也多。”连笑颜说着往前走,前面又是岔路口,她熟悉的朝着左边走去,跟下去之后,湿气都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