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老长叹一声道:“教主,我可见着你了!先前右护法在那一役幸免于难,从临安逃回开封,说是你数月前已遭武当掌门白石道人毒手身亡,江南分舵弟子偷偷将你的尸首从临安城外运回了教里,我与其他二位长老一见那尸首身形与面貌与你并无二般,便信了,哭得天昏地暗。”

花依冷冷哼一声道:“右护法还说了什么?”

关长老髭须倒竖,恨恨道:“那个贱人,假惺惺哭了两日,便说既然教主已逝,教中不可一日无主,急急自拥为教主,除了听命于她的秦长老,我与仇长老都被下了‘勿忘’,逐出了总舵。幸好教主你在离开开封之前曾经交给仇长老一瓶‘勿忘’的解药,不然我二人早就撑不到见到教主了。”

第二十章 山寨

“原来江南一役月莲活下来了,难怪她身上还有‘勿忘’能用来对付你们。”花依冷笑一声道,“我与白石在街上动手之事临安城人尽皆知,想不到她竟然敢假传我的死讯,看来这件事她蓄谋已久,想必我教众在临安遇袭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关长老大骇:“教……教主,莫非你怀疑那批教众江南遇袭是……是右护法走漏了风声?”

花依冷笑道:“不是怀疑,走漏风声根本便是她计划中之事……她可是伤痕累累回开封的么?”

关长老点头如捣蒜:“是,是,浑身布满三寸来长的抓伤,虽未伤筋动骨,但也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她可是仅仅休养了四五天便恢复了?她的脸上与颈间没有丝毫损伤吧?”

“似乎的确如此,属下只见到她的手臂布满深可见骨的抓伤,服侍她的婢女在替她上完药吓得面无人色逃出房间,我与老仇抓住那婢女问了才知晓她除了手臂身上也满是抓伤……”

“哼!亏得她在自己抓伤自己之时还会记得护住自己那张脸!”花依冷冷道。

关长老一脸不解:“教主的意思是……”

“她在十二岁那年被义父带回开封总坛,我便偷偷查过她的底细,义父从街头捡回乞丐一般的她,并不知道她竟然是西域月家的后人,那一手修罗抓可是练得出神入化啊!”

关长老叫花依咬牙切齿的声音吓得结巴起来:“修……修罗爪?难不成她就是那个十多年前被灭门的西域月家的遗孤?”

“错不了,这数十年来总坛后面山壁上的抓痕我总疑心是她偷练修罗爪留下的。她在教中十年一直安分守己,最出格不过贪恋男色,我便未曾如何防她,护送教众南下之时她爽快应允,未免意外我便派左护法容华同行,谁知这一切她早已做好预谋,只等着我入彀,甚至眼睁睁看着容华死在那些自称正道人士的人刀剑之下……”

关长老稍微找出一些头绪:“教主如何得知那女人是自残而不是被别人抓伤?”

花依冷哼一声道:“江南一役,城外如同修罗场,我趁那些所谓替天行道的人收拾善后之时偷偷潜入义庄查看过所有教众的伤口,皆是刀剑所伤,并无一道抓伤,她若也在场怎可能身上无一丝刀剑伤口?再者那日我总觉少了一具尸体,但一时也未曾想起该是她。”

花依停下叹口气,拿过酒坛子猛灌一口接着道:“月莲生平最爱男子,哪容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有丝毫损伤,浑身抓伤但脸面脖颈毫无伤痕,这便是她自己留下的破绽。”

关长老恍然大悟,点点头。

“哼!可惜我终究没有防得了她,白白搭上了容华一条性命!”花依狂灌一口酒哽咽道,“容大哥自小便陪伴我,我俩虽不是亲兄妹,可他待我比亲兄妹还亲,义父去世之时特意任命他为左护法,辅佐我作教主,可是……”

关长老手足无措,急道:“教主……”

花依摆摆手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冷道:“我在潜入义庄后见到了容大哥的遗体,他的全身被戳了二十多个窟窿,死不瞑目。我骇极,也心痛至极,一把火烧了义庄,虽然我无法将他带回总坛安葬,但我也不愿将他留下给那些败类侮辱,索性让他与所有弟兄一起火葬在一起。我躲在离义庄不远的树上,望着冲天的火光发誓一定要替容大哥以及死去的弟兄报仇……”

关长老哽咽道:“教主,属下既已遇上教主,当追随教主回归总坛。”

花依拭泪冷笑道:“没想到三位长老中竟然也有顺服月莲的,我倒是真的小看了她的能耐!既然她敢夺我玄衣教教主之位,就要有与我拼命的觉悟!她害死了容大哥,背叛了我玄衣教,她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用她的项上人头祭奠死去的兄弟!”

关长老抹去眼角的泪水欣慰道:“天见可怜竟能让我再见到教主,可叹不知老仇现在藏身何处,若是他知晓教主还活着,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了。”

花依皱眉道:“月莲带回的尸首果真肖似我的身形样貌么?”

关长老略一思索道:“不细看的确极似教主,我与老仇想再次察看之时被秦长老与那女人拦住了,不由分说便将尸首装入寒玉棺送入了存放历代教主遗体的地库,第二日那女人便篡了教主的位子……”

“总坛所有弟子难道未曾反抗?”花依情绪稍稍稳定,镇定地问道。

“她护送教众南下之时便已布好眼线,与秦长老密谋妥当,教主你一离开开封,秦长老便暗地里将总坛内弟子遣离替换上他二人的亲信属下,我与老仇孤掌难鸣,又被下了‘勿忘’,只得勉强逃离总坛监控范围。老仇出了开封于我并未朝一个方向走,因此我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你逃出开封就来这里当山贼来了?还真是大材小用啊!”花依调侃道。

关长老讪讪一笑:“教主,我除了会点功夫,其他可是什么也不会,恰好路过此山时被打劫,一怒之下宰了他们的头儿,他们反而很高兴,感激我替他们除去了欺压他们的恶霸头儿,便邀请我上山一起营生,我拗不过……嘿嘿……”

花依冷笑道:“胆子不小,连我也敢抢劫!”

关长老吓出一身冷汗:“教主莫怪教主莫怪,是我们该死,只是我们平日抢劫财物之时并不伤及人命,教主宽宏大量,可否饶过我与兄弟们?”

花依叹口气道:“算啦,我身边只剩下你和不知身在何处的仇长老了,我哪里还能处罚你。”

关长老抹去鬓边冷汗道:“教主,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花依一怔,忽地想起屋子里坐着的其他三人,目前教中遇上大事急待处理,自己又答应了莫离陪伴她远赴祁连,况且教中之事不便牵扯上她……左右为难……

祁湛笑吟吟道:“可是为难?”

花依静静点点头。

祁湛微微一笑道:“可否三弟与我先行去五国城,劲寒留下说不定能帮到你,待你们处理完教务赶来五国城与我们会面,这样可好?”

萧劲寒心中一凛,看向祁湛,被祁湛眼中露出的耐人寻味的笑意激得心下着恼,正想嘴硬拒绝,花依看他一眼,抢先回答:“好,我便请萧爷留下帮我,过些日子教内平定了我必当赶去与你们会合。”

萧劲寒顿时语塞。

“萧劲寒,你可愿意留下帮我?我不勉强你。”花依用手肘推一下萧劲寒,幽幽地道。

“恩。”萧劲寒瞪一眼调侃地望着他的祁湛,闷声应允。

花依喜出望外:“真的?”见萧劲寒默默颔首,她一把搂住萧劲寒的右臂笑道:“萧爷,我便知道你是个善人!”

关长老一向见到的是冷着俏脸高高在上的教主,何曾见过如此活泼开朗的花依,当下惊得呆立在原地。

阮映雪哈哈笑道:“关长老!怎地呆住了?”指指面色暗红的萧劲寒道:“我大哥与花依姐姐已是熟识,无妨。”

关长老回过神,见阮映雪这样一个俊秀少年站立跟前,眉间金色半月在烛光下衬得这少年愈加气势逼人,不由得一敛身拱手道:“属下见过新任左护法!”

阮映雪大惊,连忙扶住关长老的双手道:“关长老,那是花依姐姐闹着玩的,你大可不必当真。”

关长老觑向花依,她松开萧劲寒的右臂,回身笑道:“莫离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她是我的结拜……弟弟,你对她行礼也不为过。”

关长老为难地望着阮映雪:“既然不称你为左护法,那属下该如何称呼你?”

阮映雪笑道:“叫声莫离便可,大哥二哥花依姐姐都是如此称呼我。”

关长老见这位教主义弟新任左护法纯真和善,暗自松了口气:“既是教主义弟,当称呼一声阮公子才妥当。”

阮映雪双眼大睁:“不妥不妥,叫公子别扭,我不介意关长老称呼我为阮小侠,我心里可是十分快活!”

众人“哗”地大笑,她一愣,便也咯咯大笑起来。

“莫离,你可愿意先与我同行去五国城?”祁湛忽地正色问道。

阮映雪一怔:“毫无意见,怎么,二哥还有其他问题么?”

祁湛温和的一笑,宠溺地道:“二哥怕你离开了花依不习惯。”话一说便暗自心惊,这般宠溺的语气怎会莫名对着三弟说出,甚是怪异,唉,只求三弟莫要觉得别扭才好……

阮映雪丝毫未察觉祁湛暗自懊恼,笑道:“我又不是孩童,虽喜欢与花依姐姐一起但也不会心心念念想着与她粘腻在一块,况且,能与二哥一起去五国城,我可是心里快活得很。”

祁湛轻轻一笑道:“是二哥多虑了。”

阮映雪一跃到祁湛身边坐下笑道:“二哥最近可真是别扭,不用想太多啦,我们二人先去五国城探二帝,再等候大哥他们前来会合,这样统筹是最好的方法!”

祁湛笑笑,正待说些什么,身畔飘来的淡淡的茉莉香味悠悠拂过鼻端,似是久远的记忆掠过了脑海,但又抓不住些许零碎的片段,让他好生迷惑。

为何时常会陷入这样的淡淡惊慌中,似乎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片段,他总会觉得惆怅。

真是令人无奈怅惘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玉楼

与祁湛阮映雪分别三日后,萧劲寒与花依便易了容悄悄潜入了开封城,关长老则按照花依的吩咐在邻近县城寻找另一位长老仇海的下落。

开封城依旧热闹兴盛,仿佛三年前金人带来那一场的浩劫*已被遗忘。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曾经经历的血腥屠杀也渐渐淡忘在红尘市井之间,时光在流逝,劫难的阴影抵不过百姓们对安宁生活的渴望,这个昔日的京城慢慢复苏起来。

萧劲寒慢慢走在开封街头,贴了一张薄薄面皮的脸上毫无面无表情,此刻他身着灰蓝长袍,身畔偎着乔装成他妻子的花依,两人臂弯搭着灰布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花依脸上也贴了薄薄一张面皮,遮盖住了她桃花似的面庞,这张脸如今素净平凡,若是站在阮映雪跟前恐怕连她也认不出来。

街上弥漫着各种小吃的淡淡香气,直扑面颊,萧劲寒慢慢迈着步子,忽地停住,嘴角微微一弯,俯身问道:“这是什么的味道?”

花依一怔,仔细嗅了一嗅笑道:“相公好灵的嗅觉!这可是开封最有名的小吃灌汤包子‘山洞梅花包子’,用料考究,制作独到,薄皮大馅,灌汤流油,软嫩鲜香,肥而不腻,号称‘在京第一’!”

萧劲寒浑身一震,仍是未能适应现下二人假扮夫妇的情形,皱了皱眉头微微一笑道:“既是小吃,你该略尽地主之谊,请‘为夫’的品尝才是。”

花依咯咯笑道:“相公几时学会说笑了?原先那位冷冰冰的萧爷可不会与我说玩笑话。萧劲寒轻笑一声道:“我也不知为何此刻心里极是轻松,莫不是因为这开封的小吃?”

花依笑道:“既是这样,我们便直接去玉楼罢了!”

萧劲寒一愣:“玉楼?”

“对,就是玉楼。‘山洞梅花包子’便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玉楼’的名品,而且玉楼还兼顾经营者一间同样名为‘玉楼’的客栈。”

花依接着靠近萧劲寒耳语道:“同时,玉楼客栈也便是玄衣教总坛所在,换言之,玉楼也是我手下的产业,你尽可以随便吃汤包,我不收你钱!”

萧劲寒啼笑皆非地看着眼睛晶亮笑着的花依,不想花依又偎近他低声笑道:“不过你得先和我一块处理了月莲才能白吃白喝。”

萧劲寒不语,心下涌起一阵莫名的淡淡的欢喜,自小便无情无绪,七情六欲极淡,直到遇见这乖戾的美艳姑娘,总是调侃他,逗他,挑他的刺,渐渐融入他的生活,融入他的心底。一路同行之时有她在前方策马笑谈,心里总是愉悦的,原本并未意识到这样算是一种什么情绪,直至祁湛提议他陪同花依一同回开封,那时心里竟然是欢心雀跃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姑娘已经成了他心底的一道风景,如何也逃避不了了,况且他并不想逃避。

“今晚我带你去总坛探探虚实怎样?”花依打断他的沉思。

“好。”萧劲寒点点头。

花依狐疑万分,暗自嘀咕:不知这冰山脸最近是怎地了,偶尔会微微地笑,话也变得多起来,难不成中邪了?

花依想到这里轻呼一声,伸手探向萧劲寒额头:“冰块脸,你最近可是生病了?怎么经常对我笑……”

萧劲寒苦笑一声:“最近几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心里快活,便对你笑了。”

花依惊道:“竟然会有让萧大爷快活的事情……可否告之一二?”

萧劲寒犹豫一下道:“以后再告诉你,先如今我们先去你提过的那家玉楼客栈住下,晚一些去探探虚实可好?”

花依沉吟一下道:“也好。”

二人主意已定,大步走向街东头的玉楼。

玉楼是两座连着的高楼,前边的楼是招待客人吃喝的地方,山洞梅花包子也就是它的招牌小吃;而它的后方连着院子的高檐朱楼便是玉楼客栈。

萧劲寒牵着花依的手刚一跨进玉楼客栈的门槛,掌柜的便笑容满面地飞奔过来招呼。

那掌柜的下盘极稳,奔来之时尚且拎着茶壶,眨眼功夫便已走到两人面前。

“掌柜的,我与相公要一间上房,哎哟!”花依忽地向前栽去,“顺手”撞向掌柜的提着的茶壶。掌柜的一惊,闪电般换手托着茶壶底,另一只手飞快扶起花依。待花依狼狈站定,才热心地问道:“这位夫人可是脚扭伤了?小店有上好的跌打损伤药膏出售,保证您过了今晚便好。”

花依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相公进城之时已经到药铺里买了些,多谢掌柜的好意,刚才幸好掌柜的扶住我,不然我就不仅仅是扭伤了。”

萧劲寒接着压低了嗓子道:“我娘子说的是,还得谢过掌柜的!”

掌柜的眯着眼打量一下萧劲寒,从他憨厚的脸看到他的灰蓝长衫,笑道:“这位客官是外乡人吧?说话可是带着南方口音。”

花依连忙道:“我前年嫁到临安,今日与相公回家探望临盆的嫂嫂,家中人多屋少,不便住宿,只得来客栈住几晚。”

掌柜的点点头道:“不是不欢迎外乡人,只是这几年开封百姓过得艰难,大家都生怕外乡来的人是金人或是任何要对开封不利的人,既然是开封嫁去临安的闺女带着夫君回来探亲,自然没有问题。”

花依喜道:“那就麻烦掌柜的给安排一间安静些的上房。”

掌柜的笑笑,吩咐一旁的伙计带他们二人上楼,自己仍旧是托着那茶壶踱回柜台后面。

布置雅致的房内,二人面对坐着,神情严肃。

“刚刚那掌柜的武功似乎不差。”萧劲寒道。

花依若有所思道:“我撞那茶壶之时碰了一下壶底,极热,而那掌柜的居然面不改色地托着茶壶许久,必不是一般人物,大概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比我之前任命的玉楼掌柜的功夫高出太多,月莲可真是处处小心。”

萧劲寒点头道:“这掌柜的不是一般人物,我们需得速战速决才好,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惊动月莲,我们也难以脱身。”

花依思索片刻道:“就今晚了,带好兵器暗青子,二更天我便领你进总坛。”

萧劲寒略一颔首,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便各自闭目休息。

二更天,天色黑暗,夜里渐渐起了淡淡的雾气,缭绕着玉楼的飞檐,四周围寂静无声,客栈里本就未住几人,二更天已是不早,此刻不论楼上还是楼下的客房,皆是一片黑寂。

客栈二楼的昏暗走廊里隐隐闪过两个黑影,高大的是萧劲寒,娇小许多的是花依。

萧劲寒穿着黑色劲装,腰悬赤焰,却未曾蒙面,仍旧是戴着那薄皮面具,尾随者花依快步穿过玉楼的诸多回廊。花依也未曾卸下面具,与萧劲寒一般着黑色劲装,依着脑中的路线熟门熟路地在回廊里游走。

两人轻功都极好,快步走也未曾发出些微的声响,安静的廊上只见两条灵猫般的身影,以及几不可闻的轻微呼吸声。

萧劲寒尾随花依在客栈廊上转走,大约半炷香时间,花依才在一间并不显得特殊的房间跟前站定,轻声道:“总坛密道入口便在这间屋内。”

萧劲寒一怔:“你莫不是循着先前的路寻到密道入口的?”

花依颔首道:“先看看是不是还是这条入口,以我对月莲的了解,她那样的懒人不见得会动心思到改换密道入口,多半会在密道内设一些陷阱或者多安插几个人看守。”

萧劲寒无奈地笑笑,轻声道:“无妨,你只管闯,我在你身后护着你。”

这句话萧劲寒说的极为温柔,花依心头一暖,转身轻笑道:“我信你。”

萧劲寒见花依笑盈盈看着自己,脸上一热,虽是在黑暗中不怕被花依看到自己,心下也觉些许不自然。

“怎么不出声了?我要进屋了。”花依说完径直伸手便要推那房间的门。

萧劲寒一惊,闪电般挡至门前低声道:“疯了么?不怕屋内有人等着暗算你?”

花依柔声道:“不会,玄衣教的密道并不好过,因此不必在这间屋内设埋伏。不过,萧爷担心我,我很高兴。”

萧劲寒明显感觉到耳后也开始热起来,见花依不错眼珠子直直盯着自己,那双明媚的双眼里蕴满了笑意,他心猛地一跳,意识到自己仍是挡在她的身前,微微一哂,移开身体少许道:“你推门罢,我在一旁护着。”

花依看着他并不躲闪的细长双眼在黑暗中隐隐发亮,星子一般,她的心湖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萧劲寒蓄势待发,右手握紧了已出鞘的赤焰,倚在门旁,看着花依伸出凝白的双手,缓缓推向虚掩着的两扇红漆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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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二年,钦宗被废为庶人,北宋灭亡。金人册封一向主和的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建立了傀儡政权。康王赵构在河北积极部署军队,欲断金人退路,金军统帅担心兵力不足不能对中原广大地区实行有效统治,因而在立了傀儡政权之后准备撤军。在撤退时,金人烧毁开封城郊的房屋无数。在“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这样一个广大的地区,金兵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

第二十二章 密道(上)

厚重的木门朝屋内缓缓开启,悄无声响。萧劲寒侧耳细听,未察觉屋内有任何人的呼吸喘息,便放心地对花依点点头,花依一闪身轻巧地跃进屋内,萧劲寒随即也跟着进去,反手掩上门。

屋里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萧劲寒眼力却是极好,粗略扫一眼便大概看清楚了屋子里所有的陈设,靠墙一张桧木纱帐床,床前摆一张小几,摆设与其他客房并无二样,连屋内桌椅摆放的位置都基本一致。

“有火折子么?”花依眨眨眼,伸手碰碰萧劲寒。

萧劲寒探入怀中摸出一支火折子,点亮了举至花依面前,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花依接过火折子缓缓走到小几跟前轻笑一声道:“就是这儿了。”

萧劲寒一愣:“这儿?”

花依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将火折子交给愣在一边的萧劲寒,俯下身一手稍稍抬起小几,另一只手探向小几下摸索几下,便听得近处传来轻微的颤动声,萧劲寒看向声音来处,惊讶地发现,靠着墙壁的床上,青色的纱帐缓缓升起,露出光裸的墙壁,更令人惊讶的是,那片墙壁也在缓缓上升。

花依大喜道:“月莲果然太过惫懒。”提起裙摆踏上床榻回身笑道:“怎地呆了?不是说要护着我么?”

萧劲寒微微一哂,跃上床榻紧跟上花依,举高手中的火折子,才发现这上升的墙壁之后竟然是条往下的通道,阶梯一级一级往下直至延伸至火折子的微弱火光照不到的深处。

花依含笑比比底下的阶梯,向下走去,萧劲寒唯恐有失,连忙快步跟上。这阶梯很长,但也并非直直向下,左突右拐了数次,终于脚下再无阶梯,而是平坦潮湿的地面。

“止步,这里是阶梯尽头,再往前便是密道入口了。”花依驻足道,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微微透着光亮的洞口道,“将火折子灭了罢,洞里常年燃着松油灯,照明足以。”

萧劲寒轻轻应一声,依言将火折子灭了复又收入怀中。二人摸黑循着那微弱光亮向洞口移去。虽已是平地,总也免不了坑洼突起,萧劲寒目力较之花依好上不知几许,自然看得清楚地下的坑洼土包,花依在这样的黑暗中却是真的如同瞎子一般,被脚下忽然高出的地面一绊,未及惊呼身子便猝不及防向前倾去。萧劲寒大惊,猿臂伸长,一把捞回花依往前栽倒的娇楼抱在怀中。

花依险些绊倒在地,虽是一惊,但远不如被萧劲寒搂抱住来的惊讶震撼,那有力的臂膀正环着她纤细的腰,密密地将她护在胸前,萧劲寒温温的气息熨贴着她的后背,让她忽地有安心的感觉。

“可曾受伤?”萧劲寒低低地问,手未松开。见花依一直不出声,萧劲寒心下紧张,轻轻将花依身子扳正面对自己,一只手臂仍旧牢牢圈住花依纤腰,另一只手急急抬起花依下颚。

这一看,萧劲寒一愣,黑暗中,花依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双明珠一般的杏眼对上他,熠熠闪亮。

萧劲寒松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轻道:“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