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菜市场里,一身洁净的司徒淳搬着一件件满是腥臭的货物,不知是她与这杂乱太格格不入,还是她总会吸引安以风的视线,总之,拥挤的人流中,刚巧路过的安以风偏偏一眼就看见她。

他让跟着他的人先站一边,自己走过去,讪笑着跟正在搬着货物的司徒淳搭讪:“嗨!看不出你手臂这么细,还挺有力气的。”

她好像没听见,继续搬着东西,只是有意无意将手里满是鱼腥的箱子从他衣服上蹭过去,弄得他一身污渍。

“我帮你吧。”他伸手去接箱子,她毫无前兆地松手。

异乎寻常的沉重压上他还没来得及用劲的手臂,好在他反应快,狼狈不堪地抱住。

抬眼时她已经去跟卖鱼的大娘在闲话家常。

“是你男朋友长吧?”

“是不是在追你啊?长得挺帅的。”

“是啊!是啊!”旁边又凑过来两三个女人表示赞同。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一句:“是杀人疑凶。”

短暂的安静后,一群无聊女人消失。

她拿起制服穿上,漠然从他身边走过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正眼看我啊?小淳……”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喊得很肉麻。

“审讯室!”

……

几天后,他刚好路过警局,想起她说的话,一冲动就走进去。

当一个警察听见他说他来自首的时候,马上翻出他的照片对了又对,比了又比,一脸莫名其妙将他请进审讯室。

他也懒得跟别人废话,直接说:“让那个叫司徒淳的女警来,除了她我不跟任何人谈。”

跟警察办事还挺痛快的,不足十分钟他想见的人就出现了。

“官衔好像挺高的。”安以风慵懒地靠着椅背上,瞄着她肩膀上的条条花花,他没研究过警衔,只知道她跟普通的小警察有点区别。

“你想交代什么,说吧。”她在他对面坐下,端庄的制服完全掩盖了身材的曲线,却看得他血液一阵沸腾。

他指指摄录机,“关掉,不然我一个字都不说。”

她思考一下,关上。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他问。

“我刚调来这个区。”

“这个区出名的乱,你一个女人来干什么?”

“是我在审问你。”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一点情绪和温度,在他听来远比那些娇憨的声音更加性感。

“噢!那你问。”他故意笑得很讨人厌:“对你,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想认什么罪?”

他想了半天,问:“你想我认什么罪吧。”

她出去,几分钟后抱着一大叠的卷宗放在桌上。

“这么多档案?”

“都是你的!”

“不是吧?”他好奇地拿起一个看,照片上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他迅速合上,不想再看第二眼……

“中国籍男子××,年龄××,身高××,体重……”

他打断她后面的啰嗦:“你跟男人上过床吗?”

这就是男人该死的虚荣心,别管自己的生活多么糜烂,总希望心爱的女人纯洁的像个圣女。

她比他想得冷静,深深喘了几口气,把衣领里的麦克拿出来,按了一下开关,丢在桌上。

他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女人穿警服如此的诱惑,他真想冲过去把她按在桌上,撕开她正统的制服,按着她的双手,确定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过别的男人……

“安以风。你再看一眼,我就告你性骚扰。”

他依依不舍把目光从她起伏的胸口移开。“你有证据吗?”

“用暗示性的言语挑逗女性就可以告你性骚扰。”

“如果罪名成立要坐多久的牢?”

“依轻重而定。”

“那□呢?”看见她握着笔的手指尽显柔媚的骨骼,他实在忍不住笑:“你的思想别那么复杂,我纯粹在跟你探讨法律上的问题。”

“三年到十年不等。”

“噢!”他又把目光转回她的胸口,如果让他撕下她的警服,一边吻着她性感的唇,一边……他好像觉得:“三年也不是很久。”

“袭警就另当别论。”

“谢谢提醒。”这他倒真忘了。

他发现她的性格蛮不错的,这么气她都没有失态,脸色微微泛红,显示着她极力压抑的怒火。

“你到底是不是来投案自首的?如果不是,请你出去。”

“当然是了。”他一个一个翻着卷宗,一张张照片惨不忍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记得自己杀了这么多人。

说实话,看见这些卷宗,他真觉得自己该拖出去枪毙,太TM的人渣了。

“怎么都是杀人?”他问:“有没有小点的罪名,比方说非礼啊,QJ什么的。”

“你干过吗?”

“没有!”

她抢回卷宗。“你可以走了!”

“你别着急,我再看看别的。”他翻开下一本,总算发现冤案,心情大好:“这个可不是我做的。”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都是?”

短暂的诧异后,他马上意识到她的敏锐,换上严肃的态度:“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个凶手是谁。”

“谁?”

“崎野的太子爷卓耀。他手下偷了他的钱想跑路,被他发现,做了。”

“你有证据吗?”

“证据?你们警察就是麻烦,事实摆在眼前,非要相信不会说话的证据。”

“不是我信,是法官信。否则你也不会逍遥法外。”

他对她勾勾手指,小声说:“不如我帮你研究研究那个畜生的案子,怎么样?”

她质疑地看着他。“他的卷宗我不能给你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你的五倍还不止!”

在道上混的人没人不知道崎野的卓耀嚣张又没品,他和韩濯晨早就看那个畜生很不顺眼,但大哥不想跟崎野对上,让他们避着点。

他倒不指望警察能为民除害,能在接近司徒淳的同时,给那个畜生添点麻烦,他很乐于尽点“好市民”的责任。

“要不这样,你把你的电话告诉我,我回去打听出什么内幕消息,给你打电话。”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最好是你的私人电话,我不想暴露身份。”

她快速说了一串号码。

他铭记于心。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你有空尽管请我来喝茶聊天,我很有时间。”

他走出警察局,第一次发现警局的工作环境干净整洁,是个挺不错的约会环境。

等红灯的时候,安以风又想起她被气得脸色发红,还极力隐忍的样子,笑意无法抑制。

越是回味她被宝蓝色制服包裹得威严冷漠的样子,越是想去拥抱她,占有她,感觉完全不同于最初的怜惜,而是一种潜在的征服欲,占有欲被挑逗出来。

他拿出电话,拨通记忆深刻的号码。

“你好!”她礼貌的声音传来。

“嗨!小淳……是我。”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分钟,就在他以为线路故障想要重拨的时候,她说:“什么事?”

“我答应过有内幕消息的时候通知你。”

“你的消息真灵通。你才离开五分钟而已。”

“那当然,别的不敢说,我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线民。”

他正想研究一下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有故障,她的声音传来:“有什么消息,说吧。”

“今晚六点,红森林西餐厅见。”为了避免自己被放鸽子,他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记性不好,你要是不来,或者迟到,我可能记不住他们明晚交易的时间地点。”

刚好绿灯亮了,他笑着收起电话,继续开车。

六点整,安以风走进西餐厅,她已经在一个很隐蔽的位置等他。

“小淳……你约会真守时。”他送了她一个电力十足的眼神,她低头避过。

“说吧。”

“这里的牛排不错,你尝尝。”

“安以风,你要是再转弯抹角,我就告你妨碍公务。”

“还有这种罪?跟你在一起真长见识,原来倾慕你的魅力是犯罪,请你吃饭聊天也是犯罪!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我爱你,要判多少年?”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水,手指包紧凝着水滴的玻璃杯。“我要一份黑胡椒牛排,七分熟。”

一顿饭,他专心致志胡说八道,她专心致志吃牛排。

“小淳,妳就说句话吧。”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靠!”又是这句废话,他实在控制骂脏话的冲动。“妳哪个世界?火星的?”

“坐宇宙飞船七个月可以从地球到达火星。”她抬眼看着他:“可警察和杀手……”

“谁说我是杀手?我跟杀手有本质区别,杀手是为了钱。”

“那你杀人是为了什么?”

安以风微愣,看着她身上的警服,心口又是一阵刺痛。他曾被人在心口刺过一刀,没有此刻这么疼。

好久才他才说出话来:“妳相信我……我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

她极其讽刺地笑笑:“我听说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宁可相信安以风不杀人,都不要相信韩濯晨会跟女人谈感情。”

“那妳知不知道,道上还有另一句话。”

她低头,捧着水杯的手上都是冰凉的水滴。“韩濯晨不杀人,而安以风……不玩女人。”

她如果不知道,怎么会被他一句:“我喜欢妳!”

打动了心。

司徒淳端起面前的冰水一口气喝进去,终于冷却了她被温热的心口。她漠然站起身,冷声警告对面没完没了胡言乱语的男人:“安以风!这一次我不告你妨碍公务,以后有什么消息你也不用通知我。”

安以风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她干净利落地一招反擒拿,挣脱手腕,快步走出餐厅。

司徒淳刚拦下一辆计程车,准备开车门,安以风追上来,按住车门。“等等!”

她出其不意,狠狠用手肘顶向他肩窝的骨缝处。

“你这女人……”安以风咬咬牙,按着门的手硬是丝毫未动:“我安以风答应别人的事,从不食言。”

“那好,你说吧。”她转身以四十五度角仰望他。她也不想这么仰望,是身高差距问题。

“这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总该付点线人费吧?”

“没问题。”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打开看看就剩几百块,干脆连钱包都塞在他手里:“我就这么多,信用卡的密码是六个1,已经透支了。”

他看了一眼钱包,不屑地撇撇嘴:“我刚才付帐的钱都比这多。警察这么穷啊?”

“我刚交了一年的房租,又买了……”她收住后面的话,抢回钱包:“我当然没有你这种杀手有钱。”

“既然没钱,那就肉偿好了。”

“你!”见他满是□的目光又瞄向她的胸口,她挥拳打向他可恶的眼睛。

这一次他早有防备,快速抓住她的手腕,并在她挣脱之前,用两只手抓紧,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粉拳。

“下午你可没这么火爆。”

“下午是在警局的审讯室……”

“你怎么变幻莫测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哪一个是真正的我你不需要知道,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就够了。”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的卷宗让我看了整整了一夜?!全部都是杀人!”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种醉人的迷惘。“为什么要看一整夜……”

她慌乱地低头。

附近的音像店里放着刘德华的歌曲。

我的爱,藏不住,任凭世界无情的摆布。

我不怕痛,不怕输,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那一夜,她把卷宗上每个死者照片都看了无数遍,看到初恋的热情冰冻,荷尔蒙分泌终止。

看到她坚信:安以风,她不会去爱,也没法去爱。

“小淳……你就从了我吧。”

本来就恶心的话,配上安以风经典的恶心声音,她听得一阵浑身发麻。

连感伤也一并麻木。

“安以风,你能不能收起你的玩世不恭!”

“能啊!”他坏坏地笑着:“我就怕你抵抗不住。”

她鄙视地瞪他。

“你不信?好!”安以风扯着她的手,将她拖到一条街灯照不到的小巷,按在泛着霉气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