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再也无从反驳。

她忽然发现,人生的路没有绝对的方向。

最悲哀的不是自己分不清方向,而是朝着理想不畏险阻地走下去,走到尽头才发现走错了路!

“他是个好人!”

一顿饭,司徒淳默默往嘴里塞着沾满芥末的生鱼片,刺痛穿越鼻腔涌入眼中,整个大脑都在剧烈的刺痛里麻痹,唯一没有麻痹的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不知是芥末沾的太多,还是泪水囚禁的太久。

泪水从干涩的眼眶奔涌而出,如倾泻的瀑布,一发不可收拾。

对面的程裴然用纸巾为她擦着眼泪,柔声说:“怕辣就少吃点,何苦折磨自己。”

“程大哥,你跟我哥哥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铲除黑道吗?你觉得黑道能彻底肃清吗?”

程裴然清亮的眸光一暗,将纸巾握入手心。“为什么这么问?”

“这世界有一掷千金的富人,有衣食无着的穷人,就一定有罪犯,有黑道。要黑道消失除非人性没有贪婪。”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不是一个警察看待问题的角度。”

“我仔细想过,黑道争端不断,死伤无数,不是因为黑道的人都冷血无情,而是很多人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有一天黑道能有人只手遮天,说不定他们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都会改变”

程裴然看着她染着梦幻色泽的眼睛,浓密的眉峰微微隆起。

“淳淳,安以风是不是长的很帅?”

她愣了一下,低头拿起一块生鱼片,涂上厚厚一层芥末。“能凑合着看。”

“听说,他在追求你。”

她有些反感地看了他一眼,嘲讽地牵动嘴角:“你消息挺灵通啊。”

“不是我多心,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疯狂追你。”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不可能!”说着,她低头又涂了一层芥末。

“有人说:安以风是个很特别的男人,他能让女人见过一次,就无法忘记。”

“谁说的?”

“一个同事。”

“嗯。”她将手里的食物一口气吃下去,每一根血脉都像是注入了芥末,刺痛,酸涩,麻木。

“评价的很准确。”她努力装作无所谓地笑,笑的同时,眼泪滴滴答答落打湿桌上的餐巾。

她轻轻抹抹眼泪,笑着说:“芥末涂多了。”

“淳淳。”程裴然捉住她沾满泪水的手,无奈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掩饰一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未婚夫”

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一声意外的呼唤。

“风哥,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死亡一般的安静!

她努力想把后面的话说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找不到老婆不要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才五岁!那时候,你是我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看着顺眼的男性。

然而,激烈的心跳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第 43 章

司徒淳急切的目光搜寻过每个角落,期望着记忆中孤夜一样的背影

门外,没有人,空旷的走廊只有孤零零的半支烟被碾碎在地上,烟早已扭曲变形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就像他们被碾转过的爱。

她快步跑过长廊,奔下楼梯。

傍晚的阴云遮住了夕阳,沉重的气体在半空汇聚。

她站在街边,看着从停车场驶出的黑色轿车在街中间急刹车

满是灰尘的倒后镜映着他阴沉的脸,她端庄的站姿。

映着他们相望的眼。

许久,她终究无法说服自己,退后一步,一时冲动的热情被冷风吹散。

“对不起!”

雨滴穿过阴云洒落人间,滴在倒后镜上的两张脸孔上,无声滑落!

他笑着转回视线,重新启动车子,远去。

“安以风,对不起!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除了嫁给你我不能让我爸爸被人耻笑。”

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停了,七色的彩虹在天空若隐若现。

司徒淳摇下车窗,仔细观察着街道的另一侧。

百货商场淡金色的玻璃上映出一副清丽的美景。

一袭洁白的长裙的美女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上走下来,轻轻弯下软如弱柳的腰,清雅如白兰的笑容洋溢在嘴角。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可以等你”

“不知道。”车里的男人回答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美女咬咬双唇,笑容更加温婉:“那你几点能过来接我?”

“你逛完给我打电话。”

车已经开远,美女还在望着车离去的方向,温婉的笑容消失,双目没有焦距地望向天地的尽头。

司徒淳郁闷地摇摇头,无法理解这样清雅的女孩儿为什么得不到真爱,更无法理解这样无情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

等到韩濯晨的车开出了一段距离,司徒淳才悄悄跟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濯晨并没有离开,而是转了个弯,将车拐进商场的停车场,熄了火。

他点上烟,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掌心。只要是女人,根本不用看见盒子里装的东西,也能猜到红色绒布包裹的心型小盒里该装什么东西。

暗灰色的烟尘中,韩濯晨眉峰紧蹙,深邃的眼神越来越黯然。

他打开盒子,深深吸了口烟,吞下烟雾之后,无力的呼吸中都夹杂着寂寥的灰色。

男人求婚前的表情当然不尽不同,有人紧张,有人欣喜,也可能有人很平静。

可司徒淳从来没想过会有男人对着结婚钻戒,透着如此浓重的忧伤和孤寂。

最后,韩濯晨将盒子合上,丢在一边,疲惫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上。

丝丝缕缕的碎发落在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色泽比黑色的珍珠明亮。

时间就如同他手指间的烟安静地燃烧着,残留的轻烟一缕缕飞散,徒留灰烬跌落尘土。

她望着他,空旷的停车场缭绕着他灰色的忧愁,越来越压抑,清冷。

空气回荡着渺渺的哀伤,逐渐地浓郁。

她再也无法耐心等下去,走向韩濯晨的车。

韩濯晨满脸不屑斜瞄了一眼她身上的警装,再没看她一眼。

“我们可以谈谈吗?”她说着,习惯性拿出警官证在他眼前快速晃了一下。

他凌厉的目光突兀地移到她的脸上,寒剑般逼人的视线几乎划破她的肌肤。

“如果你想问我安以风的事,我无可奉告。”他冷冷地回答。

“我想谈你的事。”

韩濯晨冷笑一下,收回目光,连话都不屑跟她说。

“你还想不想做警察?”

如她所料,她又一次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快速下车,戒备地环视着停车场,确定没人之后,才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这一次的视线比上一次更寒。

“你什么意思!”

“我看过你的档案。”她稳住心寒,直截了当说明来意:“你帮我们抓住崎野的卓九,就可以做警察。”

他扫了一眼她肩膀的官衔,冷笑:“就凭你?”

她挺直寒意渗骨的脊背说:“我司徒淳说到做到。”

“噢?”韩濯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坚定的眼眸:“口气不小,不愧是新任警务署长的女儿。”

“你知道?”

她愣了一下,一时心乱如麻。

如果韩濯晨知道,安以风是不是也知道!

那么他会不会

韩濯晨将烟丢在地上,笑了笑说:“警务署长想要有所建树,先拿黑社会开刀无可厚非,不过你老爸太没品了点,为了坐稳这个位置,让女儿出来卖弄风情”

“你!”她握紧粉拳,平静的心绪被怒火取代。

她忍了忍,声音还是很高:“你不要侮辱我爸爸!”

“可我不是安以风我对侮辱你没有兴趣!”

“韩濯晨!”

空旷的停车场,余音环绕。

她咬紧牙,怒瞪双眼,沸腾的火气让她血脉贲张,随时爆发。

他依然淡淡地微笑,悠闲地倚着车身,欣赏着她胀红的脸,和她眼底的血丝。

这就是黑道中两个极品的男人。

安以风像是火焰,每句话都能让女人爱之入骨。

韩濯晨像是寒冰,一开口就能让女人恨之入骨。

但不论是爱是恨,他们都会女人记在骨血里。

好半天,司徒淳才恢复冷静。“我不管你怎么看我,跟我合作是你最后一次做警察的机会。”

“你当我还是十八岁?还以为警察是神圣正义的象征?别说跟你合作,就算你老爸跪在我面前求我做警察,我都不稀罕!”

司徒淳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讽刺,忍耐已经超过极限。

她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住脚步。

韩濯晨说的没错,他不是十八岁,三年多的生死挣扎,换来欺骗和背弃,任谁都会心如死灰。

他没见一个警察杀一个,已经算是宽容了。

她想了想,转过身,仰起头,用最真挚的目光望着他清冷的眼,声音也变得轻柔:“你知道吗?每年因为黑道砍杀死于非命的人,平均年龄还不超过二十五岁,其中还有很多是无辜的女人和孩子你的女朋友真的很美,也很爱你,我想你一定也很爱她,否则你不会宁愿在这地下停车场等着她,也不敢满足她的要求”

她看了一眼丢在车里的钻戒盒子,轻叹:“她一定在等着你把这枚戒指戴在她手指上。你已经买了,为什么不送她?是不是怕她跟你一样,走错一步路,就再回不了头?”

银灰色的车窗玻璃倒映出韩濯晨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看着她,没有言语,收敛笑意,专注而默然地看着。

她在那幽深无际的黑瞳里看到一种特别的震憾。

他是孤单的,守着一颗纯善的心,做着所有人眼中的坏人。

没有人理解他的无奈,他的隐忍,包括他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也读不懂他的矛盾。

她忽然很想帮他,帮他走出黑暗,帮他实现“做警察”这一看似那么卑微的梦想。

她说:“我不妨告诉你,警界这一次反黑的力度比任何一次都大,很快就会有一大批特警被派来这个区,目标就是崎野。你跟我合作,等消灭崎野之后,我保证公开你的档案,到时候,不管你还想不想做警察,你都可以彻底脱离黑道”

“我终于明白安以风这样聪明一世的男人,为什么会为你糊涂一时!”

“我和安以风之间”

韩濯晨牵动嘴角,本就完美的唇形勾勒出性感的弧度,浑身散发着男人摄人的魅力:“是不是每一个被你利用过的男人,都会死心塌地相信你是为他们好?”

“”她微怔,一时语塞。

她见韩濯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急忙拉住他。“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于警官,到目前为止他还在详细记录着你的出色表现。他还没有放弃,他还在等待机会让你弃暗投明”

“很抱歉,我不信任何人!”

她咽了一下口水,既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没有用,她只能孤注一掷:“我承认我利用你!你有没有兴趣谈谈互相利用的事。”

“互相利用?”

“我听说雷老大已经准备养老,你是他最信任的人,能接管他所有的手下和生意的人非你莫属。如果崎野在这个时候被除去,黑道上就再没有人能与你抗衡。” 见韩濯晨面漏诧异之色,她把握难得的机会:“你只需要暗中提供他们犯罪的证据,就可以轻易铲除崎野,何乐而不为?”

“你当我没长大脑?”韩濯晨冷笑着拉开她的手。“崎野铲除之后,你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不是!黑道厮杀不断,是因为帮派之间为利益争斗,要停止这种争斗的最好方法不是消灭,而是有个人能——只手遮天!这次打击黑道的目标真的只有崎野。”

韩濯晨嘲讽的笑意在嘴角消失,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难怪安以风被你害成这样,还死心塌地爱你。你的确有一套!”

她看见韩濯晨坐进车里,准备开车离开,不顾一切站在车前,挡住他的去路。

“算我求你,你帮我一次。”

如果韩濯晨没有说最后一句话,她可能会放弃。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她回报不了安以风的深情,不能长伴他身边,至少她能尽力让他活着,以他想要的方式,做他想做的事。

“闪开!”

“我没有时间了,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给我崎野的犯罪证据。”

“要求?”他摇下车窗,意兴盎然地打量着她。“什么都能答应?”

“是!”

“如果我让你给安以风做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