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她还正经挺好奇的,不过要是妞妞不让的话,那也只好等着以后小凤凰自己拆了。

然后妞妞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笑眯眯地说,“等妹妹头发长长了,可能要你帮忙,因为我的头发都是妈妈给我梳的,不过有时候爸爸也给我梳,今天就是爸爸给我梳的。”

她今天梳了个麻花辫衍化而来的花式发型,头发先归拢到后面,总编一条麻花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辫子再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收拾碎发,最后在头顶盘成一个花球,非常好看,又带着点儿贵气。

要是妞妞不自己说,杨柳还真想不到这么复杂而繁琐的发型是出自周胖子之手!

她狠狠地夸赞一回,妞妞顿时笑眯了眼,显然听见爸爸和自己一起被夸奖十分得意。

说到这儿,杨柳基本上也就猜到小姑娘送的什么礼物了,应该就是些头绳啊发卡啊头箍之类的。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七只绸缎的蝴蝶结,除了中间镶嵌的配色珍珠之外,没有其他装饰,非常简洁大方的设计。

七个颜色,同样的款式,显然是同一品牌同一系列的产品。

杨柳先道了谢,又不免好奇,“怎么送这么多呀?”

话音刚落,妞妞的妈妈就在外面笑开了,“她对着商品目录选了好几天都选不出来,说都好看。”

妞妞一本正经的说,“也不全是那个样子的,一个星期有七天么,每天换一个,然后不用问就知道是星期几啦!”

******

女士和长辈们在婴儿房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周南和江景桐就在最外围,探讨奶爸体验。

江景桐看着里面的婴儿床,眼神柔和的像极了一汪水。

他有点苦恼的对周南说道,“其实在她出生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扮演好严父的角色,比如说应该对她严格要求,绝对不娇惯之类的。可是”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下,表情既无奈又幸福。

周南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太难了,我跟你说。尤其是个姑娘,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这话真是没错。当初刚有了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吧,只要妞妞那么看着我,软萌萌的样子,哪怕一句话不说,我就能立刻投降。什么严父啊什么锻炼啊,统统都见鬼了。”

江景桐笑出声,点点头,深有同感。

每次他跟小凤凰对视,哪怕知道她现在根本看不清自己,可是他心里就是满满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那样的满足和宁静。

她是那样的脆弱,以至于每次靠近,江景桐就会下意识的把呼吸放缓,把动作放轻,生怕伤害到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小婴儿的身体很软,很小,她的手指也很细,甚至想要抓住江景桐的一根指头,都需要动用整个手掌。

每次小凤凰本能的抓住他伸出去的手指,然后无意识的冲他笑时,江景桐都会感动的想要落泪,没有任何缘由。

妻子,孩子,温暖的家……

只要想到这一切,他就会觉得以前曾经那么吸引自己的工作也好,社交也罢,抑或是蕴藏着无限商机和可能的应酬,都光彩不在。他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家,他会希望用尽全部的时间来陪伴她们,一切非正常干扰因素都应该,并且必须被排除。

所以说,不是外面的诱惑太大,而是那些流连花花世界的男人们从一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家庭上。

在这个问题上,江景桐还是比较佩服贺厉的,而经过上次的事,他们两个也算正式开始从普通的合作伙伴迈向真正的朋友。

男人的先天生理构造决定了他们远比女性更容易产生**,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任何一个人出轨,或是私生活混乱的理由。

在男人之前,首先你是个人,需要用人类普遍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来约束自己。尤其是步入社会以后,你就必须对你自己所处的位置,所在的家庭负责。要做到这一点,自我克制能力必不可少。

懂得自我克制的男人不一定会成功,但但凡成功的男人,却一定懂得自控。

两个男人对坐着沉默片刻,江景桐十指交叉,说,“我觉得,以后哪怕她想要星星,我也真会考虑跟航天机构协商,亲自飞上太空去弄一块陨石碎片回来。”

周南哈哈大笑,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过了会儿,他又说,“初为人父的时候都这样,不过严格要求还是很必要的。你看这个社会多浮躁啊,诱惑那么多,我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把孩子搁在眼皮子底下,必须得教会她们最起码的生存能力,心太软了可不成。”

中间周南喝了杯水润嗓子,完了之后又道,“不过也没必要太苛刻了,是吧?大家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夫妻两个拼命工作,吃苦受累的,不就是为了以后能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吗,要是一味的穷养,反而本末倒置……”

一整晚,周南都在絮絮叨叨,江景桐也从一开始的虚心听讲逐渐变为后来的啼笑皆非。

这人的标准变换的也太快了吧?一会儿严格要求,一会儿放飞自我的……

最后,周南一家要告辞了,江景桐送到门口,末了不忘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整理下思路,回见。”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非常感谢一直购买正版的大家,真的,唉,突然就矫情了,嘤嘤,给我个抱抱吧~!

第111章 107 /,!

大概是被妞妞送的蝴蝶结缎带发卡刺激到了,接下来的几天,江景桐突然就迷恋上了学习编发!

他不断地在网上搜集各种教人梳小辫儿的视频,甚至还购买了好多有步骤解析图片的儿童编发书,相当之疯狂。

讲真话,看着江景桐这样“不务正业”,比起感动,杨柳更多的还是啼笑皆非。

“她还小呢,胎发都没有巴掌长,练习梳辫子也有些太早了吧?”

“我看了不少网络留言,都说挺难的,要练习很多次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所以提前准备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江景桐头也不抬,继续记笔记,黑色的墨水印记落在洁白的纸上,铁画银钩、笔走蛇龙,说不出的潇洒好看,只是内容有些反差萌……

杨柳按着他的肩膀,从他脑袋顶上看了会儿,又笑了半天,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脑袋蹭蹭,“行了,那你忙吧,我去看看小凤凰。再去煮点宵夜,你饿不饿,也给你来一碗?”

还提前准备,这提的也忒前了吧?

“哎你等下,”江景桐反手按住她,“过来坐。”

杨柳满头雾水的被他拉到沙发边坐下,“干嘛?”

最近正值吃虾的时节,早上阿姨买了好些活蹦乱跳的虾,白天吃了些,简直鲜掉了下巴,现在还有一批养在厨房的水缸里呢。这会儿还不到九点,她去简简单单的清蒸一盘,或者再油焖一盘,挤点柠檬汁和姜醋汁儿备用……

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呢,所以说,有什么事儿改天再说不成么?!

江景桐干咳一声,“我给你编个头发吧。”

“啥?”杨柳瞪圆了眼睛看他,半晌后双手格挡在身前,警惕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不是客气!”

江景桐:“……那配合一下吧。”

他就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搞个小浪漫总是显得特别艰难!一般情况下,女方不都该是兴奋激动的靠过来么……

然而杨柳还是表示抵制,并且理由听上去也十分充分,“你才刚学不是吗?现在肯定扎不好啊,还是改天买几顶假发练习一下再说吧。”

“对我有点信心吧,我觉得还挺有心得的,步骤和要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不不,谢谢,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儿,我还是珍惜头发的。”

“……”

最后,江景桐还是争取成功了,不过后来他就发现,这完全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刚开始杨柳不让的时候,他还特别想梳,结果后来杨柳勉强同意了,他又不敢了。

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光瞧着视频上人家刷刷刷玩儿似的,捻着几缕头发编来编去,不一会儿就弄出来满头花,而且整整齐齐、条理分明的;可到了他这儿,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杨柳的发质本来就不错,后期又一直用心保养,几乎不染不烫,乌黑发亮的,触手微凉,然后特别顺滑!

江景桐一拿起来,头发就散了满手,张牙舞爪的。好容易笨手笨脚的分成几股,再一扭,得了,他直接就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本来编发么,每一股和每一段之间都是界限分明的,或干净利落,或线条柔和,都自有一套风格和章程。

但江景桐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成果:乱七八糟、扭来扭去,中间好些地方还支愣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乱发。不要说分界了,甚至明明记得刚开始是四股来着,可现在怎么只剩下两股?他就这么两手分别各拿一缕,完全懵了。

他觉得可能是太松了,可又怕一用力会拽疼媳妇儿,一时间进退维谷,就站在那儿,撑着俩手,僵了……

初次涉及新领域的江先生从身到心的难受,杨柳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担心自己的头发被扯掉的她完全不敢动,坐下时候什么姿势,现在大半个小时了还是什么姿势;至于效果什么的,她压根儿就不抱希望,就当夫妻间的小情趣了,没见到现在为止都直接没照镜子的么。

又过了不知多久,杨柳从脖子到脊背实在是僵硬的受不了,觉得简直比当初化妆师和造型师给自己折腾婚礼当日的行头还遭罪,而头顶上,江景桐竟然还在不停地忙活!

她小心翼翼的晃动了下肩膀,保持着木头人的动作问,“好了么?”

江景桐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加速,几分钟之后,一切又都归于沉默。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几乎带着点儿自暴自弃和破釜沉舟的说,“行了。”

末了又补充,“第一次弄,你多担待。”

杨柳尚存一丝侥幸的心刷一下子就凉透了,她活动着僵硬的全身,颤颤巍巍的来到镜子跟前,刚一睁眼就被里面狂野的造型惊呆了:

头顶上鸡窝一样看不出走向的玩意儿是啥啊?微微一转身,竟然马上就有几缕头发弹了出来,在空气中晃悠悠,晃悠悠,然后默默地荡在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江景桐~!”

********

杨柳身体恢复,正式重新开始对外社交了,各方亲朋好友也都一波一波的活动起来。而这里面,宋典无疑是最紧张最不知所措的那一位。

算来,小凤凰也是自己的徒孙了,他当然是开心的,肯定想去瞧瞧,可又踟蹰自己去合不合适,再说,也不确定该送什么礼物。

那一家人肯定是什么都不缺的,贵重的东西压根儿就不用想,而且他也不懂,硬撑着买没准儿还闹了笑话。但自己总不好空手去,好歹是个心意。

为此,宋典还特意使用了自己不怎么熟练的网络,戴着老花镜一点点搜网友们的经验和建议,只是始终没有太合适的。最后,还是他自己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了主意。

小凤凰属狗,而狗多忠勇,他就照着自家小狼狗的样子,用木头刻了一只小狗,并用细砂纸反复打磨,直到边边角角都光滑细腻,确定不会伤害到婴儿娇嫩的肌肤为止。

宋典那个时代的社会整体生产力水平还不是特别高,不少人都会自己动手添置家具,打柜子啊、做农具什么的。他年轻时候也自己做过桌椅板凳,最基础的木工活儿还是会的,虽然太精致的行不通,可简单的勾勒形态基本没问题。

趴窝状的小狗木雕不大,也就宋典手掌的尺寸,略显粗糙的手艺反而更添几分童趣和真挚,十分憨态可掬。而且因为是木头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纤细的部位,所以并不怕摔打,应该能多陪小孩子几年。

他几乎是从得知杨柳的宝宝降生就开始准备了,然后一直到小凤凰满月也没现身。杨柳主动打电话邀请,三催四催的,他也含含糊糊的混过去,只说再等几天。

本来杨柳就挺关心宋典的,再加上前段时间游玩归国的彭玲玲交过来的八卦□□,她就更心疼这个倔老头儿了。

宋典年青的时候拼劲儿十足,事业心特别强,甚至一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自然难以顾及家庭,家里的各种事务统统压在了他太太身上。久而久之,这对原本就经人介绍,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夫妻就出现了问题,时常吵嘴。

老头儿性子直,脾气臭,又不会说话,事业心还极强;而他的妻子却偏偏又是个非常娇弱,特别注重夫妻关系的女性,自然希望丈夫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事业反而要退开一射之地。

这么两个价值观和人生观都截然不同的人不交流、谈心还好,一交流反而弄巧成拙,本来打不起来的这回也打了个痛快……

后来,宋典的太太就患上了产前抑郁症,并在生下两人唯一的儿子之后更严重了。

就是现在,还有好些人讳疾忌医,从没有看心理医生这个概念了,更不要说那个年代,怕是正经的心理医生都找不出几个来。

而宋典也着实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再加上太太因为抑郁症的关系性情大变,两个人往往说着说着就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一架,情况越发的没有了好转的可能。

后来,宋典的妻子又坏了第二胎,那时候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只是碍于传统挂念的束缚而一直迟迟不肯离婚而已。

再后来,因为严重的抑郁症,长期得不到关怀的宋太太满腹委屈无处倾诉,莫名其妙就流产了……

也就是以那件事为□□,宋典的老伴儿终于主动提出跟他离婚。而从小就在冰冷、畸形的家庭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小宋先生,对宋典有着满满的怨气,大二那年就申请了留学,然后到现在也没回来。

至于宋典,终究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得知这些□□之后,杨柳对宋典的感情也是真心复杂到无以复加。

一方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觉得老头儿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完全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凡当时能跟家人多一点点沟通,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既然当初两个人早期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理念不合,饶是再努力维系也和睦不到哪儿去,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乎太残忍了些。所以更希望邀请他过来转换心情了……

江景桐得知后也是感慨万千,一力支持杨柳跟宋典的交际,又劝她别太强人所难。

习惯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这么多年来,估计老头儿的不喜交际都已经形成习惯了,若是硬逼着改变,估计会非常棘手。

但宋典想的也挺深,他不善交际,在圈内非但没什么关系太好的人,反而因为积年的臭脾气跟不少人不睦。小凤凰满月当日,肯定会有大批娱乐人士到场,他要是去了,冷场倒在其次,万一一个弄不好,再给闹出不痛快来,可就煞风景了……

然后直到小凤凰快满两个月,杨柳和江景桐那边的社交应酬早就结束,老头儿才从抽屉里找出早被自己翻看了多少遍的地址,又穿了洗的干干净净,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老头衫,拿上装有木头小狗的盒子,倒背着手出门去了。

判了多少天的日子,宋典心里是既激动又忐忑,还有些说不出的担心,走起路来都有些顺拐。

小区里碰见几个老邻居,对方顺嘴问去哪儿,老头儿本能的一僵,含含糊糊的说,“随便转转,转转。”

邻居转过身去就嘀咕,打扮的这么齐整,还拿着东西,随便转转?谁信呐!

因为杨柳和江景桐现在住的郊区别墅附近并没有地铁和公交站牌,宋典还特意打了车。到了之后又怕给杨柳丢人,给钱之后零头也没要,自己看着远去的车屁股,为那十几块钱心疼的好一阵龇牙咧嘴。

进屋之后,老头儿先去洗干净了手和脸,这才满怀激动的去往婴儿室。

小凤凰几分钟之前刚吃过奶,这会儿精神头大好,正跟江景桐相互对视,咯咯笑着吐口水泡泡呢。

老头儿下意识的将脚步声放轻,呼吸放慢,凑近了,就对上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好黑,干干净净的黑,仿佛世界上的一切污秽和杂质都无法侵袭。

听见有另一个人进来,小凤凰把脑袋转向这边,双臂挥舞,两只小手不断的做着各种松开、抓取的动作,然后就大笑起来,声音清脆的像银铃。

虽然已经洗过手脸,但宋典觉得自己的手和脸上的皮肤都太过粗糙,生怕划伤了新生儿细嫩的皮肉,本来并不打算碰触的。可他一跟小凤凰对视,就好像魂魄也被吸走了一样,不自觉就把手伸了出去,然后小宝宝本能的握住。

一大一小两手接触的瞬间,小凤凰跟着一怔,然后笑声就更大更清脆了。

老头儿也跟着发怔,一张风干橘皮似的老脸跟着扭成热烈绽放的菊花,整个人都被柔化了。

他看着婴儿床里拿着自己的手指往嘴巴里放的小宝宝,喃喃道,“真好,真好。”

第112章 111 /,!

宋典在婴儿房里一待一个多小时,时间久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站在婴儿床边,跟小凤凰低声说话,后者咿咿呀呀的回答,一老一少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小家伙现在还是看不清人,但听力已经比较敏锐,刚开始接触宋典这把全然陌生的嗓音时,小脸儿上还适时地表现出一种茫然,可等老头儿逗弄一阵子之后,小凤凰就迅速跟他熟络起来,也会咯咯笑了,也会抓着他的手指头玩儿了。

中间杨柳进来过两次,宋典就跟看不见她似的,全神贯注盯着小凤凰看。小宝宝只要稍微活动下手脚,他就也跟着傻笑,满脸的褶子都绽开了。

难得见老头儿这么开心,杨柳就嘱咐了育婴师在角落看着,她去厨房准备午饭。

从怀孕后期到坐月子,中间足足有四五个月没办法下厨,杨柳几次怀疑自己要被憋死了……

身为一个打从心底热爱烹饪的厨子,这么长时间不能动手,甚至有段时间连看都不能看,真是生不如死!

多了小凤凰之后,他们家也跟着多请了几个人:

一个每天过来打扫一遍的钟点工,一位专业育婴师,一位拥有营养师资格证的厨师阿姨。

前两者倒还好,就是后一位自从杨柳还没生产就来的,有点儿一言难尽。

倒不是说她的手艺不好,恰恰相反,人家的手艺相当不错,对于菜肴的摆盘和装饰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拿来拍照都不差什么了。但或许就是太专业太自信了,再加上有营养师资格证,那位阿姨显然太过重视所谓的饮食均衡和健康,堪称古板。

少油少盐少辛辣,每天厨房用盐都必须事先用小两勺称过,坚决不能超出教科书上面不同人群每日所需盐分的上限。

然后短短几天,江景桐就首先受不了了。

且不说他已经吃惯了杨柳做的东西,而且众所周知,他的口味比较重,好食辛辣刺激食物,虽不至于无辣不欢,但只要三顿饭内没有点儿辣味,就不得劲。

另外,他和杨柳都是地道的北方人,这位少盐派地区出身的阿姨所谓的对身体有益的用盐量在他们看来,压根儿就是寡淡无味!

盐真是太重要了,不仅众多食材都需要用它来激发鲜香口感,而且很多菜一旦不咸,那还真是没法儿吃。

为此,杨柳跟她沟通过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您很尽职尽责,我们当然非常欣慰,但这事儿是不是得具体案例具体分析?我们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了,绝对没问题。就好比西南地区的人爱吃辣,您突然给他停了,那肯定得出问题不是?”

而且,杨柳和江景桐都一致认为那个什么所谓的“每人每天食言摄入量”纯粹是专家信口胡诌的,几乎完全没有可实际操作性嘛!

且不说不同品牌和种类的食盐咸度本来就不同,就是不同食材的不同烹饪方法,它们对于食盐的吸收程度也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就好比爆炒跟炖煮,前者前后烹饪时间有可能就只有短短几十秒,临出锅放盐,没问题;可炖煮呢?动辄几个小时一整天,而且还有一锅汤,你要是再照那个见鬼的“科学摄入量”,成品绝对没法吃!

再者,就算一盘菜用了多少盐,可烹饪过程中沾到锅碗瓢盆等器具上的怎么算呢?刨掉不喜欢吃的部分,剩下的又怎么算呢?

阿姨当时倒是答应的挺好,可一回头,立马儿就忘,进了厨房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这些日子以来,江景桐在家里吃饭简直痛苦,要不是想多陪陪老婆孩子,他真是想三顿饭都在外面解决了。

几次讨论之后,杨柳跟江景桐都决定换一位厨师,厨艺多么鹤立鸡群暂且不论,关键得是能听得进雇主要求的,不然找这么一位搁家里,不纯粹跟自己过不去么。

只是既要手艺高超,又要人品正直,还得性格好、善于跟雇主沟通,如此这般的优秀人才一直比较紧张,现在基本上都还在合同期。江景桐也只好先放出话去,排上号,托人慢慢寻觅着,刚好杨柳也迫不及待要求重返“战场”,暂时可以解救下他最近“千疮百孔”的胃。

一回想起来,杨柳也是挺想笑,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先准备了一个红豆派,只用了蜂蜜和少量白糖增甜,最大程度保留红豆本身的香甜软糯口感,把它放到烤箱里之后才正式着手正餐。

新鲜的牛里脊肉切片,用盐、料酒、白糖、黑胡椒等调好的酱汁里面腌制,然后杨柳一边处理其他食材,一边给江景桐打电话,“今天中午我下厨,回不回来吃饭?”

“回!”

江景桐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下来,非常的斩钉截铁。

“谢谢,辛苦了,”他感情充沛的说了句,又很直接的请求道,“能不能给我做点儿辣菜?”

苍天可鉴,连日来他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有,”杨柳笑出声,隔着电话数给他听,“有辣炒蛤蜊,小炒肉,够你解馋的了,晚上再给你做麻辣鸡翅。”

江景桐发现自己光听名字就已经有了要流口水的冲动,暗自感慨一番科学饮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又问,“宋老师也来了?他肯留下?”

虽然没有直接正面接触过,但他对宋典的行为方式也早有耳闻,早先杨柳能在他家开火做饭就已经算是项刷新历史的举动了,这回还真能留他在旁人家吃饭么?

杨柳得意一笑,“我有秘密武器。”

刚挂电话没多久,厨师阿姨就推开门进来了,一看杨柳在处理辣椒,就大惊失色道,“哺乳期不能吃辛辣食物的,对宝宝不好。”

杨柳被她悄无声息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切到手,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儿去,“我不吃,给江景桐吃的。”

阿姨一顿,继续端着温柔慈善的职业笑容劝说,“其实江先生最好也不好老吃这些,春天换季本来就容易上火,他的工作压力又大,更应该多吃清淡的蔬菜水果。”

清淡清淡,再照你的标准清淡下去,江景桐都特么的该出家当和尚了!

杨柳暗自吐槽一番,努力心平气和的说,“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这几天我跟先生的三餐就交给我了。刚好前阵子你也挺辛苦的,给你一周假期,回去跟家里人团聚一下吧。”

“那怎么好?!”阿姨明显有些心动,不过显然还是对厨房“大权在握”的感觉难以释怀。

她拿眼睛往杨柳准备的一堆食材上扫了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

见她还要再说话,杨柳干脆下逐客令,“麻烦关下门,谢谢。对了,以后再进厨房的话,如果关着门,请务必先敲门,好吧?”

带薪休假就带薪休假吧,权当花钱买清净了。

等阿姨走后,杨柳立刻给江景桐发了条短信,一个窝火的卡通表情打头,后面“赶紧找厨师!!!!!”

刚要发送,她想了想,又多加了一个。

嗯,六个感叹号,应该能够充分表达自己郁闷和迫切相交织的心情了吧。

又过了会儿,宋典过来道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别呀,”说话的时候,杨柳正在给鱿鱼打花刀,“我都做了您的饭了,难得江景桐今天也回来,大家一起吃呗,多好。”

“不了。”宋典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他光是今天过来就鼓了好久的勇气,还留下吃饭?!

人老了,本就容易惹人厌烦,他更得当心,自觉点。人家一家三口吃团圆饭,他一个外人在这里,算什么事儿?

“你不喜欢小凤凰呀?”杨柳跟出来喊,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刀,又赶紧放回去,“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呀?”

老头儿的脚步果然迟疑了。

杨柳赶紧趁热打铁,“她还挺喜欢你的呢,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她。”

“她喜欢我?”老头儿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迫不及待和难以置信,不过马上就又黯然了,还多了点嘲讽,“不用你瞎哄我。”

“谁哄你啊,”杨柳心道这老头儿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你都跟她玩儿了这么久,她哭过没有?”

宋典一怔,机械的摇摇头,还真没有。

杨柳笑眯眯的看着他,满怀期待。

小凤凰特别讨人喜欢的一点就是不爱哭,只要吃饱了,有人逗弄就显得特别满足。

老头儿其实也是真不愿意走,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小家伙还啊啊的喊了好几嗓子呢,那小声音嫩的,就跟有只小嫩猫在自己心上挠了几下一样……

“咳,那就,留下?”

中午江景桐回家,一进客厅就看到宋典正欠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拿着只木雕小狗逗小凤凰玩儿,一老一小都很投入。

两个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宋典继续投身于逗小孩儿大业中去,江景桐也不好意思跟他抢,就先去厨房看老婆。

“还真有你的。”他从后面搂着杨柳的腰,先在脸上亲了下,然后感慨道。

老爷子平时宅的程度跟资深宅男有的一拼,后来冯京强行送了条小狗才好了些,可他留在别人家吃饭的记录,几乎没有。

杨柳一挑眉,“那是,小凤凰无坚不摧。”

江景桐闻言笑了,又往灶上看,“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我有口福了。”

说完,他还不忘争关注,“是为了给我解馋呢,还是为了你老师?”

杨柳失笑,又觉得他这个持续的样子很有趣,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都有吧。”

不光是江景桐,她最近也给熬的够呛,而且老头儿平时一个人在家,估计顿顿凑合,饮食结构平衡什么的那是奢望,可她也不可能见天督促或是跑过去做饭,只能尽可能抓住每次机会帮忙调节了。

宋典是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什么事儿都搁在自己肚子里,简直比原来的冯京还能憋,这么看来,这俩人还真是合该有一段师徒的缘分。今天他来了,约莫也是纠结了好久,下次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