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苏瞳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右前方一闪而过,那像是一张巨大的画轴,虽因距离太远,看不清布上走笔,却能看见那飘逸的纸如风蛇一样在空中蜿蜒舞动。

“那是长鱼家的青山图。”

就在苏瞳对远方画轴产生兴趣之际,那端坐在桅杆顶部的奎前辈却突然开口。

长鱼…

就在苏瞳脑子里游过一条长长的鱼后,奎前辈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大笑地解释起来:“驭灵十九家,通通都是复姓,长鱼还不是最怪的一个。不过长鱼家人丁不旺,我看这一次,八成又是长鱼泰那老不死的带着自家驭灵修士前来。”

被奎前辈一提醒,苏瞳果然发现站在画轴正前方的,俨然是一位长须飘飘的长者。

“喂!主人等等!”

就在四人盯着长鱼家画轴的同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感觉身后有一股逼人的气息,苏瞳迅速回头,看到一位身材极短小者追逐一位陌生的少年,依次从天空落下。

为首少年让人双目一振,他有着一头蓬蓬的乱发,硬如野兽鬃毛,桀骜不驯地上向生长,脚上踏着软软的皮靴,可是踏在澹台神舟的甲板上依旧发出铿锵声响,足见步履之沉重。

身后唤他为“主人”的小个子,身高绝对与掌船的奎前辈有得一拼,甚至比奎前辈容貌更加丑陋,不但脊梁弯得得个虾米,而且胳膊还一粗一细。

“你们谁是驭灵修士?”少年意气风发,视线在苏瞳,斐济,澹台雪与澹台揽月身上转了一圈。“我叫夏元夕,是丑门家找到的驭灵玉简传人。”

看夏元夕那面带微笑的样子,似乎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家主人性子直率,远远看到了澹台家的神行巨船便急着来交朋友,小人没有拦住,还请澹台家列位不要怪他莽撞。”

畸形的侏儒一脸愧疚地上前解释。

“我叫斐济。”斐济笑了笑,指着苏瞳答道:“这位是苏瞳小友,我们两个都是澹台家的驭灵修士。”

“两个都是?”夏元夕惊愕地张大了眼睛,表情先是吃惊而后便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我还以为十九家每家只会出现一位主人,原来还有双主的情况,看来这‘主人’的头衔还真是不值钱。”

夏元夕挠着自己乱蓬蓬的发,口无遮拦地说道。

他这样说话,斐济脸颊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连跟在他身后的那矮小侏儒面子都有些挂不住。

可是夏元夕本人却像是早已经把这得罪人的话忘在了脑后,已经开始抬起双眼好奇地在澹台神舟上上下打量。

“好漂亮的船啊!”他发出孩子般欣喜的赞叹,而后张开双臂在宽敞的甲板上奔跑起来。“我最喜欢这种宽敞的感觉,好棒!”

这丑门家的驭灵修士,似乎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一边兴奋地叫嚷,一边冲到了船头,伸出右手遮拦在额上,探出身子做出瞭望的姿态。

“主…主人…这样不好。”侏儒急得在夏元夕身后蹦蹦跳跳,摊上这样一个主子,可以想象他内心有多煎熬。

“白痴!白痴与残废。”

斐济撇了撇嘴,对这不请自来的野人和侏儒极为不满。

“小子,你最好不要惹他。”没想到端坐在桅杆上的奎前辈却突然说话。

一想到奎老头儿也身材矮小比侏儒高不了多少,斐济的脸色顿时一红。

奎老头声音低沉地说道:“那夏元夕的仙力非常充沛,老夫都看不出他的修炼路数,绝对是此行强有力的一个竞争者,而他的驭灵奴丑门丁…呵呵,你们以为丑门家名字里带个丑字,所以子孙后裔便通通都是畸形的残疾吗?”

“不是么?”斐济反嘴多问一句。

“当然不是,那丑门丁年轻时,绝对是十九家族中最英俊的后生,只怕雪你当时站在他的面前,都会被比下去。”目光在澹台雪和澹台揽月之间扫荡了一下,奎老头儿还是将澹台雪拿出来做了比较。

“那怎么可能?”斐济哑然失笑,只道是这掌船的前辈已经老糊涂了,大白天也会说梦话。

“因为丑门家的修炼秘法,威力无比巨大,唯一的副作用便是会改变修炼者的容貌,可是若论杀伤力,绝对是十九家神通中绝对的第一!”

“你们可以想想,要能让一个如花般的英俊男子放弃自己的容貌气质,从此变成一个人人嫌弃的侏儒,他以自己牺牲换来的力量,是要有多么的可怕?”

“这二人的组合,远比你们任何一组强大得多!若老夫不是澹台弟子,只是一个传承之战的旁观者,老夫绝对将自己所有身家都押在这二人身上嘎嘎嘎!”

一边说,奎前辈一边狂笑起来。

“小心哦,小不点儿们,老夫掌船一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浪,老夫只能保你们在这艘船上屹立不倒,一会儿下了船,你们便是自己命运的舵手,最终能驶到对岸还是在途倾翻…就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奎前辈的狂笑声在斐济心中投下了一片阴霾,他的目光已不再追逐那兴奋尖叫的夏元夕,而是落定前方一片虚空,眸底染上了一抹忧色。

再也没有人管丑门丁与夏元夕蹭船而行的事情,斐济一语不发,陷入沉思,右手却是再也没离开过被竹竿舔过的齿剑剑柄。

苏瞳倒觉得夏元夕有趣,他是很强,但他有一种让人觉得放心的单纯。

这种一眼就可以看透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对手,并不是十九家驭灵家族供奉的驭灵修士,而是传承试练的本身。

就在她将目光从夏元夕与丑门丁身上收回之际,前方便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

船上七人修为皆不弱,几乎同时向血腥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

只看到一身染鲜血的男子,恰回头向船行处回头,他身旁漂浮着一只脖子被拧断的异禽,苍白的眸子死不瞑目朝天凝望。

死鹤的双翼下,还护着两人,可他们此刻也已成为尸体,胸口皆遗留着贯穿性的可怕伤口。

“巫马家…”奎前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概从死者的异禽和容貌上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第024章 可怕的浮云生

星空中除了血腥气味之外,还弥漫着大战的余威,虽未亲眼看到战事,但可以想象得出,之前进行过的激烈交锋。

“原来他们是巫马家的呀,嘿嘿,多谢!你看我这没用的奴仆,居然蠢得都说不出话了。”

本不可能听见澹台神舟上的声音,但那身上染血的男子却清晰地分辨出奎前辈的舌音,他朝众人微微一笑,裂开的唇线一直延伸到两侧耳下,那可怕的模样让人情不自心头一寒。

男子嘴里“没用的奴仆”,自然是指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原本生得极有风情,唇旁落着一点美人痣,可是现在她却表情恹恹,看上去如暴雨摧残之后的残叶,面若菜色,精神萎靡。

在看到澹台揽月的刹那,那女子的眼中依稀闪过一点星火,可是火苗却刹那被幽芒熄灭,她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对澹台神舟上的七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女子名为公仪琳,也是驭灵十九家的弟子,与澹台揽月算得上是旧识,只不过因为侍奉着一个暴虐的主子,所以此时不好开口说话。

苏瞳看着男子指缝间缓缓流下的血,知道巫马家的驭灵修士与家仆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还没有进入传承之地,便有人迫不及待开始杀人!

那杀人者目的明确,手段残忍。

男子的眸,异常细小,不过颜色极为浓烈,只要被他注视,便会感觉到他目光犹如实质,像是一把尖锐的长锥,冰冷地抵在心脏前,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他就是用这样的眼视在澹台神舟上轻轻掠过,分别在斐济与苏瞳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落在位于舟首的夏元夕身上。

“喂,兄弟…”男子的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东西。“要不要出来练练?”

若是换了平时,看到他如此和煦的微笑,未必会让人排斥,可是嗅着他身上鲜血与碎肉的气味,再看看他那没有破绽的微笑,苏瞳立即倒起了胃口。

大概船上三位驭灵修士之中,只有夏元夕的实力能被男子认可。

“把我也杀了,一会儿好又少一个对手?”夏元夕歪着头,率真却不失睿智,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用意。

“兄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选出唯一的继承者。你我之间,总会有一战。”

男子负手挺立,用词亲切,却是在以华丽词藻粉饰着自己的嗜杀之心。

“与巫马家强者一战,现在我已非巅峰状态,你却保持着最佳的体力,你若应约,说不定一会儿倒下的反而是我,这样你便少了一位大敌。”

看来对自己的力量的确拥有极大自信,裂唇男子目光炯炯,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

“哈哈哈哈,说得倒好,不过杀你这种牲口,我更愿意留到最后!”夏元夕对男子的提议没有兴趣,用“牲口”二字来称呼对方,说明夏元夕也不赞同对方暴虐的行径。

澹台神舟没有停留,在众人对话之际缓缓从巫马家的尸体和男子身旁驶过,见船上有七人,男子动了动自己的嘴皮子,终是未再出言挑衅,只是冷冷目送七人离开。

苏瞳看到,在即将分别之际,杀人的男子忽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而后他沾着血的手指,轻轻在自己脖子上笔了笔。

斐济显然也看到这一幕,所以双肩狠狠向下一垮。

“什么玩意儿?不如我们现在便联手将此人除掉,以免在传承中遭了他的毒手!”他这样说自然是有私心的,那人的冷酷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房上,与其日后独行时担惊受怕,倒不如现在就集合苏瞳与夏元夕的力量一举将男子抹杀!

“那人叫浮云生,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没想到一贯喜欢惹事的澹台揽月却打断斐济的话。

“公仪家极后悔请来了那位瘟神,为此公仪家已经牺牲了大量驭灵奴,连公仪琳那种活泼异常的丫头都已经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我之前只是听到一些传言,今日一见,果然发现浮云生是个异类。”

“四品金仙。”澹台雪目光忧虑地插了一句。

“对,四品金仙!”澹台揽月捏紧拳头。“一般能被我们十九家接来的驭灵主,通通都是刚从下界来到真仙‘初仙’,修为意境绝不会超过二品。但那浮云生却是一个异类,个人修为已经达到了四品之高,加上其具有驭灵主的身份,我与雪哥,丑门,都不能对其施展全力,你们三个就算联手,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我的天!那既然有浮云生,还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听澹台揽月的分析,斐济顿时泄气。

以那刽子手的凶残本性,到了正式的传承之战里,他们还不得通通沦为他刀下的野鬼?

“传承并不一定选择修为最强者。”坐在桅杆上的奎前辈再次发话。“小心不与他正面冲撞便是。”

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所有驭灵修士若想继续修炼驭灵*的下半部法典,便必须经受传承的筛选和考验。

已品尝过被人捧到高处的甜头,知道除了驭灵法典,混沌灵根已无其它修炼途径,就算前方是一片地狱,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又过了一天一夜。

澹台神舟的速度才开始降低,苏瞳眼前出现了一片奇怪的星体。

它并不是一枚星辰,也不是一群星辰,而像是一片爆炸后的废墟!

无数被削成片状的浮石漂浮在虚空之中,越向深处越密集,如通往幽冥的小径,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栉比鳞次的浮石之间,已停着三头巨兽,一张画轴,一面禁幡,一驾云车,一座仙阁,一枚葫芦,五艘模样完全不同的飞行舟。

看来船形的飞行幻器才是最通用的,十九家已来十四席,苏瞳一行人算是有些迟。

“多谢澹台家的顺风船,就此别过!”船刚停稳,夏元夕便带着又矮又丑的丑门丁跳下船头扬长而去,听他的道谢,似乎也没有什么诚意。

不过现在船上五人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处,因为只见一翩跹公子哥正迅速向澹台雪御空而来。

“呀呀呀呀,我说澹台家的世子大人啊!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呢?刚才有好戏你们都没有看见捏!”

来人与澹台雪极为亲近,看都没看澹台揽月一眼,便笑眯眯地将手里扇子敲在澹台雪的肩上,但目光却好奇地在苏瞳身上上下打量。

“这是端木家的世子端木良人,别看他这样热情,其实我与他一点都不熟,他是为他的主子来打探你虚实的。”澹台雪可没搭理端木良人,反而眯眯笑地向苏瞳介绍起来。“此人名字也不可信,说是‘良人’其实坏得出油,其实应该叫做人精,老油条,苏瞳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两人明明熟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端木良人又是一扇打了下来。“不要忘记当初我们端木与澹台两家一起合作,我俩可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

“对,他差点把我害死,看样子这一次又要来害我们了。”拂开端木良人的扇子,澹台雪又解释一句。

“噗!”苏瞳差点笑出声,看来两位的确是关系不错,虽在抬杠,却也有着默契,想起在精神熔炉里看过澹台雪曾经身为澹台家死士所经历的悲喜磨砺,她对这种在生死中建立的情谊表示认同。

虽然不是同宗兄弟,但看澹台雪的样子,似对端木良人比同宗兄弟还看重。

“你这种人,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端木良人咬牙切齿地嚷嚷:“枉费我背着主子来偷偷给你报信的自我牺牲!”

“废话真多。”澹台雪翻了一个白眼。“有话快说,什么大戏?”

“刚才公梁家的驭灵主与南宫家的驭灵主大打出手,虽然最后被我们合力拉来了,但我瞅见两家都受了暗伤,实力大打折扣。”端木良人神秘兮兮地附在澹台雪耳边,轻声说道。

“哦。”澹台雪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消息,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你怎么这种反应?”端木良人见澹台雪的态度,又要生气。

“巫马家来不了了。”澹台雪没头没尾地突然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端木良人神情一愣。

“被公仪家的浮云生给杀了,这消息是不是比公梁家和南宫家打起来更加劲爆?”澹台揽月一直在旁偷听,没忍住嘴替澹台雪说了出来。

“不但巫马家来不了,其他四家,也没人来了。”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股狂暴的腥风从虚空深处吹来,一个衣摆沾满鲜血的男子,双后背在身后,踏着沉重的步伐,徐徐自远方而来。

苏瞳情不自禁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一日不见,那浮云生身上的血气又浓郁了如此之多。难道除了巫马家,其余四家的强者,也都因他而惨死于半路?

第025章 青铜霸主?

浮云生出现之后,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他身上浓郁的血腥与残忍的笑容都强烈地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几人怜悯地看了看坐在角落里脸色铁青的南宫家驭灵主,原本他的修为亦十分厉害,也许可以与那浮云生一较长短,只可惜他因一时冲动与公梁家的强者发生了争执,现在体力困乏,不能与浮云生去争锋。

就在此刻,那以无数浮陆碎片组成的巨大星体中央,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红光!

苏瞳精神一振,心弦情不自禁被源自星体内部的力量吸引。

的确是传承的意志!

她侧目向红光深处查探,丹海上的玉简正嗡嗡震响,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靠近。

“传承开始!”也不知道谁大喊一句,立即让所有人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最后到来的浮云生身上收回,驭灵修士们通通带着自己的仆从飞起。那些画轴、玉阁上纷纷出现了御空的身影!

若是红光再晚些出现,说不定因为畏惧浮云生的凶残,几家强者会联合起来,率先将他抹杀,可是此人来得不迟不早,恰好是传承初露异相之际,不愿自己落于人后,众人已将浮云生忘在脑后,急不可耐地向红光盛放处疾驶。

“不好,我得走了!”

端木良人脸色一变,匆匆回头与自己效忠的驭灵主汇合,苏瞳抬头看了一眼,端木家的驭灵修士,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传承地底冒的红芒,映照得他脸上的沟壑更加分明。

斐济与澹台揽月已经飞出神舟。

“孩子们…”在苏瞳与澹台雪也将离船之际,那端坐在桅杆上的奎前辈突然发话。“老夫希望你们成功。”

不知为何,奎前辈对澹台雪与苏瞳给予了殷切的希望,苏瞳一愣,立即微笑着点头,澹台雪则对奎前辈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追赶上苏瞳的脚步。

几乎三个呼吸之间,所有驭灵修士与他们的随从皆冲入浮陆之星,迅速分散开来,也许是为了避讳浮云生的锋芒,众人不约而同远远离开浮云生的前后左右,他的身旁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旷之地。

“呵…”浮云生的嘴角又情不自禁地向上勾起,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弑杀之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公仪琳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苏瞳与澹台雪向前飞行,已将澹台神舟远远地抛在身后,前方依稀还能看见斐济与澹台揽月的身影,还有几位蹁飞的人影在她左右穿梭。

很快便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阻力,仿佛身体陷入了泥潭,手脚都被缠绕起来。所有人的御空速度开始减慢,不过即使没有这样的不适,众人也会停下自己的步伐。因为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奇异的景象。

无数守卫,冰冷无情地守护在传承地外,数量之多,远远超过苏瞳在南星兽族圣地里看到的石像。

它们是青铜铸像,高矮胖瘦相差巨大,千人千面,有的手持仙宝,有的负手而立,有的身着铠甲,有的只着轻衣…似怒似笑,似嗔似喜,从不同的角度观看,便能发觉它们侧脸上不同的情绪。

若不是它们通通都泛着铜光又无比高大,苏瞳几乎要以为他们是活着的巨人!

不过最令苏瞳吃惊的,并不是制作这些铜人的精湛技艺,而是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

君琰的青铜霸主!

无论是身高,制式,还是铜人脸颊上那种会因为角度与光线而转变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难不成君琰手里那尊青铜霸主是自这里流出去的?

这个想法令苏瞳觉得震惊!

“这是铜奴。”就在此时,澹台雪已附在苏瞳耳边,轻声交代。“你需要认真挑选一尊收为己用。”

不需要澹台雪解释得太清楚,苏瞳也明白这与选择仙宝是一样的道理,此地有无数铜奴供驭灵主以驭灵力驱动,品质有优有劣,但十九家的驭灵奴族弟子却分辨不出,这便是考验她们的眼界和掌控力量。

“最大的一定是好东西!”

已经有两家驭灵修士同时看中了位于铜人队伍中央的一尊最高铜像!此像足有九层宝塔般巍峨,手臂几乎与铜奴中体积最小者大小相当,头戴铜冠,面目威严,身着九天星华长袍,袍下隐隐露出贴身软甲的轮廓,同时整个铜像亦散发出一股分明威严。

若将铜奴们看成一个宗门,这尊巍然巨物,便绝对是它们中的王者!铜奴之皇!

“我先看上此物!”不由分说,在铜皇面前,四人已开始激烈地战斗,随从因为驭灵力的影响,不能直接对对方的驭灵主发动攻势,不过两个随从却相互厮杀起来,苏瞳只看到半空中出现各种可怕人仙人神通,而后得胜者便抢走了铜皇恢复极快的遁速,哈哈大笑着继续向传承之地深处进发。

失败者垂头丧气,默默包扎自己的伤口,纵有余力,他们亦不敢完全消耗在铜奴的归属权问题上,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意料不到的困难在前方等待,此刻落败,未必等于对方能一直笑到最后。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迅速地牵走了另一尊体积也很庞大的铜奴。

“白痴!”见两支队伍都乘铜奴消失,苏瞳又看见了一队新人。

为首者是一半百中年男子,正指着前方两队人马笑着对身旁的女修说道:“要是生得巨大便厉害,那肥猪岂不比修士强大得多?”

“你且以精神力试试,那尊铜奴最难掌控,哪尊便必是最强大者,就像名器难以驾驭一样,这个道理是万古都不会变化的。”

听男子说得极有道理,那女修用力点头,静心在众多铜像里一一挑选,而后召唤出一尊锈迹斑斑的铜奴,涨红了脸费力地操纵它向前飞行。

不过每行百米,必然剧烈颠簸,而站在铜奴上中年男子还沾沾自喜,愈发卖力地鼓励少女:“只要适应一段时间,此铜奴一定会大发神威!古剑藏拙,名器藏锋!越是不起眼,越后劲绵长!”

看那女子操纵歪斜铜奴吃力的模样,苏瞳都觉得难受。

“澹台家供奉过那么多驭灵主,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建议能提供给我么?”暗中偷看了几组人的表现,苏瞳忍不住讯问澹台雪。

澹台雪笑着摇头。

“澹台家的先人们虽然陪驭灵主进入传承之地多次,可是不是死在里面连尸骸都没有留下,便是被洗去记忆丢出秘境,并没有人能带出确切信息,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只知道外围有铜奴需要选择一事,对铜奴进入传承地后要承担什么一无所知。”

“与其让我干扰你的选择,倒不如让我坚信你身为驭灵修士的直觉。”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要不是澹台雪一脸真诚,苏瞳甚至觉得对方一定是在拍自己马屁,而且是极高极的马屁,简直不带一个赞美的字,却能让听者身心舒爽。

“难怪奎前辈那么喜欢你,你绝对是个人才。”苏瞳嬉笑一声,开始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一排铜像上。

这些铜像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可供选择的余地极大,大小神态各异,新旧程度也不同,有的被装饰成不可一世的王者,光鲜靓丽,有的却锈迹斑斑,佝偻脊梁。

没有几人如苏瞳一样这么认真地观察铜奴,就连斐济与澹台揽月也挑选到了乘心的铜奴御器远去。

附近只剩下苏瞳,之前那个蹭船做的夏元夕、以画轴为飞行法宝的长鱼家修士,以及最后到来的浮云生。

就算刻意避开浮云生,但众人总归同路,看到此人到来,澹台雪立即如临大敌,远远瞭望,不过这一次似乎浮云生杀人的念头淡了,也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眼前的铜奴身上。

“老夫在此,他不敢来杀你。”长鱼家的驭灵奴,是一位风仙道骨的老者,他以慈祥的声音安慰着身旁的驭灵修士。

“将你的精神力放在铜奴身上,选择对的铜奴,将为你接下来的行程提供极大的助力,它们虽然是死的,但你可以用驭灵之术加以控制,有的体积巨大,却铜皮脆弱,有的易于操作,却过于灵活,偶尔不听使唤。”

“这些铜奴中有一些品质极佳者,在体内甚至隐藏着类似于仙人的神通,如果你能找到这样的铜人,便等于有了一尊可以为你出战的仙人傀儡,傀儡是不受驭灵主法则约束的,老夫不能替你杀的人,它可以。”

长鱼泰捻着自己的长须,微笑着与身后少年耳语,除了那名为林隼的驭灵修士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话居然如此惊世骇俗!

在众人都以为铜奴只是御空法宝之际,长鱼泰不但明确指出此物在传承之战中极为重要,甚至还知道某些铜奴的体内隐藏有神通!

澹台神舟上的奎长老曾言,长鱼家人丁凋零,所以长鱼泰算是十九家的一个异类,因为他已不止一次进入过传承之地,与其它活着出来的人不同,显然多次经历,并没有让此地禁制完全洗去他之前的冒险记忆,说不定除了铜人的秘密之外,他还知道不少其它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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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爸爸生日~

第026章 苏瞳的审美是扭曲滴

见浮云生站在远处,未想为难自己,苏瞳便放心用自己的驭灵心诀在铜奴身上一一扫过。

初窥一次,好像不得要领,只觉得有些铜奴敏感,在自己的召唤下立即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便要离开队伍飞到自己身前,迫不及待地听从调派,而有一些铜奴却如铜墙铁臂一样极难撼动,仿佛不遇见自己心仪的主人,绝对不会偏离自己屹立了千年的星土。

记得之前有一位少女驭灵者,便是在自己的驭灵随从的建议之下,选择了一尊极难控制的铜人御空离开。

可是在没有完全搞清楚铜奴的特性之前,苏瞳不会像他们那么冒失。

剩下的四人,似乎都不冒失。

夏元夕在看,浮云生在看,那被长鱼泰指点的少年林隼也在努力发觉铜奴的秘密。

四人的精神力在半空中偶有接近,都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彼此的锋芒,真正强者,知道什么时候出手是睿智,什么时候止战是聪明。

苏瞳的精神力,很快开始了第二次筛选,铜人体内显然存在着一些特殊的手段,禁止神识入侵,只有驭灵之术,才有机会突破这些禁制,探查铜奴的秘密。

这一次,她的精神力更加深入也更加仔细,有着与二师兄进行沟通的经历,苏瞳对如何突破金属禁制,感知寻常人所不查的东西很有一套,在不断的努力之下,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些铜人体内,似有亮晶晶的东西,好像修士的经脉一样!

澹台雪分明见到苏瞳双肩一抖,脸颊登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的确就是铜人的经脉!不过能在铜像里创造经脉,这样的铸器水平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找到了铜奴的秘密,所有铜人立即在苏瞳眼前变得透明,她的双眼越来越明亮,视野也越来越清晰。

那些隐藏在铜奴体内的经脉,有的不过半掌长短,只存于铜奴胸口,用来接纳驭灵主的指令并进行御空飞行。

有的却有完整一条经脉,从心脏延伸至右手手心,发散出一些细小的分支,控制整个手臂的动作。如果将适当的仙力浇灌其中,这铜奴的右手便可以活动!

不过一条完整经脉很快也不是最突出的优势了,随着苏瞳目光向更远处发散,她甚至看到了两条完整经脉、三条完整经脉…甚至于体内拥有八条经脉可以进行极繁杂运动的铜奴!

有了仙法炼金的不坏之躯,若那种八条经脉的铜人被驭灵主掌控,简直可以直接化身破坏力可怕的铜人战士!

要不要选这尊八条经脉的铜人呢?

就在苏瞳犹豫之际,那八条经脉的铜人却突然身体一动,体内发出刺耳的机械摩擦声,抖去满身铜锈后,向夏元夕所在的方向轰然飞去!

“下次,你应该更快一些。”知道苏瞳也在观察这尊铜奴,夏元夕抱歉地对她耸了耸肩膀,露出洁白的牙齿。“不过我不应该小看女人,至少现在你已经证明,你比澹台家的另一个驭灵修士精神力敏锐得多。”

“期待你日后表现,再见!”丢下这一句话,夏元夕便带着丑门丁踏上自己的铜奴,“嗖”地一声消失在苏瞳眼前。

“他抢了你选中的铜奴?该死的家伙!”澹台雪虽然看不出铜人之间的差距,却能感觉到苏瞳与夏元夕之间微妙的摩擦,立即气得捏紧了拳头。

“也不算是,我还没有真正选中。”苏瞳摇摇头。

说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铜奴里拥有四条以上经脉的都是极少数,那八条经脉之铜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重宝,可是苏瞳并不十分气恼,因为她还没有最后决定。

苏瞳之所以对铜奴如此执着,得益于她对君琰青铜霸主的记忆,犹记得那尊苍古的铸像,似乎除了可以载人飞行之外,似乎还可以在特殊条件下激发出神通!

经脉存在,并不等同于神通存在,基于此,她依旧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东西。

夏元夕将八条经脉的铜奴带走,恰好了断了她的犹豫,让她更专心地重新审视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大家伙们。

只有苏瞳、林隼和浮云生还在抉择,其它驭灵修士纵有与她们相当的力量,也未曾想要浪费在这些守护传承之地外围的铜奴身上。

不知道那些有了铜奴的驭灵修士们都去向何方,苏瞳并不心急,她的精神力再次增加,同时她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用眼睛看显然已不足够,她还要用心去静静体会,弥漫在半空中的三股精神异力,分别发出阵阵涛声,想必林隼与浮云生也是一样,极力想将铜奴的秘密彻底挖掘出来!

感觉到自己对铜人的探查又深入了几分,隐隐地,苏瞳心中再次泛起了奇异的感觉。

她的精神力又突破铜奴体内的一层禁制,而后到了它们丹田处的奇景!

原来除了体内藏着经脉之外,还有隐藏的更深的结构!

有些铜人的下腹是空的!

有的铜人的下腹里却存在有奇异的矿石!

虽是以驭灵力感知,但苏瞳能笃定那些圆圆的蓝矿石里蓄积满了能量!

难道…那代表着修士的丹田?

位置是与丹田契合的,所以苏瞳很快便联想到这样一件事,有丹田能量便意味着拥有仙力,有仙力便可以施展神通!

苏瞳双眸猛地一缩,心跳骤然加速,比起*的灵活强悍,当然还是仙力充沛更加重要!就像山岳虽然巍峨,可是在破灭神通之下,依旧不堪一击一样。

应该选丹田中能量最澎湃者!

终于找到了要领,苏瞳开始兴奋地转起眼珠子,之前八条经脉的铜奴被夏元夕给带走了,这一次可不能让人又抢在自己前头!

经过细细的甄选,最后进入苏瞳甄选目标的还剩下四尊铜奴。

一尊形如笑脸弥勒,身上有四条经脉,丹田里充满蓝色能量矿石;一尊脑袋虽然被人削去,可身体魁梧,体内难得拥有七条经脉,丹田能量与弥勒相当;一尊是位面目凶残犹如夜叉的女子,体积比弥勒更加肥硕巨大,体内只有半条经脉,可是能量矿石的数量却极为惊人,几乎从丹田堆砌到了胸部,其储量是其它三尊铜奴的总和!

第四尊铜像,是苏瞳最后才发现的铜奴,它虽有数十米高大,但站在铜奴群中,却还是有些矮小。

制器者一定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创造了它,既没有给他如弥勒一样让人心旷神怡的大笑,又没有给它如母夜叉一样的霸道威压,他甚至没有断头者威武的身材,他的肌肉有些松弛,眼角微微下吊,脸上的表情带着疲惫。

他体内只有三条经脉贯通左手与双脚,意味着右手永远无法傀化使用,不过丹田内的仙力矿石储量却比弥勒和断头者多出两成。

其实从神通可能施展的威力上选,应该选择母夜叉为铜骑,从操纵的灵活度上抉择,也必看重断了头却拥有七条经脉的铜像。

可苏瞳的视线却无法离开这身上显露出衰老之态的老铜奴。

在那些精神焕发,堆砌微笑的铜人之中,他的表情格格不入,却极为真实。

这让苏瞳想起打破了花瓶便要自裁的少女,想起了听到她要解除血契便失控的澹台雪。其实因驭灵血契而丧失了自我,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为什么还要刻意扭曲自己的人性,对她微笑逢迎呢?

见过太多虚假的脸,看到一脸苦楚的老铜人,苏瞳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我肯定心理扭曲,放着又年轻又好看的家伙们不要,非看上了个快要动不了的老骨头。

“你们喜欢笑面人,我偏要个哭丧脸儿!”

反正老铜人的经脉劣势并不明显,丹田能量又属上乘,即使比起母夜叉和断头者要差一点点,应该也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影响,比起刻意地追求强大,苏瞳倒觉得顺应自己的眼缘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