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十八重血盾破灭之后,傲青的实力便有明显跌落,何况他根本不是驭灵修士,理应不被重视,可偏偏不知什么原因,令那魔影宁可舍弃所有自己的囚徒,也要将灯焰集结在一处,朝傲青攻击!

那是离奇的一幕,焰色妖冶,幻化的人面也分外妖邪,它比苏瞳曾见的任何一张灯仆的颜都精致生动。突然张开大嘴,便妄想将傲青连皮带肉一并吞入腹中!

这是最野蛮且直白的夺魂术。

没有那些繁冗的仪式,没有那些激烈的交锋,因为这焰色集结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快速地摧毁一切。像是洪水一样,管你堤坝的入口在哪里,随性地冲垮便是!

事发突然,苏瞳毫无准备,就算此刻牵出自己所有的精神异力,都来不及拦在鬼脸之前保护傲青。

傲青的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样轻轻扑闪了一下,本应该慌乱的脸颊上,却突然升起了一抹羞涩的笑。

“就等你这个呢。”轻轻的浅吟落定之后,魔影的手中突然发出“咔嚓”一响。

苏瞳扬眉远望,目光立即陷入石化,因为她分明看见那把黑色的魔灯上,出现了一抹殷红。

“这…这是什么?”

颤抖地举着自己的至宝之灯,魔影的目光都有些发直。这枚血息,是什么时候溜入自己的灯腹的?而且它到底有多强大,竟将灯宝都打出了一个洞!

细细分辨血息的模样,那分明是自内向外伸出的一枚“钉子”,它破开了坚硬的灯壁,而后漂浮在半空中破残的血息,突然疯狂地朝那血钉涌去!

之前傲青以十八重盾为众人抵挡了骨龙的神叹,而后他的啖鬼便失去了强大的镰刃,那些被泼洒在空气中的血息一直被他搁浅在身后,他甚至还做出过再次吸取它们却痛苦的表情。

所以直到此刻,还有大量的残血分散于四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因为傲青根基受损,所以只能用雷霆代血器而战,却没有想到被他“舍弃”的血息们,却在黑色油灯上冒出那豆大点血钉的刹那,从静止到沸腾,疯狂地朝着油灯上的血钉涌去,刹那重结为啖鬼之镰锋利的刃!

“啊啊啊!不!”

依旧不舍得放手,可突兀横生的血刃却从灯腹一侧轻盈地一转,在半空中掠出一抹惊艳的红霞,在从容斩裂黑色油灯的同时,也斩断了魔影的半个胳膊!

嘭!

朝着傲青张开巨口的鬼颜,发出一阵惨叫之后身体迅速扭曲缩小,在天空中化为袅袅轻烟回归尘埃。

无论他有多么强大的夺魂之力,一旦依附的魔器被毁灭,它便得一并消失在此世间。

啖鬼回旋,嗖嗖嗖地飞回了傲青手中,再次呈现出威风血器的模样。

那血钉,是他在祥厄炉初见青婴便暗中放在青婴体内的,既然对手能在揽天老祖与其它驭灵修士的脑海里“种鬼”,那么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青婴明显是一种器灵神通,只要它能带着自己这枚血息回归魔器,便是这魔器彻底灭亡的末日!

魔影的一截胳膊,连同被切成两半的黑色油灯落在了他的脚旁。

滋滋滋滋!

被斩下的胳膊迅速化烟,重新接在了他断臂上,只不过稍微有些不灵活而已。看到这一幕,刚刚又扶起几位驭灵修士的逐日仙王都心惊胆颤,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杀不死的敌人嘛!

魔影吐了一口血,只不过因为大袍是黑色所以能难被人察觉,他此刻愤慨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之前明明可以一走了之,还可以将灯仆留在驭灵修士们的识海里,给他们造成巨大的麻烦。

可是现在…自己亲手解了他们识海的封印,换来的却是至宝的毁灭,还有自己又断一次胳膊的下场!

血在滴血…不!这是活生生在他心口剜下了一块肉!

血魔牧云,果真是血魔牧云!

在这巨大失败的刺激之下,魔影心中的躁动与不安反而有所冷静,今日吃了大亏,可是青山还在,来日方长!失去至宝魔器的仇,他要让对方全族的血与命来赔偿!

去以已决!

猛地一跺脚,魔影座下的骨龙虽然极为不甘心,还是喷着重重的鼻息,拍打双翼扶摇向天空飞去。

“休想!”

蓦然发现对方有逃走的意思,苏瞳怎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六剑师傅带走?

罹乾剑飞出,高高朝龙骨的右翼斩去,同时骨鞭也迅速飞出,紧紧缠绕住那恶龙翘起的尾!

嘭!

苏瞳一个用力,却悲愤地看见骨龙的尾如壁虎避祸一样迅速断开。罹乾划过了翼根,却只在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骨龙回头,丑陋的双颊上浮现出可恶的讥笑,它的遁速无比惊人,拍出的劲风便几乎将苏瞳的发从头皮掀起。

“想走?没那么容易!”傲青迅速来到苏瞳身旁,只是啸声在风中回响,却有些颤抖的尾音。

傲青的啖鬼荆棘,再一次如鞭影一样朝骨龙甩去,可惜就在即将卷住骨龙肋骨的刹那,一股可怕的崩界之威突然拔地而起!

“我还会回来的!”举着六剑真君瘫软的身体,魔影发出哈哈大笑,骨龙朝天幕发出一声龙叹,一枚隐藏在此界的传送阵便被打开,黑色的阵符在众人眼底妖冶地闪烁,像是一种*裸的嘲笑。

这阵符,只有阵主才能穿梭,骨龙带着魔影与被掳劫的六剑真君消失在空间的另一侧。

第480章 大风将崩(一更)

苏瞳紧紧尾随,希望与骨龙一起踏入传送阵光,可是那奇异的龙叹之阵仅将骨龙以及它背负的魔影与六剑真君淹没之后便迅速地封闭,纵苏瞳极力追赶,也没能抓住师傅的半片衣衫,阵光迅速坍塌为一枚黑点,苏瞳嗖地一声,穿云而过,却还停留在此界之中。

天空空如也…

空气里沸腾着毁灭的气息。

大地轰鸣声四起,从山顶落下的巨石迅速崩溃为更加细小的沙砾,感觉到这一界将要湮灭,逐日仙王大声呼唤着众人赶紧逃离。

苏瞳木然地站在风中,虽然有许多人因她而得救,可这些人中唯独没有她最牵挂的师傅,心中翻腾着各种滋味,令她怅然若失。

那魔影,的确是一位非常强大的敌人,他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他可怕的修为,更在于他深重的用心!

直到此时,她都没有猜想到他所图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表面上他是为了盗取驭灵修士脑海中的秘法,但在他对傲青的执念上,似乎又能看到他隐藏得更深的野心!

何况他还有不死之功。

逐日仙王先前的一斩,的确是将他一劈为二,可是魔影并没有因为*的撕裂而死亡,反而唤醒了骨龙重新站起。

现在想想,那时他便已受重伤,可魔影却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任何不适,于是“不死”的阴霾便像巨山一样压在她们心头,令她们战斗时情不自禁地自缚手脚。

这般隐忍,这般坚毅,如虎豹财狼,心智可怕至极。

而至力竭,就算冷酷果断地毁了自己所有基业,魔影也不忘记将一个已成废人的六剑真君绑走,想必群山之中,一定还藏着比六剑真君重要的驭灵传人,而他独选六剑,这说明魔影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要图谋驭灵秘法,而是因复仇意深,便用这简单粗暴的手段,向自己下了一封血色的战书!

想要师傅么?

那我们之间,注定还有一战!

苏瞳明白,此举已让自己先机全失,再会面时,对方已经摸清楚了自己的所有套路,再也没有傲青的佯攻突袭,就连逐日的战斧也失去奇袭的意义,只有与对手硬撞硬死战到底!

“呆瓜,快走!”傲青推了一把正在发呆的苏瞳,提起她的衣领将他拽出这即将破灭的世界!

最感惊讶的,应该还是大风集的魔修们,数十强者,原本都将自己的敌意放在那召唤龙形血器扰乱市集秩序的血族强者身上,可是还没来得及与他轮番大战,就见泥丸宫顶的破窗中“嗖嗖嗖嗖嗖”地冲出许多灰头土脸,神情恹恹的修士。

他们各个脸色蜡黄,一幅被人榨干的模样,有的袍子上大片染血,有的腰上的法宝都折成两截。

“这些都是什么人?”安澜老祖有些发懵,他乃是大风集的守护者之一,战功达到仵官级别,在罗生殿里也算一位行走各地别人都会给上三分薄面的人物。

可是他还没有询问到答案,神识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毁灭之息正从泥丸宫内缓缓溢出。

一片又一片流光之瓦从建筑物上掉落,它们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塌陷了一层,若只是房子倒了倒也没什么关系,最可怕的是外层剥落之后,露出来的却是一片界中之界!

身为大风集的守护者,他竟不知这里还隐藏着这样的东西!而且最令人冷汗直冒的是,此界能量极为不稳,幽光明灭,似乎随时都要爆炸!

这还得了?

小界坍塌的威力释放,足以将半个大风集都掀到天上去!

安澜老祖的眼瞬间瞪得像铜铃那么大,也不再朝着明藏与他的风绞出手,而是吹起胡须隆隆大吼起来!

“封城!”

“转魂以下小辈,速速离开大风!”

“转魂以上修士,来泥丸宫处助我等封印界崩之势!”

他裹挟着强大威压的嗓音,如暴雨前的浓云一般,迅速朝四面八方扩散,一些转魂境以上的魔修强者,听到号令立即御空而起,蹑着轻云前来助威。

“我说什么来着。”明藏咧开嘴,露出自己红色的牙肉,桀桀狂笑:“你这瞎了眼的老头儿,还阻我驱散人群!”

听到这话,安澜老祖没立即吐血死去,那血族行事霸道张扬,一言不合就祭出强大的血器跟他们开打,分明便是恶人找茬的模样。

有如此重要的险情,口舌又那么灵活,若是真心,你倒是早点说清楚啊喂!

崩界的气息扩散得极快,再加上有安澜老祖的吆喝,那些知道自己修为不足的魔修纷纷做鸟兽状四散而逃,远远看去,场面甚为壮观,人人表情惶恐,有的甚至衣帽都没有穿戴整齐便被起自己的家当仓促飞奔。

与安澜老祖一同来此的魔修强者倒不说话,也来不及询问那些从泥丸宫内逃出的人,便已将力量联合在一起,合力封印起那团能量极不稳定的界中界。

可是那界中界分明便是被人设下过强力禁制的,并非正常坍塌,而是有意将毁灭的力量疯狂散播到大风集的各个角落,所以安澜老祖等诸人的力量刚一接触崩界之威,便立即有人闭上双眼,唇角流下鲜血来…

可怕!

安澜老祖内心惶恐,感觉自己正在挑战一头足以将自己一口吞下的巨龙!他脸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

将诸峰下的碎石通通敲打一次,确认再也没有活人气息之后,傲青与苏瞳是最后自界下飞出的人影。

看着他们二人相互搀扶,在出现的刹那便得到一片叫好声,安澜老祖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来那些神情恹恹的奇怪修士便是这界绷之灾的始作俑者,而最后现身的年轻男女,一定就是他们的头头。

一边封界,安澜老祖一边暗暗将二人容貌气息记在心中,寻思着处理混乱之后,便将这一对不知深浅的宵小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

如果他们是哪个世家的二世祖,便要他们的家族赔个精光!

如果他们没有显赫的背景那就更好,直接吊在集市门口百年,以儆效尤!

胆敢在罗生狱最重要的贸易集市上掀出这等风浪,就算扒了他们的皮都无可厚非!安澜老祖一时之间恨入骨髓,可是无论脑海中酝酿着什么酷刑,他也心知这一切都得等这风波结束才能实现。

“你们…这帮不知深浅的小家伙!若不想跟着一起去死,便现在好好将功赎罪,帮老夫一起…封了这界!”

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安澜老祖双眼红通通地瞪着苏瞳与傲青,身后不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那些听他号令从四处集结于此的转魂和断怨魔修皆因受到的冲击太强,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实在被逼急了,他只能将目光又放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

“我受伤了。”傲青想都不想,便摇起了头,那不咸不淡的模样,气得安澜老祖头发都快根根竖起,要不是还兼顾着封印阵力,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巴掌拍扁这混蛋!

“殿下!”关心傲青的倒不只一人,不但苏瞳担忧地架起傲青的胳膊,明藏也迅速收敛一脸玩味的表情,极是紧张地飞到傲青身边。

“无妨,让他来封吧。”傲青继续摇头,示意苏瞳与明藏不要紧张,而后他便努了努嘴,朝天空某处凝眸眺望。

“果然是你!”

沙哑却威压隆隆的嗓音震得在场魔修们心脏不由地抖了三抖。

安澜老祖诧异回头,怎么他没发现,在天空极近之处,还隐藏着一人?这修为实在是太可怕了,连自己都无法感知气息的魔尊,世上到底还有几位?

待安澜老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凝实,视线顿时打了几个哆嗦,差点因为震惊过度而断了手上的魔息输送,将那崩界提前点爆。

来者身着红碧双色魔袍,面上带着一张银灿灿的面具,可是从双眼部分透出的眸光,分明也是一红一碧,分外摄人!

罗生狱里,敢做这样打扮,拥有这样异瞳的人,只有一位!

“痴…痴阎罗殿下!”

众魔修们发出颤抖的呼喊,有的因为兴奋而变得尖锐,有的因为激动而无比颤抖,就算是大风集,也鲜少见到九王莅临,而今日也不知道是刮了什么风,在此危在旦夕的结骨眼上,幸运地遇见了一位王者!

只要他肯出手,大家一定有救!

“你还是老样子,每次都是一身伤,脸上却挂着这种玩世不恭的笑。”痴阎罗缓缓从天空走下来,没有先封印崩界,却用他那双阴阳眼儿从头到脚打量傲青。

“你也一样。”傲青打了个响鼻:“废话一箩筐。”

我勒了个去的,安澜老祖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自己给憋死,这年轻的男子倒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与痴阎罗殿下说话?

大概阎罗殿下会直接将他一掌灭魂吧?

一切都没按照安澜老祖的想象进行,只见痴阎罗被不知好歹的年轻男子讥讽一番后,却哈哈大笑起来,从袖中伸出右掌,拍出浓烈魔威,迅速将崩界的力量一点一点地给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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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想多更,已经尽力码字了,没有什么注水的内容,只能写出这么多字来,其实我要想多写,可以用大量的对话还有无数华丽的形容词去堆砌人物容貌,不必要用心去架构情节,其实每天都写到夜里一点,然后看到留言都是什么不爽养文的,真的心塞。

第481章 呕呕呕(二更)

只见无数妖蓝色的符文枷锁拔地而起,迅速萦绕在泥丸宫顶那即将崩毁的界中界上!

这些奇异的符文枷锁出现之后,安澜老祖等人的力量顿时被牵引,不再各自为政,而是通通聚集在符文枷锁上伸张施力。

而且主导着他们力量的是痴阎罗本人,在他的威压之下,崩界迅速缩小,虽然毁灭的气息越发凝实,可它们终究无法突破符文枷锁的束缚,最终只能被牢牢封印,化为一枚妖蓝色的小珠。

这珠子只有核桃大小,却散发出一股动魄人心的气息。

痴阎罗勾了勾手指,那妖蓝色的崩界之珠便轻盈地朝他飞来…

“果真不愧是罗生狱里真正的强者!”安澜老祖竖起大拇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此刻他身上衣物已经通通被汗水打湿,浑身疲软无力得很。

“就是啊!就是…多谢痴阎罗殿下出手,救我大风集于危难之中!”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受我一拜!”

“今日能目睹阎罗风采,三生有幸!”

魔修们立即随声附和,虽然商贩们已经提前撤离,但若那界中界真的在集市中央爆炸,恐怕几年之内,这大风之地都无法恢复往昔的繁荣。痴阎罗的出手,相当于救了无数人的生计。

众人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特别是他们本人也亲身体会了崩界的巨大威力,他们百人联手,却根本无法抑制那可怕的力量,几乎大半修士被震得口鼻溢血,就算没有受到严重内伤的人,也早已丹海干涸。

而痴阎罗只以一人之威,便力挽狂澜,而且相比于脸色惨淡,气息紊乱的魔众,此刻他仍然脊梁挺直,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威风得很,仿佛做此一切,不过小事一桩。

傲青才不管对方有没有在赞美声中骄傲地抬起下巴,在那崩界蓝珠即将飞入痴阎罗手掌的时候,突然出手如电,将那珠子掏入了自己怀中。

“送你名望没关系,可这崩界之珠,却是我的。”傲青笑盈盈的,那一脸“你才是占便宜那人”的模样惊得安澜老祖将自己的眼珠子都挤到了地上。

“殿下…殿下…殿下,此人…此人…”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安澜老祖指着傲青的鼻子浑身都在哆嗦。

虽然痴阎罗的脸藏在了面具之下,但那双红碧色的阴阳眼儿分明写着大大的震惊。

他呆了半晌,才幽幽叹道。

“这毛病也是没有变的,什么好处都从不落下…罢了罢了,谁让你放过小儿一马?你要…就拿去吧。”僵直的手臂落下,看样子痴阎罗是放弃了向傲青讨回珠子。

“这!”安澜老祖还想争辩,却被傲青突然变冷的眉眼给冷透了心。

“闭嘴!”对着大风集的守护者们,傲青可不是一副笑脸,收起痴阎罗结的珠子便开始严厉地训斥众人:“你们身为护城,却未发现这泥丸宫主的狼子野心,他在此私设界中秘境,掳掠罗生强者进行不可告人的禁法研究,在本尊撞破之后又妄图崩毁一界来抹消自己的罪行。这监察不利的罪行,怎么算?”

被傲青吼得一愣一愣的,还没从封印崩界的巨大消耗中回过神来,护城们头上的冷汗便簌簌地下流淌。

特别是安澜老祖,脸上一阵青白,若真如眼前的男子所说,自己岂不是冤枉了好人?不过仔细瞅瞅,眼前这位眉间带着紫晕的男子,的确从容貌到气息上,都不是泥丸宫的主人。

“这…痴阎罗殿下,这位说的可是实话?”安澜老祖心虚地扫了一眼那些从界中界内逃出的奇怪修士,觉得一件事发生得也太蹊跷了,可惜事发突然,他也没理清头绪,只能下意识地在阎罗殿下身上寻找真相。

“咳咳。”痴阎罗扫了傲青一眼,压低嗓音回答:“那是当然,不然本尊怎么会心血来潮到大风一游,只可惜来得迟了,让…让故友受伤,还差点被你们冤枉。”

听到这话,苏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痴汉倒是很重情意,还没搞清楚事情原委便为傲青圆起了谎。

既然有痴阎罗作保,自然是不会有差的,安澜老祖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颜色,表情异常尴尬,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老朽…老朽有眼无珠,不小心冒犯了二位,还请二位大人大谅不要怪罪。”毕竟痴阎罗殿下称其为“故友”,想必也是看上去年轻的一方老怪,安澜老祖不敢放肆,语气谦卑了许多。

“怪罪不敢当,不过既然列位有监察失职的过错,本尊便交给你们一件要事,这泥丸宫中诸人,涉及了一件相当严重的阴谋,虽然主谋逃脱,但宫内一定还有余孽没有清除,希望你们将涉事者通通抓来收监,以备本尊随时传唤。”

“老朽自当从命!”

“我们绝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安澜老祖身后的众魔,各个挥起了拳头立誓。

“特别是一位在泥丸宫里被称为‘齐爷’的家伙!”苏瞳适时补充了一句,其它人涉不涉事她不清楚,不过那假符师却势必是魔影的手下。

“我认得他!”要怪就怪泥丸宫没出事前在大风集上也算一大户,许多魔修都曾在这里买卖过丹药符篆,所以只要提起泥丸宫中人的名字,立即便跳出一大堆人声称可以提供线索。

“这样最好。”傲青眯了眯眼睛,感觉此地已没有什么遗留的问题,便蹑云而起,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这就走了?

呆呆地目送痴阎罗与那紫眸的男子迅速离开,安澜老祖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

“瞳瞳,我与这位有些话说,你先去检查一下那些驭灵修士的伤情。”

离开大风集后,众人在一枚无人的灵星上落脚,傲青简单地交代了苏瞳几句,便带着痴阎罗绕到树后。

苏瞳的确是急着清点人数,朝傲青点了点头,便向人群走去。

被救出的驭灵修士,一共有一百零二位,以驭灵一脉稀薄的弟子人数来说,那魔影的确是异常疯狂,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过这么多人!

“我怎么记得,那阴阳眼儿以前与殿下…并没有那么亲近啊?”明藏看着傲青与痴阎罗勾肩搭背一起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呕呕呕…”

刚走到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痴阎罗身体便想被人揍了一拳头,迅速弯得跟个煮熟的大虾一样,呕呕呕地吐起了血。

不过一边狂吐他还不忘记一边悲愤地数落傲青:“牧云秋你这混蛋,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那小界中的崩力竟如此蛮横?不给点提醒还诓我出手,差点将我这身老骨头给震碎了!”

原来刚才看似轻松的封界,痴阎罗足足用去自己九成力道!满嗓都堵满了淤血,只不过见安澜老祖那些井底之蛙夸得太激动,不好意思当场丢脸。

“谁让你太好面子,感觉太强就慢慢来嘛,非要一气呵成。”傲青嘲笑式地白了旁人一眼,而后从袖中摸出一块白手帕子,轻轻压在唇边,而后优雅地吐起血来。

“呕呕呕…”

“噗噗噗…”

二人呕血的声音此起彼伏,如二重奏一样和谐。

看到傲青原来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嘴上的血还顺着下巴往胸口掉呢,痴阎罗便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日!没想到你也有今日!想当年老子最想看到的,便是你这般吃瘪的模样!”

“小声点!”傲青的眼中有了寒意,这一次的确是他考虑不周,没想到对手已临界神境,就连座下骨龙都前所未有的彪悍。自己的确是吃了暗亏,可是他并不想让苏瞳担心。

“咦?你这模样…仿佛有点不对劲啊!”

痴阎罗一愣,伸过了欠扁的脸,仔细将傲青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记在心里,而后夸张地尖叫起来:“那个女子!我靠!我靠!我靠!”像是比震碎了十根肋骨还要吃惊。

堂堂血魔牧云,想当年伤了无数少女芳心,还将主动倒贴上来的黑凤公主,堂堂罗生第一美人尾巴上的毛都拔了个干净的柳下惠,居然也会对人动心!

“你靠谁呢?”傲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还有冷森森的尖牙。一股杀气在他眉心酝酿。

“我…不说话。”痴阎罗迅速捂上了自己的嘴,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吓得不轻,他还记得血魔牧云称霸罗生的年代。

那时他除了鬼字辈的三位没有正式交战之外,其它五王,皆被他打得屁滚尿流…若非如此,他这个昔日最无用的遗腹子,今日也不会坐在阎罗的宝座上。

当年的自己,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父母早亡,他早早被过继给了坐在阎罗位上的大伯,却因为些小错便被大伯扒光了衣服倒吊在虫穴上惩罚,他心中也明白大伯为何如此,因为许多下人曾偷偷向自己提过,自己父亲若不早亡,那痴阎罗的宝座根本轮不到大伯头上,所以只有把自己除掉,他的位子才坐得安稳。

------题外话------

反对萨德,抵制韩货。

虽然伦家近来都不怎么发表政治言论了,不过这一次,还是忍不住吆喝一声。你们看这东西的名字都这么不吉利,叫什么不好,非要丧德。

第482章 会面(一更)

痴阎罗还记得许多年前。

被倒挂在虫穴上的滋味可不好受,身上开着血口,所以小虫们便被芳香的血气吸引,一点一点啃破他的皮肉。心中虽然不甘,可是长期被人喂药荼毒,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在虫豸们吃穿他的肚皮,热乎乎的肠子顺着胸口拍到脸上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他第一次见到了牧云秋。

牧云秋当时正啃着一枚红通通的果子,指间流下的汁水,跟他的血一样红。

“你这姿式,相当的难看。”

啃果子的人眼中没有半点对濒死者的敬意,也谈不上同情,甚至连出手解救的意愿都没有,目光平淡,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走上前来闲谈几句。

“父亲让我死,我不得不死啊…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姿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瞪着发灰的死鱼眼珠子,他咳嗽了一声,顺带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血浆吐到地上。

粘稠发黑的血上,还黏着几只黑乎乎的小虫。

“父亲?”在弥留之际,他恍惚听到了对方一声拔高声调的喃喃,而后便见自己咳出的那团黑血上,“噗”地立上了一枚带着齿印的果核。再听听风响,四周已经没有了第二人的呼吸。

那就这样吧…

他的眼前,依稀有着黄泉拍岸,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一点一点朝着灰色的莲舟坠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有一个呼吸,他的脚踝忽然一轻,整个人便“噗通”一声砸落在地。

那刺痛的触感,与魂入莲船的想象似乎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啪啪。

还没来得及分辨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便有两件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脸上,费力张开充血肿胀的眼,他诧异地发现,落在自己怀中的竟然是痴阎罗的传承面具与长披。

到底发生了什么?

茫然之中,他只看到那啖果者来又复走的匆匆背影…

在那之后的很久,他才明白了救自己的人,便是罗生狱中人人闻风丧胆的血魔牧云。

“多谢。”

就在痴阎罗还沉浸在自己的追忆时,身旁冷不丁地传来了傲青的声音。

“什么?”一个哆嗦,痴阎罗差一点儿双膝发软跌倒在地。他猛地张圆了眼睛,惊恐地打量傲青,就差没扑上去撕扯他的脸皮。

这货是假的吧?对,一定是假的!

“我说…”傲青斜了这没出息的家伙一眼,吐字清晰:“这一次,多谢你了。怎么着?从来没占过本尊的便宜,所以诓我多说一次好好爽爽?”

“不敢!”痴阎罗吓得把脖子一缩,将头摇成了波浪鼓。

还记得自己得知牧云秋真实身份之后,满心欢喜上门结交,却被他一脸冰冷地乱杖打出,此人心性无常,非常残暴,除了听闻与狱外某位二世祖交往甚密之外,几乎没有熟稔的朋友。

无奈自己就是认定了这个过命的缘分,虽然对方出手相救不过也只是无聊时的消遣,但他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深深记在心上。

“你…变了。”吞吞吐吐的,痴阎罗梗着脖子说出这三个字,同时做好了找打的准备。

“不错,我是变了。”傲青用血帕子擦干净自己唇旁最后一抹血,眯起双眼温柔地笑了起来。那是真正的温柔,而非冰冷作态。可惜这难得一见的笑,却不是针对痴阎罗,而是想起了什么旁人。

“那我要好好问问!”痴阎罗突然壮起了胆量,嗓门也粗野起来:“你若不是同情我的遭遇,当年为何救我于水深火热?可我事后上杆子地想要还恩结交,你却三番五次一言不发地将我揍得鼻青脸肿?”

这可是他梗在心中多年的老刺,他也是性情之中,交友不多,独视牧云秋为挚友。可是对方的态度嘛,从来都没有好过!

“你还好意思问?”不提也罢了,一提这个傲青就来气。“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痴阎罗一脸不解。

“你说了是你父亲伤你,可后来我才发现,那待你不公的前代痴阎罗,不过是个与你有仇的大伯。”

“这又有何区别?”痴阎罗还是相当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牧云秋的点在哪里。

“这里面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傲青一脸嫌弃:“虎毒不食子,若是你生父将你放血喂虫,自然应当天打雷劈,可你那大伯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养父,说穿了还与你父亲那辈有着不可弥合的仇隙,所以他要杀你,情理之中,无论你当时实力如何,都应该早早想到这一层,不能自救,死也活该!”

“就因为这一字之差,你令我动了真怒,骗得这一身痴阎罗的行头,绿绿红红的实在扎眼,看得我现在还想揍你。”

傲青的理论实在令痴阎罗难以理解,他鼓着眼泡儿一副吃了屎的模样,心里想着这血魔八成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

二人窸窸窣窣地交谈着,并抓紧宝贵的时间疗伤,一个要面子,一个要装酷,谁都不想让除彼此之外的第三人知道自己的凄凄惨惨戚戚…

与此同时,苏瞳走入了那一大群陌生的驭灵修士之中,众人虽然精神力受到了严重的摧毁,神情极为疲惫,但在看到苏瞳的那一刻,众人肃然起敬。

若不是这女子与她的同伴,他们此刻还被封印在冰冷的石山里,忍受着灯仆对他们识海的蚕食。

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谢,他们只是迅速为苏瞳让开路,顺从地接受她对他们识海的探查。

“大家回忆一下,自己有多少好友被魔影骗来,看看现在还差了几位?”苏瞳最担心的是此地只是魔影的巢穴之一,除了受困多时的人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她对魔影到底囚禁过多少人,此刻又去了哪里简直毫无头绪。

“好的,你休息一下,这些事情我们来处理。”一些感激着苏瞳的人迅速应答,她已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大战,要是琐事也得麻烦她,那他们便更加无地自容了。

“多谢!”

“多谢…”人们低声感谢,双眼充满了对苏瞳的好奇。

“丫…丫头…”